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團練使(3)
第二十七章·團練使(3)
安逸早晨醒來的時候,天色才剛蒙蒙亮。他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走出屋子,看到院子裏的金銘尹,怕是他早就已經起了。
他打了個哈欠,招呼道:“銘尹,起這麽早?”
金銘尹看到安逸走出了房門,趕忙興奮地拉著他道:“逸哥,你看我這把新弩。”說著,他把手裏一把看起來經過改造的短弩拿在手裏,捧給安逸看。
這把弩看起來和之前的構造有些不同,原來很短的弩床在兩邊延伸出了兩塊小木板,弩**的一枝箭也變成了三枝。
金銘尹托起短弩,對著安府的院牆扣動機括,
“嗖!”
三枝箭矢齊射而出,一橫排的釘在院牆上,不過其中一枝箭好像沒有紮穩,斜斜的耷拉下來,掉在了下麵的花圃裏。
金銘尹見狀撓了撓頭,笑著對安逸道:“手邊的工具都還沒有帶齊,我隻是簡單的改裝了一下,可能力道還不是很足。”
安逸從他手中接過這把短弩,仔細的看了看,問金銘尹道:“改裝完成的話,同時可以射出三枝箭矢是麽?那其他方麵會不會相應的下降呢?比如射程。”
金銘尹解釋道:“我的構想是,把原來的弩床加長,讓原本智能容納一直箭矢的弩機足夠容納下三枝。但是由於弩機的力量是有限的,又不可能像神臂弓一樣去增加弩機,那樣就失去了短弩隨身攜帶的意思,我就打算把箭矢縮短,成標狀,再對箭頭進行改造。這樣的話,射程大概會縮短至四十到四十五步,在這個距離內隻須一人持弩,三五個人是近不得身的。”
聽著他吐沫橫飛的解說,安逸覺得金銘尹對於這些東西有種與生俱來的靈氣,他又問道:“我記得上次你跟我提過的弗朗機的事兒,你可設計出頭緒了?”
金銘尹點點頭,“初步想法已經有了,但是需要實際的火銃來做驗證。”
安逸從來都認為火銃作為一種威力巨大的火器,雖然一直麵對來去如風的鐵騎沒有大放異彩,但是絕不是一個雞肋,隻是對於它的開發還沒有完全得到應用。
“等你跟我到了成都縣,我給你搞一些,但是你要盡快給我拿出結果來。”安逸笑嗬嗬的對他說道,
金銘尹已經聽說了安逸要去成都做團練的事兒,他自然不會拒絕。看著安逸,重重的點點頭。
“逸兒、尹兒。”
屋裏傳來了安老爺子的喊聲,
安逸和金銘尹聞聲望去,見安致遠從屋裏走了出來,衣服是深藍色的上好蜀錦,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後麵跟著金德舉,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係玉帶,貴氣逼人。
“你們倆,這麽早就起來了。”金德舉對二人道,
安逸朝安老爺子和金伯父作了個揖,答道:“與他們約定好在城門口碰頭,不要晚了才是。”
“逸兒,我把成都縣之前留下的一所老宅子的鑰匙都給了安欣了,你們過去了之後先安頓下來,照顧好你妹妹和高姑娘,還有銘尹。”安致遠囑咐道,
安逸心道,高影疏住在王府裏,可不消我照顧呀,笑了笑應道:“是了爹,放心吧。”
一旁的金德舉拍著金銘尹的肩膀,也叮囑著:“用心跟著逸兒,不要給別人惹禍。”
安逸無奈的看著這兩位老爺,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安欣和高影疏也早已被院子裏的聲音喚醒,收拾妥當出了房門,因為去往成都縣一天的時間大多在路上,所以兩位小姐都換了一身淺粉色的修身騎裝,緊身的裝束將她們倆凹凸有致的身姿格外的凸顯,衣袖、襟前、袍角皆用素金色鑲了寬寬的邊兒,縈繞著高貴之氣。
“怎麽樣?哥,影疏姐姐借給我的騎裝,好看嗎?”
安欣像一個開心的小女孩兒,歡快的跑到安逸麵前轉了一個圈,炫耀著問道,
“好看!”安逸看著她,寵溺的答道。
安逸抬頭看了看天色,朝他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準備準備出發吧。”
四人打理妥當後,牽上三匹馬,高影疏和安逸一匹,其餘二人各乘一匹,奔城門而去。
江如月和林牧之二人早已等候在城門口,見安逸他們打馬而來,老遠就招呼四人。華陽縣距離成都並不是很遠,如果隻有他們六個人騎馬狂奔,半天的光景也就到了。但是奈何林牧之還要帶著一眾弟兄,所以安逸預估著到了成都縣也該是傍晚了。
一眾人等啟程上路,林牧之帶著一眾弟兄走在最前麵,金銘尹則帶著幾個年輕的民兵和那劉二緊隨其後,安欣跟在中間,最後是安逸、高影疏和江如月。安逸對高影疏耳語了幾句,高影疏衝他會心一笑,便招呼安欣,坐到了安欣的馬上。
“如月,你可還記得你之前托我幫你問的事?”
