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揪心的求婚

給迪裏做完手術後,他們一行人回了家,柳星沉直接把李出陽和孫小聖帶進家門,並向自己的老保姆介紹。保姆是個胖大媽,看上去五十歲左右,喚作何媽,麵相慈善但表情冷漠,隻對他們淡淡點點頭,讓他們自便。柳星沉一跑一顛地給他們介紹房間,老保姆麵無表情地問她:“那今天晚飯我做幾人的份兒?”

小聖有些尷尬,柳星沉若無其事:“咱們三個加他們倆,五個人。”

柳家挺大,也算寬敞,四室一廳,目測得有一百四五十平方米,裝潢雖然比較老舊,但處處擦拭得鮮亮幹淨,東西擺放得也井井有條。小聖坐在平整的布麵沙發上,問:“我們住哪屋?”

柳星沉拉他起來,帶他去看客房。客房的性質完全是客房,雖然地處陽麵,但狹小簡陋,裏麵隻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張三屜桌。柳星沉顯然比較亢奮,跑前跑後地調試屋裏的燈和空調,衝李出陽和孫小聖說:“都能正常運轉,你們看誰住這間。然後客廳沙發上還能睡一個,我現在去幫你們找被子。”

“不行!”原來何媽還在他們身後,嗷一嗓子嚇了所有人一跳,“我晚上起夜,回頭看見個大小夥子睡在客廳,叫怎麽回事?!”

柳星沉一想也是,偷偷向小聖和出陽吐了下舌頭,說:“那隻能委屈你們其中一個了,我去找張行軍床來。”

柳星沉就要往外走,小聖把她拉住。星沉回頭問:“怎麽了?”

小聖抿著嘴看了她兩秒,說:“沒什麽事。”

星沉不知就裏地一笑:“神經。”

李出陽靠著牆說:“他想問你王鹿羽睡在哪兒。”

柳星沉琢磨了一下,隨即瞪大眼睛捶了下孫小聖的肩膀:“想什麽呢你!他睡以前我爸的房間!真討厭!”

說著她就出去了。孫小聖走到李出陽麵前示威:“聽見沒,人家不住一塊兒!”

李出陽說:“當然了,但明晚過後可就不一定了。”

何媽雖然擺著一副臭臉,但還是做了四菜一湯。四個菜是木樨肉、炒土豆、燒茄子和燉魚,夠豐盛了,香飄滿屋。何媽每份給自己盛出來點兒,看樣子要在廚房吃。柳星沉說今天人多熱鬧就坐在一起吃,何媽沒好氣地說:“都是年輕人,我湊什麽熱鬧!”

柳星沉也不勉強,從櫃子裏拿出一瓶紅酒,說:“快過年了,大家都來一點兒慶祝慶祝。”

李出陽和孫小聖連連擺手。出陽說:“現在也算工作期間,絕對不能喝。萬一一會兒有什麽別的事還得開車呢。”

王鹿羽不想為難他們,說:“那就咱們兩個人喝吧。”

接下來就熱鬧了。柳星沉找來個生鏽的開瓶器,鑽了半天終於鑽進去,卻拔不出來。孫小聖站起來說他來幫忙,過去上手就拔,嘭的一聲拔了出來,胳膊一下子撞到剛剛坐下來的王鹿羽的鼻子上,頃刻間血流如注,王鹿羽捂著鼻子栽倒在地上。孫小聖嚇壞了,扔下酒瓶子四處找東西給他擦鼻子,隨手摸了一塊布給他蒙上,柳星沉尖叫道:“那是抹布!”

李出陽找來一盒紙巾,又是擦又是堵的,總算把王鹿羽的血止住了,柳星沉心疼地帶著他到衛生間去洗。李出陽一邊擦手一邊看著臉色煞白的孫小聖,說:“你這下手可夠狠的。”

孫小聖都磕巴了:“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呀!”

好在王鹿羽堵住鼻子後很快又笑逐顏開地回來,緊接著說沒事,又倒上酒要跟小聖和出陽碰杯。小聖小心翼翼地倒上一杯茶,說:“真不好意思啊。”

王鹿羽鼻子裏插著紙團,活像一個流著大鼻涕的小孩兒,他湊到小聖旁邊說:“沒事沒事,一會兒我還有事求你呢。”

王鹿羽和柳星沉酒過三巡,臉色都微微發紅。王鹿羽有些話多地問他們:“你們這麽辛苦,還要守到什麽時候啊?這麽長時間我們還真是挺不落忍的。”

小聖說:“我們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

鹿羽問:“不是說害柳伯伯的凶手已經抓到,而且已經死在碧嶺了嗎?新聞都已經報了。”

小聖說:“說是還有共犯。”

李出陽在桌子下麵踢了孫小聖一腳,警示他不該說的別說。

柳星沉眼淚下來了:“我爸……我爸死得太冤了,之前他當刑警時也遇到過各種危險,都挺過來了,沒想到晚年了,退居二線了,竟遇到這種事情……”

小聖聽說過柳勳當年是古城警隊叱吒風雲的刑警,否則也不會站到講台上仍能威武逼人風格犀利。但是硬漢也有遲暮的一天,虎落平陽被犬欺,的確是人生大悲。

在座的男人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上……”柳星沉顯然是酒勁兒上來了,這種情緒她平常從未流露。她是個看似單純實際上性格隱忍的人。

“為什麽?”李出陽問。

“當時他一直在昏迷,我進去看了兩眼,本以為醒來是遲早的事,但是第二天我天然氣中毒,也進了醫院,昏睡了兩天呢。醒來第二天,你們刑警隊才給我打電話,說人沒了兩天了。你們那個姓謝的隊長就來家裏接我,我在路上就又暈了。醒過來後就告訴我因為涉及一個什麽案件,我爸的死必須極為低調地處理,讓我也不要聲張,所以連遺體告別都不敢弄,隻是在火化後弄了一個下葬儀式。我現在倒想問問你們,是什麽案件這麽要求保密?”柳星沉醉眼蒙朧地看看孫小聖,看看李出陽,也弄不清她是隨口打聽還是特意詢問。

孫小聖忽然想起之前在檔案室看到的相關材料,試探著問她:“你聽你父親生前提過一個叫……盧蝙蝠的人嗎?”

“盧蝙蝠……”柳星沉反複念叨著這名字,最後說,“沒有。怎麽了?”

