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思咒印

金鳴以為是山**了什麽事,就問了緣由,辰月不敢隱瞞,隻得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講了一遍。金鳴當即擰起了柳眉,隨著辰月來瞧了一趟舒淵,看過之後搖頭,道:“心魔入虛,加之靈力大耗,若非你們一直照料渡力壓製,他此時指不定已經成入了魔。”

“那該如何救治?”辰月急問。

“為今之計,便是尋出他的心魔之根,斬了這心魔,又或是讓他封了關於這心魔的所有記憶,然後再用以良方調理,精養數年,應該能痊愈。”

“斬心魔?”辰月喃念,舒淵的主魔就是三千寵,可如今三千寵一心嫁與妖王為後,讓她前來了結舒淵的心魔之根,是完全不可能的,便隻有後法了。

辰月猶豫片刻之後,咬了咬唇,抬頭看向金鳴,道:“如何封心魔?”

“辰兒……”聞得辰月詢問,一直默不作聲的卓桑突然出聲。

辰月不解地扭頭看向卓桑,卓桑正眉頭深皺,眼神複雜地看著辰月。

金鳴自然是明白卓桑所想,可她隻心中有異想,麵上卻依舊波瀾不動,冷清道:“封心魔,便是封了引起他心魔之亂的記憶,讓他忘掉關於這一切的事,自然就神清一片。”

“你是說……你是說要用封思咒印?”辰月想起書崖上刻下的咒訣。

“嗯。”金嗚極慢地閉了下目應聲。

“金鳴仙姑,可還有其他法子?或是我們去請仙家幫忙亦可。這封思咒印太過霸道,用起來雖然不難,卻極損仙德。”卓桑上前,衝金鳴拱手,一臉擔憂。

金鳴神色不變,看著卓桑淡然地搖了搖頭。

辰月猶豫了一陣,最後咬了下牙,看向金鳴,道:“金鳴仙姑,就按這個法子來。”

“你可想好了?用此咒印者,將受天雷業火一道,且若他日受咒者想要解開此咒,便必須要殺了落咒者方可。”金鳴看著辰月,眼中略有一絲憂慮閃過。

“嗯,我想好……”辰月點頭,正張口說話,卻冷不防背後被輕點兩下,一股靈力侵入她體內,她到嘴邊的話立刻止住,整個身子他動彈不了半分。

辰月大急,轉動眼珠朝旁邊去看,見卓桑眉眼微凝地從她身後走出,看了一眼石**躺著的舒淵,又抬頭看向辰月,目光深不見底,許久才道:“你當真為了他什麽都不顧?”

辰月想說話,可用盡了全力還是發不出一字,隻得用眼神瞟向閉目躺著的舒淵。

“好,我懂了。”卓桑淡淡吐出一句,還未待辰月看他臉色,隻覺得眼前一黑,辰月就再也沒了知覺。

還是那個夢,夢中辰月在瓊花林中跳著舞,長袖飛繞,衣袂翻飛,滿地的落花和著林間的花靈美到不真實。

辰月一直在舞著,她不明白為何而舞,可想要停下來卻怎麽也停不下,最後她流了淚,淚水落到地上,濺著滿地的殘花,化成了粉色的霧氣升上村枝頭,然後他看到一處鏡幻畫麵。裏麵有兩個背影相攜而行,都是一身素袍長衣,在雪地裏走著,周身大雪紛至遝來,很快將他們掩去。

辰月點足躍起,衝那畫麵伸出手去,卻在手指碰到之時,一切都化為飛花散去,辰月感到一種撕心之痛,掙紮著要去追那些飛花,可整個身子卻直墮下去,卻又沒有落在花林間。而是落進了一片黑焦暗林之中,四周盡是獰猙的黑焦石雕,如獠牙一般遍布四周,前方是一處如狼牙的伸出山岩,山岩高出平地數十丈,在山岩的頂尖之上,一個一身黑袍的男子身背對他而立。

風將他的黑袍高高揚起,在空中翻騰出一個極絢麗的圖騰模樣,一頭長長的銀發在風中淩亂飛舞,與黑色的袍和黑色的夜空交匯在一起,成了一道直剌入心底的劍,絕世霸氣和絕世孤立的氣息將他包圍,似乎容不得誰靠近他一分。

