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的人

狂風中張開翅膀,搖擺的身影依然是一種缺失。

Chapter 1

“喂!找陳柏林。”

“我是。您哪位?”

“丁麗在我手上,如果想讓她活著回去,準備五十萬現金,三天以後我會找你要錢!”

“你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話筒外傳來女人的哭喊聲:‘柏林!你千萬別報警,否則他們會撕票的……’)你聽見了吧!”

“丁麗!丁麗!喂……喂!”

嘟——嘟——嘟——嘟——

迎麵而來的男人腳步淩亂,心事重重的樣子,連上衣領口沒有翻好都毫無察覺。

當他從我身邊經過後,我從電話亭裏走出來,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跟了上去。

我已經跟蹤他大半天了。我不是什麽私人偵探,也不想攔路搶劫,我甚至都不認識我跟蹤的這個男人,隻是受朋友之托幫一個忙。

我跟蹤的男人名叫陳柏林,還有兩天他就要結婚了,而結婚的對象是我朋友李迪的前女友丁麗。這本身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隻是陳柏林與丁麗在錯誤的時間認識了對方。

在我眼中,李迪和丁麗的感情十分穩固,他們倆如果最後沒有在一起肯定會讓很多親朋好友大跌眼鏡,所以當我知道丁麗的未婚夫不是李迪的時候,有點兒不敢相信,卻能夠理解丁麗。

是一場車禍打碎了美好的童話。李迪在隧道裏因為視線不佳,擦碰了一輛私家轎車後撞上隧道的水泥內壁,整輛車燃起了熊熊烈火。車禍時正值夏日,當李迪從火海中爬出來,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都燒壞了,醫院確診為全身燒傷麵積達百分之七十,三級灼傷。

李迪被包裹在層層紗布中,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帥氣瀟灑的李迪了。除了恐怖的外表,他的記憶也出了問題,他似乎想不起車禍這件事來,對自己被燒傷也渾然不知。醫生說他是因為受到巨大外部驚嚇令大腦產生了選擇性失憶,患者不宜受到過度的刺激,需要慢慢調理恢複。漸漸地,眾人開始疏遠變得暴躁乖戾的李迪,丁麗依然不離不棄,她收起了李迪家裏所有的鏡子,生怕他在照鏡子時受刺激。

就是在這個非常時期,丁麗遇到了帥氣的陳柏林,陳柏林隨即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攻勢,加之車禍後丁麗巨大的心理落差,她下定決心將美麗童話的男主角替換成陳柏林。

愛情本來就是一件很感性的事情,但對失憶的李迪來說,丁麗的離開是他無法接受的。

兩天前,李迪來找我,說他正在和丁麗打一個賭。他說服丁麗在結婚前測試一下陳柏林,偽造一起綁架案。

首先,李迪當著丁麗的麵打電話給陳柏林,他假扮成綁匪,讓陳柏林在三天內,交五十萬贖金,並讓丁麗在電話裏告誡陳柏林千萬不要報警。

倘若陳柏林如約而至,才能證明他對丁麗是真心實意的。女人總是對這種測試樂此不疲。

李迪把丁麗安排到外麵的賓館之後,就來找我幫忙了。

簡單來說,是讓我拖延陳柏林交付贖金的行為,讓丁麗對她的未婚夫絕望,這樣李迪才有機會重新奪回她。

這就是李迪的計劃,身為朋友的我幫忙是應該的。

不過,近日因為賭博輸了不少錢,所以我也製訂了自己的計劃,我希望那筆五十萬的贖金,能夠變成我的酬勞。

隻要搶了那五十萬,也就徹底阻止了陳柏林交贖金,一舉兩得。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打起精神,緊緊跟著健步如飛的陳柏林。

很快,他熟門熟路地走進了一幢居民樓,等他進了電梯,我趕忙追上去盯著電梯的顯示屏。

跳動的數字停在了“17”上,我這才按下按鈕,電梯緩緩下降。

電梯開門時清脆的提示音,在安靜的樓道裏格外響亮。門剛開了條縫,就傳來慌亂的腳步聲,一個人影衝進了安全通道,從我瞥見的衣服顏色判斷應是陳柏林。

我探頭張望,發現有一扇門虛掩著,我留意了一下門牌,上麵印著四個阿拉伯數字——1702,邊上寫著主人家的姓——蔣。

陳柏林剛才就是從這間屋子跑出去的,我沒看到他手裏拿著什麽東西,看樣子不是來借錢的。那他為什麽要走得如此匆忙?難道是發現了我在跟蹤他嗎?

