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一首歌的時間,你要忘記他

這些天,彩衣一直過得很正常,情緒都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童美言以為她這是在故作堅強,哪裏知道她最近一直在向婚紗店告假,去了鄉下一家孤兒院幫忙。

紀廷書和蘇童格的事情被曝光的第一天,她就受到了很多的幹擾,朋友間的問候,媒體的不斷追問,許好真的諷刺,那一天,彩衣特別厭倦起了這座城市,因為城市裏的人好像都把她看做了一個笑話,她心裏鬱悶,下班開車去散心,沒有想到機緣巧合,她到了鄉下小鎮上的市民廣場,這裏聚集了不少人,彩衣一直霸著秋千架,旁邊的小朋友用一種渴望的眼神看著她,她就隻是笑,就是不愛幼讓小朋友玩。傍晚,廣場上的燈都亮了,有人搬出大的音響,隨著音樂聲起,在廣場中央跳起了舞,圍觀的群眾也去湊了熱鬧。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在這裏,沒有人認識童彩衣,沒有人知道紀廷書的花邊新聞,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人們會用一種善良的眼神看著她,並好心地邀請她一同跳舞,而不是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他,諷刺她,嘲笑她抓不住紀廷書的心。

彩衣坐在亭子裏,看著天上零散的星星,後來她覺得無聊,便四處走著,發現了一家孤兒院。

大門敞開著,裏麵有孩子的哭聲,彩衣的腳不自覺地跨了進去。

屋內的燈光有些偏愛,有個中年婦女抱著個小女孩在屋內來來回回走動著,想哄著孩子不哭。

“小孩怎麽了?”彩衣問出口。這突然起來的聲音嚇到了中年婦女,她看著彩衣,“你怎麽進來的呀?”

“外麵門沒鎖。”彩衣回答。

“肯定是小花出去買藥忘記鎖門了。”

彩衣提議,“我幫你吧,哦,你放心我不是壞人。”

“真的嗎?太好了,我還要給孩子們做晚飯,今天小青生病了,哭了一天,嗓子都啞了。”

“怎麽不帶她去醫院呢?”彩衣從婦女手中接過小女孩。

“醫院哪是我們這些人進得起的?這個小花都去了半天了,怎麽還不回來呀?”

“秦阿姨,藥買回來了。”屋外有人急匆匆進來,氣喘籲籲地說。

進來的是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就是院長口中的小花了。

她看到彩衣麵露疑問,院長解釋:“這位姐姐是來幫忙的。”

“謝謝姐姐。”

彩衣摸了摸叫小青女孩的額頭,“溫度還挺高的,還是送醫院吧,我聽著她有些咳嗽,萬一轉化成肺炎就不好了。”

“可是……”

“醫藥費我來出,院長您別擔心。”

因為鎮上衛生所的設施實在是不怎麽好,所以彩衣跟院長建議將小青帶到市區大醫院去。院長有些躊躇了,“要是去了市區,我今晚就回不了孤兒院了,孤兒院其他孩子怎麽辦呢?這不行呀。”

彩衣想了想,“院長,您要是信得過我,我一個人帶著她去,我會把我的聯係方式留下,你也可以看我的身份證什麽的。等到她病好了,我再把她送回來。”

孤兒院中時常發生小孩子被好心人帶回家生活幾天的事情,所以院長也沒有多做遲疑,爽快答應了。

“你這麽好心的一個姑娘,我相信你不是騙子。那好,就按你說得辦吧。”

彩衣抱著小青,將她放在後座,給她蓋上了一條小棉被子。

到了市人民醫院,值班醫師給小青做了些檢查,測量了下小青的溫度,“39度8,這是在發高燒,支氣管也有些發炎了,怎麽到現在才送醫院呢?”

彩衣長籲了口氣,“醫生你就快治吧。”

配了一大堆藥水去了後麵的住院部打點滴,小青除了紮針的時候哭了,之後一直都很安靜。

“姐姐,我喜歡你。”小青稚聲稚氣的說,有些羞澀。

彩衣摸了摸她的頭發,她的針紮在了腳上,彩衣一直都抱著她,身子有些麻,也不敢動,怕不小心碰到她額頭上的針。

“乖,姐姐也喜歡你。”

輸液室裏隻有她們兩個人,牆上鍾顯示著時間為九點整。彩衣想要打電話回家告訴童美言會晚點回家,可是她摸了摸自己衣服口袋裏,除了幾個硬幣什麽都沒有,一旁的包裏,她摸了好久,也沒有摸到手機。

可能放在辦公桌上了。彩衣有些懊惱的想起。

算了,還是晚點回家再解釋吧。彩衣在心裏想。哪裏會知道家裏已經把她的行為定義為了失蹤,莫北城已經在外麵找了好一圈了,家裏的司機帶著Dona也在城市裏找著,想要在彩衣平常出現的地方看看她是否在。

Dona在母校轉了幾圈都沒能發現彩衣,她更加著急了,打了老板的電話,“怎麽辦?沒找到。”

莫北城回了一句,“繼續找。”掛了電話後打電話給交通電台,讓他們插播一個尋人啟事,莫北城將彩衣的車型、顏色,車牌號碼全都報上,希望用這種方式找到彩衣。

顯然這一招是有用的,不到半個小時,就有熱心觀眾打了電話給的交通電台,說是看到過這輛車,好像在市人民醫院附近。

莫北城得到這一消息立馬打電話給Dona、溫瑞文他們,大家一起到市人民醫院附近找。

在醫院的停車處看到了彩衣的車後,莫北城才鬆了一口氣。

去值班室問了下,護士告訴他彩衣帶著一個小女孩在輸液室。

透過輸液室的大玻璃牆,莫北城看清楚了彩衣的臉,有些疲倦,頭發也散亂地披在肩上,她懷裏的小女孩早就睡得酣暢。

他開了門進去,彩衣看向她,眼神中有些不敢相信的意外。

“你怎麽在這裏?”

“你做事怎麽不經過些腦子,無緣無故地玩失蹤,家裏人該多擔心你呀。”莫北城沒好氣的一陣臭罵。

彩衣也不回嘴,自知理虧,想著等他說夠了,氣也就消得差不多了,反正莫北城一向會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可是這一次她好像失算了,因為莫北城的怒氣遲遲不消。

“你倒是說話呀,你別以為不說話,你就可以糊弄過去,你到底去哪裏了?這個小女孩又是誰呀?”

提到小青,彩衣這才想起要讓莫北城說話小聲點,免得吵醒小青。

“我手機忘記帶了,我這麽大的人了,回家晚會是常事,用不著這麽擔心吧。”

“是,我不是不想擔心你,可是你媽以為你受了多大的刺激,你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受挫過,怕你一時想不開自殺什麽的。”

“我沒那麽脆弱。”彩衣嘟囔著。心裏有些失望,原來是受了媽媽的囑咐才這麽擔心她呀。她還以為以他們的交情,足夠莫北城擔心她呢。

“我去過婚紗店。”莫北城從兜裏掏出彩衣的手機遞給她,“你的手機正好放在桌上,不湊巧,我正好發現了一件事。”

聽到莫北城這麽說,彩衣心裏咯噔了下,難道他知道了?

“什麽事?”她強作鎮定的問。

“我很想知道,為什麽你手機裏的通訊錄隻存有一個號碼?”

“因為其他的號碼我都記在腦海中了。”

“是嗎?”

“冤家是誰?”

明知故問。彩衣不說話了。

“前些時候,二哥一直要我看你的手機,他說我看了你的手機就明白了,我一直都當回事,今天看到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情況。彩衣,你一直以來喜歡的人難道就是我嗎?”

他問得直白。

“是。”幾乎不經過大腦思考的一個回答。“你是我從17歲開始一直都喜歡的人。”

這一次換做莫北城震驚了。

“一直?”

“對。”

她就這樣坦誠了自己的心意,在莫北城麵,一點也沒有女孩子的矜持。那麽多年,她都熬過來了,不是她不願意熬下去,而是,為什麽她就不能奢望莫北城能夠和她在一起呢?

