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7 外有機關險 內有故事危
房間內楊老頭兒發給每人一個沙袋,綁在小腿處。命令三人睡覺時也要綁著,不許摘除。
刑真的最大,崔卜侍的小上許多,問東西的最小。
隨後吩咐三人站到一排,楊老頭兒煞有介事來回巡視一番。
“小小年紀哈氣連天的,要不要給你們澆盆冷水。”
三個小家夥連連搖頭,同聲說:“不要。”
楊老頭兒撓撓耳朵:“沒吃飽嗎?我聽不清。”
三人精神頭瞬間飽滿大聲高喝:“不要。”
楊老頭兒滿意點點頭,自問自答。
“在水泊山生存,什麽最重要?”
“活著。”
“如何才能活著?”
“小心翼翼的活著,走路要小心翼翼,吃飯要小心翼翼,睡覺也要小心翼翼。”
“水泊山什麽最危險?”
楊老頭兒不在自己回答,而是看向三位孩童,問道:“有知道的嗎?可以說說看。”
問東西答道:“沒有食物饑餓最危險。”
崔卜侍答道:“山林猛獸最危險。”
刑真想到的答案被搶先說出,一時語塞。苦死良久方才開口:“人最危險。”
楊老頭兒滿意點點頭:“其實你們三個的回答都對,處境不同看到的危險不同。不過對於成年人和水泊山的大環境來說,刑真的回答最正確。”
“人心隔肚皮,的確是人最危險。”
不等刑真暗自高興,楊老頭兒話鋒一轉:“但是,對於你們這些小屁孩兒來說。機關陷阱最危險。”
“水泊山延綿萬裏,機關陷阱就延綿萬裏。有食物的地方會有機關陷阱,沒食物的地方也有機關陷阱。”
“有人的地方、沒人的地方。有山林猛獸的地方,沒有山林猛獸的地方。總之,所有意想不到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現機關陷阱。”
“接下來,先從辨認機關陷阱開始。”
三個小家夥一臉的興致缺缺:“不是教打拳嗎?怎麽變成辨認機關陷阱了。”
楊老頭兒冷笑:“走都不會就想學跑了?立刻綁上沙袋,開始出山寨辨認機關陷阱。”
楊老頭兒在山脈中的經驗,比蘇先生要強太多了。剛剛出山寨沒多久,指著前麵不遠處的樹幹。
“刑真,你去折三根樹枝,當行山杖用。試探積雪的深淺。”
刑真不加思索,小跑著前去完成任務。剛剛碰觸樹幹,以雙腳為圓心,方圓一丈內積雪翻湧。
轉瞬間一張大網自腳下升起,措不及防的少年,被套個結結實實束縛在兩個大樹中間。
楊老頭兒領著崔卜侍和問東西,走到刑真下方。抬頭譏笑:“剛剛說的人最危險呢?轉眼兒功夫就忘記了。”
刑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一課上的突如其來,又不無道理。
接下來,楊老頭兒帶著三個小孩,在山脈中穿行。親自破壞掉一處又一處的陷阱。
三個少年無不震驚,即震驚楊老頭兒的眼力高超。又震驚於山寨外麵的大山,機關陷阱之多超乎想象。
防不勝防,稍一粗心大意,有可能就會丟掉性命。
雪下有絲線有陷阱,樹上有倒刺和木樁。就連結冰後平滑的湖麵,也有被切割過的冰塊。
行人若不小心睬上,十之八九會掉入冰窟窿。嚴寒冬季滿身濕漉漉,走出個百十丈遠便會結冰。普通凡俗根本無法存活。
三個孩童沒出多少力氣,剛開始,還帶著興奮。這趟出山寨不枉此行,見識了太多的隱秘陷阱,知曉了太多的暗藏凶險。
時間久了,孩子們開始叫苦不迭。刑真還好,背著滿滿一背簍的石頭,照樣可以翻山越嶺。
崔卜侍和問東西就沒這樣的能力了,捆綁在小腿的沙袋,感覺比剛剛佩戴時重上幾倍。
又是在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比走平常的土路和石路更加艱難。兩個小家夥開始粗氣連連,不停的求饒。
楊老頭兒好似沒看見一般,依舊帶著三個孩童繼續趕路。誰速度慢跟不上隊伍,腦袋立馬會吃一煙袋鍋子,當時就腫起個大包。
搞的崔卜侍和問東西,淚眼汪汪楚楚可憐。
臨近正午,楊老頭兒一聲令下回家吃飯。
三個小家夥如釋大赦,牽著手圍成一圈蹦蹦跳跳呐喊:“終於不用吃煙袋鍋子了。”
楊老頭兒指向前方:“這條路沒有機關陷阱,放心大膽的走吧,熱乎乎的飯菜已經準備好。”
頓時傳來三聲肚子的咕咕叫,一位少年兩位孩童牽著手撒歡。回去時下坡路,跑累了索性坐到雪地滑行回山寨。
後麵的楊老頭兒抿嘴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隻聽前方噗噗噗傳來三聲撞破雪堆的聲響。
楊老頭兒哈哈大笑走進,看著被雪淹沒的三個小家夥。吸了一口暢快淋漓的旱煙,毫無同情心道:“再給你們上一課,什麽叫樂極生悲。”
原來是地麵的溝壑,被大雪覆蓋。又經寒風吹拂將積雪撫平,看起來是一馬平川。三個小家夥滑至上方,積雪承受不住重量,紛紛掉入雪坑。
雪本柔軟,不會磕磕碰碰傷到刑真他們。積雪沒有經過碾壓,蓬鬆輕柔透氣性還不錯,短時間不會令刑真他們有窒息感。隻不過順著領口灌入衣內的雪花,冰冰涼涼酸爽自知。