突然,我看見1702室門口的地磚上,有半個紅色的腳印,雖然腳印隻有前腳掌,而且顏色很淡,可我的心髒卻不安地跳動起來。

“有人嗎?裏麵有人嗎?”我輕聲喚著往屋子裏走去。

腳下米黃色的地磚略感涼意,房子裏擺滿了白色的歐式家具,應該是個收入不菲的家庭。

就在我踏入臥室的一刹那,看見了一個女人正俯臥在地板上,纖弱白皙的後背上插著一柄刀,從傷處流出來的血看起來極不自然,但我能確定她已經死了。

不知道為什麽,陳柏林倉皇出逃的模樣閃過我的腦海。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正在做的事情有那麽一點兒荒唐,但它絕不會比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荒唐。

女屍突然動了一下,嚇得我退到了臥室門外,我簡直不敢自己的眼睛,女屍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那張被鬈發包裹著的臉,咧著血口對我露出了一個恐怖的笑容。

Chapter 2

“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親愛的,今天你怎麽打電話找我來了?”

“誰是你親愛的!蔣小青,我問你,丁麗那件事是不是你幹的?”

“你那麽凶幹什麽?我做什麽事了?誰是丁麗啊?”

“別跟我裝蒜!”

“陳柏林,你還是人嗎?就算分手了,你至於像仇人一樣對我嗎?”

“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什麽怨氣你衝我陳柏林來,別碰丁麗!”

“有機會我一定會殺了那個賤人!”

“你在家等著,我要當麵問個清楚!”

“詐屍啊!”

我慌不擇路,幾乎是一路撞著門跑出去的。

“站住!”身後的女屍竟然開口說話了,我頓覺兩腿發軟,邁不開步子了。

女屍步步逼近,不知她嘴裏念叨著什麽,很快她已經站在了我的背後。

“你不是柏林啊!他人呢?跑得倒挺快!”

聽聲音是個年輕人,語氣中還帶著幾分俏皮,我一時摸不準什麽狀況。

我咬咬牙,轉過頭去仔細一看,才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女屍臉上和身上的血跡散發著番茄汁的味道,她正用紙巾擦拭著被弄髒的睡衣。

“你沒事吧?”我將信將疑地問道。

“沒事!我就想嚇唬嚇唬陳柏林,誰讓他在電話裏罵我!”女人抬起擦幹淨的臉,精致的五官讓人賞心悅目,是個美人坯子。

“你和陳柏林是什麽關係?”

“我?我……我是陳柏林的女朋友啊!”女人心虛地答道。

“他不是快結婚了嗎?怎麽?”

我的這句話不知觸動了女人哪根神經,她的態度變得蠻橫起來:“結婚了不起啊?那個臭女人失蹤憑什麽罵到我的頭上來啊!”

“那你剛才這是?”

“我裝了一會兒死人,嚇嚇那個臭男人!哎,你幫我把背上的刀拔下來。”女人轉過身子,把那柄刀對準了我。

我握住刀柄,還沒用什麽力就拔了下來,刀尖部分是一個吸盤,刀並沒有插進身體裏,而是吸在皮膚上,因為衣服擋住了透明的吸盤,乍一看,和真的刀沒什麽區別。

這柄刀似乎是個道具,上麵印著特殊定製的字樣,突然我對這個女人有了印象。

“你是蔣小青吧!那個諜戰劇裏的演員!”我恍然大悟道。

“你才知道啊!”她揚揚自得地嬌嗔道,“對了,陳柏林的那個女人到底怎麽了?你們怎麽找到我家裏來了?”

看樣子,女人把我當成了陳柏林的朋友,既然身份沒有被她識穿,我就將計就計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有人綁架了他的女朋友,他正著急呢!”我把綁架的事情粗略說了一遍。

“活該!讓他對我這麽薄情寡義,現在得到報應了!”女人看起來對陳柏林舊情難忘,但又對他拋棄自己的事情耿耿於懷。

我上下打量起蔣小青來,白皙的脖子上是一張即使沒化妝也令人心動的美麗臉龐,天生充滿靈氣的眼睛透著女人的嫵媚,正值演藝生涯旺盛期的她,是眾多人的夢中情人。輕薄睡衣下的曼妙身材,挺拔的雙峰充滿著**。

蔣小青發現我看著她,防範地拉了拉胸前的衣襟。我好不容易才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咽了口唾沫道:“憑蔣小姐這麽好的條件,還怕找不到男朋友嗎?”

“我就想給他一點兒教訓!”惡毒的光芒在蔣小青的眸子裏轉瞬即逝,她換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問道,“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和陳柏林在一起的時候,怎麽沒見過你?”

