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夜驚

不知何時，鎮子上空卷來了大塊大塊的烏雲，翻騰著，變幻著，盛大而決絕。雲團如同蜘蛛的囊，黑雨化成小蜘蛛，每一隻都拉開一條黑線，密密匝匝地落到地上。

蒲須桐背部的傷口近乎痊愈，已經能下床活動了。誰知鎮子上又下起了黑雨，他再次被困在了房中。

這天晚上，喜鵲服侍他早早睡了。

柳清淺則坐窗前，懷裏抱著一隻白貓，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一切。這本是大太太的寵物，她死後，它也失去了主人。前兩日，柳清淺見幾個小丫頭在虐待它，便上前將它要了過來。

真是一隻可憐的貓。

大太太生前時常虐待它，以泄心中怨氣。她死後，又落到了丫頭們手裏，她們也玩弄它，以此取樂。

這便是寵物的命運吧，為人而生，主人開心，便逗弄它，主人生氣，便以它泄氣。其實，它隻不過是一個會呼吸的載物而已，承載著主人的喜怒哀樂罷了。

寵物如此。

人呢？

無非也是命運的寵物吧。

想到這，柳清淺不禁一陣失落。

一道閃電忽的劃過，緊接著是一聲悶雷。她一顫，懷裏的白貓倏地掙脫開來，從她身上躍下，“哧溜”一下鑽了出去。

她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出門的時候，正好撞上立春。立春見狀，問道：“清淺小姐，您這是去哪兒？”

她甩下一句“我去追貓”，匆匆消失在了細密的雨簾裏了。

白貓好似一道白影，三兩下便消失在了雨中。她追了很久，逐漸失去了方向。

雨滴砸在她的身上，引發陣陣疼痛。她像迷路的螞蟻，四處亂撞。大雨快速衝刷掉了她的體力，她大聲呼喊，聲音卻被雨聲吞噬了。雨水順著臉頰流進了嘴裏，冷冰冰的，由著喉嚨滑入胃裏的時候，甚至有些刺痛。

頭發被雨水澆濕，重重貼在了頭皮上，衣服吸足了水分，此刻變得無比沉重。她本想原路返回的，但蒲家大院像是迷宮，每個院落幾乎一模一樣，她徹底迷失了。

拖著疲憊的身體，她漫無目的地挪著腳步。

她記得自己推開了一扇黑色小門，門上掛著一個牌子，然後隱約看到了一絲光亮。起初，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她向前走著，光亮愈發清晰起來。

她知道，氣力正在迅速被抽離，隨著“噗通”一聲，她跌在了泥水裏，臉浸在濕冷的水中，有些隱隱的麻痹。

光亮愈靠愈近，是一盞方燈。恍惚中，她看到了藏在暗影中的臉，是一張女人的臉，絕美精致，卻充滿哀怨。

意識在這一刻消失了，她隨著洶湧的黑水沉入了無盡的深穀，嘩啦嘩啦一陣，再沒了任何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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