小聖說:“這個盧蝙蝠就是之前傷害你爸的嫌犯盧宣臣。我們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為什麽你爸會和他產生瓜葛。”

“會不會是以前柳伯伯當刑警的時候,得罪了人?”王鹿羽在一邊問。

“這個還不好說,畢竟他人也死了,否則我們也不會有這個任務。”孫小聖說完又偷看一眼李出陽,他本以為李出陽會注意到這話題,沒想到他隻顧低頭吃菜,頭都沒抬。

吃完飯柳星沉說自己頭暈,先回屋去休息了,何媽收拾桌子,三個男的得閑到陽台上去抽煙。王鹿羽喝了杯酒明顯話多,瞅著茫茫夜色和萬家燈火,絮絮叨叨地說著他是如何跟柳星沉相遇,又如何走到一起的故事。他說他們之所以認識,還是拜迪裏所賜。那天柳星沉過生日,柳勳說送她一條狗,倆人就去狗市逛。柳星沉剛開始也是漫無目的,逛了半天都沒有相上眼的,後來在一家專賣英國鬥牛犬的攤位前被迪裏吸引,抱起它來,迪裏竟然格外順從和乖巧。柳星沉說什麽也想買這隻,但攤主說這狗已經被人定了,正在交錢呢。不用問,這買主就是王鹿羽。王鹿羽笨嘴拙舌也不會砍價,打開錢包正要交錢,柳星沉那邊放下狗就過來求他,說能不能把狗讓給她。王鹿羽舍不得,柳勳也說算了,準備再給她挑一隻別的。柳星沉則一根筋地去找攤主加錢,攤主也為難,說坐地起價不合規矩,就讓他們倆人商量。柳星沉是個軸人,跟王鹿羽說隻要把狗讓給她,任何要求都能滿足,就差鞠躬作揖了。

小聖心想,這人和狗一旦對上眼,也挺可怕的。

當時王鹿羽也挺為難,忍痛割愛的滋味兒不好受。再說狗又不比其他東西,碰上了就是緣分,錯過了且懊悔呢,想罷吭哧吭哧了半天不表態。柳勳沒辦法,跟王鹿羽商量要不補給他一些錢,就算是精神損失費。王鹿羽不樂意了,買隻狗連這種錢都出來了,不知道的以為自己被人打了呢,想罷更是搖頭。攤主在一邊兒看著這對年輕男女笑笑,出了一個不是主意的主意:“我看要不然這樣,大家認識也是緣分,反正都是喜歡狗的人,不如你們倆就交個朋友,誰買了好好養,這是隻小母狗,等它長大了配一窩,免費讓另外一個人挑一隻不就行了嗎?我這裏有種狗,需要的話可以再來找我。”

狗販子就是聰明,兩頭不得罪,又給自己墊好了下一筆買賣。柳星沉雙手一拍,樂不可支:“這個方法好。你住哪兒?留個聯係方式,回頭狗長大了,咱倆一塊兒來**。”

柳勳在一邊推了閨女一把:“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柳星沉麵色一正:“哦,是一塊兒帶著小狗來,給它**。你住哪兒?”

攤主在一邊兒樂得不行,王鹿羽卻還是挺糾結:“那……我還有個請求可以嗎?”

“你隨便說。”

“我沒事的時候……當然,也要揀你方便的時候,我能去看看它嗎?”他是怕夜長夢多,斷了聯係這事就黃了。

“當然可以。”說著這倆人就把電話互相留下了。

接下來王鹿羽就加了柳星沉的微信,粉了柳星沉微博。必然地,柳星沉也和其他養狗的少女一樣沒事就拍張迪裏的照片上傳,王鹿羽就在底下評論,過了幾天還真就帶著不少狗糧來看迪裏。剛開始倆人約在公園裏,後來幹脆直接來了家裏。柳勳之前也挺感謝王鹿羽的成全,所以對他並不抵觸。一來二去,星沉和鹿羽間的話題可就遠遠不止這條狗了。這個時候柳勳發現了問題,他在的時候這小夥子以看狗的名義上門,他和保姆若不在,孤男寡女倆人在一起,豈不要出亂子?於是勒令女兒不要再招王鹿羽上門。

“咳,也搭上我當時剛剛失業,心情不好,要不怎麽想養狗呢?”王鹿羽掐滅煙頭。

孫小聖心想,難怪,這家夥又沒工作又沒錢,一窮二白無所事事,柳老爺子怎麽可能同意他們交往?

但柳星沉是個蔫有準,再加上對父親一直有些逆反心理,就好像大人告訴小孩兒什麽不能吃小孩兒非要嚐嚐一樣,她還就是跟王鹿羽走得越來越近。話說回來,王鹿羽外表陽光,性格恬淡,頗有種落難書生的滄桑,還真是恰恰能擊中柳星沉的那一款。於是不出一個月,兩個人好上了。

講到這裏,孫小聖就沒精打采了。雖說自己算不上暗戀柳星沉,但她畢竟也吸引過自己,說白了,她的模樣和性格也成了自己今後的擇偶目標。但如今這目標自降檔次,竟然因為一條狗而找了一個如此窮酸和憨笨的男人,多少讓小聖心有不甘。小聖歎著氣回過身靠在陽台上,再一看,李出陽已經回到客廳了。

王鹿羽這時跟小聖說:“對了,我要拜托你們的事還沒跟你說呢,你等下。”

說著他從陽台的角落裏翻出一個塑料袋,打開,裏麵是疊得整整齊齊的一摞T恤衫。然後問出陽和小聖:“你們倆多高?我看175厘米和180厘米的都可以吧?”說著就抽出兩件來。

出陽和小聖一般高,但小聖必須壓出陽一頭:“我180厘米,給他175厘米的就行。”

“這……我感覺你倆好像差不多。”

“他穿內增高了。”

“好吧。”王鹿羽按尺碼挑出兩件,展開其中一件,上麵印著一個可愛的小狗圖案,好像就是迪裏的頭像。

孫小聖這才回過味兒來:“給我們T恤衫幹什麽?”

王鹿羽這才跟小聖說出實情。他為了求婚費盡心思,場合定在柳軒轅跨年演唱會上後,又覺得缺了點兒什麽。他不是本地人,周圍沒什麽朋友,怕到時候周圍沒熟人幫襯冷了場。後來不知從哪兒得到信息,說是現在能請“求婚托兒”烘托氣氛,就是找一幫熱心的陌生人扮作朋友,待求婚時在一旁歡呼起哄,女主角往往深受感動,頭腦一熱就答應了。於是他特意上網加入了這麽一個群,最後找到群主幫忙。群主也挺積極,跟群裏人一聊,說錢就不要了,但門票得給,不能白給你幫忙再一人搭一張門票啊,也就當你請大家看演唱會了。當然了,票太貴,你來最後麵座位的就行。於是王鹿羽就湊了二十多個人,花了兩三千給每個人都買了門票。後來又覺得光有人捧場也略顯單薄,柳星沉八成還會以為是現場歌迷呢,體現不出用心良苦。於是他又定製了好幾十件印有迪裏頭像的T恤,他準備當天和柳星沉就穿這身衣服,然後讓這些神秘人把衣服穿在裏麵,當求婚一開始,所有人把外套脫掉,露出裏麵和他們一樣的情侶裝,那場麵簡直嗨爆了!

腦殘。孫小聖偷偷翻了個白眼,嘴上迎合地笑笑:“有創意,有創意。”

王鹿羽害羞地笑著:“回頭你們兩個跟我們一起去,到時候看我眼色,把衣服‘啪’地這麽一亮,我就掏戒指啦。”

孫小聖回屋把衣服拿給李出陽,李出陽看了看,說:“我不穿!”