辰月仰望著那個背影,感覺無比的熟悉,熟悉到他似乎就應該是自己的一部分,是自己的心或是自己的魂,可卻又無比陌生,陌得不到她想不到他的容貌,不知道他做過什麽,說過什麽。

辰月移步朝前走,想要走這些去看他,那背影聽聞身後有響動,頭微微動了下,向旁邊側來,辰月立刻屏住呼吸看向他,卻不料腳下突然伸出一隻枯骨白手將她的腳腕握住,就在岩上那男子立刻要轉過臉時,辰月被骨手狠狠拉下了旁邊的黑色深淵。

醒來,辰月是在小仙居中,陽光正從格窗射進來,姬華和非衣的聲音從窗外傳來,還有鳥兒的鳴叫聲。

辰月拭了拭額頭的汗,起身出門,見到姬華正坐在石頭壘起的桌邊一點一點地喂非衣點心。

“你醒了。”忽聞得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辰月扭頭,就看到一身素色衣袍的舒淵正笑意盈麵地立在一棵開得正好的桃花樹下,如蘭芝玉樹,羞煞桃花。

“舒淵君。”辰月略有驚喜地出聲。

“多謝辰月入妖界相救,大恩銘記於心。”舒淵走近辰月,拱手向辰月行禮道謝。

這是舒淵第一次如此直接慎重地叫辰月的名字,她不禁有些微懵,然後輕還一禮,道了句客氣。

“你可還記得你是為入的妖界?”辰月試探地問。

舒淵皺眉,似在回想,最後又舒眉露笑,道:“竟不記得了,興許是中了妖術,不過想那妖道中多有惡妖,估計是為了斬妖除魔吧。”

辰月垂眸,想到舒淵為三千寵大戰群妖時的悲憤,再看他此時風輕雲淡說不記得時的模樣,一時竟有些不知應感到慶幸還是難過。

正在辰月垂首之際,舒淵不知何時抬手到了辰月側臉,指腹輕碰上臉頰上那道小口,辰月驚得抬起頭,她的臉就貼著舒淵的指拂過,留下一道溫度。

“這傷,是在妖界時留下的吧。”

辰月詫然地看著舒淵,不相信舒淵的手竟碰上了她的臉。

“疼嗎?”舒淵眼中含著憐惜看辰月。

辰月望著舒淵的眸子,此時那濕潤瑩亮的眸子裏隻有她一人,她不禁有些呆愣,然後微笑起來,搖頭說不。

又和舒淵續聊了一陣兒,舒淵才將將辭別回自己的洞府而去,辰月立刻喚了姬華和非衣上前問話,問可知卓桑現在何處。

非衣攤著翅膀立在姬華的肩上,搖著小小的腦袋,道:“那日你們回山之後隻見過他一麵,後來就再未見過。”

辰月心中隱約感覺到了些不對,那日金鳴講明了,隻有用封思咒印才可救舒淵,而自己還未來處及動手就昏了過去,現在舒淵已醒,若沒有猜錯,出手救醒舒淵的定然就是卓桑。

想到此處,辰月顧不得身上還有些不適,順手招雲,直朝三尊閉關的洞外去尋金鳴。

見到金鳴的時候,她正盤膝坐在大石上運息,辰月隻得等了兩個時辰,待到金鳴運息完畢她才上前行禮。

金鳴睜開眼見是辰月,並沒有意外之色,略掃看了辰月一眼後,道:“你是來問卓桑之事吧。”

辰月點頭。

“那日他讓你昏睡過去後,取了自己的一滴血做引,對舒淵用了封思咒,我隨後用了千凝山的獨門法術為舒淵運息調養,現在舒淵隻需好生調養半年,便可恢複如初,你不必擔心。”

“那卓桑……”

“卓桑因用了封思咒印,受了一道天雷業火,我瞧他傷的有些重,有意讓他交由我調養,不過他卻隻言讓我將你送回洞府,自己獨自離了千凝山。”

辰月略停了一刻,之後匆匆拜別金鳴,回到小仙居取了些可能用上的東西,然後告訴姬華和非衣讓他們好生留在千凝山看門,自己匆匆回了清池。

清池是仙道中一處頗有聖靈之氣的地方,可是卻又是一極不像聖地的地方,整個清池沒有一處草木,全是光滑的大石壘於地主上,沒有一點生靈,唯一的一處活水瀑布,還是父尊用法力擬引而成,旁邊的些冰花也都是又法術製成,為了有個裝點。

其實,辰月還小的時候有問過父尊,為何清池會這樣,為何父尊不換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待著。父尊都會眼神複雜地看辰月,告訴她其實清池以前也是個很美的地方,山清水秀,靈物甚多,每日花香遍山,落英繽紛。

“可為何成了現在這樣?”

