第六十九章 出鞘
第六十九章·出鞘
竹府
內宅
這竹宗臣的府上院落雖然不大,但是裏麵花鳥魚蟲、蘭亭水榭是一應俱全。
竹府的內宅就在院落後麵的這座假山旁,竹林掩映,讓這處古色古香的木質建築冬暖夏涼。
宅子外麵看起來並不是很大,但是跨過門檻兒進到屋裏,卻有一種別有洞天的感覺。
青色的石板地麵上,幾個舞女穿著豔紅色的輕紗胡服,伴隨著胡琴的聲音踮起腳尖,飛快的旋轉著,**在外的小.腹如羊脂玉一般白嫩,配上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讓整個屋子裏都填充滿了這來自異域的誘.惑。
廳前的一張梨木八仙桌旁坐著兩個人,上首的這位一身玄紋袖袍,兩鬢斑白,一副長輩尊者模樣的人便是竹宗臣了。
而下首這人卻看起來比他要年輕上許多,俊美的五官,光滑的下顎,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還有那比廳中舞女惶不多讓的精致皮膚,這一切都不太適合形容男子的詞匯放在他的身上卻再合適過了。
那男子捏著蘭花指,盯著廳中這一朵朵飛舞著的裙花,隨著胡琴的鼓點搖頭晃腦的,顯得很是癡迷。
“竹大人,你這府上還真是金屋藏嬌呐。”
那比女人還要尖細許多的聲音,從男子的嘴裏悠悠飄了出來。
竹宗臣看了眼那正享受其中的男子,低聲道:“這些女子,我派人從西域買回來時就已經是調.教好了的,個個兒都是絕品,那閨中之術更是一流的。徐公公若是喜歡,今晚就在老夫這兒好好享受享受如何?”
竹宗臣嘴裏的這為徐公公便是那司禮監掌印大太監李進的徒弟,秉筆太監徐亮
那位徐公公依依不舍的從舞女身上把眼睛移開,笑眯眯的對竹宗臣道:“既如此,可就要謝謝布政使大人的美意了,這異域的風味,可不是京城裏常有的呀。”
“徐公公喜歡就好,姐夫升任吏部尚書李公公跟您沒少出力,這裏還有一些小小的心意,請公公務必笑納。”
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個檀木盒子推到徐亮的麵前。
徐亮用手將檀木盒子慢慢的挑開一條縫,看到裏麵放著一錠碩大的金元寶,元寶下麵壓著一遝厚厚的銀票,
“竹大人這是幹嘛,咱家在宮裏本就沒少受尚書大人的恩惠。再說這升任一事,那都是師父他老人家的功勞,我隻不過就是跑跑腿兒。”
徐亮故作謙遜的說道。
竹宗臣則故作生氣的說道:“徐公公這可是跟我見外了呀,您要是不受,這晚上的美人,我可就不往您房裏送了。”
徐亮的眼睛笑的都快眯成了一條縫,他朝著身旁的侍從揮了揮手,示意將這盒子手裏下去,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過兩日我就要回蘭州了,竹大人可有什麽話要我帶給皇上?”
竹宗臣看徐亮收下了東西,便湊過頭去,低聲說道:“過幾日徐公公回蘭州的時候,還請勿忘了在聖上麵前幫著提一提調任的事兒。”
徐亮端起手裏的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似不以為意的應道:“我說竹大人呐,這種事兒您應該去找我師父呀,他才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皇上心尖兒上的人。”
“恕老夫說句不應該說的話,李公公年事已高,要不了多久,這掌印太監的位置不還是公公的嘛,到時候皇上各種軍政大事少不得還要依仗您,您可是名副其實的九千歲呐。”
竹宗臣混跡官場大半輩子,這察言觀色的功夫早已是遊刃有餘,什麽時候該把旗子往哪個山頭上挪一挪,他心裏是一清二楚,所以他的這番話也算是說到徐亮心裏去了。
九千歲?皇上是萬歲,拿自己做個九千歲,可不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嘛。
徐亮表麵上卻打了個機鋒說道:“竹大人可不能這樣說,咱們的好壞可不都是皇上那兒的一句話,咱家幫你轉告聖上便是,一切還得看聖上的意思。”
“隻盼聖上點頭,到時候去往京城,也能常常請公公來舍下看舞、品茶。”竹宗臣若有所指道。
“竹大人,門外曾子仁求見。”
門外傳來侍衛的稟告聲,
“公公在這兒且稍坐,我有些公務要去處理一下。”
“竹大人不必客氣,公務要緊,請便。”
說著,竹宗臣走出了內宅的門外,看到曾子仁正在門口徘徊著等著他。
“竹大人!”
曾子仁看到竹宗臣走出來,忙快步迎了上去,剛要開口,便被竹宗臣揮手製止,他一指那竹林道:“屋裏有客人,去那邊兒說。”
兩人幾步走到林子旁,竹宗臣先開口問道:“東西到手了?”
曾子仁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用綢布包著、巴掌大小的銅質方塊,那方塊的上麵栩栩如生的雕著一尊臥虎,這便是地方大員調動綠營的信物,都指揮使司的虎符。
竹宗臣看著他手上的這方“銅塊兒”,卻並沒有用手去接,而是對著曾子仁說道:“好,今晚亥時,我讓侍衛長在城東門和你匯合,你拿著虎符,調近衛營、中軍營兩營的兵馬先行趕往戰場,然後你把虎符交給我的管家,他去調動團練使安逸緊跟你一起去。”
曾子仁一聽這名字,就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問竹宗臣道:“竹大人,近衛營、中軍營加起來三千多人馬,為什麽還要帶上那個安逸來跟我分功勞?”
