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自己,善待自己

心口已不是那麽疼了,但肚子是真的很餓,臨近中午,頂著毫無朝氣的大太陽,陰寒陰寒的。

這個時間,有誰可以陪她吃飯呢?腦袋瓜裏默默搜索著一大堆號碼,最好的朋友最先排除掉了,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男孩,今天,她知道她愛上的男孩和另一個女孩子已經幸福了,她需要找個人訴說,解開自己的心結,可是卻發現身邊沒有那個人存在了。連最親近的左青染也不可以。

很多事,都該有個結局了。

她不該再執念下去,不該再繼續思念,因為再也找不到一直苦等的理由了。他身邊已經有了未婚妻,而她這些年,隻身一人,仿佛已經到了一個倦的盡頭。

她決定放過自己,善待自己。認真的找一個優秀的男孩子,重新愛上,有屬於自己簡單平凡的小幸福。

彩衣想起了她與莫北城第一次見麵的那家私房菜館,那個地方後來她一直都沒有去過,即便是自己已經有了豐衣足食的能力,也沒有打算去過。因為很多事,一觸即傷。

童美言與莫伯年分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再婚。彩衣知道童美言心裏是遺憾的,很多時候,也許她已經想通了當年她與莫伯年分手是因為一場誤會,可是因為是他們的孩子一手策劃的,他們有什麽遺憾也都隻能咬碎了咽進心裏。

這些年,她這個女兒對童美言一直都是抱歉的。

隻是,彩衣以為童美言懷念的是莫伯年。

童美言沒有說出的秘密是,其實莫伯年,長得很像彩衣的父親,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莫伯年時候的感覺,雖然後來她發現了莫伯年與彩衣的父親是不一樣的,但當時她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樣不願意放手,她想要嫁給莫伯年,因為她知道這輩子她都嫁不了彩衣的父親。後來與莫伯年結束後,童美言是徹底的清醒了,自己長達十幾年的愛又怎會輕易的被放下,她還是很愛很愛那個拋棄了她的男人,最初相愛的,最初遺憾的,糾纏了她半輩子。

彩衣回到家,看到童美言躺在沙發上睡覺,覺得奇怪,這個時間點她通常都在事務所的。雖然客廳裏空調的溫度很足,可是這樣睡著也是有可能受涼的。她去房間拿出被子想要給童美言蓋上,可是走近了,才發現童美言的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這是怎麽了?彩衣不敢問出聲,也不敢讓她媽媽睜開眼睛時看到自己的女兒像看怪物一樣的看她,她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倚在門後。

雖然曾經叛逆過,雖然曾經很反抗童美言,可是彩衣真的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童美言哭泣。上次見到是在她與莫伯年分手,她心疼死了。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呢?她知道,堅強的童美言是不會告訴她的。

她餓著肚子,卻鼓不起勇氣開門去廚房弄吃的,怕看見童美言。

她悲傷到了空氣裏。

左青染打來電話的時候,彩衣正捂著胃彎著身子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餓,已經快要到達她極限了。

“小左,什麽事?”彩衣有些著急的問,現在的她除了吃飯覺得做任何事都能讓她額外的急躁。

“你吃炸彈啦。”電話那頭,左青染有些不滿。

“姐姐,我快要餓暈了。”彩衣哀怨的說。

左青染輕笑出聲。彩衣更急了,“我恨你,幸災樂禍的家夥。沒事找我的話,就掛掉電話,浪費我精力。”

“有大餐你不吃啊?”

“什麽大餐?”彩衣來了興趣,急問。

可是左青染在那一邊故意賣起了關子。彩衣說了些好聽的話,哄哄她。同時在心裏深重的鄙視了自己一把,果真是能屈能伸啊,遇到有肉吃的事情,比誰都能點頭哈腰。

“我男朋友請吃飯。”

“哦,不去。”彩衣拒絕得利落,雖是一頓有肉的大餐,可是一點也不遺憾。開玩笑,找她去做電燈泡,她們願意,也要看她願不願意呢。這輩子,她最坐立難安的事情就是不知趣的做人家熱戀中的小情侶的電燈泡。

“彩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要你幫我看看紀廷書到底值不值得我喜歡。”左青染有些無奈的說。事實上自從和紀廷書好了後,她就沒有過安全感。這樣優秀的男子,怎麽就讓她撿到的呢。她不是一個大方的人,愛情,她真的傷不起。

“一個男人要是給不了你安全感,那這種男人還是趁早一腳踹開吧。”彩衣冷冷的說。

“彩衣,幫幫我。”左青染哀求著。

彩衣心軟了,硬著頭皮問,“你不怕你的紀廷書會愛上我?”