“怎麽了?”孫小聖換上試了試,他穿180厘米的有些大,套上外衣都包不住,露出一大塊下擺,有點兒像天鵝裙。

“我覺得怎麽跟弱智一樣!”李出陽說。

孫小聖用力地指了一下李出陽:“這回你算是說對了。”

倆人少見地達成共識,李出陽也挺好奇:“你就甘心去給他們湊這個熱鬧?”

孫小聖坐到**,一副認命的樣子:“我算看出來了,即便沒有王鹿羽,柳星沉也看不上我。”

出陽也投桃報李地肯定了一回孫小聖:“確實。”

小聖說:“因為她喜歡天然呆類型的,而我太聰明了。我聽我媽說過,這談戀愛,女的忌諱長太漂亮,男的就忌諱太聰明。都不安全,都容易出軌。柳星沉就漂亮,再加上這麽一個聰明的我,日子可怎麽過啊!”

“起開,一邊兒自己鋪床去!”李出陽懶得聽他貧,一把把他推開。

“不過我倒發現了一個問題,”孫小聖眉頭擰起來,“柳老大長得那麽凶狠,跟李逵似的,怎麽他閨女長得這麽漂亮……”小聖還沒敢說太明顯,唯恐對柳老大不敬。他扭臉一看李出陽,又失言一樣比畫著,“我沒別的意思啊,有可能她長得像她媽吧。”

“你見過柳星沉母親的照片嗎?”出陽問。

“……沒見過。你見過?”

出陽說:“剛才你和王鹿羽在陽台上說話,我有事沒事地在客廳裏轉悠,發現一個挺奇怪的事情。”

“什麽事情啊?”孫小聖一頭霧水。

“之前你說的柳星沉長得不像柳老大的問題,我也發現了,因為確實挺明顯的。剛開始我也懷疑柳星沉是不是長相隨媽,後來我就在客廳掛著的照片和書櫃裏的相冊裏想找找他們家人的合影,但是……”

“但是沒有她母親的照片?”孫小聖在分析問題時搶李出陽的話已經搶出習慣了。

“有,她母親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有她母親生前的照片。”

“那怎麽奇怪了?”

“奇怪就奇怪在,這些她母親的照片,都是獨照或者是自己抱著柳星沉的照片,沒有一張有柳勳。”李出陽一臉疑惑。

“你是說,所有的照片都沒有柳勳?”孫小聖沉吟道。

“那倒不是。近年來的照片還是有的。”

“有一家三口的合照嗎?”

“有。”

孫小聖皺著的眉頭猛地展開:“那有什麽可奇怪的!我真服了你了,這種所謂的問題,不是八卦的人還真找不出來。”

李出陽這回沒起急,問:“那你跟我說說,為什麽柳星沉小的時候,沒和她父親照過相?甚至她媽媽也沒有?”

孫小聖噝地吸一口氣,好像挺忌諱地:“不是,你什麽意思啊?懷疑柳星沉不是柳勳親生的?這麽多年一直被蒙在鼓裏或者秘而不宣?”

李出陽已經不想繼續跟他說了,說得再多也不會有什麽結論,回頭孫小聖再嘴不嚴實地扭臉去問柳星沉就該雞飛狗跳了。已經夠亂了,不能再給孫小聖發揮的機會了。他往窗戶邊上一靠,正要拉窗簾,忽然看見對麵樓的一扇窗戶有些異樣。這座小區建築密集,樓與樓之間不過幾十米距離,那扇窗戶和柳星沉家應該是同一樓層。出陽猛一看去,那扇窗戶裏好像架了一台類似望遠鏡的設備,最可疑的是,那設備後麵剛開始還有個人影,發現出陽靠近窗戶後,人影唰地一閃不見了,旋即窗簾也被唰地拉上了。出陽站定細看幾秒,那扇拉上簾子的窗戶沒了動靜,隻能借著透光的窗簾依稀看出屋子裏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怎麽了?”小聖看見他反常地發呆,也湊過來看。

出陽說:“沒什麽。”然後也把窗簾拉上。出陽想,還是別跟孫小聖說了。回頭這家夥腦瓜一熱,分析出什麽陰謀,八成會擅自去對麵查探。

“沒什麽你看什麽呢?我告訴你,偷窺犯法啊。”

出陽躺在**還想,這八成就是偷窺,而且八成目標就是柳星沉家。他們這間客房在陽麵,柳星沉的臥室也在陽麵。平常客房沒人,窺也是窺的柳星沉。會是誰?難道是盧宣臣同夥?或者僅僅是一個好事的鄰居?自己要不要把這個情況匯報給老薛?

想著想著,孫小聖謎一樣的呼嚕如約而至。李出陽暗自崩潰,也無法繼續思考了。

第二天王鹿羽白天出去一整天,估計是找那幫“求婚托兒”安排晚上的事了。柳星沉上午很早起來帶迪裏遛了一會兒彎兒,回來看了一上午電視,中午跟出陽、小聖一起吃了飯,然後就去睡午覺了。李出陽沒事就在窗邊上看,發覺那扇窗戶的確古怪。他記得昨晚那扇窗戶拉窗簾時是把那台類似望遠鏡的東西包進去的,現在看上去,望遠鏡似乎在窗簾下麵露了一個頭。也就是說,如果有人躲在窗簾後麵,還是能借著望遠鏡把柳星沉臥室看得一清二楚。

下午時出陽扒著窗戶看了半天,脖子都酸了,到最後越看眼越花,幹脆拿手機照了張相。正要放大照片分析,孫小聖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走到窗戶邊往對麵一看,隻看到斜對麵低一層的窗戶裏,有一個估計是剛出浴的高挑女人,穿著浴袍正在落地窗前打電話。

小聖看著那女人,又看著哢嚓一聲剛拍完照片的李出陽,大叫道:“你不是吧?看了多久了?”

出陽被他吼得嚇了一跳,心想,估計他也發現了端倪。孫小聖這家夥別看自己沒什麽主觀能動性,但別人要給他一個方向,或者自己竊取到什麽思路,可有發揮的空間呢。這和山寨技術是一個道理。出陽漫不經心地說:“你小點兒聲,別打草驚蛇。”

小聖看出陽擺弄著手機,難以置信:“你還拍照片了?你可真夠膽兒大的!”

出陽看著他:“你別拍了啊,回頭讓人家發現。”

小聖心想,什麽叫猥瑣?衣冠禽獸才是最大的猥瑣!他一臉嫌棄地說:“你行了吧你,就跟你站這兒半天,人家發現不了似的。”

出陽說:“我估計這人在這兒不是一天兩天了,昨天晚上我就發現了。”

“你昨天晚上就是看的這個?”

“是啊。他昨天晚上也在這兒,隻不過後來把窗簾拉上了。”

“……你觀察還挺仔細。看清楚了嗎?”

