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薛林的夢

首都球隊的教練活像人人喊打的老鼠,全無教練的大氣沉穩,哆哆嗦嗦地躲進無人路過的角落裏,四下張望,手捧一隻手機,乖乖地聽訓:

“聽說你們球隊輸了?”

“……是的,您怎麽知道?”教練膽戰心驚。

“別問我怎麽知道。”男人懶洋洋的聲音裏透出一絲危險,“輸了也不打緊,讓你辦的事兒,你辦得如何?”

“……”教練頭皮發麻,小聲地說,“沒辦成。”

“……”那頭好半天沒說話,讓人以為對方掛了手機。

但是,首都球隊的教練卻不敢掛斷,像對待祖宗一般地等候對方的命令。

好久,那頭才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說什麽,把錢還我卡上吧?”

“能……能否寬限幾天?……”首都球隊的教練心頭正在滴血:這要怎麽還呀?都已存入銀行,短期拿不出來了。

“嗬~你覺得呢?”

首都球隊的教練聽罷,直想吐血,快速地思考良策,靈光一閃,提議道:“要不我再幫您聯係聯係其他球隊?……”幸虧他人脈不錯,找幾支將與北京球隊比賽的其他球隊教練們打聲招呼,想來他們應該不介意幫個小忙吧?

“……”那邊似在考量,半晌才說,“好,隻要找機會弄傷他,這筆買賣就算成交,這次的失敗也就一筆勾銷,不然……”

那邊傳來兩聲可怕的笑聲。

“是,是,明白,明白!”首都球隊的教練連連點頭,膽子都快嚇破了,十分懊悔當初為什麽見錢眼開。

那頭“嗯”了一聲,總算掛了手機。

首都球隊的教練瞪著手機,恨不得瞪朵花來。

那頭也心大:也不怕首都球隊的教練告密——

嗬嗬~盡管告密罷,指不定誰更吃虧呢!

那頭的男人小算盤打得劈啪直響,打定主意將首都球隊的教練拉下馬來,自己則隱於幕後,小心翼翼地籌劃這一切。

——這真是偉大而腦殘的父愛啊!

京茵體育場。

身穿火紅小短裙、手持紅色花球的落彩依走在前麵,一身運動球衣、胳膊配戴隊長袖標的琅濤追在後麵,二人穿著與眾不同,格外引人注意。

琅濤卻一點也不在意。

仔細想想,這是他上學後,第一次和落彩依正式地約會——應該是約會吧?肯定是約會吧?絕對是約會吧?……琅濤心裏琢磨:約會,約會,不能老這麽一直走下去啊?要不要說些笑話呢?

想到這裏,琅濤張口便道:“今天天氣真不錯呀!”

“……”落彩依慢慢地走著,根本沒回頭。

琅濤噘了噘嘴,幹脆地小跑上前,和落彩依並排走著,開始漫天鬼扯:“你知道嗎?我們隊裏個個是奇葩:吳澤君是大二學長,每次踢球都特別凶,但他為人很好,很關心學弟,還喜歡蘋果;蔣必勝和我同屆,長相猥瑣,球技卻出色,來頭可大了,他是蔣武聖的弟弟!蔣武聖所在的球隊是上屆大足聯賽的冠軍;端木綠也和我是同屆,但他個頭最高,是整支球隊裏海拔最高的人,他是個呆萌,老是覺得自己存在感太低,其實並不,存在感最低的是應該賈嘉,賈嘉是後補;林若津是咱們隊裏的守門員,他……”

琅濤滔滔不絕,卻被落彩依的一句話給卡住了。

落彩依說:“打住,我隻認識你,不認得他們,你說得再多,我也記不住。”

“呃……”琅濤撓了撓頭,尷尬地轉移話題,“……你說我要不要學個絕招?咱們隊裏,隻有蔣必勝會耍球技,而且很好看——哦,抱歉,我知道你不認識他,他是個矮子,你看全隊裏倒數最二矮的人就是他啦!林若津,就是咱隊裏的守門員,他是最矮的球員,綽號‘林弱雞’!你知道嗎?吳澤君學長都不會球技,每次仗著身板好,強行撞人,我都替他擔心,哪天他要是撞人不成反被撞……”

吧啦吧啦,琅濤從談球技又聊天全隊球員。

聽著聽著,落彩依噗嗤一笑,說道:“真好。”

“……王思誠學長最會盯人,要是被他纏上,他肯定讓對方無法行動!不過據他所說,大足聯賽裏最強盯人的是林清玉,你還記得鳥巢體育場遇見的那個誰……”琅濤說得正高興呢,冷不防地聽到落彩依來了這一句,眨了眨眼,“啊?”