隻是莫北城的表現讓她失望了。

後來,莫北城一直坐在椅子上陪著她,隻是再沒有多說什麽,中途說了幾個電話,他都是出去接聽的,彩衣也沒能聽到什麽,隻是依稀感覺到是童美言打來的。

小青的三瓶藥水滴完後已經快到十二點,她的燒暫時退下去了,因為支氣管發炎,所以明天還要再來醫院繼續吊兩瓶水。

回到家的時候,童美言和莫伯年都沒有睡覺,坐在客廳裏等著她們。

莫北城抱著小青進屋,彩衣隨後。童美言看到他們後,忙問:“哪邊來的孩子呀?”

“孤兒院的。”

“你去孤兒院了?”

“嗯,做善事。”

“彩衣,你沒事吧?”莫伯年問。

“沒事呀,我能有什麽事?”彩衣聳聳肩狀似輕鬆說道。

童美言不放心,還想要再問什麽,被彩衣打斷。

“媽,我折騰到現在實在困了,我要上樓去休息了,有什麽好奇的明天問我,我明天還要上班,你要是閑,你明天幫我帶小青去醫院。”

彩衣說完,從莫北城手中抱過小青,徑自上樓。

“她眼睛也沒紅沒腫,沒哭過。”童美言自言自語著。

莫伯年拍拍她的肩膀,“去睡吧,不早了。”

“小北,今天晚上辛苦你了。”

“阿姨,能和你談談嗎?”

“啊?”

莫伯年瞧了兒子一眼,上樓去了將樓下的空間留給他們。

“怎麽啦?”童美言看莫北城從剛才就一直沉默。

“我今天發現了一件事,覺得不可思議。心裏有些亂。”莫北城坦白,和童美言麵對麵坐著。

看莫北城一臉嚴肅的樣子,童美言想事情一定挺嚴重的。

“17歲之後,彩衣有過喜歡的男孩子嗎?”

“沒有吧,和她走得近的隻有左青染,再後來是Dona,所以上次我以為彩衣以前是真的和左青染有什麽同性之戀的。我一開始也覺得她不正常,後來看著她和紀廷書,心裏才坦然,可能是晚熟吧。”

“她不喜歡紀廷書。”

“什麽?”

“您知道彩衣手機裏隻存著一個人的號碼嗎?”

這些都是童美言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她搖搖頭。“為什麽會這樣?”

“這個號碼是我的手機號。在醫院的時候,我問他是不是喜歡我,她也坦白了,可是更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她說她從17歲開始就在喜歡我了。”

“天呐。”童美言驚呼。“我一直都以為她是這兩年才會喜歡你的,可是沒有想到會這麽久。”

“您也知道?”

“我也是無意間猜測到的。就在你和肖瀟的婚禮那天,她哭了,肖瀟逃婚,你受到了莫大的難堪,她心疼你。她問為什麽不能是她陪著你,當時我看她身邊有著紀廷書,還勸她忘掉這份情愫在,不然受傷的最後還會是她。可是如今紀廷書有了別的女人,我想,紀廷書也不是彩衣最後的依靠吧。”

“原來如此。”

童美言注意著莫北城的神情,有些忐忑的問:“那你呢?你對彩衣是什麽感情?隻是普通的朋友感情嗎?”她沒法忘記莫北城傍晚回家知道彩衣的手機一直都打不通而且到時間了也沒回家時臉上的急迫。

“我不否認,我對她超過了普通朋友的感情。可是,我才從肖瀟對我的傷害中走出來不久,我不想再一次進入戀愛狀態。”他一直都沒有辦法忘記他當初對肖瀟的愛,可是這份愛隨著時間的變化也變了,一開始是他主動走進肖瀟的人生中,可是後來不加珍惜的也是他。他也怕自己會這樣突然接受了彩衣,而在事後又變成了另一份傷害,他們都已經過了青春年少的時期,在一起也並不是一件能夠輕易說出口的事情。

“阿姨不逼你做出決定,等你想清楚了再說,隻是別讓彩衣再等這麽多年。女孩子的青春本就那些年,她已經為你搭進去了一半了。”

樓梯的轉角處,彩衣清楚地聽到了這些對話,她心裏有些小興奮,又有些小擔心,害怕到最後還是一場辜負。

夜裏,她做夢了。夢到了17歲時候的她和莫北城。很簡單的一場夢。

她們仍舊是因為童美言和莫伯年要結婚才在那家私房飯館相遇,與現實不同的是,他們都沒有阻止他們親人的喜事,而是坦誠的接受。

後來他們同住在一個家裏,莫北城不認識什麽肖瀟,她們在相處中互相喜歡上對方,少年情感懵懂時期,他們各自入住對方的內心深處,成為彼此的初戀,童美言和莫伯年也樂意見到這樣的發展。她們上同一所高中,一起為高考而努力讀書,一起選擇同一所大學。

最後停留在了大學畢業那天,莫北城向她跪下求婚,她們在老師同學的祝福下約定相守今後的人生。

一陣鬧鍾聲音讓夢碎開。

彩衣從睡夢中不舍醒來,隨手按掉了鬧鍾,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床的另一邊小青已經醒來正盯著她看。

她腦袋有些不清楚,第一個疑問便是怎麽會有一個小女孩在她的**,後來才想起昨晚去孤兒院的事情。

她摸了摸小青的額頭,溫度正常,心裏鬆了一口氣。

“要不要再睡一會呢?”

小青搖搖頭。

“那就起床吧。”

洗漱過後,彩衣牽著小青一步一步下樓,不是她不肯抱著她,而是她實在腰酸背痛,抱不動了,怪不得老聽到別人說帶小孩累呀什麽的話,果真如此呀。

到餐桌前,彩衣將小青抱著坐在椅子上。

“這小女孩幾歲啦?”

彩衣回答不上來,問小青,“你幾歲啦?”

“三歲半了。”

“媽,你上午帶她去市人民醫院,病曆什麽的我待會給你,還有孤兒院院長的電話我也給你,你要給她打電話匯報下情況。告訴她小青有些支氣管發炎,今天還得去一次醫院,明天把她送回去。昨晚太晚了,我也沒打,別把我當做拐賣犯才好。”彩衣對著小青吐吐舌頭,小青對著她笑。

說話間,莫北城正好下樓,彩衣看到他,想起了昨晚的事以及她做的夢,一陣感慨。

把話挑明後,仍由著臉皮再厚,還是很尷尬。

吃飯的時候,彩衣除了喂小青吃,就一直低著頭,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莫北城看她幾眼的事情。

開車到婚紗店,外麵還是有些記者糾纏,梁姐見著她人,“彩衣,這些天我放你假,你趕緊把你的私事處理好吧。這樣下去,影響店裏生意。”

彩衣一時無語,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因為都是事實。她沒忘記昨天店裏比平常少了許多生意,就是因為婚紗店外站著些記者,許多人都不進來了,而是轉去了別家。

“謝謝梁姐體貼了。”

“你呀,不知道該說你什麽了。”梁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彩衣甩掉記者後去了趟商場,準備買些小孩子的衣服,天氣越來越冷了,而昨天看小青還穿得單薄,衣服也有些壞了。正好趁著梁姐放她假,她想為孤兒院做些事。

中午的時候,彩衣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家,童美言當時正抱著小青在客廳裏看電視,看到彩衣這個時間回來,還買了這麽多東西,有點嚇一跳。

“大中午的,你怎麽回家了?”

彩衣抱過小青,在她臉蛋上親了幾口。“姐姐給你買了好些衣服,把你穿得既漂亮又暖和。”

“你不用上班?”

“梁姐嫌我在影響店裏生意放我幾天假。”彩衣邊說著,邊給小青套小棉衣。

“你這兩年事情確實鬧得挺多的,有好幾次都處在風間浪口,要不要媽給你上山上廟裏求求菩薩保佑你呀?”

“也可以,幫我去去黴運。”彩衣給小青扣上最後一顆紐扣。看了看小青,讚美道:“真漂亮。”

“媽,莫叔叔怎麽不在家?”她還有事找他聊聊呢,彩衣有些失望的問。

“他老朋友今天過生日,原本我也要去的,可是你丟了小青給我,不幫你辦,你肯定要怨我。”童美言停頓了下,又問:“你找他有事嗎?”