“根本看不清楚。哪天咱們去對麵樓走一圈兒見見真人吧。”出陽把手機放進兜裏。

孫小聖三觀盡毀,一時啞然。

王鹿羽這時敲門進來,悄聲告訴他們一切安排妥當,整裝待發。孫小聖在屋裏換上了那件T恤,李出陽猶豫半天,自己也穿上了。小聖說:“喲嗬,不是挺清高嗎?說什麽這衣服難看,怎麽還是配合了?”李出陽說:“我就是穿再難看的衣服,也最起碼是個人樣兒,你正好相反。”

倆人互相罵罵咧咧地和王鹿羽、柳星沉下了樓,孫小聖開車,直奔托頓體育場。這座體育場是古城近兩年新建的,規模龐大,設計新穎,外表看上去是艘巨輪。柳軒轅也算是古城首屈一指的藝人,頂著當紅小生的名號籠絡了大批女粉絲。馬路邊、廣場上站滿了手握熒光棒、頭戴牛犄角的歌迷,再加上好多私家車和黃牛黨,堵車堵了長長一串,頗有萬人空巷之勢。王鹿羽留了個心眼兒,怕到時候場麵太亂沒法與小聖和出陽交流,在車上就加了小聖的微信,然後在堵車時借著上廁所的名義去接應幫他求婚的那幫朋友,否則他們沒票進不來。

好容易進了場,王鹿羽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跟他們會合,他偷偷告訴孫小聖,回頭柳軒轅唱到那首膾炙人口的《明天我要嫁給你》時,他隻要一單膝跪地,他們就脫下外套,露出T恤衫就可以了。小聖問他那幫托兒安排好沒有,鹿羽做了個“OK”的手勢,說:“這首歌就是信號,隻要一唱到這首歌他們就從後麵靠攏過來,然後等著我行動。你們放心吧!”

孫小聖和李出陽在一片鬧哄哄中落座,演唱會很快開始。這個柳軒轅雖然是雙棲明星,但最開始是靠唱情歌起的家,當初公司就是想把他打造成古城的張信哲,沒想到唱歌沒火,演偶像劇倒成了名。這兩年演戲沒什麽突破了,再加上歲數大了轉型失敗,就又想撿起話筒撈撈金。

五彩的燈光在舞台上打起,一麵巨型的LED屏幕上流光飛舞,和著震耳的鼓點,身著一身白西服的柳軒轅從舞台下麵升起來,所有觀眾一片沸騰。孫小聖看著光影中的王鹿羽和柳星沉,看著倆人搖著熒光棒親密無間的樣子,雖有些恍惚失神,但也備感安慰。畢竟柳星沉找了一個呆瓜,他也不至於太失落。她要真找個李出陽那號兒的他才崩潰呢,可她沒有,隻能證明她口味特別,正常人入不了法眼。小聖想,這作為自己與她無緣的理由,足夠了。

要跨年了,歌聲真美,場景真壯觀。這個畫麵值得記憶,孫小聖也由衷地為柳星沉高興。那首《嫁給明天的我》前奏緩緩響起,孫小聖接到了王鹿羽的微信:“準備。”

小聖抬頭,果然看見不少年輕人向他們靠近。忽然王鹿羽單膝跪在柳星沉的麵前,身邊的男男女女一邊尖叫一邊脫掉外套,露出和他們一模一樣的情侶裝。孫小聖捅捅正在吃爆米花的李出陽:“趕緊的趕緊的。”說著就脫棉服,脫得太快,肚臍眼都露出來了。

小聖和出陽都脫了外套,卻擠不進去了。這個場麵太喧賓奪主了,瞬間成了全場的焦點,別說請來的托兒,就是觀眾的注意力都不在舞台上了,有的拿手機拍照,有的喊口號讓柳星沉嫁給他,周圍沒誰不起哄的,甚至現場攝像機都給了幾個鏡頭,投射到LED屏幕上。孫小聖嗷嗷半天,又拉著李出陽:“你倒是喊兩句啊!”

“喊什麽?”李出陽感覺怪別扭的。

“喊‘嫁給他!嫁給他!’”小聖格外亢奮。

出陽隨著大家動了動嘴,小聖說:“你大點兒聲呀,來都來了!”

小聖順著人縫往裏麵一看,柳星沉好像已經同意了,正在抹眼淚。王鹿羽則站起身來要給她戴戒指,旁邊閃光燈唰唰地閃爍,歡呼聲又達到了一個**。這場麵,足夠一個淚點低的女孩兒梨花帶雨一陣子了。

出陽站累了,坐下來歇著。孫小聖嗓子也啞了,撅屁股找水瓶。他喝完水跟李出陽說:“你還記得那年咱們班也參加過一次跨年演唱會的勤務嗎?當時好像是一個外國歌星,那個歌迷多的,比這個場麵還壯觀,摩肩接踵的。我那崗位就我一個人,後來我去上廁所,剛一離開就有個歌迷脫光了往台上跑,後來還是別人幫我按住的。幸虧按住了,要不然出了踩踏事故,非得把我開除不可。”

李出陽說:“你是裝糊塗嗎?那是我和隊長過去按的!”

“什麽?你幫著按的?不可能,為什麽到現在都沒人跟我說?”

“那是個胖娘兒們,脫光了就往上躥,我抱著她在舞台上滾了好幾個滾兒才把她按住!”李出陽瞪著他說。

小聖大聲尖笑起來。李出陽知道了,他是故意的,想罷抓一把爆米花就扔在他臉上。

倆人揪扯半天,忽然場裏放起了純音樂,舞台燈光也滅了,看來是中場休息到了。李出陽扭臉看柳星沉戒指戴上沒,看來看去全是穿著迪裏T恤衫的人,他站起身來尋找柳星沉和王鹿羽的身影,辨認半天,竟然沒找著。

他跑過去抓住一個“托兒”問:“剛才求婚的那倆人呢?”

“托兒”還挺敬業,大冬天就穿一件T恤衫折騰了半天,凍得直哆嗦,一邊穿外套一邊說:“那倆人?女的接受求婚了,倆人出去了,估計甜蜜去啦!”

“出去了?”李出陽用目光掃著最近的出口,並沒有看見柳星沉和王鹿羽的身影。

孫小聖也過來了,問怎麽了。李出陽推他一把:“趕緊給王鹿羽或者柳星沉打電話!這倆人也沒跟咱們說,擅自出去了!”

小聖掏出手機給柳星沉撥,電話通了卻沒人接。李出陽急得往外走,小聖說:“你慌什麽,就在這裏等就行了,倆人估計趁著中場休息出去上廁所了,估計一會兒就會回來。”

李出陽腳步沒停,滿口埋怨:“都是你,沒事說什麽裸奔,我看這倆要是找不著,老薛非得讓咱倆裸奔!”

小聖跟著李出陽出了出口。周圍好容易安靜下來,李出陽命令:“撥電話!”

小聖匆匆撥了,柳星沉還是不接電話;撥王鹿羽的,也是不接。出陽拿出那個對講機,按下按鈕問柳星沉在哪裏,但半天也沒得到回信。

“這倆人搞什麽。”小聖嘟囔著又給王鹿羽發微信。

李出陽覺得挺奇怪:“他們倆什麽時候離開的,我怎麽都沒看見。”

“你是看不見,周圍人穿的都一樣,連咱倆都是這一身兒。”小聖邊劃著手機邊說。

“壞了。”李出陽預感不妙。

“怎麽了?”

