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若相依的“壞事”

明月高懸,時間已經是夜裏了。若相依回到了若府,他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朝著倉庫跑去。

其中有一個角落裏堆放著若楓以前批的舊折子,處理的折子經過尚書整理後再上報丞相。可也有一些被壓下來的,各種各樣的理由被擱置甚至不予理睬,所有的那些都堆放在這裏,這裏折子是見不得光的地方。

若相依來到這個下人也不會光顧的地方,灰塵到處都是。他開始在那些舊折子裏倒騰,一直在裏麵呆了近兩個個時辰。

若楓一直在書房呆到深夜,隻有蛐蛐是唯一陪伴他的聲音。燭光晃動,他仰麵伸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若相依鬼精的跳進來。

“敬愛的老爹,批折子很累吧?”他嬉皮笑臉的說。

“你這小子,是不是又給我惹出什麽禍了!?”若老爺子哼笑一聲,對著若相依指指點點。

“哪有!?這幾天我可是很聽話的,每天都去私塾報道呢。”他一臉皮樣的拉個椅子坐在了若楓桌子前麵。

若楓冷哼哼的說道,“可我為什麽聽到先生說沒有若相依這個人在屋裏念書呢?”

“那一定是他記錯了。”

“你這麽“出色”的徒弟也能被遺忘嗎?”他冷哼哼的說道。

“嗨!那種事情就算了吧。”若相依好奇的拿起書桌上的一個請帖,“嘿,爹。這是哪家的請帖啊?”

“攬月樓。”若老爺子低頭繼續工作。

攬月樓是京城最知名的歌舞名樓,知名度可是舉世無雙,天下人稱,“摘星攬月可唾天下!”,意思是,隻要進得攬月樓,去得摘星閣的人,就能唾天下之人!鄙棄天下之俗!!若相依當然知道攬月樓那裏是幹什麽的,天下文人雅士,社會名流,江湖豪傑齊聚一堂,場麵可以說是難得一遇。這麽熱鬧的事情在京城傳的婦孺皆知,若相依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時間就是後天呐。”若相依喃喃說。

“是啊。所以我才這麽趕折子,到了那天好抽身赴邀。”

怎麽會讓你順順利利去呢?若相信心裏暗笑。

這時,幾個下人搬著高高的幾摞折子進來。若楓嚇了一跳。“怎麽這麽多!?”

“小的也不知道。這些折子是剛遞過來的,尚書大人……您看。”

若楓一抹臉躺在椅子上,“偏偏這個時候……”

“呐,老爹。這攬月樓……”

“去不了了!”他斥聲說。

“呐,讓我去吧?”若相依激動說。“那裏聽說有許多了不起的人,我也想去見見世麵。”

若楓擺擺手示意讓若相依快走,不要煩人。

“那我就拿走嘍!”若相依跳出書房,跑掉了。

夜色已深,張彪的賭場這時候卻非常熱鬧,賭徒們也許都喜歡在這個沒人的時候狂歡吧,在賭場對麵的一個拐角,若相依和另一個少年走了出來。

那少年看樣子要長若相依幾歲,一身練武的筋骨英姿颯爽。他望了望賭場皺了皺眉頭,“相依啊,你要知道,聚眾打架這種事情要是傳到我爹的耳朵裏,那我可是要關黑屋子的。不是我不幫你,你要去買這方子的藥可以去藥店抓嘛,再者我就借你點錢嘛,何必麻煩到非要鬧出這種事情呢。”這少年是若相依的表哥,是蘇紀將軍的兒子,名字叫做蘇延括,平日裏和若相依哥倆好,若相依一有麻煩就來找他。

若相依哼一聲笑,從懷裏拿出那張請帖。蘇延括頓時眼睛一亮,伸手要去拿那份請帖,若相依靈巧躲開。

“哎,表哥不要急嘛。這請帖想必你也聽說嘍。攬月樓這樣大的排場,文人雅士,各界巨頭可是都會露臉的,就是去看看也是三生有幸哦。”

“你竟然有請帖!”