“對呀。”

“什麽事?”

“你知道光亞集團做不做公益事業呀?”

“廢話,哪家公司不做。”

“那就好。我還想給孤兒院找家大企業資助下呢,那家孤兒院又小,孩子也多,照顧她們的人不多。有了錢就能請好些人幫忙了。”

“這事你找小北商量最快了,找你莫叔叔沒用,他現在不管公司的事情。”

彩衣有些遲疑,歎了口氣壯了壯膽子,說:“行,吃完飯我就去找他。”

下午彩衣開車到了光亞集團,給Dona打了個電話。

電話許久才接通。

“幹嘛?”Dona沒好氣的問,像吃了炸彈般。

“怎麽啦?誰惹你啦?”

“你妹!還不是你,昨天鬧什麽失蹤啊,害得我擔心了你整整一個晚上,就怕你找個什麽地方跳樓自殺、跳江自殺。”

“你妹!我有這麽脆弱嗎?”這麽不相信她。

“你妹!說,找我有什麽事?”

彩衣嗬嗬笑,柔聲說:“我在公司樓下,來接我。”

“你來這人幹什麽?”

“有事找你們小莫總唄。”

“好啦,等下來。”

跟著Dona上電梯,到了十樓的時候,電梯門開了,顧遠航和溫瑞文看到彩衣後楞了下,隨後溫瑞文吹起了口哨,吊兒郎當的說:”失蹤公主怎麽大駕光臨了。”

“……”

“我們昨天找你找得累死了,說好了,要請我們吃飯。”溫瑞文提議。

“吃豬食吃嗎?”Dona沒好氣的說。

說話間,電梯到了莫北城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溫瑞文他們先進去莫北城的辦公室,彩衣則是坐在Dona辦公桌前玩著電腦,Dona去茶水間給她泡一杯紅茶。

沒過多久,辦公室就打開了,莫北城走出來,看到彩衣後吃了一驚,溫瑞文他們說彩衣來光亞,以為是他們開玩笑的,沒想到是真的。

“你怎麽來了?”

彩衣循聲抬頭看過去,莫北城就站在不遠處,她笑,“找你呀。你忙完了,我再找你。”

莫北城“哦”了聲,回到辦公室。

“我說的是真的吧。都說了騙你是小狗,你還不信我。”溫瑞文笑著說。

“說真的,你對彩衣,是不是關心得有些過了?”顧遠航從來都是感情遲鈍的人,今天聽到他這樣問,不僅是莫北城吃驚,就連溫瑞文都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顧遠航。

“愛情這種高深莫測的事情,你也看得出來了?”溫瑞文讚許地點點頭,用文件夾拍拍顧遠航的頭,“有進步。”

“去你的。”顧遠航把手中的筆扔向溫瑞文,正好被他接住,再回扔。

莫北城看到這情形,捂著頭,“幼稚。”

玩鬧了會,三人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說正事。

“A市那塊地已經標到,最後是和二哥底下的人競標,貌似二哥讓你的。所以,你要不要考慮兩家公司一起開發。我問過林安安,二哥競標那塊地是為了蓋一所中學。如果將地一分為二,一邊中學,一邊住宅區,家長們肯定會爭相購買。耳濡目染的學習環境,誰都想要。”溫瑞文將手中的文件夾攤開在莫北城眼前,“這是策劃案。”

“嗯,反正這件事已經交給你負責,我相信你的能力,資金方麵會全力支持。”

“等二哥從米蘭回來,這件事盡快談成。”

“我現在在想的是,如果光亞和紀氏合作的話,要不要做一筆大的,不然以後一定會付出更大的代價。”顧遠航建議。

“你是說,將附近的住戶都給予賠償然後用地,將這項目翻倍做大。”

“是,我很看好這項目的前景,周邊的土地以後一定會被炒熱,何不現在就拿下使用權。”

“遠航的提議,我讚成。”溫瑞文舉手。

莫北城翻看了手中的文件,思考了會,“好,就這麽辦。不過那些住戶,勢必是個麻煩,我在意的是利益最大化,更注重的是公司的聲譽。”

“我們會提供適當的補償。”

“低調處理。”

“行了,放心,一定不會搞砸。”溫瑞文保證,“公事匯報完,我去叫美女進來聊。”

彩衣進來,三個大男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有一家鄉下的孤兒院需要資助,你們公司願意做這件對社會有益的事情嗎?”彩衣也不繞彎子,直接表明來意。

“可以。”

“老大,你好歹考慮下呀。”顧遠航哀叫。

“省一筆廣告費,提高公司的威望,何樂不為?”

“怎麽說?”溫瑞文問。

“我們不是有一個樓盤要上市了嗎?也不用請公司代言人拍新的廣告宣傳,直接這項公益事業。隻要買下一套房子,公司就會從利益中抽取一萬塊前捐助給全城的孤兒院。”一般,這種事新聞媒體會爭相報道的。

厲害。彩衣在心裏無聲的說。

溫瑞文和顧遠航離開後,彩衣也要道別,但是被莫北城攔住,“我跟你一起去那家孤兒院。”

“好,先回家接小青。”

那天莫北城和孤兒院的院長談完具體的事項後天外已經全黑了,院長要留他們吃飯,他們和小孩子們一起吃了青菜麵條,他們的胃口都極好,一連吃下了兩碗,彩衣想這可能就是人多熱鬧食欲就好吧。

晚飯後,彩衣和莫北城並沒有急著回市區,而是去了孤兒院旁邊的市民廣場,吹著迎麵而來的風,心裏卻覺得很溫暖。

“做一件善事,心情真好。”彩衣感慨。

“吃得飽飽的,心情也不錯。”莫北城拿出手機準備拍下眼前的一切,溜冰的小孩子、跳舞的中年人、相攜走在白橋上的小情侶,他們的幸福,簡單而又美好。

“站好,我給你拍張。”莫北城對彩衣喊,此時彩衣已經跑遠,但正好落在了他手機拍攝的範圍內。

彩衣笑著,不配合地亂跑。

莫北城無奈,拿她沒辦法。

但,最後還是拍到一張還不錯的照片,莫北城想起了彩衣手機將他喚作“冤家”,於是他編輯了那張照片,取名為“禍害”。

你是我一個人的禍害。

她從前一直都以為這個人是永遠不會傷害她的,她多相信他,可是結局卻是如此。

她是有些難過,不過不是因為紀廷書背叛了她,而是因為他對不起她對他的相信。

她對紀廷書的記憶應情緒的成為了一片空白。有時候想起,她覺得自己的記性也真夠殘忍,一下子否定了過去一年多裏她和紀廷書的種種,他帶給她的快樂,什麽都沒有了。

直到紀廷書去米蘭找左青染是青染城風平浪靜的時候,紀廷書給她打來了電話,當時她正在睡覺。

電話裏,紀廷書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彩衣,從今以後,我把你當做妹妹,我知道你喜歡著小北,一直都喜歡著,希望你們有個好結局。”

“你怎麽會知道?”

“這世界上紙永遠也包不住火。”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彩衣有些悶悶的說,她的秘密她以為她守得很嚴,可是終究熬不過時間,被很多人看穿。“所以,你才會和蘇童格嗎?”

“我不能讓自己輸得太慘。”

“謝謝你,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減輕我心裏對你的內疚是嗎?小書哥。”最後一聲小書哥,她加大了聲音。

這一刻開始,她與紀廷書會有另一種關係,從此,她會一直都叫他小書哥。

“嗯。”紀廷書表示很滿意。

“這些天,你一直都在米蘭嗎?”紀廷書離開的當天,顧遠航他們就查到了他的去向。

“我明天回去。”

“你去找青染了嗎?你心裏還愛著她?”

