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闖大禍

回到隊裏後,薛隊指揮大家趕緊辦理韓勇的案件。一屋子人夾著紙和筆作鳥獸散,臨出門前老薛叫住李出陽,說有些事問他。孫小聖前腳邁出門,後腳卻定在原地。隻有薛隊長和李出陽的辦公室變成了軍機重地,孫小聖需要密切關注。小聖怕是薛隊要交給李出陽什麽神秘任務,便假裝在門口要點煙,趁大家走幹淨趕緊趴在門口偷聽。

果不其然,他聽見薛隊跟李出陽說:“傷害柳勳的嫌疑人抓到了。”

孫小聖一驚,臉上的肉都擠進了門縫。李出陽也很意外:“是誰?”

薛隊說:“這人名叫盧宣臣,外號盧蝙蝠,戶口在本市,但是近年來不在本地,好像是從雲南那邊過來的。一隊將其鎖定後,這個人跨省逃往了碧嶺,後來一隊在網上給他掛了逃犯,現在碧嶺警方已經將他控製,隻等我們過去接人。”

李出陽撕開桌上的一袋餅幹,邊嚼邊說:“您是讓我過去接人?”

薛隊說:“是的,一隊現在一半的人上了一個交辦案件,還有一半人繼續進行取證工作,其中沒有適合出這趟差的,隻能跟咱們借人,我想的是讓你和黑咪去一趟。由你牽頭,我也放心。”

李出陽還沒表態,孫小聖騰地就衝進屋來大呼小叫:“讓我去吧!薛隊,讓我去,柳勳是我的老師,我是一定要去的!”

孫小聖這麽胡來不是一回兩回了。他開會接下茬、抓人跑丟鞋、筆錄寫病句、上勤去錯崗,形成了一整套的搗亂體係。但這次事關重大,老薛有些忍無可忍:“誰讓你進來的?你怎麽跟秦昭一樣,還學會聽牆根兒了?什麽臭毛病這是!”

孫小聖也格外重視,指著李出陽看著薛隊:“為什麽讓他去不讓我去?”

老薛說:“這是組織安排!”

“安排也應該科學合理吧?柳老大是我的老師,沒人比我更了解他!”

“接個逃犯,和了不了解柳勳有什麽關係?亂彈琴!”

“那為什麽讓他去不讓我去?”

老薛瞪著牛眼,倆鼻孔都要往外噴氣:“我說了,這是安排,是命令!你要是再跟我這兒胡攪蠻纏,我就讓老謝把你從我這兒調走!”

老薛把孫小聖推出門外。小聖又氣又急,抓耳撓腮無計可施,隻能一邊踢牆一邊往前走。沮喪和委屈混合成一種苦感,從肚裏一直苦到他舌頭尖。小聖之所以委屈,是因為這回真的不是跟李出陽爭風吃醋,而是確實想為他的柳老大做點兒什麽。柳老大挺了他四年,畢業之後他卻連頓飯都沒請人家吃過。幾次打電話不是請教問題就是過節拜年,草草了事,各種敷衍。現在柳老大遭遇不測,自己完全有能力幫他報仇,卻被領導橫在門外。可恨的是李出陽倒被委此重任,自己真是沒臉活下去了。——當然,也無顏麵對九泉之下的柳勳了,死也是沒臉死了!

活不成死不了,孫小聖人不人鬼不鬼地在樓道裏晃悠,碰見剛從辦案區出來的黑咪。黑咪喊他:“你幹嗎呢?找你做筆錄找半天了,趕緊的!”

小聖腦子活,看見黑咪又有了主意。他跟黑咪說了此事,問他能不能跟薛隊說說把機會讓給自己。黑咪家裏有孩子,當然不想出差,但是對於孫小聖的求助也愛莫能助:“不是我說你,我要是老薛我也不讓你去。你和李出陽見麵兒就掐,讓你倆一塊兒去執行這任務,不是等著出事兒嗎?要我說,這事我去跟他說也不會有啥結果。”

小聖一聽也是,怪隻怪平常李出陽太賤,把倆人的矛盾全公開化了。就像一對狗男女一樣,誰都關注著又誰都忌諱著。他一邊摳牆皮一邊歎氣。

黑咪想了想,說:“我倒有一個辦法,既然老薛讓李出陽帶隊,你可以去求求他,讓他跟老薛說說,帶你去。隻要他那關過得去,我覺得老薛心裏就有數了。”

孫小聖佩服他的邏輯:“你讓我去求他?”