“要是盧宣臣同夥混在這些‘托兒’中間,把他們倆引出去,或者製造混亂把他倆劫持了,那可就不妙了。”李出陽四處看著,周圍全是進來出去的歌迷,哪兒看得見柳星沉、王鹿羽的身影?

“不至於吧……”小聖覺得問題還不至於那麽嚴重,“要不咱們四處找找?”

倆人開始在外邊通道裏分頭找。走廊裏、衛生間門口、購物處全看了,根本沒有那倆人身影。小聖和出陽跑出了一腦門兒汗,在一個電梯口會合。再打那倆人電話,還是無人接聽。出陽和小聖又回到演唱會現場,發現兩個人還沒回到座位。小聖臉有些發白,問:“這下怎麽辦?用不用告訴薛隊?”

正說著,李出陽電話響了,一看顯示,正是王鹿羽打來的。小聖大吐一口氣,指著屏幕跟出陽說:“你看見沒,虛驚一場吧!”

出陽懶得跟他廢話,一把接起來,對方竟是個陌生的聲音:“請問,你就是孫小聖警官?”

“你是誰?”出陽脖子一下抬得僵直。

“我隻回答你一個問題。你是想知道我是誰,還是想知道柳星沉和王鹿羽在哪裏?”對方不緊不慢。

李出陽腦子裏閃過柳星沉家對麵的那扇窗子,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說:“我想知道柳星沉和王鹿羽在哪裏。”

孫小聖在一邊仔細聽著,不敢輕舉妄動,好像現在輕易挪一下腳都可能導致那邊兒出人命。他偷偷在鞋裏搓搓腳指頭。

“那你們就按我說的做,不然這兩個人活不到演唱會結束。”對方聲音變得凶狠起來。

“現在要我們怎樣?”

“現在你和我保持通話。然後你們回到演唱會現場,坐到你們座位上。到了告訴我。”

出陽心想壞了,演唱會現場有幾千人,這家夥一定是要利用人多的場合製造群體性事件。想罷他給孫小聖使個眼色,讓他給薛隊撥電話。

孫小聖手忙腳亂地掏手機,掏出來一看傻眼了:剛才給王鹿羽、柳星沉撥了無數個,手機滾燙得像餅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黑屏沒電了。他趕緊抓狂地給李出陽做手勢。

李出陽沒辦法,帶著孫小聖往體育場裏走,走到入口出,正趕上一大群胖妹嘰嘰喳喳地出來撒歡。出陽留了個心眼兒,跟電話裏的人說:“我們已經回到座位了。”

“你想好了再答複我。你騙我一次,我就讓他們早死一小時。”對方咬字清楚。

出陽心想不妙,這家夥一定就在周圍,要麽就在能把體育場盡收眼底的監控室裏。出陽帶著小聖走到座位上,說:“這回我們到了,你繼續說吧。”

對方說:“現在,你們走上舞台。五分鍾之後我會再打給你。如果不照做,後果你知道。”說罷對方便掛了電話。

出陽把手機放下,孫小聖一臉急切地問:“怎麽說的?”

“說現在讓咱們上舞台去。”

現場大喇叭送出廣播:“請觀眾按順序入席,演唱會下半場即將開始。”然後舞台上各種燈光開始打亮,樂隊也準備好了。不少歌迷已經陸續就坐,有的連熒光棒都打開了。出陽身後的那群胖妹又推著鬧著回了觀眾席,像一堆從籃子裏掉出的西紅柿,蹦蹦躂躂地充滿喜感。

孫小聖說:“這不是扯淡呢嗎?你怎麽上去還不怎麽讓人轟下來!”

李出陽邊往前走邊說:“那怎麽辦?!他隻給五分鍾!”

“你還真準備上去?”小聖簡直不敢想象一會兒要發生什麽。

綁架案都是要先穩住劫匪,拖延時間,尋找機會。所謂穩住,就是必須先要滿足他的條件,否則劫匪很容易狗急跳牆,自絕後路。如果柳星沉和王鹿羽因此被撕票,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他們走到前排時就已經有保安上前詢問了,他出示了工作證,說是有事情要辦。保安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匯報,出陽已經拽著小聖來到了舞台底下。

第一排是VIP,屬於骨灰級歌迷。柳軒轅正在台上和一幫大胸肌舞男又蹦又跳地唱一首快歌,VIP歌迷們搖著熒光棒聽得入迷,倒是沒人注意到他們。出陽抬手一看表,還有三分鍾。又等了一會兒,隻剩下兩分鍾了。

舞台上唱得正酣,出陽腦門兒上拱出一層汗,正猶豫著,旁邊一個胖胖的工作人員帶著倆保安過來了:“你們兩個……在這兒幹什麽呢?有票嗎?”

孫小聖把工作證掏出來給工作人員看一眼:“我們有事要上一下台……”

“什麽?上台?”工作人員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我們要上下舞台。”孫小聖抻著脖子瞄著台上,柳軒轅帶著一群人還在那裏蹦個沒完沒了。

“你們上台幹什麽?我們這兒在演出呢,沒看到?”工作人員瞄著小聖和出陽,發現倆人裏麵穿的衣服都一樣,都是印有一隻小狗的T恤衫。工作人員的眼神開始有些異樣了。

眼看五分鍾到了,小聖想,不成功則成仁,心一橫,突然就向台上衝去。李出陽還沒反應過來呢,他都快跑到台中央了。工作人員轟著保安:“趕緊過去攔呀!”

還沒等保安追過去,靠邊蹦躂的兩個舞男也發現了他,以為是**上腦的歌迷,自覺地過去阻攔。孫小聖兜了一個圈,往舞台裏側跑去。最中央的柳軒轅也看見了孫小聖,使勁衝外麵打手勢。保安加快速度跑到小聖身後,又不敢大喊大叫,又不敢影響舞蹈陣型,更不敢衝撞柳軒轅,幾人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玩起了貓抓老鼠。

李出陽也跑了進來。場麵更複雜了,兩個伴舞的追李出陽,兩個保安抓孫小聖,工作人員在場邊滿頭大汗地叫救援,柳軒轅還在硬著頭皮唱快歌。也趕巧了,這首大俗歌叫《追趕心碎的我》:“我現在,很陶醉,伴著一點點心碎;追趕我,難麵對,逃避令我更無畏;哎哎哎哎哎!你追我的腳步很快,因為我的心跳比它快幾倍!哎哎哎哎哎!看你滿頭的汗水,追得我心已後悔……哎哎哎哎哎!”

歌迷們全看見了台上的鬧劇,驚呼聲、議論聲不絕於耳。台上舞蹈陣型完全被打亂了。孫小聖跑暈了,直衝向柳軒轅。柳軒轅嚇得尖叫驚呼:“哎喲喂,討不討厭!”腳腕子一扭,咕咚一下摔了個屁蹲兒。衣服上的話筒掉在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台下女歌迷驚聲尖叫:“軒軒小心!”“好心疼!”“軒軒不哭!”