竹宗臣每次跟這位不開竅的小少爺說話,就感覺特別的累,什麽事兒都要和他從頭到尾的解釋一遍,一點靈性都沒有,也不知道年輕時候運籌帷幄、縱橫沙場的曾老爺子,怎麽到老會有這麽個兒子。
但是無奈事情還必須要有這曾子仁出馬,便耐著性子解釋道:“我讓這個安逸和你一起去,不是讓他和你分功的,你不是和他一向有過節嗎?而且,你應該知道吾兒竹取,也就是原來華陽縣的縣令,就是死在他手裏的吧?”
曾子仁這才恍然大悟,做了一個下切的手勢,陰測測的說道:“竹大人的意思是要我.......找機會做了他?”
竹宗臣盯著他,眼底悄然抹過了一絲厲色,然後指了指曾子仁手裏的虎符,
“用好它,別讓那個安逸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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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官將令函交到安逸手上的時候,剛好他和江如月正坐在屋子裏。
安逸拆開令函仔細的看了看,然後遞給江如月,
“江兄你且看。”
“指揮使征調我們去剿五穀教,這屬於軍事行動,不是普通的調防,那應該有人拿虎符來的吧?”
江如月一邊看著,一邊問安逸道,
“後麵說了,讓我們先做準備,亥時會有人拿虎符來調遣我們。”
江如月看完後,將信丟在一旁,苦笑道:“這還是真剛剛擴了些人馬,征調令就來了。”
“這好不容易有了些家底子,馬上就有人惦記上了。不過既然是配合大軍,那我們就不用全軍出動,雖然我對那五穀教也是厭惡至極,但是也不能貿然的那我這些新兵蛋子往門牙上嗑。”
安逸摸了摸下巴,沉吟著說道。
“那你打算帶多少人去?”江如月問他,
安逸想了想,然後站起身來對江如月說道:“我隻帶火器營和五百中軍營去,你留在營裏,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不好妄加猜測這次的軍事行動,但是也不得不防像夏昂那種小人。我把孟崎的騎兵留給你,隻要有人敢擅闖軍營,就算是皇城衛隊來了,也先衝他一個來回再作解釋!”
江如月點了點頭,應承著,“我這邊剩下兩千多人,就算他們真的打著小算盤,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我主要擔心你那邊,到時候官軍會不會讓你頂在前麵,直麵五穀教的亂匪?”
“這就是我帶銘尹去的原因。”安逸答道,對於江如月說的話,他已經先行考慮到這一點了,
“到時候指揮使真的讓我們打先鋒,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戰場上抗命這罪名扣到頭上,可是要被就地正法的。那麽,金銘尹的火器,就是我們在最大程度減少傷亡的情況下,最好的依仗。”
安逸說完之後,踱步到窗前,看著窗外皺著眉頭問江如月:“不過我有一事不明,這五穀教雖然經過上次夏昂的事兒,已經收斂了很多,不過斷不至於糾集教眾,雞蛋碰石頭吧?”
“五穀教這樣做,無論是打算劫掠村落還是甚至攻擊縣城,對於朝廷來講,無異於結社造反,必然招致官軍的圍剿,我也認為他們還沒有山窮水盡到非要孤注一擲的地步。”
江如月對於此事的看法和安逸是一致的,五穀教的做法確實讓人有些不解,不過他們這邊接觸過五穀教的周世表已經死在了那次大火裏,而之前五穀教派來的那個奸細孫虎,也早就被教眾四處追殺,現在連營門都不敢出。
所以一時半會的,他們兩個也得不出什麽有效的結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吧!都指揮使跟我們在一起,手裏有著調動四川全境兵馬的虎符,就算他們想把我火坑裏推,也不可能讓從三品大員給我陪葬吧。”
安逸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江如月覺得這件事就好像是一團麻線,一時半會的也找不出個頭緒,隻能緊鎖著眉頭點了點頭,應聲道:“也隻好如此了,如果真的出了什麽狀況,你派人捎個信兒出來,我就和林牧之帶著大軍開過去,似五穀教那種亂民流寇,三五千人應該還不是我們的對手。”
安逸轉過身來,笑著拍了拍江如月的肩膀。他的話讓安逸一顆懸著的心稍稍落下,沒來由的還泛起一絲感動,
“好!”
他重重點了點頭,應聲著,
隻不過五穀教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能由他倒出來自己嚐過才知道了。
亥時
當竹宗臣的侍衛長高舉著虎符飛馬趕來的時候,安逸、金銘尹和薑尚已經等候在營門口了。
“團練使安逸聽令,全軍開拔,即刻前往狐嶺要塞,與大軍匯合,共同擊敵!”
那侍衛長甲胄加身坐在馬上,將那虎符高高的舉起,朗聲朝著麵前的安逸說道。
“安逸領命!”
說完,他朝著身後的金銘尹和薑尚二人一揮手:“全軍出發!”
金銘尹和薑尚一身戎裝的走在後麵,安逸卻還是那一身標誌性的素色錦袍走在前麵,隻是腰間多了一把佩劍,身後這一千五百餘人擺著長蛇陣,舉著火把,長龍一般蜿蜒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