黑咪見他一臉被非禮的表情,揮揮手說:“也是,就算你能拉下臉求他,他也不見得答應。不,是肯定不答應。”

小聖出門去買煙,心裏還盤算著怎麽能夠鑽個空子出這趟差。正想著,忽然聽傳達室保安叫他,說有快遞。小聖前兩天脖子落枕,買了幾塊膏藥。正在拿快遞之際,發現傳達室的桌上還躺著一封信,字跡娟秀,散發香氣,落款是北京,一看就是女孩兒寫的,收件人是刑偵支隊李出陽。小聖左顧右盼確定沒人注意,做賊似的拿起來看了半天,腦子裏忽然閃出一個燈泡。他趁沒人,悄悄把那香噴噴的信塞進自己屁股兜,回了辦公室。

屁股後貼個女孩兒的信,他好像被一隻小香手推著走,都發飄了。辦公室空無一人,小聖上躥下跳地找地方藏信。抽屜裏不行,李出陽一找一個準兒;飲水機下麵不行,回頭濕了李出陽再跟他玩兒命;櫃子裏也不行,亂七八糟的全是紙,回頭塞到哪兒沒準兒自己都忘了。小聖權衡半天,最終把信藏在屋頂空調口裏。一會兒工夫,李出陽回了屋,見小聖也沒說話,到書架子前找一本法律書。

出陽邊找,小聖邊往旁邊湊。出陽不理他,兀自找書,掀起的塵土刮了小聖一頭一臉。小聖也不惱,笑嘻嘻地說:“我昨晚上做了一個夢。”

李出陽繼續翻著書,書又多又亂,哪本沒用哪本往外冒。

小聖繼續說:“這個夢呀,好奇怪呢。夢見一個姑娘,在北京一幢小小的房子裏,孤獨……落寞……形單影隻……心事重重。北京的街頭車水馬龍,而她自己呢,卻是孤身一人……”小聖陶醉地說著,伸出胳膊在空中比畫,像背誦一篇酸得沒人看的情感散文。

李出陽說:“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小聖現在脾氣奇好,仍是笑模笑樣:“她那麽孤獨,怎麽辦?於是她提起筆,給遠在他鄉的情人寫信。要說也奇了怪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她這個情人,也叫李出陽。”

李出陽聽出味兒來了,打量他渾身上下:“你怎麽知道的?”

小聖像得勝將軍一樣有快感,唰地坐到出陽寫字台上,拿起他的半包餅幹往嘴裏塞。李出陽飛快走到他身邊,伸手摸他兜:“你是不是拿我信了?”

小聖鼓著嘴邊嚼邊往一邊躲:“你幹什麽你?別動手動腳的。男男授受不親。”

“把信給我!”

“我都說了這是我的一個夢!不過夢裏的女孩兒挺漂亮呀,長得吧,有點兒像劉詩詩那種感覺,眉清目秀的……”

“孫小聖!”出陽一把把孫小聖從寫字台上拽下來,三下五除二翻遍他身上所有的口袋,卻什麽都沒發現。李出陽沒耐心了,“孫小聖,趕緊把信給我,小心我抽你!”

“你又想動手?你那一箱碳素筆還沒賠呢!”

李出陽指著他鼻子:“行,你有種,你給我等著。”說著便在屋裏翻箱倒櫃找信。他料想孫小聖不會藏得太遠,但是找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孫小聖就站在旁邊笑吟吟地吃餅幹,心裏那個得意呀,好像蹭票的在看大戲。

李出陽滿頭大汗地看著他,然後猛地抓住他脖領子:“你有病吧!私藏人信犯法,你知道嗎?”

“誰告訴你我拿你信了?我隻不過說了一個夢而已,瞧給你急的!”

李出陽鬆開他,狠狠地點了下頭:“行,我不要了。”說著就往外走。這可在小聖計劃之外,他硬著頭皮追過去:“哎哎哎,你聽我把話說完。”

“滾蛋!”

“說不定我再做一個夢,就知道那個北京妞兒給你寫的信在哪兒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李出陽扭過頭,一臉凶狠。

機會來了。孫小聖弄出一身談判架勢:“我就是想,如果你能……”

“不能!”出陽斬釘截鐵。

“你還沒聽我說完呢!”

“我說了,不行!想跟我出差,沒門兒!看見你,我惡心,我不想吐一路!”

孫小聖舉手立誓:“我保證,這次行動李出陽是總指揮,我一切行動都聽從李出陽同誌指揮,唯李出陽同誌馬首是瞻。俯首甘為孺子牛,肝腦塗地無所謂!”

“滾蛋!”

說著李出陽推門就往外走。小聖趕緊把門關上,一張一合間門板砰砰直響。孫小聖亮出最後撒手鐧:“你要是再不同意,我隻能去醫院找柳老大,讓他勸你了!我就說,李出陽是你學生,我也是你學生,他見不得你受難,我也一樣!我也要為你報仇,不報仇誓不為人!我就不信他不理解,不給我這機會!”