“我叫唐俊,認識陳柏林的時間不長。”雖然是撒謊,但我還是說了自己的真名,反正告訴她也無妨。

“唐俊,你願不願意幫我一個忙?”說著,她將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輕浮地翹起嘴唇。

“幫你什麽忙?”我悄悄關上了虛掩的房門。

“幫我殺了那個女人。”

她看著我吃驚的表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說道:“我不是真讓你拿刀去殺人。綁匪不是要贖金嗎?陳柏林沒報警,肯定是想自己去交贖金,你隻要攔著他別去交錢就行了;綁匪等不到錢,自然會替我殺掉那個賤女人。”

一天之內,她是第二個對我說這個計劃的人了。

“我這麽做,有什麽回報呢?”我問道。

“我的身體!”

我用食指勾了勾她的下巴,確認道:“真的?”

“事成之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她巧妙地避開我的手指,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我隻要錢。”我推開她後冷冷道。

Chapter 3

“果然不出你所料,陳柏林去找了那個女人。沒想到那個女人也願意出二十萬,讓陳柏林交不成贖金。”

“既然她這麽恨我,這二十萬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拿到手。”

“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吧。不過,剛才出了點兒小狀況,我把陳柏林跟丟了,你知道他會去哪兒嗎?”

“他一定是去找蕭夏了。”

“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這就去。”

“李迪來了,我不跟你多說了……”

掛斷丁麗的電話,我攔了輛出租車,把丁麗發來短信裏的地址告訴了司機,出租車嘈雜的發動機聲充盈著我的耳朵,司機似乎知道我趕時間似的,有點兒瘋狂地超越著前方的每一輛車。

差不多轉了一天,我揉著酸脹的小腿,心裏一遍遍梳理著眼前複雜的狀況。

我之所以肯答應李迪幫他這個忙,原因有三:一是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二是有機會拿到那五十萬的贖金,最重要的一點,因為我深愛著丁麗。

三年前,我和李迪幾乎是同時愛上了丁麗,各方麵都不及李迪的我將這份愛深藏在了心底。這些年來,作為他們的愛情見證者,我竭力掩飾內心對丁麗的愛慕之情,扮演著他倆的好朋友的角色。直到李迪出車禍毀容的那一天,我覺得機會來了。

是我的勸說幫丁麗下了離開李迪的決心,但不曾料到卻為人作嫁。俗話說得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聽到李迪計劃的一瞬間,直覺就告訴我這是奪回丁麗的一次絕佳的機會。

在李迪告訴我他的假綁架計劃前,丁麗早就把這件事透露給我了。

我在李迪的計劃中製訂了我自己的計劃,那便是拿著贖金和丁麗遠走高飛,讓她的兩個前男友鬥得頭破血流,我坐收漁翁之利。

現在多出來了二十萬元,是個不小的**,我不得不小小修改一下我的計劃。蔣小青需要看到丁麗屍體的照片才會付錢,我完全可以和丁麗一起偽造照片。隻是有個問題:我什麽時候去找丁麗拍這照片呢?因為無法得知陳柏林湊齊贖金的時間,萬一我貿然離開,很可能失去搶奪贖金的最佳時機。但贖金一旦得手,李迪就會向陳柏林攤牌,蔣小青就會知道丁麗被綁架是假的,那麽二十萬就泡湯了。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選擇題了,變成了複雜的難題。

對策還沒想到,出租車已經穩穩當當抵達了目的地。蕭夏好像還沒有回來,家裏沒有開燈,於是我找了個角落,點起根香煙,給李迪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被掛掉,一連打了幾個都是這樣,像是不方便接電話。從剛才丁麗的電話裏知道李迪去賓館找她了,他們兩個舊情人獨處一室,難免讓我聯想到一些**的場景。我頓覺不是滋味,在丁麗心目中自己連一個毀容的男人都不如,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

百無聊賴之下,我隨手買了張路邊攤的新聞報,頭版恰巧也報道了本市的一起綁架勒索案,綁匪向受害者丈夫勒索兩百萬贖金,警方正對綁匪身份以及受害者的去向全力追查。頭版顯眼的位置刊登著綁匪發來的照片,受害者被蒙著臉,手裏舉著當天的報紙。

我不由得想到,萬一陳柏林報警了,自己豈不是要去蹲班房了?反過來說,自己如果不在這次李迪的綁架計劃裏撈一筆,就白白承擔了如此大的風險。

越想越糾結,腳邊的煙頭也越來越多,蕭夏家的燈已經亮了,可能受心情影響注意力不夠集中,我沒看見蕭夏回家,也沒留意陳柏林是否進出。

手表上的時間已經指向夜裏兩點,我依然聯係不上李迪和丁麗,正準備放棄盯梢去賓館看看,有個女人推了輛自行車從樓裏走出來。

是蕭夏!她的自行車上滿滿當當放著好幾個黑色垃圾袋,看她推車的樣子袋子應該不輕,沿著人行道艱難地推行著。

這麽晚了,她這是要去幹什麽呢?