電話那頭並沒有馬上回答,隻是尷尬地一笑,“沒事的,若他真這樣了,你也不會看上他的,若你要是看上他了,我也會祝福你們的。天涯何處無芳草,我活得這樣瀟灑,怎麽舍得讓自己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呢?”

故作輕鬆的語氣,彩衣有些捉弄到別人的快感。

“好,我去。”

到約定的餐廳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了,彩衣從出租車上下車,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著和發型。

“左青染小姐定的位子。”彩衣推開了餐廳的門,對站在門口的服務小姐說。

“好的,小姐,您跟我來。”

跟著服務小姐上了二樓,鏤空的扶手,木質的樓梯,幽幽傳著高跟鞋嗒嗒的聲音。

左青染坐在臨窗的位子,看到彩衣,臉上綻開了笑容,連眼睛都在大放光彩。“快來。”她向彩衣招手。

“怎麽就你一個人?”彩衣覺得奇怪。

“他生氣了,當著眾人的麵讓我難堪,很孩子氣。”左青染笑了起來,沒有溫度,像是在自嘲。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左青染停止了笑,搖搖頭,“沒事。隻是覺得,原來我在他心裏也不過如此。”

“啊?”彩衣有些不懂了,難道說熱戀中的情侶都是這麽善變嗎?

“沒事,別介意,他就這樣孩子氣的,氣過了也就好了。我點了菜,我們自己吃,就當是為我送行。”

“送行?”

“學校已經確定了去意大利的名額,彩衣,我要去意大利了,要兩年。”

“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你居然拿到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名額,你太厲害了,要是我當初決定繼續考研,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去了。”

“你不考研是對的,因為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機遇,而我在麵臨著我的靈感隨時枯竭的危機,發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情,我覺得絕望,仿佛在這片土地,我隻能聞到死亡的氣息。總是會做夢,夢到爺爺沒有死,爺爺還是習慣性的每天都等著我回家。他會寵溺的將我抱在懷裏,說染染長成大姑娘了。嗬嗬,明明他死了好長時間了。”

“小左。”彩衣難過的叫著這個女孩的名字。

左家生在青染城的小女孩,被父母不期盼生出來的女娃,一下子扔給了年邁的爺爺長大的女孩,那個小時候與她一同在回家的路上徘徊,一同牽手發誓要成為優秀的設計師的女孩,如今要展翅高飛了。彩衣還能記起,左爺爺死的那一天,她陪著青染從學校趕回家見爺爺最後一麵,可是就差了幾秒鍾,連最後的幾秒都等不了的爺爺扔下了青染,青染哭得很絕望,彩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所以她陪著青染一起大哭。那一天來參加喪禮的人,都以為左家有兩個小孫女。

“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彩衣又問。隻有家裏出事,她的小左才會這樣絕望。

“爺爺的房子要被賣了,左西偉要去國外讀書,他高考分數很低,隻能想辦法往國外送。”

彩衣氣結。又是這個左家的小祖宗。可是為什麽老天爺要如此的不公平呢?明明小左要比任何人都優秀,為何她的父母永遠隻看到小左的壞、左西偉的好呢?彩衣想,要是小左怨恨的父母沒能得到左西偉這個寶貝兒子該有多好,他們那麽壞的家長根本不配心想事成。

“那你出國的生活費該怎麽辦?”

