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狼窟
孟山水蹲在坑邊,回頭看了看遠處的藤蔓,此時眾人所處的位置,超出了藤蔓可以攀爬的距離,算是脫險了。
到嘴的鴨子飛了後,這些藤蔓慢慢就恢複了平靜,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燈光遠遠打去,就如同初見時一般,沒有任何異樣。
這種平靜的偽裝,便是它們捕獵的手段。
再看周圍的其餘人,手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擦傷,之前的火把也熄滅了,汗淋淋的一行人蹲在地坑邊緣,屁股坐在地上,沒有想再動彈的跡象。
孟山水知道,所有人的體能,都已經到達極限,再說什麽追蹤偷獵者,是不可能了。那四個偷獵者,究竟是不是還活著,有沒有逃過那些藤蔓的捕殺,都還是未知數呢。
他想:得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這個位置,藤蔓雖然已經爬不過來,但畢竟還是離的太近了,誰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這般想著,孟山水朝蔣向陽伸手,示意對方給他一支手電筒。
他自己的手電筒,在之前的拖拽中丟失了。
蔣向陽將手電筒遞給他,孟山水便順著地坑摸下去,打算去看看江淼嘴裏所說的東西,畢竟這會兒,稍微還剩些體能的,就隻有他了。
四眼坐在地上,渾身肌肉都因為疲憊而抖動著,強烈的疲憊,使得一股困意席卷而來,他恨不得就在這幕天席地間一倒,睡到自然醒。
為了驅散睡意,他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隻見下到坑底的孟山水,正打著手電往江淼所指的地方而去。
江淼自己卻沒動,靠著坑壁喘氣,頗有種腿都不想多抬一下的意思。
孟山水下到坑底,發現這個地坑呈不規則的梭形,而在前方的梭頭處,地麵和岩石上都長滿了雜草。
正常情況下是看不出什麽的,但那些雜草,明顯有最近被踩踏過的痕跡,因此露出了後麵的一個洞口來。
那洞口至少有一人高,黑乎乎的,燈光透不進去,也不知道有多深。
這種喀斯特地貌,有些洞穴孔竅,山縫岩溝,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孟山水以前巡山時,就曾經發現過一個天然的圓形窟窿,並通過毛發等痕跡,判斷出裏麵可能是個狼窩。
大巴山脈裏有狼,但數量已經變得極為稀少,許多年都沒遇到了,偶爾瞧見一隻孤狼,也是山裏的記錄器,遠遠拍到的模糊的影子。
孟山水當時專業知識不夠,好奇心又重,膽子大就打著燈探頭摸進去。
燈光下,他看見窟窿深處,有幾隻小狼崽子,正因受到自己的驚擾,而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縮成一團。
窟窿裏沒見著母狼,估計是打獵未歸。
第二天,他打算再去看時,發現那窩狼崽已經不見了,詢問老護林員後才知道,很大概率,是因為母狼回巢穴後,發現了人類的氣息,就連夜帶著小崽子們搬家了。
孟山水想到一頭忙了一天的母狼,回來發現危險氣息,連夜帶著一群崽子搬家,重新尋找洞穴的情形,就覺得挺過意不去的。
打那以後,他明白了一件事:有時候,人類對於動物最大的關愛,就是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此時孟山水眼前看見的那個洞口,比早年那個狼洞大的多,不用爬著進,人能直直走進去。江淼之所以不敢靠近,而是讓他下來看,是因為那黑乎乎的洞口裏,隱約有個紅色的、模糊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兒。
孟山水看著洞口踩踏的痕跡,十分新鮮,心中一動:八成是那群偷獵者的,他們和自己等人的經曆,估計差不多,從食人藤那兒逃出來,沒顧上看路,掉進地坑裏了。
隻是,若尋常掉坑裏,應該會立刻爬出去。
不知道為什麽,這偷獵的,竟然往洞口進去了,因此才將那片的雜草給踩斷不少。
莫非是因為好奇心?或者是有什麽發現?