李出陽定住身子看著他,看了半晌,把孫小聖五官都看陌生了。孫小聖平常瘋瘋癲癲的,關鍵時刻更是瘋子。瘋子就是這麽不管不顧,沒個綱常。對付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瘋子,把他當槍使,讓他有效地發瘋。他想了想,奪過小聖手裏的餅幹,向屋裏走去。

“你同意了?”

李出陽瞪著他:“你先把信給我。”

小聖說:“你同意了我再……”

出陽轉身就往外走。小聖趕緊拉住,指著頭頂:“在上麵……”

李出陽踩著桌子把信從空調口拿出來,落了一腦袋的土。他跳下來,拍拍信上的髒東西,推門就要走。小聖趕緊追上去:“你答應我的事沒忘吧?你李出陽可不是背信棄義的人!”

李出陽反問:“你剛才保證的話能兌現嗎?”

於是事情就成了這樣:黑咪家裏有孩子,不宜出差,蘇玉甫又在辦案走不開,樊小超是實習生沒經驗,剩下的幾個女同誌也不方便出這趟任務。薛隊無奈地瞅了瞅麵前信誓旦旦的孫小聖和漫不經心的李出陽,問他倆:“你們想好了?這可不是個小活兒,能確保萬無一失?”

小聖說:“放心吧,薛隊,沒問題的!”

薛隊說:“我重點要說的就是你!你這回能不犯病嗎?”說著他也看看李出陽,那意思一個巴掌拍不響,誰也不是傻子。

孫小聖伸出胳膊和李出陽勾肩搭背,此情此景,李出陽也不好太抵觸,隻能忍住惡心湊合讓他摟著。小聖笑道:“你就好吧!我們倆從大學時就在一起,那關係,不是蓋的!”

出陽想,確實,大學四年,冷戰三年。他都記不起當初倆人鬧翻是因為什麽事了。是因為孫小聖考試時問自己要答案自己不給,是因為刑事技術課孫小聖吹了自己一臉鉛粉,是因為遊泳課他把自己從五米跳台上推了下去,還是因為食堂打完飯他灑了自己一身熱湯?也許全是,也許全不是。事都是小事,但縱觀全局,孫小聖就惡貫滿盈了。

薛隊暗自想了想,雖說孫小聖一貫小孩兒脾氣,但畢竟有李出陽坐鎮,應該還不至於出亂子。出陽慧骨逼人,再長的經也念不歪。再說自己已經在老謝那裏把活兒領下,現在派不出人也坐蠟,於是心一橫索性就拍板了。倆大小夥子刑警帶個逃犯,好像也沒什麽難度係數。他想,自己要是對手下這點兒信心都沒有,還不如告老還鄉來得安穩。

老薛讓他們去槍庫領了把槍,簽了保證書,出陽持槍,出現特殊情況才準使用。倆人準備妥當,第二天就坐上了開往碧嶺的高鐵。孫小聖之前向李出陽以及薛隊保證過,一定無條件服從李出陽的任何安排,自知受製於人,也就低調許多。而且他知道李出陽腦子靈,自己也就不敢露出任何想法,以免李出陽挖坑害他。沒話可說也就沒架可吵,從上車到啟程倆人也算相安無事。李出陽完全把小聖當空氣,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不理他。出陽想,當空氣都抬舉他,就算是一團散發著油膩味兒的尾氣吧。

倆人坐在列車上各行其是。李出陽抱著包蝦條,時而聽歌時而玩手機。孫小聖不敢玩手機,一玩兒就暈車,何況他昨晚忘記充電了,現在手機已經是苟延殘喘狀態。列車剛開沒多久,他脖子又開始疼了,計劃著把昨天買的膏藥貼上。他把膏藥撕下來,才發現自己手太髒,上麵還有不知從哪兒蹭的黑膠。於是他起身去衛生間洗手。

李出陽這邊見孫小聖走了,從包裏拿出昨天收到的信拆開看。信是他高中的女朋友勾月寄來的。高中畢業後勾月就隨父母去了北京,再也沒能和出陽見上一麵。出陽那時候和她好得如膠似漆,被迫分手時也受了點兒刺激,以至於後來勾月三番五次與出陽聯係,出陽都毫無反應。出陽是個決絕的人,他的電話換了,QQ停了,勾月找不著他,不知從哪兒得到他分到了刑偵支隊的消息,開始給他寫信。第一封他收到了,沒回,看了一晚上,失眠了一整宿。這是第二封。

他把信拆開來看,勾月抒發了一些對現在生活的感觸和對過往的懷念。沒什麽實質內容,和上一封大同小異。但出陽還是看得入了神,再一摸信封,又從裏麵摸出一張勾月的大頭貼。勾月頭發長了,人也長開了,眼睛炯炯有神,臉蛋圓潤細膩,扮著鬼臉,出陽不經意地笑了笑。笑完他才想,感情還是挺可怕的,都成過去式了,還能讓他這麽反常。越可怕就越要麵對,他把大頭貼撕開,想著貼到自己的錢包裏。