“當然嘍。我老爹可是在書法界少有名氣,接到這樣的邀請自然應當。”若相依賣關子的誇耀。“怎麽樣?隻要幫我這個忙,這請帖,我親自送上府。”

少年伸出右手和若相依相握相約,“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若相依嬉笑說。

行動開始。若相依提起酒壇子大飲一肚子,拎起一袋子銀子朝賭場走過去。

賭場裏麵熙熙攘攘,大桌小桌聚集著形形色色的賭徒,若相依擠來擠去尋找目標,終於,他找到了那個叫做張彪的家夥,那個頭頭的地痞模樣,若相依一眼就認出來了。就是這個家夥,帶人搶了老範的錢!

這人一臉的惡霸模樣,臉上還有道刀疤,一看上去就不好惹,布衣半披在身上,這真是配得上惡霸這個稱號。他那凶惡的眼神一眼就是不講理隻講錢的家夥,他正在賭興上,滿桌子的賭徒隻有他在贏。

若相依擠到桌前,猛得將袋子墩在桌上。眾人的目光匯聚到這裏。

銀子的聲音讓每個賭徒都那麽著迷,若相依這樣的大手筆自然引得無數目光,其他的小賭桌不由得湊身過來觀看。

“這位公子,做莊?還是做閑?”張彪看看銀子,冷笑一聲問。

“無所謂。”若相依借著酒勁說,“隻管開,開!”

張彪給搖色子的使個眼色,搖色子的開了局。

“壓多少?”

若相依拿了個最大的銀子砰的擱桌子的一端,擼起袖子支著桌子,“開大!”

所有賭徒都瞪大眼睛等著那個色子結果公布。色子一開便滿堂的唏噓聲。賭場外,這名叫蘇延括的少年蹲蹲在一個墩子上,在不時刮起的寒冷夜風中不時發抖。

數局過去,若相依沒有贏過一把。張彪麵前的一堆銀子越來越大。他哼的冷笑,“公子今天的運氣可是太不好了呢。”

若相依上了勁,他一把將袋子的銀子全壓了上去,“開小!”

張彪一看,也將麵前的銀子全推了上去,“爽快!”

色子落地。“六五六,大!”

若相依輸了個精光,全場賭徒哈哈笑個不停。若相依糗得滿臉通紅。而蘇延擴在外麵等得百無聊賴,索性就在路邊攤子上買了個大餅吃了蹲在街邊啃了起來。

張彪也笑得合不攏嘴,“公子啊,不服氣嗎?那回家再拿錢來玩嘛,這銀子啊,就在這兒,等著你贏回去呢。”

“你們欺負我!”若相依一副不講理的孩子氣,指著他們說。

張彪臉色一下暗了下來,“嘿!你這小公子怎麽這樣說話?大家夥可都看著呢,說話可得講個道理。我們可什麽都沒做呢。”

若相依大聲說道,“你們出老千!”

“公子!說話可要講個證據!”張彪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出老千”這話可是要鬧事的節奏!

“表——哥——!”若相依撕開喉嚨的大聲喊。

輪到我出場了!少年一口吞掉買來還未吃完的大餅,大步跨向賭場。三拳兩腳就撩倒了門口兩個開門把風的小嘍囉。嘴裏還嚼著餅就大步進來。

所有人都愣住看他,那壯實的年輕人最裏麵還嚼著沒吃完的大餅……

我真該找個稱職的演員!若相依一抹臉感歎。

“你!是來砸場子的嗎!”張彪一邊把銀子攬向自己,一邊說。

蘇延括把餅吞了下去。慢慢走向若相依,賭徒們見他這幅凶神惡煞的樣子,都唯唯的讓開道。

少年跨立站在若相依身後,雙臂交叉極為霸道的說:“是誰欺負我的小表弟啊!”

“是他!”若相依裝出受欺負可憐巴巴的樣子,指著張彪要表哥替自己出氣!

張彪嚇了一跳!“你們!竟敢來砸場子!弟兄們!上!”

