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鑒(25)死期將至
沈白看似的無心之語卻正敲在了此刻祝東樓惶惶至極的軟肋上。他唇角微動:“沈大人,這案子還沒有眉目嗎?”
沈白似是極煩惱的歎口氣:“不瞞祝公子,本縣到現在依舊毫無頭緒,這凶手很是不同一般啊,來無蹤去無影,手法多變,而且他還能做的和《風波鑒》一書中的描寫一般無二,恐非尋常之人之力所能達到啊……本縣也是愁苦的很呐……”
沈白一邊“抱怨”著,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祝東樓的臉色,看著祝公子的臉色越來越無望時,暗暗一笑道:“祝公子可曾得罪過什麽人嗎?”
祝東樓聞言一驚:“沈大人這是何意?”
沈白微微一笑:“祝公子不是《風波鑒》一書的筆者嗎?這名凶手明顯的是衝著《風波鑒》而來,無論他是模仿這本書去殺人,還是按照這本書的手法去殺人,都隻說明一點:這本《風波鑒》對他很重要很重要……當一件事變成了你每天睜開眼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時,那說明這件事已經和你每日地呼吸一樣的必不可少了……凶手如此‘依賴’這本《風波鑒》,嗬嗬,那就是說,要麽他極愛這本書,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要麽他極恨這本書,也已到了瘋魔的地步了……既然祝公子是《風波鑒》的筆者,那麽換言之,凶手不是極愛祝公子,那……便是極恨祝公子嘍!”
祝東樓的麵色慘白如紙:“愛……恨?”
沈白故意打岔道:“也難怪,祝公子在這汴城可是大大的有‘美名’啊……每日都有不同的美人相陪固然是人生一大愜意之事,但是卻難保這些美人們間不會互相嫉妒,生出什麽事端來不是嗎?”
看著祝東樓明顯因為自己的話題轉換而鬆了一口氣,沈白卻惡意的不想讓他這麽好過,又加了一味猛料:“當然本縣指的是那些愛……如果是因為恨的話,恐怕就沒有這麽簡單了……”
祝東樓聞言麵色又開始黯淡了下去,他那蒼白的神色透出了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好像有什麽極恐怖的東西在慢慢的逼近他,而他卻不知那是什麽,也不知道該躲到哪裏去,被動而絕望的等待滋味必然令人心力交瘁……
沈白知道他將要說的話會是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可是他還是毫無‘悲憫之心’的說了:“夜半無人,小柯子在噩夢中驚醒過來,坐在床頭看了看身旁通鋪上的兄弟們,都在好眠安睡,可是他一摸右手身畔,空的?小德子去了哪裏?大半夜的不睡覺……難道是去茅廁了?腦中想著,肚子卻是一陣不適,也想去如個廁……在黑夜中前行,小柯子一路上摸摸索索,生怕被什麽東西絆倒,他剛來這家府宅幫工,對路並不熟悉……突然暗夜中有什麽東西掃了一下他的肩頭,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推,那東西卻更加大力的撞過來,人在極度恐懼中要麽大笑給自己打氣,要麽大怒給自己壯膽……小柯子以為這是小德子的玩笑,便怒道:小德子你半夜不睡覺挺個什麽屍!可是他下一瞬就大叫出聲,握在手中那奇怪的東西不正是人的一雙腳麽?他哆哆嗦嗦的抬頭一看,慘叫一聲:娘呀……隨著那晃**的雙腳而上,是小德子那詭異猙獰的青白臉孔,隻見他吊在走廊之上,他雙眼外凸,死一般的瞪著小柯子,那仿佛……”
祝東樓再也無法忍受這般的折磨,猛的打斷了沈白:“沈大人,祝某今夜剛剛被吊屍嚇得不輕,大人又何必如此取笑祝某呢?”
“啊?”沈白卻是不解道:“本縣哪裏在愚弄祝公子呢?祝公子難道不記得這一段正是《風波鑒》中的又一小篇《夜半怪談》中的一段描寫嗎?”
見祝東樓聞言一副吞了死蟑螂的神情,沈白又笑道:“祝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啊……莫非是這《風波鑒》出的小篇太多了,連祝公子身為筆者本人都不記得自己曾經寫了些什麽不成?”
祝東樓“喝喝”的幹笑了幾聲:“沈大人真會說笑,真會說笑。”
沈白卻是靜靜的看了他半晌,笑意悄退、冷意浮現:“祝公子,如今你已是死期將至、大難臨頭,怎麽?還不願意和本縣說實話嗎?難道真要等到你被這凶手擺成第四個按照《風波鑒》中的描寫一般的死屍,你才肯悔悟不成?”
祝東樓被沈白突然的‘回馬槍’驚得差點跌坐地上,他仿佛被人當堂扒光了衣服一般的羞辱難堪,可是卻無法反駁沈白半個字。
靜靜坐在堂上的沈白雖然未著官服僅穿便服,可是依舊肅穆威嚴不容小覷,襯著身後的“清正廉明”的牌匾,祝東樓隻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已被這個低調文雅的沈大人洞悉,難以回辯了。
沈白的眼黑白分明,襯著他文雅的麵貌更是顯得耀目逼人。他緊緊盯著堂下的祝東樓輕聲問道:“祝公子,本縣最後再問一次,你真的是《風波鑒》的筆者落魄書生嗎?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本縣,你可明白本縣的意思?”
時間艱難而緩慢的流逝,堂上堂下一片靜寂無聲,沈白靜靜的看著祝東樓,祝東樓的視線卻不敢與他相對,左躲右閃。
一盞茶的功夫了,祝東樓依然不想開口。卻聽沈白悠然一笑:“夜深了,本縣累了想去睡了,祝公子也回去休息吧……祝公子你可知曉,權勢地位固然重要,可是如果丟了性命,就算日後能有官至極品的機會,恐怕也隻能暗自飲恨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人死無生啊……本縣今夜一片苦心,祝公子卻是不肯領情,也罷,算是本縣枉做小人了……隻不過祝公子今夜踏出了我這汴城縣衙的大門,本縣就是想保祝公子的性命,恐怕也是無能為力呀……也是,這種冤魂索命的奇異事件,本縣一介凡夫俗子確實也是愛莫能助啊……死期將至,卻不自知,可歎……”說著似是極惋惜的搖頭,微微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