“我會想辦法,你不用擔心。抱歉,彩衣,把你拉出來原本是想要你認識紀廷書的,沒有想到他就那樣生氣的先離開了。真失望啊。”

看著滿桌的川菜,彩衣想動筷子也無從動起,她不吃辣,因為從小有胃病,青染也不是那麽能吃辣,所以她猜測這些菜最主要的還是為紀廷書點的。彩衣太餓了,吃了三分飽,索性就放下了筷子。

“你告訴紀廷書你要去意大利了。”

左青染點頭。“就兩年的時間,他說左青染,你要去就去,我絕對不會等你。”

“小左,別難過,你還有我呢。”

“是啊,從小到大,一直陪著我的是你,童彩衣。也隻有你才不會說離開我的話,也隻有你至始至終都願意和我站在同一邊。可是我好傻,我竟以為和紀廷書相識了六個月,他會支持我的決定,會留在原地等我。我太自私了。”左青染慘笑,抹去眼裏的淚,又繼續說:“不過,也許這樣分開也好。”

“小左,不要這樣輕易放棄一段感情。你知道的,我是多麽羨慕你們可以找到自己愛的人並有在一起的機會。不到最後,不到無能為力的時候,小左,答應我,不要拋棄任何你深愛的人。”彩衣想起了幾個小時前她的傷心事,心情被憂傷感染了,她一直覺得小左與紀廷書多好的緣分,不像她與莫北城,有了相識的緣分,卻沒有相愛、相處的機會。

“彩衣,我不能為他放棄什麽,我也不能要求他為我守著什麽,那不是我愛他的方式。你很難過,為什麽呢?”左青染一下子就發現了彩衣眼底的悲傷,才陡然發現好友也有自己的難過事。

“你還是一貫細膩。但是小左,我的難過我不想說。我不能讓自己的瑣事加重你的難過。你年後走嗎?”把你當做生命裏很重要的人,我隻能做到同享你的悲傷,做不到分享我的難過。原諒我,如此刻意的生疏,因為不想拖累任何人的情緒。

彩衣知道,她與小左都不是那種特健康積極的女孩,她們都有著許許多多的難過,她們還年輕,可是卻比任何更容易絕望。她多想抱抱小左,告訴她,堅強,不哭。

可是,她的心就像被抽幹了一樣,勇氣和矯情都空了。

“不會等到年後,你也知道的,過年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我不會再傻傻的期待他們還能給我些溫情。再冷漠,也及不上他們絲毫。”左青染仿佛看穿了一切般,突然變得灑脫起來,給了彩衣一抹淡淡的微笑。

彩衣明白,那是小左極力要給她的安心。

分手的時候,左青染從包裏拿出了一包茶花煙,交到彩衣的手上,“送你。”

彩衣看著手裏白色的煙盒,“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臉上全是驚喜,“小左,你在哪買到的,這都停產好多年了。”

“有一次我告訴紀廷書,我喜歡茶花煙,後來他幫我搞來了兩包,我自己留一包,還有一包給你,知道你喜歡了很久。”

“小左,我太愛你了,哈哈。”彩衣熊抱住左青染,然後跳開,像一個孩子。

彩衣看著載著左青染的車子越行越遠,她小心的將茶花煙放進包裏,向銀行走去。小左沒有她幸福,這輩子還沒怎麽愁過錢,但是小左從讀研開始,所有的費用都是小左一人在支付,小左那重男輕女的父母早就把她放生了。彩衣知道雖然去意大利學費校方會出,但是路費以及生活費還要小左自己拿出錢。以小左的脾氣,恐怕到達意大利就會馬不停蹄的找工作了。她怎麽忍心讓她的小左如此辛苦呢。

彩衣往左青染的賬戶轉了一大筆錢,那幾乎是她一年的收入,但是卻一點也不心疼,從銀行出來,深吸了口氣,摸摸自己的包,覺得自己圓滿了。

在路上晃**了幾個小時,天全黑了,彩衣才到家。

家裏黑壓壓的一片,彩衣開了燈,沙發上早已沒有童美言的身影,彩衣喊了幾聲“媽”,沒有回應。

有些不安起來,她撥打了童美言的號碼,好長時間被接起。“怎麽了?彩衣。”

聽到童美言說話聲正常,彩衣才放心。急忙回:“沒事,天都黑了,你還沒回來,我擔心你。”

“乖。媽媽過會就回去了,一個人在家好好的。”

掛了電話後,彩衣的臉上濕了。

童美言說:“一個人在家好好的。”多熟悉的一句話,她的媽媽還在把她當做小孩子。

這是很多年前聽的最多的話,每次都是她在家等著忙碌而歸的童美言,有時候等的害怕了就會打電話給童美言,而童美言講電話,通常最後一句話就是這個。

彩衣突然發現,工作後,她很少在家等著童美言回家,每天都是童美言比她早到家,而這句話,童美言已經很久不再對她說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頭,一家偏僻的茶室裏,坐著童美言和另一個中年男子。

童美言將電話放在桌上,故作鎮定的看著對麵的男人,威武英挺的男子,穿著西裝,筆直筆直地坐著。她想笑,不管這個男人再穿什麽樣子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個軍人。曾為軍人的何君韜,現在新任的青染城市長,何市長。童美言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何會從北方調到這裏來。

“誰?”

