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祭(2)舊宅新主

似乎隻是一夜之間的事,對門的大宅子就換了新主人。挑糞的老張路過茶水鋪子時,一把被鋪子中的姚二嫂攔住:“他叔,你可知這對麵宅子搬進了什麽人啊?”

臨街賣茶水的姚寡婦是遠近聞名的好事婦包打聽,老張見她手指對麵也不由得望去,卻見一直荒著的宅子似乎是住進了人,連門口的宅匾都變了樣子。

老張悶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隻是木訥的搖搖頭:“不知。”

等到老張悶頭悶腦地走遠了,姚寡婦才輕輕啐了一口:“老娘真是豬油蒙了心,問誰不好,竟逮了這個悶葫蘆,要不是看他起得比誰都早,才不問他呢!”

一旁喝茶的年輕茶客接口道:“我說姚寡婦,你這好奇的毛病啥時候能改啊?”

“你這小猴孫!老娘這是熱心!懂個屁!你說我這茶水鋪子和這宅子就這麽臨街對望著,它裏麵竟不聲不響地住進了人,我能不關心關心嗎?”

“這有什麽新鮮的,等哪天你這茶水鋪子裏突然鑽出個男人來,那才是真新鮮事呢!哈哈。”話音未落,一旁幾個不懷好意的猴崽子已經笑開了。

“呸!等哪天你這個小兔崽子從老娘褲襠裏鑽出來,那才是新鮮事呢。”姚寡婦雙手叉腰,麵不改色地罵回去。

這樣的葷段子每天都會在姚寡婦的茶水鋪子裏上演,倒也沒人覺得奇怪。俗話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本也就是如此,更何況是姚寡婦這般張揚的寡婦。

“要說這宅子原來的主人來頭可大呢!”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一邊自恃年老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邊裝模作樣地抿了口茶,等著好奇地人們繼續問下去。

“李老爹,說說,咋回事?”其實每日裏來姚寡婦茶水鋪子喝茶的,也不過是些和她一般呆著沒事,專愛打聽閑事的懶漢子長舌婦。想想也是,五文錢一壺的茶水,既能消磨一整天,還能聽到不少新鮮事,誰不願意來呢?

李老爹見自己的話成功引起了眾人注意,更是頗為自得地拈了拈他那稀疏的胡子,又自命不凡地輕嗽一聲:“這宅子的主人以前可是京裏的高官,那八人抬的大轎響得是吱扭吱扭的。那老爺以前可有氣派了,每日裏前來拜訪的達官貴人們都要排著等,哎呦,那華麗的衣袍晃花了人的眼。隻可惜這家的老爺後來犯事了,被皇上降了罪砍了頭,榮華富貴的日子一去不複返。這宅子也就從此沒落了,車水馬龍沒有了,滿園蕭條的都長了草。隻是這宅子荒廢了好久了,就這麽一直閑置著,也沒聽說有人買下來啊,怎麽就忽然易了主呢?”

“榮華富貴轉眼空,人啊,就這麽回事!不過這事才不叫怪事呢,你們聽說了沒有,趙家那克夫閨女竟然又要出嫁了!”

“真的?哎呦,要說這進了七月怪事多呢,鬼節到了嘛,哈哈……”

在眾人響成一片的哄笑聲中,一位青袍少年慢吞吞地自茶鋪角落站起身來,微微整了整有些褶皺的青袍,又從容地掏出了五文錢放在桌子上,才又不緊不慢地向茶鋪門口走去。在經過之前說話的李老爹麵前時,他突然停下腳步,恭恭敬敬的給這老頭行了個禮:“這位老爹,據晚生所知,這對麵宅子的舊主的確是在京城做官。隻是這位老爺似乎一輩子都沒坐過什麽奢侈的八抬大轎,而且這老爺被抄家後,前前後後、林林總總算在一起,也沒聽抄出多少值錢東西來。老爹怕是年紀大,記錯了人吧?”

這年輕人話說的極為客氣,神情也頗為恭敬,他慢吞吞地說完後並不去看眾人驚訝地的反應,自顧自的向茶鋪門口走去。

滿心好奇的姚寡婦就眼看著這位毫不起眼甚至呆裏呆氣的青袍少年氣定神閑的走出了她的茶水鋪子,隨後竟然不緊不慢地到了對麵那家老宅前站定,微微想了想才抬手敲門。

沒過多久,那門竟然“吱扭”一聲從裏麵開了,那隨之探出的腦袋在看到這青袍少年後,忽然咋呼起來:“小雲公子?!主人念叨你好久了,你怎麽才來!快進來快進來!”這丫頭幾乎是一邊說一邊將這位顯得有些木訥的少年硬拽了進去,隨後那門便在對麵這些抻頭瞪眼的好事之人的注視下,“嘭”的一聲緊緊關上了。

“這家搬進了什麽人啊……”

“誰知道,看意思來頭不小啊……”

“就是就是……”

陸元青隨著引路的芝絮慢慢向前走。其實無需任何人引路,他也知道該怎麽走。這宅子曾經是他的家,他又怎麽會不記得路?隻是以陸元青的身份再次回到汴城以來,他就一直住在汴城衙門裏。如果不是因為風渙,他想他是不會再踏進這裏的。

所謂的‘近鄉情怯’,大致也是如此道理吧?

“小雲公子,主人讓你趕緊進去。”芝絮從以前父母居住的主房內出來後,就趕緊對陸元青擠擠眼。

“嗯。”陸元青隻是點點頭,便輕輕推開麵前的門,走了進去。

有那麽一瞬間陸元青覺得有些暈眩。他本以為風渙搬進來後,會改變這座宅子原本的樣子,可是沒想到不僅僅是剛剛一路上看到的院中情景,就連這房間內也絲毫未改變什麽。

看到這裏熟悉的一切,陸元青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微微探出手想要扶住門,可是那門卻在他身後緩緩關上了,取代門被他握在掌中的是一隻手,靈活、精致、修長,那天生該是一名行醫者的手。

“小雲……”手的主人快速地圈住陸元青的腰,隨後將他帶入懷中,他的另一隻手繞過陸元青的脖子,毫無顧忌地撫摸上他的臉頰。

“小雲,你有沒有想我?”身後困住陸元青的人貼近了他的後頸,近到陸元青幾乎都能感受到他縈繞在皮膚上微溫的呼吸。

“你希望我怎麽回答?”呆了片刻,陸元青才慢吞吞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