正在他起身從行李架上掏錢包之際,列車忽悠一下把他晃了一個趔趄。他捧著照片的手一扶桌子,正按到小聖放在桌上的撕開的膏藥上。膏藥正麵是黏的,大頭貼背麵是黏的,被這麽一按,完全粘住撕不下來了。出陽把膏藥拿在手裏摳了半天,指甲都劈了,大頭貼和膏藥還是嚴絲合縫。勾月在小聖的膏藥上調皮地扮著鬼臉,還伴著一股子躥鼻子的雲南白藥味兒,可把李出陽急壞了。這時。孫小聖回來了。

小聖看見出陽攥著自己的膏藥,說:“正好你拿著,幫我貼脖子上吧。”

出陽想,孫小聖臭八婆,絕不能讓他看見勾月真容。便說:“膏藥剛才掉地上了,你換一張吧,這張有些髒了。”

小聖說:“別呀!我就帶了這一張,現在脖子疼得不行,沒事,髒就髒吧,又不是衛生巾,哪兒有那麽多講究。”

出陽還是愣著,小聖伸手就要搶:“你給我,我自己貼。”

“你還是換一張吧,真髒了。”出陽一時也找不到別的借口了。

“髒成什麽樣了?我看看?真是的!”

“……那我給你貼吧!”

出陽徹底沒轍了,心中有氣,捧著膏藥一巴掌就拍到了孫小聖的脖子上。孫小聖大聲尖叫,引來周圍乘客的一陣白眼。那塊暗藏著勾月照片的膏藥就貼到孫小聖的脖子上了。

“嗬!火辣辣的,還挺舒服!”孫小聖亂扭著脖子,一臉銷魂。

李出陽向他脖子瞅去,那膏藥像一塊烤糊了的貼餅子,滿是怨念地粘著孫小聖的脖子。他想到勾月那張天真爛漫的臉和孫小聖車軸一樣的脖子如此親密接觸,胃裏一陣翻騰。同時又怕這膏藥無意間脫落,所以出陽一路上沒事就盯著小聖脖子看。但那膏藥好像質量還算過硬,一直牢牢地趴在小聖皮膚上紋絲不動。出陽邊監督著邊琢磨,隻能趁晚上孫小聖睡覺時,找機會把照片拿回來。

倒是小聖發覺古怪了:“你老盯著我看幹什麽?”

“……誰看你了,我看窗外風景呢。”李出陽指著窗戶。沒想到窗外掠過一塊巨型廣告牌,上麵印著個**肥臀的大姑娘。孫小聖狂笑:“出息!”

李出陽認栽,沒說話。大姑娘廣告牌過去了,外麵過來一大片煙筒,全冒著濃煙。小聖假意看手機,猛一扭頭,發現出陽還是盯著他看。李出陽趕緊又別過頭看窗外。

“有病。”孫小聖對著毛毛蟲一樣的濃煙嘮叨一句。

倆人古怪了一路,下車後拖著行李找賓館。孫小聖知道經費有限,找了家普通賓館,李出陽說太破,拉著他找了家三星級。小聖大喜,怕夜長夢多,衝進去掏出身份證就要開房。前台小姐問幾間,什麽房間。小聖脫口而出:“兩個單人標準間。”

李出陽趕緊糾正:“不要兩間,開一間就行。”

小聖納悶:“為什麽隻要一間?”

出陽說:“經費緊張,能省點兒就省點兒。”

小聖說:“經費緊,你拉著我住星級?”

出陽邊掏身份證邊說:“這裏開一間,和普通賓館開兩間一個價!”

“為什麽非要住一間?”孫小聖匪夷所思。

“因為這裏條件好,我不想住旅館。”李出陽早把台詞設計好了。

沒想到前台小姐一頭冷水澆下:“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裏雙人標準間沒有了,隻有雙人大床房了。”小姐還沒說完就樂得撲哧一聲,估計想看李出陽怎麽接。

李出陽一咬牙:“大床房就大床房吧!”心想大不了自己打地鋪,怎麽著也得找機會把孫小聖的膏藥撕下來。勾月的照片千裏迢迢跋山涉水過來,不能總受這份兒褻瀆。

“我不睡大床房!”孫小聖不幹了。

“我帶隊,我說了算。你不樂意,那你就去睡馬路吧。”李出陽把身份證遞給正在竊笑的前台小姐。孫小聖磨蹭半天也把身份證掏出來,一臉身不由己的悲壯,心想大不了自己就打地鋪吧,他可不敢想象和李出陽同床共枕會是什麽景象。那都不是重口和變態能形容的了,簡直就是反人類。

倆人拖著行李去房間,到了房間,孫小聖就叫服務員加床被子,跟李出陽說自己睡地上。李出陽冷笑:“你睡床吧,我睡地上。”