孟山水覺得,一天一夜折騰下來,再強的好奇心也磨平了,不找個地方歇著,瞎鑽什麽山洞?
這念頭一冒出來,孟山水突然一愣:難不成,這幾個偷獵者,鑽進這洞裏休息了?
想到這點,孟山水腳下一頓,衝上方的幾人做個噤聲的動作,並打手勢,示意他們也下來。
若偷獵者就在山洞裏修整,那自己一個人貿貿然摸進去可不是好事。
累成狗的祁予琮等人下到了坑底,圍著孟山水,沒開口,打手勢詢問怎麽回事。
孟山水聲音壓得極低,將自己的揣測告訴眾人,請示祁予琮,要不要進去看看,沒準兒要抓的人就在裏頭縮著。
阿桐壓低聲音道:“咱們之前弄出的動靜不小,這裏離古祠近,人沒準兒聽到動靜,已經撤了。”
孟山水道:“也有這個可能,但無論如何,進去看一看為好,或許會有什麽線索。”
四眼此時推了推眼鏡,眯著眼瞧向洞口,說:“那個紅色的是…好像是塊紅色的石頭?”打定主意要進去一探究竟,四眼說話間,眾人也就跟著往洞口走。
離的近了,燈光打進去,卻見這山洞的入口邊緣,竟然真有塊石頭,而且與周圍的岩石顏色格格不入。
祁予琮伸手一摸,便道:“這石頭上,塗了一層朱砂。”
之前古祠的泥塑和壁畫上,也有使用朱砂的痕跡,莫非這個山洞,也和古祠有關?看樣子,這山洞或許是人為的?
孟山水打著手電仔細瞧周圍的洞壁,發現山洞岩壁,全是天然形成的紋理,或凹凸不平,或縫隙橫生,並沒有人工開鑿的跡象。
“這石頭上好像有字!”阿桐仔細辨認,但上麵的字,應該也是用某種顏料寫上去的,估摸著天長日久,已經完全脫落了,隻剩下些微的痕跡,根本看不出來寫的什麽。
四眼轉頭看向孟山水:“這山裏,又是古祠,又是古洞的,你完全不知道?”
孟山水抹了把臉上的汗,說:“我就管木屋周圍的方圓二十公裏,記住,不是直線距離二十公裏,是方圓二十公裏。圓!”他強調了一下最後一個字,示意四眼,別給他扣怠工的帽子。
這個範圍其實已經很深,一般人都不會進入,超出這個範圍的,不都是不守規矩的‘驢友’、考察隊、犯罪者。
早十幾年,還有些采‘山珍’的山民,現在也幾乎沒有了。
孟山水怎麽可能知道這地方有古祠山洞一類的?
要早知道,肯定得報給當地林業局和文物部門。
畢竟這古祠至少也兩百多年曆史了,實打實的古建築呢。
“別說了,進去看看。”祁予琮將聲音壓的很低,打斷了四眼和孟山水的談話,並指了指石壁左側的一小塊地方。
他觀察力敏銳,將孟山水剛才沒發現的小細節,都抓到了。
隻見那石壁的一處小凸起上,有幾處細細的血跡。
那血跡太不起眼了,像幾抹蚊子血。
但那肯定不是蚊子血,因為它們順著一個方向,從上到下排列著。
孟山水看見這細微的,還沒有發暗的血跡,就能腦補出不久前的情形。
當時有個人,手應該受過傷,當傷勢不是太重。那個人手上有一些快要幹涸的血跡,他往山洞裏走時,帶血的手曾經輕輕觸過山壁,因此留下了幾抹有規則的‘蚊子血’痕跡。
偷獵者一共四人,也不知是全都脫險了,還是有人員傷亡,看這痕跡,他們也被折騰的夠嗆。
當即,孟山水打了燈在前頭,蔣向陽和他肩並肩,手裏提著武器,其餘人跟在後麵。
江淼腳下已經踉踉蹌蹌了,他想說要不自己在外麵等?但一瞧旁邊的阿桐還咬牙堅持著,他也沒法再說出口,滿腦子想的都是家裏的大床和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