“我女兒。”童美言坦白的答。在她心裏,本就沒有什麽覺得好遮掩的。若何君韜有心,會知道的,隻是時間的問題。

“哦。”何君韜失落起來,隨後又開始鄙視起自己來,都這麽多年了,當然要結婚了。

童美言猜測何君韜一定以為她和別人結婚了,不慌不忙的解釋:“也是你女兒。”

何君韜猛地抬起頭來,詫異的問:“什麽?”

“我給你生了個女兒。”

“可是。”那一年,她告訴他,孩子已經流掉了,現在又怎麽會?他緊緊的盯著她看,等著她給他如何的回複。

“我沒忍心。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影響你的前途的。你依舊可以做自己,我今天答應來見你,也隻是見見老朋友而已。”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擔心你會連累我,我妻子前年就死了。”

“哦,對不起。”童美言隱去了聽到關於他妻子死亡消息的錯愕,表現得鎮定,絲毫不見多餘的情緒,客氣的抱歉。

“這輩子你是唯一不用對我說對不起的人,因為是我欠你太多太多了。我申請下調,人人都以為我瘋了,居然會放棄省裏的職位跑來南方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可是我知道我做的是正確的,因為在這座城市裏,有你。”

“可是,我希望的是,從此以後,你不要來打擾我和女兒的平靜生活。我設想的敘舊隻有這麽一次,君韜,抱歉,我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童美言站起身來,告辭。

何君韜適時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我送你。”

童美言推開何君韜的手,尷尬地笑,“不用了。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希望給你帶來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如果被別人看到你送我,該是件多麻煩的事情呢?”

好多年前,她承擔不起破壞別人家庭的後果,而現在現世安穩,她早就不年輕,早已在生活的磨礪中學會坦然的接受命運的安排。

當年的童美言與何君韜情竇初開,愛得難分難舍,他們在大學裏相遇,何君韜無法忘記第一次見到童美言背著軍綠布包的背影,對她可謂一見鍾情,她們瞞著大家悄悄的見麵,一起看書一起散步,不過後來何君韜被家人安排去當兵,他們家也搬去了北京,何君韜也就和童美言斷了聯係,等到她們再相遇的時候,童美言還是和當初一樣迷戀著何君韜,她們發生了關係,在何君韜回橋東玩的幾天他們都在一起,每天都過得很快樂,直到童美言看到何君韜偷偷摸摸地打電話給誰,後來逼問下才知道原來何君韜已經結婚了,何君韜一直強調自己結婚是被家人給逼迫的,他向她承諾他會離婚的,之後,何君韜與家人關係鬧蹦,眾叛親離,彩衣沒忍心,決定放棄這段感情,她要他好好生活,就當她們緣分已盡。就在那段時間,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沒有隱瞞,隻是告訴何君韜孩子已經流掉了,她挺著肚子,氣死了母親,喪禮還沒有辦完,她就被父親趕出了家門。她當時還隻是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學生,在那段最苦的生活裏她真的怨恨著何君韜,不過後來時間久了,女兒的長大彌補了她心裏的痛。

對於童美言來說,如今與何君韜的見麵,就好比一把利器,將從前早已結痂的傷痕又一次挑破。

回到家後,童美言沒在客廳裏看到彩衣,忙去開了彩衣的房間門,看到她坐在榻榻米上出神的看著手裏的東西,她走進,“彩衣,看什麽呢?”

“啊!沒看什麽。”彩衣被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地將手裏的東西藏在身後,對著童美言有些不自然的笑。

“藏什麽呢?”