全亂套了。

孫小聖也不知道該往哪兒跑,反正不能下台,下了台柳星沉說不定就沒命了。但一圈一圈繞下來,再加上好幾個人前後夾擊、步步緊逼,他體力也透了支,柳軒轅的話筒轟隆一響,他被震得腳下一軟、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被吸到了地板上,再睜開眼時,已經被人四仰八叉地抬著往台下走。孫小聖又蹬又踹、嗷嗷號叫:

台下歌迷這會兒義憤填膺,恨死這兩個製造事故的神經病了。再加上他們的男神柳軒轅摔倒負傷,歌迷們悲憤交加,統一口號高喊著:“下去!下去唄!下去喲!”

站在舞台邊上滿頭大汗的工作人員指揮著保安:“你們趕緊的呀!仨人抬一個都抬不動,一分鍾之內抬不下去都給我滾蛋!”

李出陽看那邊孫小聖已經“陣亡”,自己也累得像餓狗,感覺天旋地轉、氣血倒流。旁邊有倆舞男朝他過來,他支著膝蓋對他們說:“別過來……我……我……救人……”

“你還是先救救你自己吧!”一個渾身肌肉的舞男摩拳擦掌。

李出陽竟然無言以對,靜思兩秒,他掏出槍,直指肌肉男。

場上音樂停了,肌肉男定住了,台下歌迷全傻眼了。

肌肉男忽然哈哈大笑:“小子,拿把仿真槍,嚇唬誰呢!你當哥是嚇大的?”

出陽想鳴槍示警,但又一想,萬一嚇到歌迷,回頭都著急逃跑出現踩踏就得不償失了。想罷他把槍插回腰間,想辦法拖延時間:“大哥,你聽我說,我是警察,你們這兒有個綁匪劫了兩個人質。”

“喲嗬,我頭一次看見拔出槍還往回塞的警察!”

倆人正在周旋,孫小聖那邊已經被完全控製住,正仰著麵伸著腿被往外帶。小聖嗓子都喊啞了,腦子都缺氧了,已經是任人宰割了。忽然他感覺臉上一涼,緊接著又是一下,但雙臂都被拽著又沒法去摸。這時抬著他的幾個保安發現狀況,驚叫著說:“這是怎麽回事啊?我的媽呀!”

小聖咕咚被扔了下來,後腦著地,眼冒金星。外頭工作人員氣急敗壞地喊著:“你們搞什麽?怎麽又給放下來了?”

工作人員跑過來,也是一聲大叫。孫小聖終於騰出手來摸臉,一摸,滿手的血。小聖嚇壞了,沒感覺自己磕哪兒碰哪兒呀,怎麽瞬間就掛彩了?

忽然腦瓜頂又是一涼。他抬頭一看,好像有個人軟綿綿地臥在燈架子上。小聖明白了,朝著那邊和肌肉男抓弄在一起的李出陽大喊:“人在上麵,在上麵!”

眾人全朝十幾米高的燈架子望去,又是一片驚呼。李出陽跑到下麵仰頭看去:“好像是王鹿羽!”

血還在往下滴,一邊的保安和伴舞也愣了神。工作人員拿著部對講機大叫:“怎麽回事?燈架子上怎麽上去個人?你們怎麽看的?”

李出陽說:“不用問了,肯定是剛才中場休息時上去的。”

工作人員招呼旁邊保安:“給我爬上去看看!”

李出陽說:“你們別上去了,上麵估計還有綁匪。我們上去吧!”

演唱會的燈架子一般都是臨時搭起來的,籠罩整個舞台,呈一個門型。李出陽和孫小聖分別從兩邊往上爬,工作人員和伴舞們在底下看著,又找來一些棉墊子放在下麵,怕倆人失足掉下來。架子是無數根鐵棍支起來的,結構上有點兒像鐵塔,但遠沒有鐵塔結實,一抓一踩間總是搖晃。台下歌迷跟看大片兒似的看著這倆年輕警察往上攀爬,有的還加油鼓勁,全然忘了一分鍾之前還要殺他們而後快呢。

李出陽從對麵上來了,看孫小聖一拱一拱地前進,覺得極不靠譜。他喊道:“你別過去了,我去吧。你在原地等著。”

李出陽抓著身下的鐵杆一步步向王鹿羽挪過去。靠近一看他才發現,王鹿羽身上全是血,左大臂上有一道挺深的刀痕,鮮血從傷口往外滲,流到身下的鐵杆子上,又順著杆子往下滴。李出陽問:“你怎麽樣?能動嗎現在?”

王鹿羽氣若遊絲:“星沉……還在他們手裏。”

“誰?”

“他們……他們有好幾個人。”

“他們現在人在哪裏?”

“……就在舞台後麵。”

王鹿羽看上去有點兒像失血過多的意識模糊。李出陽也不敢多問,怕回頭他直接暈了從上頭掉下來,便說:“來你扶著我,我先帶你下去。”

說著李出陽靠近他,王鹿羽卻紋絲不動:“他們讓我告訴你,讓你現在把槍拆了,然後把槍托從這裏扔下去,要不然……要不然他們就弄死星沉。”

李出陽一愣,心想,這劫匪絕非等閑之輩,還知道拆槍一說。他湊近王鹿羽耳朵,說:“我先帶你下去,保證你安全再說。”

王鹿羽身上的血還在滴,眼睛也是熱淚盈眶,幾乎是哀求的口氣:“出陽,你不要管我。我求求你救救星沉。她剛才都答應我的求婚了……我們……我們太不容易了。”

李出陽喘著粗氣,聲色俱厲:“可是沒有槍,咱們說死就死!”

王鹿羽說:“那你就讓我死吧!你們不用管我了,趕緊去找找星沉吧。”王鹿羽死死拽著身下的鐵杆,任憑李出陽怎麽拽都不挪窩。

李出陽想了想,說:“好,我聽你的。我現在拆槍,然後你跟我下去。你這樣流血一會兒就會昏厥掉下去的。”

說著李出陽從後腰拔出槍就要拆,餘光瞥到王鹿羽胳膊上的傷口,忽然定神兩秒,在與王鹿羽目光交會之際,出陽伸直手臂,拿著槍直指王鹿羽的鼻尖!

孫小聖在不遠處也看呆了,心想這什麽情況,明明是救人,怎麽改殺人了?

王鹿羽痛苦的表情僵住,眼睛都木了。李出陽說:“王鹿羽,你別裝了,柳星沉現在在哪兒?”

“出陽,你在說什麽?幹嗎衝我來?”王鹿羽驚聲疑問。

李出陽目光如炬:“少廢話,我沒時間在這上麵跟你演戲玩兒。別以為自己演得多像,你差得遠呢。”

王鹿羽脖子微微一抬,在李出陽準備進一步靠近之際,忽然伸出右腳猛踹出陽腳下的橫杆,橫杆發出巨大的顫動。出陽腳下不穩,麵朝下摔趴在燈架上。台下發出一陣驚呼,孫小聖也被震得趴在橫杆上,扯嗓子吼道:“王鹿羽,你他媽的在幹什麽?”