那樣子,老傻老傻的。

但卻一點也沒改變——

琅濤依然那麽喜歡足球。

即便國足不受眾人喜愛。

“看到你這般跳脫,我便放心了。”落彩依斂起笑意,轉過身去,原路返回,“咱們回去吧?別讓大家久等了。”

“什、什麽?”琅濤懵了:喂喂,約會啊!約會才一半就結束?為什麽啊?……

琅濤自我檢討:到底哪裏出錯了,為什麽要腰斬他的約會,實在太虐心了。

檢討半天,琅濤也檢不來個子醜寅卯,隻好歸納於女神走累了。

——也是,今天他們球隊在球場上跑了近兩個小時,啦啦隊少女們也跳了近兩小時,絲毫不比他們輕鬆。

想到這裏,琅濤連忙跟上去,又不死心地道:“要不要去石椅上休息一下?”

“不必了。”落彩依拒絕得非常絕情。

石椅、公園、河邊等環境幽靜的地方,最容易發生不可描述之事了。

琅濤:“……”

女神不配合,琅濤隻好苦兮兮地跟隨落彩依回找劉雲他們。

卻不想,找到球隊的他們又遇上了一群家長圍觀球員的神奇場景。

“兒砸~你踢得不錯啊!”一位男性家長觀眾伸手很想拍一拍端木綠的肩膀,卻忽覺個子矮了,手夠不著,於是那手便順勢地摸了摸自個兒的腦門,“沒想到你居然踢足球,你不是說你想打籃球,就像姚明一樣嗎?”

端木綠笑得可傻憨萌了,老實地回答:“原是報了籃球社,但他們社團滿人了,他們便勸我說踢足球也可以,反正存在感也會變強的。”

“兒砸~你真聰明!”那位男性家長觀眾恍然大悟,“回頭我就把這事告訴鄰居們去,下次你們還踢球,我就叫他們過來,大家一起給你們助威!”

“謝謝爸爸!”端木綠高興地說。

一旁的蔣必勝欲言又止,用詭異的目光打量端木綠和他爸:端木綠是不是他爸從外頭撿來的呀?就沒人吐槽他爸矮他兒子兩顆腦袋的高度嗎?!

真不科學!

“這是我媽。”吳澤君站在一名女性家長觀眾的身旁,對所有的隊友們簡單介紹。

所有的隊友們愣了愣,齊口同聲地道:“伯母好。”

“你們也好。”那名女性家長觀眾穿著樸素,卻落落大方,笑彎了眼,“我家小君平時多虧你們照顧了,下次再來看球賽,我一定給你們帶些蘋果嚐一嚐。”

蘋果?!

所有的隊友們嘴角抽了抽:敢情吳澤君愛吃蘋果,皆受吳母影響?……

吳澤君便扭地喊道:“媽——”

“別喊了,隻是一些蘋果而已。”吳母打斷了吳澤君的發言。

吳澤君便抿了抿嘴,不出聲了。

所有的隊友們麵麵相覷。

“那邊的,別聊了,集合了,集合了。”不遠處,儒教練煞風景地吹著口哨喊回北京隊的球員們,“想早點回家就趕緊來集合,咱們效率點,別浪費時間。”

一群小夥子們臉都紅了,急急忙忙地跑去集合了。

鑒於有幾個家長在旁看著,儒教練長話短說,要求道:“今天雖是周末,但你們不許鬆懈,不要以為休息日就不練習了——下個周末,仍是上午九點,你們將在‘東城球場’進行第二場區足球賽,而在那之前,我會突襲檢查你們的訓練成果,要是讓我發現你們退步了,就別想首發上場的事了。”

儒教練說得輕描淡寫,卻讓一眾球員們如臨大敵,紛紛地保證道:“不會的,儒老師,我們都有好好練習,絕沒懈怠!”

作為隊長,琅濤細心地問道:“儒老師,你要檢查哪些啊?”