倆人心裏同時暗暗罵道:“矯情。”

被子送來,李出陽自己趴在地上鋪好,孫小聖躺在**看電視。出陽鋪完被子,問小聖餓不餓,小聖當然說餓。李出陽在高鐵上吃了一包蝦條、兩袋話梅,外加三串窗外買的烤雞翅,他自己光聞味兒了,早就饑腸轆轆了。倆人找了個飯館隨便吃了幾口便回屋休息,準備明早去當地公安局接人。孫小聖打開電視看球賽,李出陽就在一邊等著他睡覺,然後伺機揭膏藥。可孫小聖看球賽看得格外亢奮,手裏攥的可樂罐都捏癟了,一點兒困意也沒有。出陽耐著性子等著,好容易球賽結束了,孫小聖又換台瞧上了動畫片。動畫片是日本的,一群奇形怪狀的野獸對抗一群同樣奇形怪狀的戰士,弄得整個房間光怪陸離、轟轟作響,李出陽煩了:“你都多大了,有意思嗎?洗洗睡吧!”

“你睡你的,這是我從小看到大的,當然有意思。”孫小聖又往電視前湊了湊。

李出陽啪地換了台,電視裏傳出一陣幽幽的旁白:“豬不在吃睡的地方排便排尿,這是祖先留下來的本性,因為野豬不在窩邊拉屎撒尿,以免被凶猛的動物發現。”畫麵裏出現一隻渾圓的母豬,正在豬圈一角忘我地大便。

出陽津津有味兒地看著,孫小聖服了:“你喜歡看這個?豬拉屎?”“你不看你睡覺。”李出陽牢牢地把著遙控器。

孫小聖心想,你看見同類當然親切。倆人看了一會兒,從豬拉屎看到豬產崽又看到母豬的產後護理,孫小聖終於堅持不住了,眼皮子開始打架。李出陽扛了半天,看見了勝利的曙光,趕緊把音量調小,便於促進這位大爺睡意發作。

“母豬在睡覺時一般習慣側躺,因為這樣有利於給小豬喂奶。母豬熟睡之後,身上的肉有時會發生顫動,這是正在長膘的表現。”

孫小聖終於打起了呼嚕,側躺,臉上的肉微微發顫。

李出陽爬上床,匍匐著靠近孫小聖,伸手去摸那膏藥。燈光有些暗,出陽一時找不到膏藥邊緣,隻能輕輕摸索。膏藥貼得真緊,和著小聖大動脈有頻率地跳動。出陽食指在膏藥上蜻蜓點水地劃著,終於找到接縫處,拿指甲一掀,跑空了。再摸,再一掀,仍是紋絲不動。出陽腦門上滲出汗珠,睜大眼睛再次發力,剛掐住膏藥,孫小聖一睜眼,看見李出陽在黑暗中朝自己哈著熱氣伸著手,倆眼瞪得渾圓,耳朵邊還流下一道黏糊糊的汗。

“母豬的**期是性周期的**期,此期限一般為二至四天,平均三天左右,隻有此期才接受公豬的爬跨和**。其中接受爬跨的時間約為五十小時……”

“啊!”孫小聖嚇得從**跳起來。

“你嚇死我了!”李出陽被他叫得一屁股坐下了。

“你幹什麽呢?”

“……我讓你去洗洗,你還沒洗漱呢!”李出陽也有些亂套,指著洗手間說。

孫小聖拿起換洗衣服就往衛生間走,李出陽想,這回該揭膏藥了吧!於是在後麵跟著。

孫小聖回頭問:“你跟著我幹嗎?”

“我上廁所。”

“那你先上。”孫小聖把衣服扔下,又坐下來看電視了。電視裏,母豬的養殖教學片還在沒完沒了、絮絮叨叨,小聖換了台,看一出鬧哄哄的綜藝節目。

李出陽又繞回來:“算了,你先去洗吧。”他想,隻能等孫小聖洗完澡直接去翻垃圾桶了。

孫小聖這才進去洗澡。裏麵嘩啦嘩啦地洗著,李出陽在外麵格外焦急地等著,又怕中途他發現勾月照片大驚小怪,不時還貼到衛生間門口偷聽。一會兒孫小聖擦著頭發出來,李出陽跳過去看孫小聖的脖子。孫小聖一頭霧水:“又怎麽了?”

“你的膏藥呢?”

“我扔啦。”

李出陽跑進衛生間就翻垃圾桶。

孫小聖推門進去問:“怎麽著,你要接著使?”

“你給扔哪兒了?”

“我直接扔馬桶裏衝下去了。”

“……你怎麽那麽沒素質!”李出陽直接把垃圾桶踢倒了。

“你有素質,你踢垃圾桶你有素質!”

“滾蛋!”

小聖說:“神經病。”就要鑽被窩。

李出陽跳上床,迅速把被窩占為己有:“你給我睡地上去!”