紀廷書笑了,“來這隻為調查一件事,現在這件事調查清楚了,以後我和左青染就是仇人了。”

“發生了什麽事?”彩衣能夠感受到紀廷書語氣中的怨恨。

“沒事,不重要了。”

彩衣聽到紀廷書的聲音,嗯,很悲哀的感覺。但是她沒有多想,因為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小書哥,我先掛了。”

“嗯。再見。”

“再見。”

開門後,看見莫北城,穿著黑色的西裝,近身,能夠聞到酒味,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剛從外麵回來。

“我聽到你房間裏有聲音,就知道你還沒睡。”

“又是這麽晚回來,你小心著點胃,別喝酒喝傷了。”

莫北城笑了,“我的胃是鐵打的。彩衣,我明天要去A市。”

“去幹什麽?”

“A市一個項目要開始,我要去親自談些事情。”

彩衣心裏有些暗喜,“你現在是在向我報備你的行蹤嗎?”

“呃——”

“我在你心裏是不是不一樣了。”彩衣有些激動的問,後來又有些害羞的說:“當我沒說。晚安。”然後關上了門。

門內彩衣貼著門,心髒怦怦有力地跳動著,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拍拍自己的臉,然後大聲叫著鑽進了被子裏。

好開心。

門外,莫北城還站在原地,嘴角掛著笑容。她在他心裏確實不一樣了。就比如告訴彩衣他要去A市出差,他當時的想法便是,他要告訴她這件事,就是如此簡單。

第二天,彩衣醒來的時候,莫北城已經離開了家。

隨著莫北城離開家的天數越來越多,彩衣就越有些思念成災。那晚他告訴她要去A市出差並沒有說多少天,她也忘記問了。那麽悄無聲息地離開,她又不好意思打電話給莫北城,好在每天都會與Dona通電話,然後多少會了解到莫北城的近況。

莫北城這次去A市,先是和當地的政府吃了幾頓飯,後來主要的工作是在做拆遷戶的工作,他一直留在A市,一方麵是為了讓拆遷戶看到他的誠意,另一方麵是給拆遷戶們答疑。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樸實的鄉民,在當地政府做的工作下,很多都爽快地答應了拆遷,畢竟在事後可以分配到新房子。光亞提出的補償條件還是很優厚的,但是畢竟人的貪念都是存在的,對於獅子大開口的鄉民,莫北城這個總負責人留在那裏,也是為了本著一切好協商的原則。

這樣不知不覺中已經快要過了一個月了。

彩衣度過了今年的生日,和童美言、莫伯年,今年比往年人少了許多,因為一年已經過去了,很多事都改變,很多人都離開了身邊,這其中,她最喜歡的便是,她與莫北城的關係變成了這樣。

她一直都沒能忘記那晚紀廷書在米蘭打電話給她,話語中透露出仿佛青染做了什麽事令紀廷書感到悲傷。所以在左青染打電話給彩衣,祝福她生日快樂的時候,彩衣便問了出口:“小左,你老實告訴我,你和紀廷書發生了什麽事?”

話題突轉,明明她們還在說著計劃明年夏天她回國後要一起去北海玩的事情,下一秒便扯到那個快被她蒙上厚重塵埃的人身上。

“我讓他更恨我了。”

左青染本來想要敷衍過去,但是彩衣不依。

“他為什麽突然去米蘭找你?”

“我啊,嗬嗬,他的舊愛新歡蘇童格給我寄了一對豔照,我被刺激了,我就給她們兩個人各寄了一張嬰兒的B超彩照。然後,紀廷書以為我有了他的孩子,還以為我給他生下來了,就來找我了。”說到這,左青染大笑著問彩衣:“你說那還是紀廷書嗎?這麽容易上當受騙?真的好好笑呀。”

“小左。”彩衣阻止左青染繼續笑下去,很認真很認真的叫她的名字。

“嗯?”

“你真的有懷孕,是不是?”

“沒。”

“左青染,那你哪裏來的嬰兒的B超彩照?你快點給我說實話呀。”彩衣有些著急。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就在彩衣以為左青染不準備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再一次傳到耳邊。“是,可是那孩子被我做掉了。所以,紀廷書恨我了。”

“小左,你當時怎麽可以瞞著我呢?”她當時一定過得很辛苦。

“都熬過去了。其實也沒什麽的。”左青染盡可能說得風淡雲輕,事不關己。

彩衣剛掛了左青染的電話,童美言就走進了彩衣的房間,拉著她下樓去切蛋糕。

她們剛走到門口,彩衣的手機又響起。

彩衣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對童美言說:“是Dona。”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小沮喪的。

“媽,你先下樓吧。”

“嗯。”

彩衣按了接聽鍵,“Dona,你是打電話來向我說生日快樂的嗎?”

“彩衣……”Dona的聲音帶著恐慌。

“怎麽了?”彩衣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打開電腦,看城市網站的最新新聞。”

彩衣照做,電腦正好開著,她輸入了城市網站的網址,跳出來的頁麵最新的新聞便是一架A市飛往青染城的飛機在青染城機場附近墜毀。

她不懂為什麽Dona讓她看這個,雖然這則消息確實挺讓人心情沉重的,但是真的不值得Dona特意打來電話來告訴她。

“發生了什麽事?你快說呀。”

“我幫莫總定了這次航班。”

“你說什麽?”彩衣隻覺得眼前有些黑暗,她腿軟跌坐在地上,但是手機仍然被緊緊抓住。

“彩衣,是真的。他要趕回去給你慶祝生日,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不會的,他不會的。”彩衣拚命搖頭。

Dona在電話那頭哭了出來。

“他一定不會在那架飛機上的,他不會對我這麽殘忍,不會的。”彩衣吼道。

她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著,幾近瘋狂。

沒多久,童美言和莫伯年匆匆上樓來看她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她們才一進門,就看到彩衣渾身顫抖著,趴在地上痛哭著。

“彩衣,你怎麽了?”童美言連忙上前要負起彩衣,莫伯年也幫忙。

彩衣看著童美言和莫伯年,無助的問:“怎麽辦?”

她的聲音極輕,童美言和莫伯年差點就沒挺清楚。

“什麽怎麽辦?發生什麽事?”

“一架A市飛往青染城的飛機在青染城機場附近墜毀。”彩衣重複著。

莫伯年心裏一緊,“小北在這架飛機上是不是?”

童美言叫道:“天呐。”

彩衣止不住眼淚往外流。“Dona打來電話告訴我,她幫小北定了這次航班,小北要在今天趕回來給我個驚喜,和我一起過生日。”

“我是做夢了對不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彩衣抓著童美言的衣角問。

“飛機墜毀在機場附近的中學校園裏,爆炸碎片的大火立即引燃了校舍,目前傷亡人數沒有公布,因為在晚上,事故發生後,趕來救援的直升機盤旋在失事地點的上空,飛機的探照燈將方圓幾英裏內的範圍照得亮如白晝。幾十輛消防車和醫院救護車風馳電掣趕到事發現場。幾十條警犬也被搜救人牽著上陣,幫助救護人員尋找可能的幸存者……”

彩衣和童美言、莫伯年一同看了網站的直播視頻。

“現在機場還沒有公布傷亡名單,或許小北根本就沒有上那架飛機。”莫伯年安慰著說,其實心裏清楚這個幾率真的很小。

彩衣將頭埋在童美言懷裏,“我害怕,我怕極了。”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她下定了決心。

城市無眠,大家都在密切關注著這件事,尤其是當飛機還讓附近的中學發生了火災,人們的關注度越高了。

後來Dona打來電話,她說她去機場問了,莫總臨時改去了美國,雖然她並不知道莫總為何要這樣做,可是總算是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

淩晨兩點,航班公布了這次遇難的名單。飛機上108個乘客和機組人員無一生還。中學裏的大火還在滅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學校裏沒有人,隻有幾個值班的保安,保安絲毫未損。

彩衣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

莫北城失蹤了兩天,這兩天彩衣不管怎麽聯係他都聯係不上,溫瑞文他們更是試了不知道多少次。

坐車回家,他才開機,一下子蹦出了幾百個未接電話和無數條短信。

他一個一個打電話給朋友們報平安。

回到家的時候,彩衣也在家,他剛把行李箱放下,彩衣就飛奔到他懷裏,緊緊地抱住了她,她大聲哭了起來。

莫北城有些無措。

“我回來了。”