“因為,有位仙人在這裏下了咒,除非天夙河滿,天地逆道,東極清池再也不會長出一草一木。”

那時候辰月心裏有些怨恨那個下咒者,覺得好端端的讓一片錦繡美景沒了蹤影,真是可惜了。到後來活了數千年,便也習慣了這裏的坦然,一目可望盡所有。

回到清池閣的時候,父尊正一手執卷,斜依在窗邊閉目,絲毫未有老態的容貌,再配上一頭白銀長發,映著折進來的陽光閃閃發亮,辰月多看了兩眼,覺得不論見過多少仙家,還是覺得父尊最有仙靈之氣,不論怎麽看都仙風道骨的不染一點俗塵。

“是回來取靈鏡的吧,在左側櫃子上第二個格屜裏,你將屋子好生打掃一遍,便可拿去用。”父尊並不睜眼,連姿勢都未變,淡聲地開口。

辰月笑應了一聲,起身數著格子找到放著靈鏡的抽屜拉開,就看到一塊圓形寶鏡躺在裏麵,鏡麵鑲嵌在青烏相交的石刻之中,背部刻以蛇龍鳳三物,麒麟為柄,遇手生涼。

辰月取出靈鏡看了看,發現鏡柄末端有一處小小的殘損,那是她小時候用來折太陽光時不小心摔的。

收好靈鏡,辰月如從前一樣將清池閣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又特意將父尊所住的屋子重新移了兩株花木在盆中,放到屋窗下,最後才算完事,臨出去時,目光又不經意落在了牆上一幅空白的畫卷上。

那畫軸是以南海黑精靈玉所製,畫紙是以鳳羽和龜甲再加百年靈力而漿製所成,水火不侵。這畫軸自辰月記事起,便掛在父尊的屋內,卻從來都隻有一片空白,開始辰月以為是一張空畫,直到後來一次辰月晚上來給父尊看自己做的小泥兒人時突然推門而入,才發現那畫上是有東西的,可沒等辰月看清,父尊已經揮袖將畫跡隱去。

而那一次,也是父尊第一次對辰月發了脾氣,讓辰月整整三日跪於清琅山頂受烈日近炙之苦,最後辰月被曬到皮開肉裂,父尊才將她接回清池。

自那以後,辰月每次看到牆上的空畫卷,就會莫名地感覺到心底的害怕,看都不敢多看幾眼。現在,重新看到這畫,辰月自然沒了小時候的害怕,反而是多了很多好奇,左右瞧了瞧,辰月走近那畫卷,從懷裏取出靈鏡照向紙麵,然後曲指按於鏡後,念咒驅力。

靈鏡其實本不是什麽稀罕之物,原本隻是隻放在父尊案上的普通鏡子,可因為跟著父尊久了,每日聽著父尊呤念道法,又得了清池的靈氣,漸行修出了些門道,有了知覺。一日父尊早起梳洗,那鏡子竟開口說話,求父尊成全他一兩分向道之心,不再做個無知無覺的器物。

父尊念在它修行不易的份兒上,竟真的指點了他一二,如此之下,那鏡子倒還真是勤加修行,過了幾千年,竟有了通靈的本事,不僅能收錄發生之事,還有了能開通幻道之力,隻要在它麵前出現的事物,稍加以靈力相輔就可再現,又或是可以在一些地方助驅力者快速移身到另一處想去之地。

辰月小心地將為鏡對著白卷畫麵一路照下,隨著她驅力越久,畫上顯了出些淡淡墨跡,雖然辰月的法力不足以衝過父尊在上麵落下的封印道術,不過還是大概地看出了畫是一個獨立在滿地野茫茫草地上的背影,廣袖隨風拂拭,長衫逶地,一手按於腰間紋佩之上,而讓辰月在最後一刻忍不住微張了嘴的是,當鏡光上移到那人臉部時,他竟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竟是元始天尊!隻是,那畫上的元始天尊還隻是一派年輕子弟模樣,未有現在的氣勢威嚴。