孫小聖沒槍,一摸身上,隻有那部硬邦邦的對講機。他想也沒想,掏出來就朝王鹿羽扔過去。對講機正好砸到王鹿羽胳膊上的傷口,他疼得整個身子一歪,李出陽趁機跳起來向他撲過去。王鹿羽被李出陽撲了個趔趄,下意識地伸腳一踹,出陽一下跌進橫杆間的空隙裏,眼看就要掉到舞台上。台下驚叫聲連連,好些人都捂住了眼睛。再看出陽,已經抱住了橫欄下的一盞舞台探照燈,但那盞燈禁不住出陽的體重,帶著線下墜到半空中。

“趕緊去斷電源!”台下有人喊道。

出陽抱著滾燙發熱的燈在空中打轉,手裏的槍也掉到了舞台上。王鹿羽扒著橫杆站起身來,發現自己的槍也在剛才混亂中失手掉下。孫小聖見狀,趕緊示意舞台上的保安把槍扔上來。保安慌忙地撿起槍,一扔,偏離小聖好幾米,掉下來再扔,偏得更多。王鹿羽這時離出陽越來越近,孫小聖一看等不及了,像八爪魚一樣飛快爬過去。王鹿羽朝孫小聖大喊:

“你別過來!要不我讓他掉下去!”

孫小聖舉起雙手:“好好,我不過去,你也住手!”

王鹿羽慢慢站直身體,再次喝令孫小聖:“別過來!”

孫小聖問:“你這是為什麽啊?誰讓你這麽幹的?”

王鹿羽說:“我要見柳勳!”

小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你沒事吧?要見他也得去墓地,他要在這兒出現了,你還不嚇死?!”

王鹿羽說:“你們少騙我,他根本沒有死,對不對?”

小聖說:“怎麽可能?人都燒了,我們一起組織去參加的下葬,這怎麽騙你?”

王鹿羽說:“我給你二十分鍾時間去聯係,讓柳勳現在出現在我麵前,要不然我就讓柳星沉死!”

小聖說:“你這不是犯神經病嗎?我怎麽給你聯係?你給我個閻王的手機號,我就能給你聯係!”

王鹿羽不理小聖了,走向李出陽上方,使勁搖晃出陽拽著的燈線。出陽被晃得七葷八素,扭臉一看身邊還有盞小一點兒的冒著綠光的追光燈,伸手過去一扭那燈,讓它正好往上方照去,王鹿羽被晃得一屁股坐到了橫欄上。

孫小聖拿出談判大師的架勢:“鹿羽,你是不是被誰利用了,咱們有話好好說!你先跟我們下來!柳勳都死了,你還對他不同意你和柳星沉的事耿耿於懷?你就那麽幼稚?趕緊下來,咱們有話好好說!”

“我下不來了,我這一輩子也下不來了!”王鹿羽嘶吼著,明顯有些喪心病狂了。

這時候舞台上的所有燈都唰地熄滅了,應該是被工作人員斷了電。王鹿羽又朝出陽走去,孫小聖也失去了耐心,蓄勢待發要朝他躥過去,這時看見底下工作人員朝他比畫手勢,再一看,一把槍竟然順著一根繩升了上來!

孫小聖抓半天抓不到,底下人也是瞅著幹著急。工作人員隻好先疏散現場歌迷,各個通道打開,幾千人被轟著趕著匆匆退場。孫小聖見王鹿羽還在不停地割李出陽上麵的那根電線,急得滿頭大汗:“你快住手,有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

“我說了給你二十分鍾見柳勳,要不然柳星沉和他,都得死!”

底下工作人員忽然想到一個辦法,他指揮著台下工人,嚐試著把威亞繩子往李出陽的方向移動。

李出陽抱著探照燈已經快堅持不住了,王鹿羽拿著刀衝孫小聖比畫:“聽見沒有!現在就聯係你們刑警隊,我要見柳勳!”

小聖想,這個判沒法談。但凡有個實際要求都能將就著拖延時間,但他要見柳勳可怎麽給他解決?給他把靈位抱來?哭笑不得之際,又擔心李出陽體力耗盡摔下去,一時間六神無主,都不知道怎麽接話了。正僵持著,就聽台下有人喊話:“王鹿羽,你被包圍了,趕緊下來,有什麽事下來說!”

小聖低頭一看,是薛隊帶著三隊的同事們都趕到了,心裏一下有了底,緊著朝他們揮手。薛隊拿著個大喇叭,一邊跟王鹿羽談判,一邊指揮蘇玉甫和黑咪等人往燈架子上爬。王鹿羽猜到他們的路數,大喊道:“誰也不許上來!”說著又使勁晃著李出陽頭上的電線。李出陽被晃得七葷八素,汗順著脖子往下流,一滴滴地全掉在了舞台上。再看那根移動過來的威亞繩子,已經距自己幾米之遙。

“王鹿羽,你想見的人在這兒,你有什麽話下來跟他說!”薛隊喊道。

孫小聖往台下一看,隻看到一群人已經站在了舞台上,但因為垂直的角度,隻看到了一個個腦瓜兒頂,具體都有誰還認不出來。王鹿羽也喊:“讓他站到攝像機前麵!”屏幕兩側各有一麵挺大的LED屏幕,對應著舞台前方的攝像機進行實況轉播。緊接著,孫小聖和李出陽在LED屏幕裏看到了這一生中最不可思議的畫麵!

柳勳出現在了屏幕裏,衝王鹿羽喊話:“我來了,你先下來!”

王鹿羽忽然大聲尖笑:“果然是這樣!……你們玩兒得夠狠!”

孫小聖腦子一亂,差點兒從上麵栽下來。再看薛隊,已經搶過了柳勳手裏的喇叭,繼續衝王鹿羽問話:“人你見到了,你到底想怎樣?”

“讓他上來!隻許他一個人上來!”

柳勳慢慢順著架子往上爬,王鹿羽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他,手裏的刀緊緊握著。李出陽這時看見威亞繩子已經近在咫尺,伸手一抓,縱身一躍,雖然被重重地墜了一下,但還好找到了平衡,不用抱著那個笨重的燈罩了。工作人員讓人升起威亞,李出陽一米一米地靠近燈架。王鹿羽還在握著刀等著柳勳上來,出陽已經爬到了橫杆上麵。

柳勳從孫小聖一側上來,孫小聖看見果然是柳勳。那個曾經對他器重而嚴厲的老師,那個讓他感念於心、沒齒難忘的恩師,那個他眼瞧著淒涼下葬、含恨而終的柳老大,竟然又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孫小聖腦子裏湧出無數個念頭,又沒個章程,最後眼圈紅了,話也說不利落了:“老大!你這是……你竟然真的沒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勳衝他擺了擺手,示意先不要說話。再看王鹿羽,已經瞪著眼睛朝他步步逼近:“我知道你帶槍了!但沒用,殺了我,你這輩子也見不到你女兒了!”

柳勳自覺地翻著衣兜,甚至把兜裏子都扯了出來:“我沒帶槍。我上來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帶你下去,帶我的兩個學生下去。”

王鹿羽停住腳步:“我是不會下去的。咱們做個交易怎麽樣?”