刑真最先爬出雪坑,又先後拉出東西和卜侍。三個小家夥愣愣的看著楊老頭兒的背影,滿臉的不憤。同時心底又有所明悟。
楊老頭所說不錯,眼下有老人照顧可以開玩笑稱之為樂極生悲。
倘若三人獨自行走在水泊山脈,粗心大意後又有誰照顧。恐怕就算有人在身旁,也未必有足夠的時間救援。危險往往就在一瞬間。
崔卜侍輕輕拉了拉刑真衣袖,略帶羞赧道:“謝謝刑真哥幫忙將我和東西拉出雪坑。不過以後能不能,能不能……”
後半句吞吞吐吐似乎難以啟齒。馬尾辮小女孩搶著道:“刑真哥以後喊我們名字的時候,能不能帶上姓。”
指了指正在害羞的少年:“他叫崔卜侍。”
又指了指自己腦門兒:“我叫問東西。不能連一起叫不是東西。”
刑真顧左右言其他,摸摸肚子說:“真餓,我要先回山寨。我先走了。”
抬腿跑向山下,沿著楊老頭兒走過的路。邊跑邊嘀咕:“不是東西,挺順口的。”
聲音不大,但是身後的兩個小家夥聽得一清二楚。二人咬牙切齒揚著小拳頭。
“刑真,我跟你拚了。”
機關陷阱千奇百怪,非一朝一夕能夠認識記清。刑真年齡大些,又善於觀察,眼力異於常人。學習掌握比之卜侍和東西要快上許多。
楊老頭兒頗為滿意,隻是依然板著臉。煙袋鍋子更是敲上癮,沒有減少反而增加,力道也在不經意間加重。
以前是隻敲腦袋,現在則隨性而為,順手就行。不過沒有可以強求卜侍和東西兩個小家夥,畢竟年齡在那,急不得。
上午認識機關陷阱,下午刑真帶領兩個小家夥讀書識字。三個臭皮匠,錯了也不知。
刑真每日堅持早起練拳,說也奇怪,練拳的地方一直沒人打擾。又不知何時,練拳的地方豎起了一排排木樁,刑真則被要求站木樁上練拳。
起初木訥少年有過反對,在挨了不知多少煙袋鍋子,腦袋大包此消彼長後。刑真放棄了執拗,乖乖得站到木樁子上。
每天從不同的方向出發,走不同的路。今日返回時,楊老頭兒沒有故弄玄虛,大大方方走在全麵,濃鬱得青煙隨風飄向後方,嗆得幾個小家夥咳喘不斷。
結束雪地中前行,是刑真等人每日最高興的時候。今日卜侍和東西一反常態,情緒低落悶頭前行,與以往的歡天喜地天壤之別。
刑真好奇的問:“你倆怎麽了,好像山寨有大老虎似的。”
卜侍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今天山寨不好玩。”
東西泫然欲泣:“比大老虎還要可怕。”
刑真不會相信山寨有大老虎,二百多人的山寨,大老虎敢闖進去。沒任何機會吃人,反而大老虎自身有可能變成人們的盤中餐。
又架不住好奇,出言問道:“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東西竊竊低語:“每隔一段時間,必須去管老頭兒那聽故事。來來回回的幾個故事反複聽,無聊死了。”
“不去不行嗎?”
“不行,不去聽故事,娘親晚上不給飯吃。”
聽故事應該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才對,刑真不明白兩個小家夥為何這般痛苦。可能隻有親身經曆了才會知道,眼前嘛倒是有點憧憬。
午飯過後,馬尾辮小女孩兒神秘兮兮扯住刑真和卜侍的衣角。
“咱們今天不去聽故事了吧,找個地方偷摸玩兒去。”
卜侍瞪大雙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小東西你瘋了,不去聽故事晚上不給飯吃。餓肚子很痛苦的,難道你忘了。”
馬尾辮小女孩兒氣鼓鼓道:“你才是小東西,你不是東西。”
一旁的刑真汗顏:“這倆家夥罵架真有意思,自己罵自己。”
隨後羗爾一笑。眼看著小東西左右踅摸一番後,在懷中鼓搗出三個白麵滿頭。
笑盈盈道:“早有準備,不會挨餓。”
崔卜侍弱弱的問:“這樣真的可以嗎?”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河東獅吼:“小王八羔子,敢偷饅頭。晚上告訴你爹,看不把你屁股打開花。”
整個山寨隻有兩名成年女子,一聽聲音便知是東西的娘親西柳。
中年婦人五官端正,隻是消瘦後額骨突出,使得美感上略有瑕疵。
身材倒是沒得說,跑動的時候,隔著棉服能看到波濤洶湧。
脾氣嘛就沒看上去如此順眼了,一手拎著小東西的耳朵,一手攤開伸向前方。
“小兔崽子,把饅頭給我交出來。不然晚上回家挨皮鞭。”
小東西哭哭啼啼交出饅頭,委屈的小眼淚兒悄然落下。
見婦人仍未解氣,拎耳朵的手愈發不客氣。
刑真拱手抱拳:“阿姨見諒,是我們沒有看住小東西,使得她犯錯誤。我同樣有過,請阿姨責罰我吧。”
婦人悻悻然收回手掌,怒氣未消:“這次看刑真的麵子放你一馬。下次再犯看我能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