第二天,倆人先去了碧嶺的市局辦了手續,然後隨著刑警隊的警車來到了碧嶺看守所。不大會兒工夫,獄警把盧宣臣帶出來了。這是個四十多歲高高壯壯的中年人,濃眉細眼鷹鉤鼻,青龍白虎文雙臂,看著就絕非善類。不過這盧宣臣一言不發、唯命是從,看樣子已經完全認頭。這就是傷害柳老大的嫌疑犯,孫小聖和李出陽心裏都擰上了勁兒,巴不得趕緊把他帶回去問個水落石出。孫小聖沉不住氣,直接問:“為什麽要害柳勳?”李出陽讓他打住,當務之急是將人帶回去,別問來問去漏了自己的底。

李出陽給這個盧蝙蝠上好背銬,幾人搭著刑警隊的車直接去高鐵站。

到了車站,孫小聖才發現外麵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南方城市的冬雨有時格外凶猛,天空青紫雨簾細密,電台裏已經發布預警通知。跟當地刑警告別後,孫小聖和李出陽拽著盧宣臣進站過安檢。安檢機旁是是非之地,一些排隊的乘客嫌慢,大包小包的行李堆了一地,罵罵咧咧地往前抻脖子。之所以慢,是因為前邊有個矮矮瘦瘦的婦女在和安檢員吵架。婦女帶了兩個油膩膩的玻璃瓶,安檢員說**一律不讓過安檢,婦女說這是她自己磨的香油,憑啥不讓帶?安檢員說油類就更不行了,人進站油要扔掉,否則免談。

婦女急了:“這香油費了我好幾罐子芝麻呢,憑什麽讓我扔了!”

“不行就是不行,這屬於易燃品!”

一會兒過來個安檢隊長,可算把香油女請到一邊商量了。小聖和出陽這才帶著盧宣臣排隊過了安檢。沒想到剛通過安檢機,盧宣臣卻吭吭哧哧地蹲在了地上。

李出陽問:“怎麽了?”

“我有肩周炎,一到陰雨天肩膀就特別疼,現在帶著背銬,已經快不行了。”盧宣臣一臉苦相,嗓子又啞又沉。

李出陽說:“等上了列車再說吧,上了高鐵給你銬前麵。”

盧宣臣滿臉痛苦:“小夥子,我肩膀真快不行了,你給我正麵銬著吧,要不我實在是走不了路了。”

李出陽一琢磨,他這樣萬一出了什麽毛病也是麻煩事,回頭再告他們虐待。於是和小聖一起把他手銬卸下來,從前麵銬著。

“能找個什麽東西把銬子給我蒙起來嗎?這樣……太難看了。”盧宣臣用下巴指指明晃晃的銬子。周圍的確已經有不少乘客朝他們側目了。

“你怎麽這麽多事!”小聖嘴上這樣說,還是從行李裏找出一件帽衫給他把手蒙住。

還有半個小時才開車,他們就在大廳裏等著。外麵大雨滂沱,站廳裏麵也未能幸免,一雙雙沾著泥漿的腳踩來踩去,挺好的大理石地麵髒成了花瓜。一個清潔工推著小車過來拖地,拖了這邊髒了那邊,剛跑到那邊這邊又繼續淪陷。小聖和出陽帶著盧宣臣不敢亂走,椅子上人滿了,仨人便在一個角落裏站著等待檢票。

正在這時,忽聽大廳那頭一聲狂叫。出陽和小聖循聲望去,看見那邊的眾人間躥出一個戴眼鏡的男子,正健步如飛地朝他們這方向跑來。眼鏡男的身後還追著一女孩兒,女孩兒邊追邊帶著哭腔大叫:“抓小偷啊!偷我錢包的小偷!”

旁邊乘客全傻眼了,有的站著繼續犯傻,有的跑出幾步沒追上,有的大喊著讓前麵人截住。眼鏡男絕對是個運動員的料兒,身體和心理素質俱佳,帶著旁人的一路驚呼路線精準地穿越站廳,看樣子是想從後門逃出去。盧宣臣突然迎麵大叫:“你站住!這兒有警察!”

小聖和李出陽猝不及防,想過去幫著攔,又一時走不開。這時坐在他們身邊的一個老太太著急地問:“警察在哪兒?幫著追一下啊!”

盧宣臣看著小聖和李出陽:“他們就是警察!”

“警察同誌,幫著追一下呀!這人往站裏麵跑的,很好截的!”

周圍人立刻嘰嘰喳喳起來,眼神全都是質疑的。老太太歪著嘴朝大家說著什麽,不用猜肯定沒好話。眼見那人快跑遠了,李出陽跟孫小聖說:“你看住了,我幫著追一下,你待在原地別動!”