“我擔心死你了。”彩衣哽咽著,斷斷續續著說。

莫伯年和童美言下樓看到莫北城,幾日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童美言開心地落了淚,莫伯年也是,他的兒子還是活著的。

“我告訴你莫北城,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彩衣將眼淚鼻涕全擦在莫北城有些微皺著的西裝上。

“喂,爸爸和阿姨都看著呢。”莫北城提醒著。

“不管,我就是要抱著你。”彩衣耍起了無賴。她的耳邊是他的心跳聲,她真實地感受到他活著,如此強勁的活著。

這一刻,他還活在她的世界裏,真的,除他以外的東西一點也不重要了。

三天後,莫家舉辦了一場派對,為了慶祝莫北城這次的意外脫險。

Dona處理完了在A市的後續工作,坐了火車回來,彩衣和溫瑞文去接她,她看到溫瑞文的那一刻,將前些天的擔心化作成了眼淚,抱著溫瑞文盡情宣泄。

她哭夠後,又和彩衣擁抱。

“幸好他去了美國,不然我這輩子一定要內疚死的。”Dona哭著說。

彩衣知道她這些天一直都很自責,就差一點呀。

“沒事了,都過去了。”彩衣安慰著她。

回莫家的路上,Dona拿出包裏的濕紙巾擦幹淨臉,上妝。

她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了。

突然想到了什麽,問:“莫總去美國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呀?這件事救了他的命呀。”

彩衣搖頭,事實上他也很好奇,可是莫北城就是不願意說。

派對上,消失在彩衣生活中好些天的紀廷書也被邀請參加了,他的女伴是蘇童格。

彩衣很坦然地與紀廷書說笑,蘇童格對她算客氣禮貌。

夜深後,客廳裏隻有年輕人在玩鬧,莫伯年和童美言早就上樓休息去了。

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到最後都醉倒了,半夜童美言和莫伯年起床,不放心去樓下看看,果然全都睡在冷冰冰的地上,童美言怕他們睡得生病了,給每人都蓋上了被子,把空調溫度開到最高,這才放心,和莫伯年又回房間去。

彩衣睜開了眼睛,側過頭,莫北城就躺在他的身側,她清楚地看到了他安靜的睡容,久久都無法移開眼。

ThankGod.她在心裏默念。

年後,Dona剛回到青染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彩衣,讓她立刻到她家來一趟,電話裏說話很急,彩衣也不敢怠慢。

“Eva,我該怎麽辦呀?”

彩衣不解,“你怎麽啦?”

“我懷孕了。”Dona壓低聲音說。

“什麽?”彩衣大叫起來。“你確定嗎?”

“我買了驗孕棒,出現了兩條線。”

彩衣拿起包,“走吧,我們去醫院檢查下。”

Dona拉著彩衣不肯走,“我怕。”

“溫瑞文會負責的。”

“我爸媽要是知道我還沒有結婚就先帶球了,一定會責怪我的,你不知道我們家人有多傳統,而且溫瑞文也不一定會娶我呀。”Dona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彩衣有些犯難了。

“不如把孩子打掉吧?”

彩衣直覺性反對,“那怎麽行?墮胎對女人身體不好。”

Dona沉默了。

彩衣安慰性地笑笑,“說不定事情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糟糕呢,我相信溫瑞文的品性,再說是他當初先來招惹你的。要是他敢不對你負責,我就找小北揍他。”

也正是有這樣一件巧合的事情,才會讓彩衣在醫院裏看到了已經好多個月沒有見的肖瀟。當時Dona正在醫生那裏聽取檢驗報告,彩衣坐在辦公室外的椅子上等著,不經意地抬頭,沒有想到視線一下子落在了不遠處正在走著的肖瀟。

肖瀟顯然沒有發現彩衣,她的步子走得極慢,一步一步的。

彩衣站起身,看著肖瀟走近。

她的肚子隆起,她從前那一頭飄逸的長發也給剪成了齊肩的短發,臉蛋上比起從前也有肉多了,變得紅潤起來。

“肖瀟。”彩衣喊著,她看到肖瀟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著彩衣,然後下一秒便轉身要走,步子走得急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彩衣追過去,“肖瀟,你等等。”

她因為身體不適,跑出了醫院門就已經氣喘籲籲,站不穩腳步了,所以彩衣很快便追上了。

“你懷孕了?”

在聽到彩衣這樣問後,肖瀟蹲在地上痛哭起來,那種哭聲,穿透到了彩衣的心裏,絕望,絕望,是絕望的哭泣。

彩衣瞅了瞅四周,發現了家奶茶館。

“我們去那裏坐吧。”彩衣扶起肖瀟。

肖瀟順從地任由著她牽著。

“你不是在巴黎嗎?你怎麽會回來了?”彩衣著急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她心裏有太多的疑問,肖瀟肚子裏有孩子,是誰的孩子呢?

“彩衣,你幫幫我,你幫幫我。”肖瀟流著淚,用一種祈求的姿態對彩衣說。

彩衣疑惑,“你要我怎麽幫你?”

“讓小北回到我身邊吧,我沒有他我會死的。”

彩衣沉默了。

肖瀟看著她,知道她不願意,又說:“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小北,我讓他難堪了,我不該逃婚,我不該讓他成為全城的笑柄。可是,我當時太害怕了。我們的感情變成那樣子,我不知道我婚後是不是就是幸福了。所以我才想出這一招,我去巴黎,我也以為小北事後會追去巴黎,可是他沒有,他沒有呀。他為什麽沒有呢?他是個混蛋。”

“可是從前,他答應過我。我曾經問過他,我說如果一個女孩子在他心愛的男孩子為她精心準備的婚禮上逃婚了,我問小北如果他是那個男孩子他會怎麽做?他說他一定會追到那個女孩身邊,問她為什麽?”

“所以你在逃婚後也希望小北同樣對待你。”

肖瀟點頭。

“我在法國等不到他,我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沒有來,有好多次在夢裏,聽到門外的敲門聲,我都能被驚醒,即便是夢,我也每次都會去開一次門,我多希望他就出現在眼前。可是,他沒有那麽愛我。或者說,幾年的感情,他已經對我厭倦了。”

目送著肖瀟坐車離開,突然有那麽一刻,她有些同情起這個女孩子了,她從前是公主,如今卻有家不能回,還挺著個大肚子。

彩衣沒有想多久,Dona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那邊急切的聲音傳入耳中:“你去哪裏啦?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很明顯,Dona哭了。

彩衣心裏有數。

“真的有寶寶了。”

回到醫院與Dona碰頭,彩衣扯出了一抹笑容。

“走吧,去吃頓好的補一下吧,都累了一上午了。”彩衣提議。

Dona興致缺缺,擔憂的問:“現在該怎麽辦呢?”