我拉起連帽衫的帽子,饒有興致地遠遠跟在她後麵。

走了沒多久,她就停了下來,將幾個袋子提到公共花園,那些流浪的野狗似乎嗅到了什麽,全聚攏在她周圍。

她倒出垃圾袋裏的東西,蕭夏所處的位置燈光昏暗,而我又離得太遠,完全看不清袋子裏倒出的是什麽。不過從野狗的反應來看,像是狗食之類的食物,趁著野狗們狼吞虎咽之際,蕭夏倉促地離開了公共花園。自行車上還有幾個垃圾袋,她也沒有回家的意思,看著像是還要去其他地方。

我心中的問號越變越大,一個女人夜裏兩點出來喂野狗,誰會相信呢?

她一走遠,我便快步跑向那些野狗,要弄清楚那些稀糊糊的狗食。

野狗朝我低聲咆哮著,一臉紅色**的野狗看起來格外凶殘,我一旦不小心進入它們的攻擊範圍,沒準兒就會給我來上一口。

正在我躊躇不前之際,一隻膽小怕事的野狗叼著一樣東西獨自跑去一邊進食,當我看見它嘴裏的東西時,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後背脊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是一顆拳頭大的心髒,雖然被咬了幾口,可我還認得出那是人類的心髒。

我沒想到,蕭夏竟是在拋屍。

如果陳柏林真去找過蕭夏,那這具屍體會是他嗎?

我有點兒站立不穩,一天裏發生的事情太富戲劇性了,簡直是一部恐怖懸疑電影。

陳柏林若是死了的話,那意味著我的五十萬就化為了泡影,丁麗也有回李迪身邊的可能,綁架的事情不了了之,丁麗更不會幫我偽造照片,蔣小青的二十萬也基本落空。

或許一天前,一無所有的我會輕鬆地聳聳肩,一笑而過。但巨大的**曾經離我咫尺之近,要說放棄談何容易?

和李迪、陳柏林他們相比,我簡直是個一事無成的失敗者,失敗者的機會隻有一次。

考慮再三,蔣小青的二十萬是唯一的希望。而給我的時限,是在陳柏林的屍塊兒被人發現之前。

所有的計劃落空之下,我無須權衡左右、猶豫躊躇,一個全新的計劃誕生了。

這是失敗者最後的機會。

Chapter 4

“蔣小姐,我是唐俊。你之前答應的事情還作數嗎?”

“當然啦!”

“你準備好二十萬現金,我明天晚上就來取!”

“但我怎麽知道你事情有沒有辦好?”

“放心,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七點整,家電城見。”

李迪、丁麗、陳柏林他們仿佛一夜之間都消失不見了,電話全都無法接通,我像一件用完後被丟棄的工具,必不可少而又在事後毫無用處。

除了自己,沒有人會在意你。

我花費了整整一天時間,在約定見麵時間之前,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我早早來到了家電城,在二樓找了個俯視大門的位置,背對著一整排的新款等離子電視機,靜候蔣小青的到來。

蔣小青來得很準時,像是掐著點進來的,我身後的電視新聞剛一響起,她就踏進了家電城的大廳。

她一身黑衣,戴著墨鏡,灰白色的圍巾擋住了大半張臉,標準的明星打扮。我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她抬頭看見了倚著二樓不鏽鋼欄杆的我。

“錢帶來了嗎?”我發現她隻帶了一隻小手包。

“放心,少不了你的。”她從包裏取出一把鑰匙,對我晃了晃,“看見沒有?錢都放在隔壁超市的寄包箱裏了。”

“你沒騙我吧?”我伸手想拿鑰匙。

蔣小青毫不留情地收起了鑰匙,扶了下鏡框,上下打量著我問道:“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你不會認為我會帶著她的屍體來吧!”我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你要的東西就在電視裏。”

這時,電視機裏的新聞播報員開始播報一則時事新聞:本市發生一起惡性綁架案,被綁架的女受害者今晨被人發現陳屍鬧市區的垃圾桶裏,屍體遭到嚴重破壞,麵部已無法辨認,但從死者穿戴的衣著以及體貌特征,警方初步認定了死者身份……

“你怎麽證明是你幹的呢?”蔣小青問。

屏幕裏顯示出一張打了馬賽克的屍體照片,蔣小青挑了下眉毛,顯然她也注意到了畫麵中奇怪的地方,屍體的藍色上衣少了右邊的袖子。

我取出被我揉成一團的藍色袖子:“這下你該信我了吧?”