“什麽交易?”

“一命換一命。你現在從這裏跳下去,我保證柳星沉沒事。”王鹿羽冷冷笑著。

“王鹿羽,你這是為什麽啊?”孫小聖實在忍不住問道。

王鹿羽說:“這你就要問問他了。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家破人亡!他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騙取了我爸的信任,卻把他出賣了,然後自己升了官評了功,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柳勳說:“果然是你!王鹿羽,你竟然真是逯儼榮的兒子!”

孫小聖乍一聽這名字有點兒耳熟,還沒對上號兒呢,又聽王鹿羽說:“當年你事成之後,怕被我們找到,整了容,否則我早就弄死你了!也不會猶猶豫豫到現在!”

孫小聖想起來了,那個逯儼榮正是之前自己在單位檔案室裏看到的那本案卷上的名字。逯儼榮當年製造了轟動古城的製毒販毒大案,盧宣臣是他的手下。當年逯儼榮被擒,盧宣臣逃跑,沒想到逯儼榮還有個兒子流落在外。

柳勳說:“秋天那兩起滅門案,都是你跟盧宣臣做的?”

王鹿羽說:“對,他們都該死!可是你更該死!”

“你這個畜生!”

王鹿羽定了兩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是畜生,你是小人,這是殊途同歸的命運。”

“你知道你爸當年害了多少人嗎?你還家破人亡,這你怨不得別人,隻能怨他為什麽幹這種下作的事情!”

“你到底想怎樣?”

王鹿羽抬手指著柳勳:“當年我承受的,我要加倍還給你。你現在從這兒跳下去,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柳星沉也會安然無恙。如果你不跳,那我就跳下去,這樣你永遠也找不到你女兒了!”

孫小聖低頭看看下麵,從腳下到舞台至少有二十米高,一旦跳下去必死無疑。一陣風刮過來,他們頭發都被吹得發飄。王鹿羽咄咄逼人:

“你聽見沒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跳我就跳!反正我什麽都沒了,我也不在乎死在這兒!”說著他就扒著欄杆,準備往下跳。

柳勳向他做了一個手勢:“你別動!好,我跳!”

王鹿羽說:“快點兒!”

下麵一群人開始飛快地鋪棉墊子。孫小聖看見李出陽已經靠近王鹿羽,出陽給他使了個眼色,小聖假意反對柳勳:“你怎麽能跳下去!跳下去命就沒了!”

柳勳也看見了王鹿羽身後的李出陽,推了推孫小聖,意思是讓他靠邊。孫小聖假裝攔著他。王鹿羽等不及了,咆哮起來:“快點兒!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出陽猛地往前一躥,把王鹿羽撲倒,柳勳和孫小聖趕緊上前幫忙按住。下麵蘇玉甫、黑咪和樊小超等人飛快爬上燈杆,一起按著王鹿羽把他架了下來。薛隊在底下三下兩下給王鹿羽上了手銬,大聲問:“柳星沉現在在哪兒?”

王鹿羽被李出陽按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孫小聖推了他一把:“你還是不是人!她和你有什麽恩怨,你這麽算計一個姑娘,你對得起她嗎?你想想,你剛才是怎麽跟她求婚的!”

柳勳也走到他麵前,說:“小子,你聽著,我知道是盧宣臣蠱惑了你。那兩起滅門案你也隻是放哨的,並沒有參與殺人。一切都還來得及,隻要你說實話,你還是能被寬大處理的!”

“你怎麽知道我沒殺人!我告訴你,都是我殺的!”王鹿羽一臉狠毒。“兩起殺人案現場都隻出現了一個人的足跡和指紋,經比對全是盧宣臣的。附近群眾看到你和他在死者家門口出現過,所以說當時你隻負責放哨,沒有參與殺人。這些我們都知道。”柳勳說。

王鹿羽一臉不屑:“那又怎樣?幹都幹了,我也就這樣了,繼續活著也隻能在監獄裏!”

柳勳說:“你和盧宣臣不一樣!他早就想要我的命,而你卻一直在猶豫,因為你對星沉是動了感情的,你怕認錯了人,對不起她,所以盧宣臣才會背著你單獨攻擊我。我相信你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你是不會傷害她的!”

“你別說了!”王鹿羽蹲在地上,汗出得太多了,腦瓜頂升騰起一陣白霧。

王鹿羽抬頭起,瞪著李出陽:“你是怎麽發現的?”

李出陽說:“因為你胳膊上的傷口劃得太不專業了。你好好看看你胳膊上的傷口,傷口在左臂,明顯是左邊刀口深,右邊刀口淺,這就說明是你自己用右手劃的,深入淺出。同時你這條傷口周圍還有兩三個小刀口,這就是法醫常說的‘試刀創’,是用來試疼痛度和下刀位置的。其實想到這步我還沒百分之百確定就是你幹的,因為我不可能扔槍,隻能試著這樣把幕後的人引出來。沒想到你就不打自招了。”

王鹿羽說:“李出陽,我很佩服你。那次在動物醫院,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李出陽說:“所以現在我給你機會告訴我們柳星沉在哪裏。這是你主動坦白的唯一機會,對你隻有好處。不過你記住,即使你不說,最後我也能找出她來。到時候性質不一樣,我也沒法幫你說話了。”

王鹿羽低頭歎氣,一臉的仇恨漸漸化為苦怨:“好,我說。她在地下車庫二層B區的一個倉庫裏。”

孫小聖扭頭就往車庫跑去,薛隊給黑咪打了個手勢,黑咪也隨後跟了過去。李出陽讓樊小超和蘇玉甫押著王鹿羽往外走,薛隊過去問他:“你怎麽樣?沒受傷吧?”

李出陽看也沒看他,匆匆往外走。一群人走到體育場外,正逢跨年時刻的到來。不遠處一座大廈上臨時安的電子鍾顯示著倒計時,無數市民在底下齊聲數著:“十……九……八……七……”還沒數完,夜空中就出現了許多煙花。煙花真美,把整條街映得花紅柳綠。一陣爆竹的火藥味兒吹過,李出陽吸吸鼻子,胸口卻更加憋悶。

不遠處,孫小聖抱著暈倒的柳星沉上了警車。柳星沉好像被王鹿羽灌了藥,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薛隊原地叫了急救車,抬眼再看李出陽,已經走出幾百米開外了。

“你幹什麽去?”老薛快跑幾步,嘴裏吐著白氣。

“我先回家了,累了。”李出陽目不斜視。

“……你先跟我回隊裏。今天晚上咱們還要開個緊急會。”

柳勳這時也過來,看了看出陽,又看了看老薛,說:“讓出陽跟我坐小車回去吧。”

薛隊說:“你還是跟著急救車一起送星沉去醫院吧,這兒交給我。”柳勳說:“我看了,星沉應該是中了乙醚,程度不太深,一會兒我把出陽帶到隊裏,我再去看看。”說著他又指指李出陽,悄聲跟薛隊說:“他,一般人可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