賭場亂做一團,一群賭徒圍上去一頓暴打,蘇延括雖然武藝高,但顧著自己不能照顧得若相依周全,身子骨本就弱的若相依免不了被打傷了,還好沒有傷到筋骨。

近半個時辰,賭場裏麵的賭徒全都滿地打滾,蘇延括走到張彪麵前,一腳踏在他的肚子上。張彪嚇得連連求饒。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蘇延括哼哼笑了笑,“呐,表弟。你說怎麽辦?”

若相依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讓他道歉!”

“對不起!是我錯了,兩位好漢就饒了小的吧。”張彪連喏唯唯。

蘇延括看看若相依。

“錢。”

“錢?”張彪指指桌子,“都在那,都在那。”

“這就夠了吧?” 蘇延括露出一種煩躁的表情,用著比惡霸還狠的語氣恐嚇。

“還有,賠我醫藥費!”若相依氣急敗壞的說。

張彪看了看他。連聲說是。“應該的,應該的。”

若相依將方子遞了過來。

“這……這什麽藥啊!”張彪瞅一眼藥方子,不由的脫口說出來。

蘇延括立即凶神一樣的眼神瞪他。

“是!是。”張彪趕緊叫人抓藥,不敢有異議。

方子的藥,就這樣被湊齊了。

夜近黎明的時分,若老爺子還在書房裏處理折子,他扶著腦袋愁眉苦臉,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的堅持著。正批的機械式的他突然看到折子的日期,是前年的……

他一下子就明白這究竟怎麽回事了。他拍桌子,臉都憋得通紅,“若相依!”這一聲震得正要打鳴的雞都閉了嘴飛跑了。

早晨,處在山裏的陳家村還在夜的涼意中。姍姍蹲在院子裏,端著一盤子米粒在喂雞。

一個人走過來,停在了門口處,朝她正麵看過來。

她抬頭看,是若相依。朝霞的輝光映在若相依的打著膏藥片的臉上,一個自信的,充滿朝氣的少年。

“公子。”姍姍放下手裏的盤子,跑了過去。

若相依把手裏拎著的藥遞給她。“姍姍,有的時候。選擇確實是很難的,選擇一個就意味著失去另外一個選項的可能。但選擇哪一個你會後悔,和選擇哪一個你會遺憾。究竟哪一個更好些,你應該考慮一些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姍姍雙手捧過他手裏的藥,眼裏還有些猶豫。若相依把她的侍女衣服交給姍姍。“若府對於曠工的下人克扣可是很嚴厲的,可不要繼續拖下去了!”

姍姍的母親薑氏也從窗戶裏看到了這個少年,那副充滿希望的眼神,他的身影仿佛就是從陽光之中走過來一般。她轉身進了屋子,留下一抹會心的笑。

若相依說完這些話就離開了。姍姍目送著他進了朝陽之中。自己一個人慢慢走向屋子,看著懷裏的藥和衣服,她在猶豫該怎麽開口對母親說。

“姍姍。”她的母親喚她。姍姍進了屋。母親坐在堂上,溫柔的看著她。

姍姍看了懷裏的東西許久,想要開口說突然又不忍開口。

“去吧。”

姍姍驚愕的看著母親。

“你也不想一輩子就待在這個小村子吧?你娘我是從那個京城走進這裏的,躲在這裏過完這輩子也就安心了。可你還小,還有很多可能,不應該把人生壓在這種小的地方。這若公子我看也不是什麽放浪的闊公子。你跟著他,我也放心得多。”

姍姍半張著嘴巴,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她的眼睛漸漸模糊,她像一個男兒一樣用袖子擦幹了眼淚。跪下來給母親叩首。“恕兒不孝!”

“去吧!”薑霏冉點點頭,有些不舍說。

姍姍起身,跑向了偏屋。

範大叔這時從裏屋出來,皺著眉頭看著偏屋。“夫人,這樣真的好嗎?小姐這進了若府,若是讓若楓那個家夥發現她是蕭老爺的遺子,那可……”

“若府不是還有若夫人嘛,相信她菩薩心腸,一定會保佑姍姍的。況且,我也不想把這恩恩怨怨的事情讓姍姍牽涉進來。我們這輩人造的孽,何必要讓這些純真的年輕人為我什麽清理後塵呢?”

範大叔輕輕歎了口氣,提著鋤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