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妙人道姑

老太太的身體每況愈下，好像秋天的蘆葦，精華已經被春夏掏空，隻剩了一副幹枯的外殼，風一吹，便橫腰折斷了。

哢嚓哢嚓，清脆而決絕。

柳清淺站在台階上，雨滴漸漸打濕了她的頭發，莫名的傷感掛在發梢，垂著，始終不肯脫落。

老太太應該難逃此劫了吧。

人，從出生的一刻，便是邁向了死亡。

想到這裏，又不免一陣失落。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準備為老太太準備後事的時候，一位神秘的道姑忽然造訪蒲家。當她出現在眾人麵前之時，牟叔不禁脫口而出：“你是，妙人道姑！”

這位看似年紀輕輕的道姑，實則已四十有餘。長發挽於頭頂盤成了髻，一隻玉釵橫貫其中。一襲藍衫，一隻拂塵，一派仙風道骨之氣。

她淡然一笑，說道：“牟管家，好久不見了。”

關於這位妙人道姑，倒與蒲家頗有緣分。

故事還要從十二年前說起，當時蒲家大爺迎娶了現在的大太太，半年後她便有了身孕。

有一日，大太太由於走得太急摔倒了，眼看群醫無策胎兒不保之時，突然有一位道姑來蒲家借宿。

老太太一眼便看出她多少有些道行，便乞求道姑救救她未來的孫子。起初道姑不答應，最後老太太為她下跪，她才決定救他一命。

道姑取了大太太的血，摻入泥水中，然後澄幹水分，用血泥捏出了一個泥娃娃，繼而讓大太太吃下這個血泥娃娃。

沒錯，吃下血泥娃娃。

起初大太太不肯，但在老太太的逼迫下，她最終忍痛吃下了這個肮髒腥臭的東西。這血泥娃娃下肚之後不久，大太太便肚痛欲裂，慘叫連連。老太太問及道姑其中原委，她卻說這血泥娃娃已經起了作用，老太太不必擔心。大太太因為劇痛而昏死過去，當她再醒過來時，腹痛已經消失，不過肚皮仍舊是鼓鼓的，再無異狀。

道姑說，大太太腹中的胎兒已經保住了。蒲家本想重金答謝她，她卻在一個安靜的夜裏神秘離開了。

老太太特意去蒲家佛堂燒香拜祖，說是祖先顯靈，派了一個貴人來蒲家救苦救難。一眨眼，十二年過去了。

誰也沒有想到，十二年後這個妙人道姑會再次出現，恰逢老太太惡疾纏身。

當蒲家男人圍坐一團，蒲二叔說起老太太的惡疾時，道姑點點頭，緩緩說道：“莫急，我這次為了老太太而開。”

眾人一驚。

這個妙人道姑果然神通，竟能推算出老太太會在此時患上惡疾。

蒲二叔急忙追問道：“那您可以什麽妙方？”

妙人道姑起身看了看窗外的黑雨，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老太太年事已高，痼疾複發，加之鎮上突降黑雨，陰寒的毒氣侵入了身體，傷及了五髒六腑，已然奄奄一息。”

“這可該怎麽辦？”眾人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她。

“隻有將她身上的寒氣拔除，才會痊愈。”話落，妙人道姑從袖中取出一張藥方，遞於蒲二叔，“讓人按這個方子抓藥煎了，不出十日，老太太自會安然無恙。”

眾人一陣驚喜。

不過妙人道姑的話並未說完，她補充道：“不過，這藥方需要一個特殊的藥引，才能激發其內在的功效。”

“不管什麽珍奇藥引，我們找來便是了”蒲二叔應聲道。

“這藥引十分特殊，怕是有錢難買。”此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起來。究竟是何種特殊的藥引，會有錢難買？

靜靜的，等待一個答案。這個瞬間，心不禁都懸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跳動聲音格外清晰。

“這藥引便是——童子心！”

“童子心？！”眾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在座的蒲家男人都怔住了，蒲須桐突然想到了《封神榜》中的橋段，忠臣比幹發現了妲己是個狐狸精，帶人燒了她的巢穴，燒死了很多狐狸，妲己為了報仇，便對紂王說：“我聽說聰明人都有七巧玲瓏心，比幹丞相這麽聰明，一定也有吧，大王去試試看。”商紂本來就煩比幹反複的勸諫，於是把比幹找來，給他開膛，摘去心髒。

多麽殘忍的橋段，而現在，這個道姑竟說要童子之心做藥引！

荒謬。

荒謬至極！

妙人道姑接下來的解釋掃去了眾人臉上的驚恐，她說：“若非我與老太太有緣，也不會道出這個極陰的方子。自古便有童子之身極為重要之說。身輕體健、耳聰目清的童子底氣十足百邪不侵，依我所言，老太太為陰氣侵蝕，童子心自然是最好的藥引。”

蒲二叔將妙人道姑的方子視為救命稻草，他連連應聲，聽後便讓人去收童子心，但她卻搶在前麵說道：“莫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還有什麽？

眾人的目光再次齊齊投了過來。

“關於選用童子心做藥引也是有說法的。十二年前，我路過蒲家，恰巧大太太腹中胎兒不保，當時老太太一跪求我相救。其實，當時大太太腹中的已是死胎，我便讓她服下了血泥娃娃，血泥娃娃吃掉了她腹中已死的嬰兒，然後化成了一個新的嬰孩，直至被生產出來。這孩子是的命是老太太救的，現在老太太病危，必須用這個孩子的心做藥引，才能讓老太太藥到病除。我想這也許是天意吧。”

道姑的一席話讓眾人看到了希望，但同時讓他們為難的是，當年大太太生下的男嬰已是蒲家的小少爺了，他正是蒲家大爺的小兒子，蒲須淼。

剜心救人？！

這無異於，一命換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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