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臨盆

狸子墓的上空不知何時飄來了一絲黑雲，像一滴黑墨，滴入水中的一瞬，迅速氤氳開來。黑雨如期而至。黑色的雨絲密密匝匝的，網住了整個鎮子。

老太太靠在臥榻上，手裏攆著佛珠，嘴裏不知叨念著什麽。蒲須桐有些坐立不安，蒲二叔，二太太和蒲須瀚坐在另一側，他們臉上也掛著某種忐忑。

這一刻十分短暫，平日裏，蒲須桐可以喝杯茶或小憩一會兒，不過今天他卻感覺此刻有如千萬年般漫長，每一個瞬間被無限放慢、放大，讓他看得格外清楚。

忽然，蓮音匆匆跑了出來，一臉莫名的喜悅，她躬身道：“恭喜老太太，賀喜老太太，您有重孫子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齊齊射向她。

老太太激動難抑，問道：“你看清了，是男嬰嗎？”

蓮音連連點頭。

蒲須桐搶先一步，一把拉住蓮音，追問著：“是不是，是不是清淺誕下了男嬰？”一定是。

一定是的！

若是這樣，他便完滿了。

不過事與願違，蓮音搖了搖頭，低聲道：“回大少爺，最先誕下男嬰的是二少奶奶。”

蒲二叔不禁大喝一聲，二太太也是一臉喜色，久病未愈的蒲須瀚坐在位子上，並無笑意，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蒲須桐。

在嘲笑我嗎？

在嘲笑我吧！

笑吧。

笑吧！

這時候，綠珠也忙推門進來了，隻見她一臉難色，顫抖著說：“老太太，大少奶奶也生了。”

“是男是女？”蒲須桐和老太太異口同聲地問道。

仿佛是一個始終未被參透的謎團終於有了結果，所有人的心不約而同地提起了呼吸，心也懸到了嗓子眼。

“是……是女嬰。”

女嬰？！

怎麽會是女嬰！

他曾經幻想的一切已然隨著這個女嬰的出世而煙消雲散了。本來，他是蒲家最有競爭力的繼承人，他隻要再有了一個兒子，便擁有了絕對的勝算，不過現在上天卻給了他一個女嬰。

女嬰，女嬰！

該死的女嬰！

地位，力量，財富和一切都瞬間成了幻影。體腔被掏空了，心肺被扯了出去，劈裏啪啦地拉扯得清脆。他終於一切都沒有了。

沒有了，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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