“萬事先填飽肚子再說。不是還有我在你身邊嘛?我會幫你的,我是這孩子的幹媽。”彩衣安慰性的說。

她的心裏也是萬分難過,隻想著發泄下自己的情緒,化悲傷為食欲,多吃點,也是對自己好的方式。

晚上,彩衣開車去了雲會所,莫北城的車已經停在了那裏,她似乎都能感覺到莫北城今晚吃飯時要對她說的話,這些天,她們一直都相處得很愉快,連童美言都忍不住要對她說,看來你們的好事快近了。如果今天上午沒有碰到肖瀟,這時的她一定高高興興瀟瀟灑灑地進去進莫北城,可是命運偏偏就是那樣安排了,她見到了肖瀟。

肖瀟給她講了她在法國的事情,那段生活很消極,夜夜笙歌,好不精彩,後來有一天她從一個陌生的房間裏醒來,枕邊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抱著她,她這才覺得害怕,穿好衣服就逃跑了。一夜情,這種事情發生後,表明她是真的做了對不起莫北城的事情了。再後來,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就更加害怕,這幾個月,她一直都躲在巴黎,家人生氣她的做法也不來找她,她懷孕之後回了家,心想那畢竟是她的家,可是沒有想到爸媽會如此狠心,為了麵子什麽事也做得出來,她的爸媽知道她懷孕後第一個反應便是要安排手術,後來她實在舍不得這個孩子,從醫院逃了出來。

“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你。”

“是呀,你幫不了我,我要是懷的是小北的孩子就好,就好了呀。”肖瀟趴在桌子上痛苦起來。

彩衣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有些手足無措,隻是坐到她身邊,將她抱住了,給了她一個不算寬厚的肩膀。

“謝謝你彩衣,以前我怎麽就沒有發現你這樣好。這些日子太難熬了,沒有小北的日子,我活著都沒有了樂趣。”

彩衣聽到肖瀟這樣說,特別地可憐她。肖瀟說她沒有莫北城就會死,這個曾經那麽驕傲的公主,將莫北城當做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可是她沒有告訴肖瀟的是,她也不能夠放棄莫北城,她喜歡莫北城那麽多年,比她要早些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莫北城。

一個下午,她都在想,她該怎麽辦?要不要告訴莫北城這件事成為了她最頭疼的事情。肖瀟說她不能出現在莫北城麵前,她害怕莫北城會嫌棄她,她說等到她將孩子生下來後,她要完美地回到肖家,再出現在莫北城麵前,她會向他認錯的。

回過神時,莫北城已經從裏麵快步走出來。

“你怎麽站在這兒啦?怎麽不進去?”

彩衣的手被莫北城牽著,腳步也跟著莫北城。

整個二樓隻有他們這一桌的客人,莫北城為彩衣倒上紅酒,又為彩衣把牛排切開,體貼細心程度差點沒讓彩衣當場飆淚。

吃得七分飽的時候,彩衣放下刀叉,認真地看著莫北城,“你今晚有話要對我說嗎?”

“你發現啦。”

彩衣笑著點頭。

莫北城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錦盒,在彩衣麵前打開,彩衣眼前一亮,是一枚極其華麗的鑽戒,很眼熟。她想了會才記起,這是電影《色戒》中,梁朝偉為湯唯在最後示愛時候為她在首飾店裏買的一顆鑽石,那顆鑽石大小約為5克拉,被稱為“鴿子蛋”。

莫北城取出戒指,為彩衣戴在中指上,“那天我在機場突然接到了美國朋友的電話,他告訴我,拍賣行有枚鑽戒要拍賣,和電影《色戒》裏的那顆鴿子蛋差不多,他問我有沒有興趣?我當時就想到了你,我相信一定很適合你,便臨時改了航班去了美國。也是這枚戒指救了我的命,更甚至是我對你的心意救了我。”

彩衣有些感動的紅了眼,手輕輕摩挲著那最亮最閃的粉紅色鑽石。她想起了那句話,“愛她就送她鑽石。”

“所以你這是在告訴我,我們可以在一起是嗎?”她哽咽了聲音,不確定的問。

“傻瓜,這麽明顯了,你還問。”莫北城寵溺地點了點彩衣的鼻尖。

彩衣別過臉去,她的側臉看上去是那麽的憂傷。莫北城止住了笑容,擔心的問:“你怎麽啦?”

莫北城不明白她為什麽這樣做,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我先放在這,我要和你說件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還選擇我,那麽我會帶上。”她深吸了口氣,終究是鼓足了勇氣。

“怎麽了?”

“我今天看到肖瀟了。”

莫北城慘笑,“是嗎?”

“她過得不太好。”彩衣如實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了莫北城。

莫北城沉默了。

彩衣無聲哭了,最終還是到了選擇的時候。

最壞最糟的打算,她真的做好了準備。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最強烈的預感便是莫北城最終會選擇肖瀟,盡管肖瀟現在所遭受的是她自找的,盡管她肚子裏懷著一個和莫北城沒有任何關係的孩子,盡管肖瀟已經消失在莫北城生命中半年……

他沉默的時間越久,她越確定了心裏的答案。

她也不催促他說話,她們倆隻是安靜坐著。

很久很久之後,彩衣才聽到從莫北城嘴中說出口的那句“對不起”。

彩衣淒慘低下了頭,將白天肖瀟寫的地址和手機號碼紙條交到了莫北城的手中,然後跑著離開。

那晚莫北城沒有回家,彩衣睜眼到天亮。

童美言很快發現了彩衣的不對勁,她每天很早就離開家,幾乎都是淩晨才回到家,有好幾次都是滿身酒氣地被出租車送到幾門口。

她與莫北城住在同一個房子裏,盡管努力避免遇見還是要撞見個幾次,她看著莫北城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更加難受。

她明明可以得到幸福的,如果她要是壞點,她會在肖瀟來找莫北城之前就和莫北城將婚結了,可是她做不到,她的幸福被她親手送掉了。

這些天,她才明白:原來放棄一個人這般疼痛。

莫北城找到了肖瀟,她住在朋友的房子裏,一室一廳,肖瀟在他麵前哭,她的肚子隆起,已經有了妊娠反應,沒有哭多久,就跑去衛生間嘔吐了起來。

莫北城在那一刻終於找到了一絲可以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痕跡。

曾經鮮豔亮麗的肖瀟,穿著樸素地窩在一間小小的公寓裏,他舍不得她。

可是回到家後,看到彩衣那番後,他又動搖了,無數次問自己:“你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最正確的?”

有幾晚,他聽到房間外傳來童美言的抱怨聲,他知道一定又是彩衣喝醉酒回來了。

他很想開門,可是最後還是放棄了,隻能冷笑著對自己說:“她為你已經夠苦了,而你什麽也不能為她做了。”

對不起,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你,可是你不知道,我是多想多想和你在一起。我想陪你走完人生,我有信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是那樣善良溫婉,你永遠體貼著我所有疲憊,包容著我時不時的壞脾氣。肖瀟是我自己追來的,所以我忍受她所有的差,因為在她答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發誓我會好好珍惜,可是時光荏苒,我們都已經變了。年少時的誓言那般難守。如今的我已經長大,我想要與你廝守,隻是似乎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我的彩衣,你的善良深深刺痛了我。

當彩衣厭倦了每天醉生夢死的生活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

她是不是該瀟灑點呢?她在一個安靜、陽光充足的早晨從**醒來,也徹底醒悟過來。

她泡了個澡,將自己收拾得妥帖後,去了RoseQueen婚紗店,這一天的她,心情有些沉重,因為她下定了決心,要離開。

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寫好了這份辭職信,不是說寫得有多長,而是不管怎麽寫都覺得不好,都要刪去,磨蹭了好久都寫不好,她最後苦笑,追求這種形式做什麽?隨心所想,打下了手中的這封。

她去敲了梁姐的辦公室,每一步跨得都沉重。

梁文玉正在打電話,見到彩衣進來,向她點頭,示意她坐下。

彩衣將信封放在桌子上,梁文玉匆匆掛了電話。

拿起信封,拆開看。

“誰要挖你走?”梁姐直白的問。

彩衣搖頭,“沒有哪家要挖我走,是我要離開青染這座城市了。”

“為什麽?”

“想試著去別的城市生活一段不足夠令自己厭煩的生活。”

“你瘋了嗎?”

“其實這種想法這些年一直都存在,隻是當時我努力地克製住自己,讓自己安定在青染城。梁姐,這些年,你就像我的親人一樣給了我許多的幫助。”

離開這裏,她也很舍不得,可是不離開這裏,她覺得自己就像缺水許久的魚兒,離死亡很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幹渴而死。

她簡單收拾了自己東西,便離開。

家裏有童美言,還有著肖瀟,這也是彩衣這麽著急離開的原因。

童美言看到彩衣抱著一個紙箱子進門,“是什麽呀?”

彩衣換了拖鞋便上樓。

童美言跟在她後麵進了彩衣的房間。

彩衣將紙箱子隨意放在地上,童美言才看清是些什麽東西。

“你辭職了嗎?”

“嗯。”彩衣答應著,手裏也沒閑著,拿出櫃子裏的行李箱,準備收拾衣服。

“媽,我會去橋東,在那裏重新開始我的生活。”

“怎麽會這樣突然?”