“沒什麽。媽,你晚上去哪裏啦?這麽晚才回來。”彩衣迅速的轉移了話題,一個讓童美言有些招架不住的問題。

她不想撒謊,但是也不想要告訴彩衣關於她父親的任何事情。以前,無論被怎麽逼迫,仍是不說出何君韜的名字,現在各自相安無事的活著,又怎麽會傻到以為可以消去那些年的空白,重新走到一起呢。

即便是他願意,她想他身邊的親人也是不會同意的。盡管隔了這些年,她仍願意走向他。

“彩衣,等你年假開始,我們今年回老家過年吧。”童美言提議。

彩衣有些不願意,“為什麽要回老家?要做很長時間的火車,而且老家那邊也沒有什麽親人了,就連住的地方也是個問題呀。”

還記得上次也是童美言想念老家,她們就回了老家,可是到了那裏,才發現老屋早就破落了,根本住不了人。人人都在放著煙火,都在歡天喜地的過年,她與她的媽媽就在路上徘徊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一家住所,過得別說有多淒慘了。

從那次開始,彩衣對橋東就沒有任何好感,落後、寂靜的小城市。

“你想家了嗎?”彩衣收起自己的不滿。

童美言直接點頭。“嗯。很想很想。行了,我再想想,你早點休息吧。”童美言轉身就要走,彩衣突然站起身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怎麽了?”童美言微笑著問。彩衣將自己的臉貼著童美言的後背,童美言太瘦了,骨頭恪得彩衣的臉生疼。

“我今天看到你哭了。”彩衣緩緩說。

“你看錯了吧。好了,別跟媽媽撒嬌了,去睡吧。”童美言轉身看著彩衣,摸摸女兒的臉,給了她一記安心的眼神。

“嗯,媽媽晚安。”

如果你告訴我,如果你將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我,我就不會這樣不安了,我就不會這樣胡思亂想的猜測了。親愛的媽媽,如果你更把我當大人一點,也許我活得遠比現在要輕鬆得多。

彩衣想起了她曾經對一個女孩子說的話:“如果你傷心了,請別來找我,因為我不是快樂的人,接納不了你的傷心。”那個女孩曾是她小學最要好的同桌,還那麽小,彩衣就說出了這樣薄涼的話,童美言剛巧來接她放學,被童美言聽到後,狠狠地說了她一通,印象中最後童美言也哭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半天。

從此,彩衣再也不敢說出薄情的話。

她沒有去解釋自己為何要說出那番話,到後來,她那從沒說過一次的原因也就爛在了心底。

是因為,同桌對她來說不重要,是因為這個世界上,與她相依為命的隻有媽媽,她隻想接納她媽媽的不快樂,隻是她的媽媽從來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不忍心還是羞澀,誰計較呢?她沒有去問過,所以很多時候,不問成為了一種保護她媽媽的方式。

隻是,今晚她難得的又問了童美言問題,她幾乎已經猜到了童美言答案,除了敷衍逃避,還有什麽。

彩衣重新坐回到榻榻米上,將藏在榻榻米裏的茶花煙盒拿出來。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能夠放出紫外線的玩具,照射在潔白煙盒上,果真出現了那個曼寧少女的臉,和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哦,又是記憶裏。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神奇的玩意是在童美言的擺弄下,她喜歡的緊,她說:“媽媽,給我玩。”

童美言不顧彩衣的話,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茶花煙。

後來,搬了家。童美言沒有找到小心翼翼嗬護的茶花煙盒,因為這個白色煙盒,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彩衣偷出來藏好了。她等著她的媽媽來問她有沒有看到那個白色煙盒,可是到最後,她懷疑自己的媽媽也許是忘得最先前的人。

某天,屬於媽媽的茶花煙盒不見了,她怎麽找也找不到。茶花煙是她要找尋的記憶,是她想要探尋童美言回憶的東西。

盡管不是最初的那包茶花煙,可是因為珍貴,彩衣仿佛覺得小左給她的煙盒就是最初那個丟失掉的。

臨睡時,彩衣抽出一支茶花煙,細長的純白,真美。她劃了一根火柴,點著煙,看著這美麗的煙體燃盡,空氣裏,是清新的味道,不似其它煙味烏煙瘴氣的。

也許,是她衷愛它的緣故吧,將其一切的美好,都擴大,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