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立春和喜鵲

蒲須桐回到紅藍闕的時候，柳清淺正焦急地站在門口，見他回來了，便迎了上去，追問道：“找到小芙了嗎？”

他隻是搖搖頭。

柳清淺泄了口氣，說：“一個人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丫頭忽的冷笑一聲，道：“蒲家這麽大，指不定藏著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呢，或許是那些陰魂作祟吧。”

柳清淺側了側頭。

說話的人叫做立春，是老太太撥過來服侍她的丫頭。雖為女子，眉宇間卻散發出一種難得的英氣。

話音剛落，另一個丫頭便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襟，示意不要多言。

自他們住進紅藍闕，她便一直默默站在一邊，低著頭，不插言，隻是靜靜聽著。她叫做喜鵲，年紀與立春相仿，是老太太撥給蒲須桐的貼身丫頭。

立春一把撇開她的手，說：“大院裏本來就藏著不幹淨的東西，不然她們也不會接連無故失蹤了。”

這話好像點了喜鵲的啞穴，她忽的噤了聲。

蒲須桐好奇地問道：“立春，你這話什麽意思？”

立春瞥了喜鵲一眼，說：“聽說，蒲家大院下麵埋了很多冤死的婢女，她們陰魂不散，怨氣化作了一個碎臉的老嫗，專門捉取水嫩的女子。少則幾月，多則半年，便有一個丫頭莫名失蹤，上次是小梳，這次輪到小芙了。”

碎臉的老嫗，專門捉取水嫩的女子？

柳清淺的心裏不免“咯噔”一響，仿佛有一個隱形人在她耳際曖昧的吹了口氣，卻在耳朵裏卷起了一陣旋風，嗡嗡的，愈來愈響。

小梳？

聽名字，也該是一個清透的姑娘吧。

他們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什麽。

小芙神秘失蹤了，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的多是嫉妒她的人吧，像蓮音，同是服侍老太太的丫頭，純真率直的小芙更討老太太歡心，她做夢都想擠掉這個討厭的家夥。現在好了，一切如她所願了，小芙不見了，再也不會回來和她爭寵了。

看著相鄰的空鋪子，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咯咯咯。

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憂的人恐怕隻有柳清淺一人吧，想到小芙漂如浮萍的命運，她不由得有些憂戚。或許是也曾做過丫頭的緣故吧，對於小芙的無故失蹤，她充滿了同情。

蒲須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握住她的手，抬至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柳清淺慘淡一笑，問他：“須桐，假如有一天我也像小芙一樣失蹤了，你會不會傷心難過？”

蒲須桐撅了撅嘴巴，嚴肅地提醒道：“不許胡說！你記住，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的。”

保護我。

心底的天空突然放晴了。

她想要的無非是這麽一個回答吧。

那渾濁的瞳孔因為他的一句話而變得清澈無比，她凝視著他如寶般石閃耀的眸子，無盡的溫暖淌了過來，所有的傷感與不安，千言萬語，一瞬間哽在了喉嚨裏，什麽都不重要了。

抱著蒲須桐的話，這天晚上，柳清淺早早睡下了。

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坐在一隻小船上，周圍是碧綠的蓮葉，綠海中夾雜著點點粉紅。

她漸漸陷進了這美景中，忽的聽到了一聲呼叫。循聲而去，聲音竟是一朵蓮花發出來的。她輕輕撥開花瓣，悚然一驚。

花瓣中藏著一張碎裂的女人臉！

她笑眯眯地對她說：“來吧，救我上去。”

她嚇壞了，正欲轉身，卻發現數不清的蓮花湊了過來，花蕊中都是一張碎裂的女人臉，她們詭秘笑著，連成一片。她由於過度驚恐而跌進了水裏，沉入塘中。

沉入塘中，便又沉入了另外一個噩夢中。

一個接一個。

一段接一段。

一連串讓人心悸的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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