“我想了好些日子了。我這樣過日子,真的太窩囊了。因為我的執念,搭進去了我的十年,人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呢?”她淡淡的說出這些話。

“其實我看得出來,小北對你是有感情的。”

“他要照顧肖瀟。”

“你這個傻丫頭,你當初怎麽就那麽傻呢?哪些事該坦白,哪些事要瞞著,你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就是沒分清楚呢?”

“媽,我不能以後都生活在悔過中。肖瀟的事,小北總有一天會知道,瞞不過去的不是嗎?我怕他到那一天怪我。”

打開抽屜,各式各樣的貝殼呈現在眼前,貝殼下麵墊著紫色的羽毛,這些都是她和莫北城一起在星星沙島撿的。當時,他們還遇到了流星,因為流星劃過去太快,沒有來得及許願,此刻想起來,還真是有些可惜。

她將抽屜中的貝殼一一撿起放在盒子裏。

後來她整理相冊的時候,她在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她和莫北城竟然已經積累了那麽多美好的回憶了。

這樣也好,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裏,夠回憶了。

彩衣當天下午就離開了青染城,走得時候隻是簡單地與Dona發了短信,並讓她告訴莫北城,童美言陪著她一起回到了橋東,在酒店裏住下。

第二天她們便馬不停蹄地去了裝潢公司。

很多年前,彩衣和青染的願望便是將來要開了一家自己的工作室,設計自己喜愛的衣服,如今,彩衣將這個計劃提前了,她就要在橋東安家了,第一件事便是先去工商局申請SevenColor的商標。

兩個月後,她的新家裝修完畢,一切都是童美言親自監督完成。

三室兩廳,主臥、側臥,第三個房間用作書房,三麵牆都是書架,可以放下很多的書。有一個非常寬敞的向著陽光的陽台,鋪上了地板,擺上了幾個紅色抱枕,她能夠想象每個休息的日子,她可以從書房裏抽出一本書,靜靜地坐在這裏,品一杯茶,看書。

她的工作室也終於快要開始運營,兩個月裏,彩衣忙著去高校招聘,終於選到了幾個不錯的設計師,雖然是應屆畢業生,但是都很努力,是可塑之才。

她給青染寫去了一封郵件,向她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她太需要說出來,她等她回國,到時候一起生活、工作、在城市中打拚。

每一天,她都在說:“快了,快了,也沒有多少天了。”

她太孤獨了,特別是童美言回青染城。

她每天從工作室回到家裏的時候,都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到了夜間,沒有人能陪她說話,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去了花鳥市場買來一隻小薩摩耶,她給它取名為笑笑。

她每天都把笑笑帶在身邊,家裏,工作室。

那一晚,她登陸了許久未登的QQ,莫北城正好也在線,她看著他亮著的頭像許久,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就那樣怔怔看著。後來他還是來找了他,他問她最近如何。

彩衣擦掉眼淚,搖搖頭,“看來是不能了,哎,索性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執著了。”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又傻了一次,可不可以就此不再聯係了。可惜,總也舍不得。

她什麽也沒有回複莫北城,黯淡下線。

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如,相忘。

六月,幾個畢業生正式加入了工作室,她們也得到了第一筆單子,那便是為幾所中學設計校服。教育局想要通過換校服的方式激起同學們學習的熱情,過去的被學生們認為奇醜無比的校服終於跟不上時代。

在一個雨過天晴的傍晚,青染突然出現在了彩衣家門口,給了彩衣一個偌大的驚喜,她們擁抱,尖叫。

“你怎麽不讓我去接你呀?”

“多麻煩,我自己上門。以後跟著你混了喲,想趕我走都趕不走了。”青染笑著說。

“聽說Dona要結婚了?”

“請帖兩份。”彩衣將桌上的粉紅色信封交到青染手中。

“沒有想到她果然是我們四個中最先得到幸福的人呀。”隻不過新郎早已換人,真是世事難料。

溫瑞文和Dona的婚禮那天,彩衣見到了許好真,她沒有想到才短短幾個月不見,她居然也閃電結婚了,隻是她的丈夫是一個頭發快要謝頂的中年男士,長得老成,聽說事業蠻大,兩人是通過家裏長輩介紹認識然後結婚的,婚後,許好真的日子過得不錯,她丈夫對她也極盡寵愛。

青染是Dona的伴娘,伴郎是顧遠航。其實溫瑞文與莫北城關係最好,但莫北城早在他們婚禮一個星期前和肖瀟去領了證。這件事辦得很低調,彩衣一開始被瞞著,後來還是Dona故意露餡給彩衣知道。

那日在酒店房間裏,肖瀟挺著一個渾圓的肚子走進來看新娘,看到彩衣在為Dona換項鏈。

“好漂亮呀。瑞文對你可真好。”肖瀟羨慕的說。

Dona說:“喜歡的話,讓你老公買了送你。”

彩衣愣住了。

肖瀟走後,Dona忍不住作嘔狀。

“她們的婚禮都沒有叫我參加,真傷心。”

“哪有什麽婚禮?她父親是個正直的人,莫北城答應要娶肖瀟的時候,肖瀟的父親讓莫北城再仔細考慮考慮。碰到別人家的父親碰到個這樣的女兒,有人願意娶了,巴不得就送出去了。”

“肖伯父是挺善良的。”彩衣同意。

十月八日這天,彩衣和青染從北海回橋東,兩人好不容易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還未進家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座機的聲音,彩衣趕緊開門,奔去接電話。

是童美言打來的,她的語氣並不是太好,彩衣還未說話,童美言就狠狠把她批了一頓。

“發生什麽事了嗎?”

“肖瀟……死了。”

“什麽?”彩衣皺眉,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媽,你開什麽玩笑呀?”

“生下颯颯後出現了大出血,沒能撐住,都沒來得及看她兒子一麵就走了。”童美言哽咽了聲音。

彩衣僵硬著身子站著,聽著童美言敘說前天半夜發生的事情,聽著聽著也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

雖然她與肖瀟後來關係變壞,也很少再有聯係,但是生命脆弱,總能惹起無限感傷。

“小北,他,還好嗎?”彩衣猶豫了會才開口問。此刻的她已經沒有什麽立場去關心莫北城,可是她就是迫切想要知道他怎麽樣了。

“一直抱著孩子,不說話。”

通話結束後,彩衣呆呆坐在沙發上,久久無法回神。青染去衛生間洗了臉,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彩衣坐在那邊流眼淚,有些著急的問:“你怎麽哭了?”

彩衣說了句“我要回青染城,現在,馬上。”

“我陪你一起去。”青染追著她說。

路上彩衣才告訴青染發生了什麽事,而後兩人一直沉默。

青染機場,莫家的司機已經在等候。

她們幾乎用了最快的時間趕到青染城,慶幸的是飛機難得沒有晚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家裏是肖瀟的靈堂,彩衣和青染跪下磕了幾個頭,然後童美言給她們戴上了孝後又磕了一次。彩衣站起身,眼前擺著肖瀟的照片,後麵放著她的骨灰盒。

幾個月前還鮮活的生命,如此成為了一盒死灰。彩衣默默哭了起來。

肖瀟的父母一直都在,肖瀟的媽媽哭倒了好幾次,她隻能對著兩個老人說:“請節哀!”

童美言給彩衣和青染熱了些飯菜,她們在廚房裏吃了些。

家裏好像沒有見到莫北城,彩衣問:“小北和那孩子呢?”

“在他房間裏,小北陪著孩子玩。”

“小孩子叫什麽名字?”

“莫亦颯,你莫叔叔取的,小名颯颯。”

天已經全黑,可是莫北城的房間裏沒有亮一盞燈,彩衣敲門,沒有人應聲,轉動了門把手,直接走了進去,隨手開了燈。

看到莫北城躺在**,閉著眼睛,應該是睡著了,他的手抓著莫亦颯的小手,這對父子都熟睡了。

彩衣走近,坐在床邊,看著莫亦颯,她用指尖輕輕去觸碰莫亦颯的小臉,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看。莫北城醒來,睜眼就看到了彩衣,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此時的她正在專心地看著莫亦颯,她的眼裏全是小孩子。

“彩衣。”他輕輕喊出口。

彩衣抬眼看向他,下一秒嘴邊掛上了淺淺的笑容。“你醒啦?”

