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鑒(18)第二凶案

沈白哈哈大笑起來:“我的發現嘛……這祝府中的美人實在是太多了!多到有些不同尋常……元青不覺得嗎?”

陸元青點點頭:“祝府無事閑養了這些美人在,難道隻是因為祝公子的特殊喜好不成?我想恐怕這些美人是另有些用處的吧?”

沈白搖頭一笑:“最難消受美人恩啊,自古英雄就是難過美人關,沙場上屹立不倒的豪傑,往往最後都是英雄氣短在了那銷魂的紅紗帳中啊!祝大公子的如意算盤打得夠妙,卻也夠歹毒!”

陸元青笑了一聲:“大人不過是夜宿在這祝府一夜而已,就已生出了這種自危之歎,倘若是那空有抱負卻難以舒展才能的清高書生,在自己最落魄無奈的時刻,偏偏在這祝府之內尋到了那善解人意溫香解語的‘顏如玉’又會如何呢?”

沈白聞言慢哼一聲:“恐怕會在這銷魂窟、英雄塚裏長醉不醒了吧?”

邵鷹接口道:“我昨夜探了探這個祝府,果然有意思的很……其中房屋的排列不同於一般的府宅,而像個迷宮一樣的是個環形走向……也就是說如果這個祝公子有心困住誰,而這人恰恰又是個不頂用的書生的話,那麽這個人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自己逃出去的。”

沈白看了看沉默著的陸元青,他在邵鷹說話的時候一直沉默著,沈白決定打消他那種想要薦賢歸去的想法,所以問道:“元青,昨夜如雲姑娘當真隻是彈彈琴而已嗎?她什麽都沒有說嗎?”

陸元青在心底歎口氣:“春闈會試之後,祝公子帶回了一位蘇州口音的公子,並且不讓任何人接近他,他曾派了一個叫做阿源的姑娘伺候這位蘇州公子,可是如今這位蘇州公子和那位阿源姑娘都不見了,而且據說這位阿源姑娘已經死了……”

沈白一臉“我就知道”的笑意:“還是元青有辦法,既能和佳人一夜知音,又能收獲不少線索。”

陸元青欣然一笑:“大人過獎了。”

一旁的邵鷹聞言“哼”了一聲:“書呆子的酸法子而已……”

陸元青聞言卻是點點頭:“是啊,我能想到的都是這些酸法子而已,那邵捕頭對此案有何高見?”

邵鷹“嘿”了一聲:“老子覺得別和這個姓祝的兜圈子了,直接和他攤牌得了,如果那兩個看書看到死的家夥真是這個姓祝的做的手腳,那麽他必然會因此而有所異動;如果不是姓祝的下的手,也一定和函意坊脫不了關係,這姓祝的或許知曉什麽內情,他也可能會出於自保而供出什麽來也不一定。”

沈白想了想點點頭又問陸元青:“元青的看法呢?”

陸元青和氣的笑了笑:“邵捕頭所言極為有理,我讚成先探探祝東樓的口風……不過那身份不明的死者還需要繼續查找他的身份。”

沈白點頭道:“我一直派人在查,還有剛剛元青提到的那個神秘的蘇州公子,我會聯係蘇州府協助提供今年春闈蘇州考籍的生員名單,看看其中有沒有考後至今未歸故裏之人。”

陸元青笑了笑:“大人考慮的極是。”

汴城縣的東鎮有一片天然湖,每年盛夏芙蕖盛開之時,多有附庸風雅之徒到此吟詩作畫。如今不過是四月將末,還未到那水中芙蓉的花期,所以湖邊少了那些盛夏時分清晨賞荷的雅士,卻還是顯得清淨不少的。

雨期已至,清晨的荷塘遠遠望去似是有一層薄薄的霧充盈籠罩,有一種江南水鄉的夢幻之美。

似有“嘩嘩”船槳**開的聲音,那影影綽綽的船影隔霧隨著水聲潺潺徐徐劃來,待行進來一看,原來是個上了年歲的老艄公在慢悠悠的劃著船,他的船頭掛著一個魚簍,裏麵滿滿的都是起大早趕來的魚兒,看來這個老艄公今早沒有白忙活。

誌得意滿的老艄公那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有了一絲滿足的笑意,他摘下腰間的酒葫蘆大大的灌了一口酒,蒼老的嗓音哼起了一首調子:“漁師得魚繞溪賣,小船橫係柴門外。出門老嫗喚雞犬,張斂蓑衣屋頭曬。賣魚得酒又得錢,歸來醉倒地上眠。小兒啾啾問煮米,白鷗飛去蘆花煙……”如此滿載而歸的清晨,老艄公唱起的依舊是讓人心酸的調子,讓聞者不由慨歎這漁家的酸辛之苦啊……

忽然船身似乎有了微微的顛簸,然後慢慢的停住了,老艄公疑惑的又搖了搖手中的船槳,可那漿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纏住了,搖動起來相當吃力,老艄公心道今年的水草長勢倒是旺盛,想必是把漿給纏繞住了,便用力甩了甩那似被困住的左漿,那槳板似乎終於在老艄公的用力甩動下被抽出了那困住槳板的水草團,可是與此同時卻有一物衝出了湖麵,隻聽“嘩啦”一聲,似乎是個枯枝因為老艄公的槳板攪動被頂出了湖麵。

老艄公嘴裏哼哼著:“這纏人的水草……”他略舉起槳板想拍打那段枯枝,可是槳板拍下的一瞬間,老艄公一下子瞪大了雙眼,那一臉見鬼之色的瞪著那豎出水麵的“枯枝”,那枯枝極為修長,頂端詭異均勻的分布了五支分叉枝……

那老艄公驚慌失措的抬起自己幹裂的手背蹭了蹭自己昏花的老眼,再次向那“直指蒼穹”的五支分叉枯枝看過去,半晌後他終於扯起自己沙啞蒼老的嗓子喊起來:“死人……死……殺人了……”

原來那豎出水麵的一截枯枝竟是人的手臂,而那五支幹枯的分叉也不是什麽枯木,而是人手上的五指罷了……似是覺得這樣的場麵還不夠恐怖詭異,隨著老艄公驚慌而搖晃的船身帶起了平靜的湖麵,波紋**漾之處,那“直指蒼穹”的手臂隨著**漾的碧波翻了個個,一張猙獰恐怖的麵孔浮出了水麵,那麵孔的半張臉已經被湖底的魚兒啄的不成樣子,絲絲縷縷的腐肉呈飛絮狀漂浮在綠波盈盈的湖麵之上……

不遠處的湖邊,一本書被風吹的不住翻頁,終於慢慢的合上了,書封上那醒目的三個字,此時讀來卻讓人心驚膽顫:《風波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