安逸看高影疏和安欣在他們前麵遠遠的走著,轉過頭輕聲問一旁的江如月。
江如月當然記得了,安逸不提,他也要說,“安兄可幫我向她提起?”
安逸摸了摸鼻子,答道:“提起倒是提起了,但是....我就直說了吧,但是安欣好像並沒有這方麵的意思。”
江如月對這個結果是早有預料,畢竟他們兩個之間還是有一些身份上的差異,但還是不免的有些失望,對安逸道:“不瞞安兄說,我對此倒是早有預料,畢竟我隻是個窮酸秀才,安小姐大家閨秀,配我著實有些委屈了。”
安逸倒不是很認同他的說法,雖然說門當戶對是大夏朝各個階層婚配的普遍準則,但是他還是一個信奉愛情至上的人,他拍了拍江如月的肩膀,“江兄此言差矣,男女之間的情事要看緣分的,一見鍾情之人也並非少數,我看你和我妹妹之間隻是差些緣分罷了,何必妄自菲薄呢。”
江如月笑了笑,也知道此事並不能強求,於是掃了掃臉上的失望之色,說道:“算了,不談這個。說說安兄吧,此去成都可知道分屬衛所還是綠營?”
衛所和綠營是大夏朝兩個基本的軍事製度。
以成都府為例,衛所下轄成都左衛與成都右衛,由衛指揮使作為每個衛所的直接管理者。衛所受各鎮總兵官統一管轄,常常以千戶營、百戶營為單位,屯戍墾殖,散為村落。戰時由各地遊擊將軍統一指揮,馳援各府縣執行防禦、鎮撫、進攻、清繳等軍事任務;
而綠營則是由府縣常駐軍隊構成,每府設置守備將官指揮本府及所屬各縣各營,歸屬各省都指揮使司指揮使同一調遣。綠營主要的軍事任務以防禦為主,和衛所剛好一靜一動,戰略協調,相得益彰。
安逸倒不是很清楚自己分屬於哪個體係,因為團練本就是一個臨時的軍事單位,大多情況下,哪兒需要就往哪派遣,“這個蜀王倒是沒有明說,不過我覺得應該分屬綠營的概率比較大,因為畢竟戰事暫時還未波及到四川。”
“如果果真安兄所料,那可不是什麽幸事啊。”
安逸聽聞此言,感到有些差異,忙問江如月:“江兄何出此言呢?”
江如月提醒道:“安兄莫不是忘了,死在你刀下的華陽縣令竹取?咱們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大人,可也姓竹呢。”
安逸聽後恍然大悟,方記起竹取的父親竹宗臣正是在任四川承宣布政使。如果自己歸屬綠營,那麽必然歸屬成都府守備將官麾下,成都府守備又受四川都指揮使司指揮,指揮使和布政使同為四川省“三司”之二,同殿為臣,自己兒子又死在安逸手裏,他怎麽會讓安逸這個團練使好過?
“若真是如此,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安逸倒是看得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他是來為朝廷效力的,不是來看誰的臉色的,如果到最後真的鬧到不可開交,大不了就把蜀王也拉下水,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江如月似乎看出安逸心中所想,警醒道:“公子不可大意,這場戰爭並不簡單,可能真到需要時,蜀王也一定會應召入陝的。即使安兄都能平安無恙的從容應對,天曉得大夏的邊軍擋不擋得住遼人的鐵騎,說不定到時候團練,也是要上戰場的。”
安逸點點頭,江如月說的最後如果戰局不利,團練使也要應召去往前線,對此他心理也不是沒有準備,對江如月道:“江兄說的這些,我也都想過,有些事情不是我躲在華陽縣做個富家公子就能躲得過的。如果戰局不利,邊鎮失守,朝廷戰敗,恐怕那時的四川早已無一兵一卒,門戶大開,我這個富家公子就能過的安生了嗎?還不如事先做好準備,不為朝廷,也為了家人,禦敵於外,才能保一世太平。”
江如月聽罷朝著安逸作了個揖,歉然道:“是我小看安兄了,原以為安兄是個閑逸的性格,沒想到心裏卻暗藏這踏破賀蘭山缺的氣魄呀。”
安逸趕忙衝他擺擺手,“江兄言重了,嶽王爺氣吞山河的氣勢豈是你我所能企及。我本意確實隻願做個閑散的公子哥,奈何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江如月看著他,安逸的眼中倒映著九龍山連綿的山脈,他發現在安逸的瞳孔中散發著有種說不出的自信與從容。眼前這位安兄除了名字,似乎永遠都不會跟“安逸”扯上關係,他想到此處,笑了笑,也就不再答話,二人就這樣互相默契的打著馬,隨著眾人,向著成都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