小聖看著李出陽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自己則待在原地守著盧宣臣。盧宣臣戴著手銬左右轉著眼珠子,見拖地的清潔工推著小車慢悠悠地走,留下一片剛剛拖完的如鏡麵一般的地麵。他猛唰地蹲下身,給了孫小聖一個掃堂腿。

地太滑,孫小聖應聲摔倒,脖子狠狠一震,徹底歪住。再看盧宣臣,早已雙手蒙著那件帽衫跑出好幾米了。

孫小聖歪著脖子起身追,大喊:“你給我站住!”

盧宣臣跑到安檢口,那個婦女還晃著兩瓶香油和安檢隊長揪扯不清。他過去用並在一塊兒的雙手一推,婦女以為碰見了恐怖分子,尖叫著雙手捂頭。兩瓶香油在安檢口碎成了八瓣,鮮亮的香油在地上迅速地鋪開一片。孫小聖剛追到安檢口就被地上的油漬滑了一個仰八叉,這時盧宣臣已經跑出安檢通道,直衝向如水簾洞一般的大門了。

李出陽在那邊截住戴眼鏡的小偷,忽聽孫小聖厲聲尖叫,連忙跟他過去追人。沒想到跑到安檢通道也被油漬滑了一個大跟頭,頭撞到安檢機上,鮮血登時流了一脖子。他看見孫小聖已經晃晃悠悠地追到門口了,自己也顧不得疼,鯉魚打挺似的起來繼續追。到門口一看,盧宣臣已經跑到雨如傾盆的大馬路上了。

盧宣臣戴著手銬畢竟不太協調,但前麵罩個帽衫也沒引起太多路人注意。他歪歪扭扭地跑著,想著鑽進什麽胡同或者羊腸小道先貓會兒。雨真大,朦朦朧朧地,他怎麽也找不到這種地方。身後的孫小聖歪著脖子像慌腳雞一樣追著,李出陽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頭鮮血被雨水澆成了粉色,頭發也軟綿綿地糊在腦殼上。路上有行人看著形狀詭異的他們,第一反應都是:仨醉鬼。

他們叫著,喊著,聲音卻都被雨聲淹沒了。李出陽體力好,超過孫小聖,很快要趕上盧宣臣了。此時盧宣臣終於看到了一個胡同口,唰地閃身進去,沒想到是個荒廢的胡同,兩邊都被石頭堆封死了。李出陽跑過去追上,心裏有了甕中捉鱉的底氣,掏出槍:“把手抬起來!”

盧宣臣被逼得步步後退。雨太大,把胡同都淹了。身後是一堵廢牆,隻有半人來高,跳上翻過去就到了後麵的一片樹林。四周正是一片窪地,水已經快到膝蓋,李出陽用槍指著他不敢輕舉妄動,這時孫小聖也追了上來。

“趕緊過來!過來!”

盧宣臣還在步步後退。

孫小聖暗覺腳下感覺不對,仔細看去,一股股渾濁卻極富活力的水正朝著盧宣臣流去。水流在他身後的一塊地方形成了一個越來越大的漩渦。孫小聖大叫:“你別往後走了,危險!快過來!”

盧宣臣根本不聽,猛地轉身就朝那堵矮牆衝去,李出陽也大叫起來:“站住!”

他們話音還未落,盧宣臣整個人一下就陷入了那個漩渦中,不到兩秒鍾,人就從腳到頭被吸了進去。孫小聖跳過去要去抓他,忽然感覺自己也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拽住,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像上了一條傳送帶,自己就奔著漩渦去了。李出陽飛手抓住他的胳膊,卻被他帶倒,一下栽進水坑,整個人瞬間沉沒了。出陽被巨大的動力拽著,頭都揚不起來,嗆了兩口髒水,肺部幾乎都要炸開。眼看倆人全奔著漩渦去了,出陽把手伸出水麵,接連開了三槍!

街上有行人聽到槍響立即跑了過來,看見倆人的險境全上手幫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倆人拖了出來。小聖濕透了,跟穿著緊身衣一樣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又對救命的群眾千恩萬謝。李出陽彎腰扶牆大口吐水,半天才能直身。他卻沒時間感恩,因為眼前的問題太嚴峻了:盧宣臣沒了!

他們趕緊聯係了當地派出所,派出所民警過來查看說這裏應該有一個下水井,可能蓋子沒了,所以一直往下流水。裏麵水流應該特別湍急,讓他們千萬不要靠近。李出陽急了:“現在有人掉進去了,怎麽辦?”民警也沒轍:“那就趕緊聯係消防隊到場吧。這個情況除了他們,別人也沒辦法。”

消防隊很快就來了,在了解情況之後也沒有好辦法。雨依然很大,水流也仍然湍急,再加上井內可能還有有害氣體,從入口處進行營救根本沒有意義,也十分危險,隻能在附近的排水管線出口搜尋盧宣臣的蹤跡。尋找了大概半天時間,雨也小多了,仍然不見盧宣臣的蹤影。李出陽急得在街邊轉悠,看見不遠處有個汽修廠,從裏麵買來了兩個充足氣的汽車內胎。

井口現出來了,黑洞洞陰森森,還泛著一股髒臭。出陽抬著輪胎在洞口比畫。孫小聖問他:“你怎麽個意思?”