出了清池,辰月直接引鏡驅法尋找卓桑的下落,找了一陣之後,鏡中顯現出一片水霧茫茫的地方,周圍圍以黑色焦岩,卻任辰月怎麽看也看不明白那是何處,所性不再多看,直接閉眼引訣從靈鏡中移身過去。

等辰月再睜眼,已經身置在一片水霧縈繞間,她左右地瞧了瞧,發現是在一處高寬數百米的大洞穴之中,自己所立之處是一塊突出的黑石,黑石周圍全都是深青碧色。

辰月疑惑地四下張望,卻並未發現絲毫卓桑的影子,以為是靈鏡出了錯,便又取出靈鏡,正要再驅法查看時,忽然乍聞一聲水響,前麵的碧水之中突然立起一尊身影,竟是卓桑。

此時,卓桑一頭烏黑長發盡數濕貼在兩側臉上,隻露出了英氣的眉和高挺鼻梁,雙唇因為呼出悶憋的氣而微微張開,現半身淹在水中得而知,而齊腰處的上身卻**地立在水麵,從側臉垂下的發在肩上散了幾縷,有幾縷貼在正微微起伏的胸膛之上,格外撩撥心弦。

辰月見此,頓時感覺到喉頭有些發緊,呆望了幾眼後,微側過頭不再去看。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出來了,白白害我泡了半日的地氣卻在最後運息關頭破了功。”卓桑見是辰月,臉上露出些笑意,可嘴上卻是報怨,趟著水朝辰月走近。

辰月咧嘴微有尷尬地笑了笑,朝後退了兩步,道:“不知你在運息,冒昧了。”

卓桑移步漸行走出水麵朝辰月所在的焦石而來,雖見他下身是穿著褻褲,辰月卻還是不由退了兩步。

“你別再退了……”卓桑見辰月抬步後退,出聲提醒,卻已然來不及,隻見辰月後退的步子一踩空,整個身子就朝後倒去。

辰月身子落空朝後,立刻心中大駭,欲施法穩住身形不至於落到水中,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覺眼前有影閃過,仰倒的身子突然被一隻臂膀從背後圈住,她的整個身體被帶著朝上,然後整張臉就貼上了一個炙熱的**胸膛之上。

瞬間,辰月僵立在當下,四下寂靜,隻聽著耳邊胸膛之內心跳的聲音。一時之間,如中魔咒,腦中閃現出各種熟悉即陌生的畫麵,如垂雲霧,又似身置烈火,直到中的靈鏡掉落到石上發出驚響,她才恍然醒來般,連退兩步離開岩石,淩空立於水上。

卓桑看辰月突然推開自己退後淩空而立,臉上原本的神色有快速變幻,最後歸於一笑,攤手挑了下眉,懶散地彎腰拾起岩上的靈鏡瞧了瞧,伸手遞還與辰月,道:“我去換身衣物,你在外麵待我片刻。”

辰月接過靈鏡,點了下頭,然後轉身尋著出口的地方而去。

出了洞口,辰月才發現,這裏竟是一處山頂,山下群巒起伏,白色雲霧連綿不斷地將群山掩映其中,隻偶爾幾處較高的山巒露出山尖,看起來似是雲霧中的島嶼。

辰月立在山上四下望了一陣,卓桑才款款從洞**來,此時他已換上一身紫色錦袍,配以黑玉冠束發,襯得他眉目更顯俊美異常。

“這裏是雲海天,可美?”卓桑迎風而立,看向辰月。

辰月點頭。

“我接到父王傳音,要我回宮小住幾日,你可願隨我一道去清水龍宮走走?”

辰月想了想,她此行本是擔心卓桑在救了舒淵之後會傷的太重,前來查看的,不過此時見卓桑,風姿依舊,且還有回龍宮探親之心,心中的擔憂基本放下,就沒想著再留在卓桑左右,便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還是先行回千凝山吧。”

卓桑神色未改,依舊笑得泰然風流,道:“等我在外麵玩夠了,就回千凝山。我不在,就勞你照顧非衣了。”

辰月心想,非衣本就是她帶出來的,何時照顧非衣這話需要他說出來了,麵上卻笑著點頭,然後順手引了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