彩衣回握住他的手,忍著哭意,“是我,我回來了,你瘦了好多,也邋遢了,胡子都沒刮。”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呢?阿姨一直都聯係不上你。”

“小孩子很漂亮,看上去就是一個混血兒。恭喜你,做爸爸了。”

“可是,他是個可憐的孩子,他沒有媽媽了,以後也隻能通過照片來懷念他媽媽了。”

“回來的時候,我一直都在想命運這個東西,它好像有些太無常了,肖瀟怎麽會走得那麽突然呢?”

莫北城沉默了會,然後說:“七月份之後,她就開始流血了,當時我們把她送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後,醫生本來建議她最好一直住院,可是她不肯,非要出院回家,還一直都黏著我,每天陪我一起上下班,我們都勸她,她就是不肯聽我們的。她的身體不好,可是她堅持要順產,因為這樣產後恢複得快。再後來,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七月。”彩衣有些恍惚,想起那一天。

她捂上嘴,不能抑製地哭了出來。

“你怎麽了?”莫北城有些心慌意亂。

忙把她拉了出去,怕吵醒小孩子。

今晚的夜空有漫天繁星,露天陽台有舒適的微風吹過,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像在做按摩般。

彩衣終於停止了哭。

“到底怎麽了?”莫北城著急的問。

“七月。”她又說了一次。

“七月怎麽了?”

“我參加完Dona的婚禮在酒店住了兩天,第二天上午肖瀟來找我,她好像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情,那天她看我的眼光格外的淩厲,其實Dona婚禮那天她對我的冷漠,我就已經能夠感受出來了。”

“然後呢?”

“我們在外麵見麵,我很忐忑,她隻是悠閑的喝了一杯牛奶,然後看著我笑,那笑容好冰冷。後來我沒有猜錯,她真的是來找我攤牌的,她罵我是賤人,她說我企圖搶走你真是做夢,她叫我這輩子就這樣子活下去吧,你是不可能屬於我的,她讓我不要再癡心妄想了,並且威脅我如果我還敢喜歡你,一定不會讓我好過。”她想起了那天肖瀟的臉,後來她的臉越來越蒼白,在陽光下幾近透明,她的唇上沒有絲毫血色,有時候還會皺眉。

“到最後,她竟然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可是,毫無預兆呀,依她以前的性子一定會找我大發脾氣的。”這個世界上果然是沒有永遠的秘密的。

“她一定是受到了我的刺激,她懷的孩子不是你的,所以她才會那樣害怕你會離開她。她會來威脅我,她會不顧身體健康黏著你,就是她心裏在恐懼。”彩衣猜測著。

她不敢告訴莫北城,其實那天肖瀟走的時候,她看到了她裙子上的血,她怕說出這句話,莫北城會怪罪她,會不原諒她。

到喪禮的第六天,家裏又開始了親戚滿聚,吹吹打打,吵鬧得厲害。莫亦颯一聽到吹喇叭的聲音就哭個不停,莫北城離不開,隻能彩衣和青染抱著他出去,在外麵的咖啡館待著。

肖瀟的年紀太輕,走得並不是安心,所以也就沒有請戲班來唱戲。

這一晚,莫北城需要在靈堂守一夜。彩衣她們回家的時候,看到了莫北城,莫亦颯剛剛回來,就哭了,聲音洪亮。

彩衣哄也沒有用,奇怪的是到了莫北城的手中時,他就不哭了,隻睜著眼淚汪汪的眼睛看著莫北城。

“還是和小北有緣。”肖瀟的媽媽說著,心裏也安慰了許多,她的小外孫以後也能很好的在莫家生活下去。

童美言深深同意,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颯颯到了小北手中,就會變得很乖,這是一種多麽強大的緣分呀。想到此,她又暗暗看了彩衣一眼,她正看著颯颯,她和小北,真的說不清楚是什麽緣分了。

如果說無緣,這輩子也就不會相遇了。如果說有緣,小北也就不會和肖瀟在一起了。如果說無緣,肖瀟就不會這樣淒慘離開人世給了她們一個機會。如果說有緣,那麽以後她們又該如何得到幸福呢?

莫伯年拍拍童美言的肩膀,他是懂她的心思的。

他是莫北城的父親,先前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堅持,所以對於他和肖瀟再在一起的事情他沒有反對,也忍受了肖瀟懷著別人的孩子進這個家門,這一切都是出自他愛小北的緣故,他把小北的幸福放在了第一位。可是如今肖瀟離開了,他的兒子還這樣年輕,他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再娶一個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可以當好颯颯的母親,會好好疼愛颯颯,目前他心裏最恰當的人選便是彩衣。

小北對彩衣有情,當初差一點在一起,他們的感情也是刻骨銘心的。彩衣對小北的好,他也看在眼裏,這個女孩就是太善良了,當初才會那樣失掉自己的幸福。

如今肖家二老剛失去了女兒,就算是站在他們小外孫的利益上,小北再娶也不是那麽容易點頭的,而他清楚兒子的個性,這件事要是肖瀟的父母不點頭,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還是得等個兩、三年呀。莫伯年在心裏感慨。

肖瀟的喪事辦完後,所有人都回歸到原先的生活軌道,莫北城正常去公司上班,青染回了橋東,隻有彩衣還留在了青染城,和她媽媽整天都和颯颯在一塊。

有一天,童美言忍不住問彩衣:“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回橋東?你的工作室不要啦。”

“再等等吧。媽,你別催我,我過段時間就會過去的,到時候不用你趕,我就走了,你想留我都留不住。”

颯颯的滿月酒並沒有怎麽熱鬧的辦起來,畢竟大人們隻要看到了這個孩子,就會想起肖瀟的死去。

前一晚,彩衣在她媽媽的房間陪著颯颯,逗著他玩。莫北城回家,到童美言的房間裏看孩子。

抱了抱颯颯,彩衣看出了他一副想要說什麽的樣子。

“怎麽啦?”

“你什麽時候走?”

“快了。”彩衣悶悶說,轉過身去,想要離開房間。

可是剛走了兩步,莫北城就叫住了她。

“彩衣。”

“幹嘛?”彩衣回身問。

莫北城停頓了會,說:“早些回去吧。我們是沒有可能的了。”

“為什麽?”

“我們對肖瀟的死要負一定的責任。”

莫北城的這句話說得彩衣啞口無言,她淡淡回了句“我明天走”便走了出去。

回到房間,她就哭了。

她等待了這些天,終究還是這樣的結果。

他要她走。

是呀,她為什麽不走呢?她以為,他們還有機會的。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奢望。

在一刻,她突然間厭惡起了這種點燃希望到最後卻隻能無限失望的感受。

童彩衣,你醒醒吧。你的夢早就已經碎了,你已經沒有什麽是可以期待的了,離開吧,瀟灑點,人家都趕你走了。再不走,你就真的夠賤了。

她連夜收拾好了行李,坐在**,看著窗外的黑夜,安靜的等著天亮,直到天邊開始泛白,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莫北城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坐上了飛往橋東市的早班飛機。

他不曾料想的是他的這一趕,會讓彩衣三年都不曾回家來。

Dona生下孩子,打電話給她,她沒有回來。

過年,童美言打電話讓她回家,她沒有回來。童美言氣得病了好幾天。

莫伯年讓莫北城去橋東把彩衣帶回來,莫北城不肯去,隻說要多陪陪颯颯。

這樣三年過去,童美言和莫伯年去過橋東好幾次,可是每次都是在第二天就回來,因為彩衣見到他們後,當天晚上就收拾了行李出去玩了。

三年裏,連左青染都會回來幾次,每年過年都要來莫家拜年,會和童美言他們說說彩衣的近況,有時候莫北城也會聽到些,童美言生氣地連罵了她幾聲“臭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