儒教練眯了眯眼,回道:“老規矩,長跑、短跑、蛙跳、仰臥起坐、足球訓練等一個不少,成績最好的十一名球員將會首發。”

哇——

儒教練好狠!

一眾球員們好不哀怨,卻又無可奈何。

“解散!”儒教練吹聲口哨,示意解散。

一眾球員們這才各找各媽,自由活動。

琅濤本想再邀請落彩依散步,又被落彩依拒絕。

琅濤鬱悶,決定返校,兀自練球去。

望著琅濤的背影,秦雨思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落彩依,歎道:“你可真不爭氣。”

落彩依瞅著秦思雨,一言不發,作勢離開。

是啊!一點看頭也沒,還以為能吃到狗糧……

劉雲扶了扶眼鏡。這話他不敢明說——琅哥還沒走遠呢。

揮了揮手,劉雲對啦啦隊少女們說:“我們也回吧。”

一群人浩浩****地散場,等待下次區足球賽的到來。

薛林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幼年時,薛林就很喜歡足球這項運動,可惜國內的足球水平根本不高,大家一提到足球,總是皺眉地罵著國足很爛,國腳很臭,什麽中超經常打假球、有黑幕,什麽恐韓,什麽球員耍大牌的負麵傳聞不絕於耳。

這對小薛林而言,不亞於一場電閃雷鳴的打擊。

為什麽國足很弱呢?

不知何時起,小薛林心想:既然國足很爛,如果守門員很強,那國足就算很爛,對方也沒法破門,這樣國足就不爛了。

為了成為很優秀的守門員,小薛林每天進行大量的運動和練習,無數強勁的射門朝他撲麵而來,但他一點也不怕,認真而努力地撲球,直至……

「真可憐啊!這孩子想法是好的,可是太拚命了,你們怎麽也不勸著點兒?他還這麽小,身體都沒發育健全,骨骼稚嫩得很,長年撲球,造成他手腕……」年邁醫生心疼而惋惜的話語在小薛林的耳邊回響。

「醫生,醫生,求求您,求求您,治好我的孩子吧!他不是殘疾人!……」

「我沒說他是殘疾人,我隻是說如果不想他再受傷,傷成殘疾,最好別讓他練足球了,尤其是撲球——或許他不該找那些成年人練習的,畢竟成年人的腳力……」

「不!我要練習,我不想放棄,我想成為守門員!……我喜歡足球……!」小薛林睜大眼睛,大聲地吼著。

「可是,你再練下去,雙手會廢的。」年邁醫生溫和地勸說,「你不知道你的手傷有多嚴重,那是你常年撲球造成的後果,你沒有注意保養,才會……」

「從今以後,我會注意保養,不再讓手受傷,所以……」小薛林含著淚花,哀求地看著年邁醫生,「請您幫我勸勸爸爸和媽媽,讓他們同意我繼續當守門員……」

「唉。」年邁醫生輕輕地歎息,「好吧!但你今後一旦上場比賽,必須要打‘止痛針’,這不是普通的止痛針,而是一種特殊藥劑,不僅能延緩你的傷痛,還能遏製你手腕的暗傷……我不想騙你,你看你的手,表麵無傷,實則隱患重重,除非你能停止撲球或不做劇烈地關節運動——」

「謝謝您,醫生,這已很好了。」小薛林打斷了年邁醫生的話,很感謝年邁醫生。

自那以後,小薛林漸漸長大,上小學、升中初、考高中,進大學……足球伴隨他長大。隨著年齡的增長,薛林認識了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組建足球隊,踢足球比賽,有失敗也有歡笑,熱熱鬧鬧地,直到他考進重點大學,他終於有機會參加大足聯賽了——

不!重點大學不給新生參與的機會,新生球員必須再等一年。

好不容易磨礪一年,薛林如願地加入了正式足球隊——

他的手傷卻更糟糕了。

不得已,隻要他上場,必打止痛針,時效也由一天縮水成一小時半。

薛林並不後悔。

薛林想著:隻要能參加大足聯賽,那就夠了,然而……

然而,首都球隊卻輸了第一場,失去了通往大足聯賽的門票。

或許……

薛林慢慢地睜開兩眼,暈暈糊糊地聽見嚴月初驚喜地輕喚:

“隊長,您……醒了?”

或許,他要做出一份選擇了。

動了動嘴唇,薛林低沉地開口:“是啊,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