“咱倆坐著這個下去,順著下水道找!”李出陽已經試著從井口將輪胎順下去。

“這行嗎?這裏麵什麽樣?”孫小聖歪著頭猶豫,好像這是盤絲洞。

“下不下去隨你!”李出陽已經往下爬。

孫小聖隻能學著他的方法套著輪胎下到井下。井裏又潮又臭,水道上還漂著雜七雜八的垃圾。塑料袋、水瓶子、破衣爛襪子,在水流中眾星捧月地追著他們。孫小聖屁股濕濕地坐著輪胎都不敢仔細看,生怕哪個角落裏忽然冒出一隻奇異生物,甩自己一身生化病毒。

水流還是挺急,李出陽和孫小聖像漂流一樣順著水在下水道裏麵穿行著。出陽用從民警那兒借來的手電在裏麵四處照著,孫小聖則負責呼喚。就這麽漂流了大概一公裏,通過了無數井道,還是一無所獲。水流漸漸緩下來,孫小聖又累又餓,心中一片絕望。

“咱們這回是不是完了?”小聖的聲音在下水道理回**著,顯得幽怨而恐怖。

“我還問你呢,你怎麽看的人?”李出陽恨得牙根兒癢癢。

“地上太滑,他一掃我就摔地上了,脖子還犯病了。”他使勁揉著剛剛回正一些的脖子。

“你行不行,當初誰跟老薛拍板萬無一失的!”

“李出陽,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

他們又互不搭理了,接著往前漂,手電也快沒電了。忽然李出陽看見前麵拐彎處有個黑乎乎的長狀物,似乎有點兒像人腿,趕緊搓著牆刹住,用手電一照,正是失蹤了小一天的盧宣臣。盧宣臣的手銬卡到了水道上探出的半截鋼筋上,才停在此處。小聖緊張地叫著他名字,但翻過他的臉來一看,人顯然已經沒氣兒了。皮膚都泡發了,眼袋高凸嘴唇腫脹,在白花花的手電光下格外嚇人。

小聖一下癱在水裏:“這下……完了!”

薛隊連夜趕到碧嶺。他們在醫院碰的麵,李出陽找醫生包紮頭部,孫小聖得了重感冒找大夫開藥,脖子也沒回正,倆人一個頭裹紗布一個歪脖流鼻涕。薛隊滿胸的怒火也不好發作,氣狠狠地問李出陽是怎麽回事。李出陽說:“賴我,當時旁邊有個小偷跑過,我幫著抓了一把。”

薛隊看著孫小聖:“那你呢?你跑哪兒去了?你也去抓小偷了?”

“我……我在看人。”

“你沒給他上手銬?”

“上了。”

“上了還能讓他跑?”

“上的正銬……他說他有肩周炎。”

老薛抬手就要給孫小聖一巴掌,孫小聖歪著身要躲,脖子扭了一下,又哎喲哎喲地叫起來。

薛隊簡直無言以對了,雙手抱拳:“二位兄台,在下服了!”

更麻煩的事情來了,不知哪個好事的圍觀群眾把事情捅給了媒體,記者竟然摸索著來到了這家醫院。李出陽看著兩個背著單反照相機的人過來就知道不對勁,剛要抽身去通知薛隊,回頭一看,孫小聖弱智一樣竟然跟記者攀談起來了。原來記者以慰問為名,買了好些餅幹、點心和水,邊讓孫小聖吃,邊打聽這其中始末。孫小聖稀裏糊塗地一感動,再加上腹中饑餓難忍,抓起餅幹就吃,然後給記者講起了這件事有多麽陰錯陽差、險象環生。等李出陽帶著薛隊過來,孫小聖一袋子餅幹都快吃完了。

記者拿起照相機要給小聖拍照,薛隊一把攔住:“幹什麽這是?我們工作還沒完成,等完成了會對外公布的。”

記者見他像個領導,直接鎖定目標:“聽說今天淹死的人是個逃犯,是嗎?您對這件事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具體細節我也沒有了解清楚,我們還在調查。”薛隊使勁給孫小聖使眼色,讓他趕緊腳底抹油。

薛隊帶著李出陽和孫小聖往外麵走,記者還在後麵窮追不舍。記者很客氣,措辭也很嚴謹,薛隊也不好發怒,一肚子火隻能用唾沫星子往下壓。他心裏暗想,孫小聖、李出陽,今天你們玩兒的這一票大的,知道得多少人埋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