她端詳了半天,這才露出釋然的笑容:“鑰匙歸你了,從今往後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沒問題。”

她拉起圍巾,掩麵疾步離開了家電城,臨出大門前,她把那隻袖子扔進了垃圾桶。

我反方向下了樓,挑了條捷徑穿過家電城。鑰匙上寫著寄包箱的號碼,我在擁擠的人群中尋找著對應的寄包箱。想到即將到手的二十萬,我心情舒暢了許多,一天內策劃到實施的計劃奏效了,我由衷佩服自己的行動力。

被發現的屍體自然不是丁麗的,我隻是利用了那起恰巧同時發生的綁架案。

就在昨晚,我殺了一個女人。

我選擇了一個身材、體形、年齡都和照片差不多的女人,我在街上物色好目標,尾隨到無人的街巷從身後捅了她好幾刀,她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我結束了性命。因為我在報紙上見過被綁架者的照片,所以我買了套相近的衣服,給被我殺掉的女人穿上,又故意毀了屍體的麵容,讓警方錯以為是被綁架者的屍體。蔣小青所看到的新聞實際已被我偷梁換柱了。

我總算找到了蔣小青放錢的寄包箱,打開一看,裏麵果然放著一隻鼓囊囊的包。超市人多眼雜,不方便打開檢查,我也相信蔣小青不會在錢上麵玩兒什麽貓兒膩。一來她是公眾人物,扯上綁架案的負麵新聞對她不利。二來我認識她的家,如有什麽問題能夠直接去“拜訪”她。

有了這些錢,我卻不知該幹點兒什麽。我已經不能說服自己去找丁麗了,就算她能接受我,我也不能接受自己是個謀殺犯的事實。原以為有了錢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事實並非如此,付出的代價超出我的想象。

在人潮中隨波逐流,不知該去向何處。

這時候,突然有人衝過來扭住了我的雙手,身邊的路人迅速後退圍成了一個圈。手腕被反扳過去,一陣生疼,放著錢的包掉在了地上。我起初以為是遇到了搶劫,但人群中擠出幾個穿製服的警察,向我出示了他們的證件。

“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已經被兩個大漢死死壓在了地上。

“你是唐俊嗎?”警察威嚴地問道。

“是。”

“那就沒錯。”警察拾起我的包,指揮著人群散開,押著我上了警車。

雖然我都覺得自己的辯白很無力,但還是想知道為什麽被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做的事情,自己心裏不清楚嗎?”警察拉開了包,從一疊百元大鈔中取出了一個閃著紅燈的電子儀器,對我說道,“我們接到了報案,說綁架案的綁匪會來這裏,於是準備了二十萬的現金當誘餌,還在包裏放了追蹤器。”

“包是我撿到的。”我爭辯道。

警察冷笑道:“我們都看到是你打開了寄包箱,超市的監控錄像可以作為證據。”

“可我是被陷害的。”

“我們在家電城的垃圾桶裏找到了被害女性的袖子,有證人可以證明這是你的東西,也許上麵能夠提取到你的DNA樣本。”

鐵證如山,我無從辯駁,隻能拚死抵賴:“我為什麽要殺人?我根本不認識死掉的那個女人。”

“你還是慢慢想清楚再交代吧!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了,你是逃不掉的。”警察不再說話,靜默地凝視著車窗外。

出賣我的人顯然是蔣小青,可她出賣我的動機百思不得其解,舉報我對她百害而無一利,真的是為了社會的安定團結嗎?

我猛然看見警車前座上放著的一張通告:本市發生一起惡性綁架案,為迅速偵破案件,消除社會治安隱患,請廣大人民群眾為公安機關部門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和證據,如有知情者,請向公安機關舉報。對提供重要線索抓獲犯罪嫌疑人或直接抓獲犯罪嫌疑人的,公安機關將獎勵人民幣二十萬元。隱瞞不報的,將依法追究法律責任。

舉報電話:110

我自認為完美的計劃,到頭來隻是淪為了蔣小青賺二十萬元的工具而已。

車窗外的城市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仍有很多人徘徊街頭,趕往他們的下一個終點。

躲在深色的車窗後麵,我又開始思念起丁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