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斬魔劍

金鳴金獸離去,三子也不多耽擱,去了朝乾殿後方的兵器閣,那兵器閣是以赤黑色岩洞為底,後經雕琢而成,打開機關石門進入,就看到中間有一池赤紅色流動的漿水池,漿池之上全部是淩空的各色兵器,刀劍戟茅,斧勾叉棒,樣樣齊全,而且從那些兵器自身發出的氣澤來看,全都是神器。

舒淵走近那漿池,仰頭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懸在最高處的一柄劍上,那劍長約三尺有餘,以雕龍為柄,劍鋒比平常的劍要略寬一點,卻比平常的劍要薄,劍身上繞縈繞著青色寒光。

舒淵仔細看了那劍幾眼,猛地躍身伸手將那劍握住,卻不想那劍竟似是有知覺,在舒淵握上它之際,從原本懸著的地方飛開,然後開始在空中亂舞。

見此,舒淵嘴角微笑,順著劍力在空中幾個翻躍,貼著劍身轉過半圈,然後以腕力控製劍式,在空中連舞幾招,最後以一招飛龍回首將劍鬆手拋起,自己旋身曲指在那劍身之上落上自己的刻印,又在劍落下之際果斷地伸出右手接住,以左手食指和中指貼著劍身,壓住劍身激**的劍氣,由劍柄直至劍尖滑下,所到之處劍身皆泛白光,發出清響。

“好一把青峰斬魔劍。”一直靜立在辰月身邊的卓桑見此,忍不住感歎出聲。

“你是說這是……”辰月聞得劍名,意外地側頭看向卓桑。

相傳,青峰斬魔劍其實之前隻是一把普通的劍,是被神鑄劍師鬼悸花千年時間鑄成的一把斬魔劍,卻不想在最後時刻因為多濺了一勺水到劍鋒上,神劍變成了鑄壞的一把殘劍,在青峰鑄成之日,鬼悸就欲折毀青峰,可那劍刃卻不小心劃破了鬼悸的手,因為沾了鬼悸的血,青峰竟然開口言話。

他求鬼悸手下留情,並承諾原意日日懸在劍山入山,為鬼悸守候劍山,莫非劍山毀崩,生生世世,都不離一步。

鬼悸見青峰意誠,猶豫之下還是破了‘殘劍必毀’的例,為青峰製了鞘,取名曰青峰劍,將它懸與劍山入口。

過了數千年,青峰劍一直都懸於劍山入口,直到一日遇上兩個從海上仙島路過劍山的上仙,那兩個上仙醉得一塌糊塗,走在劍山時就席石而睡,入了仙夢。

卻不想,夜半急雨,那兩個上仙卻並未見醒,青峰一時好意,散了周身法力為那兩位上仙遮雨。再後來,兩仙醒來,知曉了青峰劍的遮雨之恩,為了感謝它,便入劍山用寶物同鬼悸換了青峰劍,兩仙又各取自己的精血為溶,請鬼悸以法力重修了青峰劍的殘缺。

青峰至此才知道原來那兩仙竟然都是仙道高人,一位是後來的父尊,另一位是後來的元始天尊。青峰重修,變成絕世精良之劍,成為父尊的佩劍,直到千萬年前上古魔尊赤顏作亂,父尊又將此劍轉交與元始天尊,無始天尊執此劍除魔衛道,成就了後世仙道。

“那是……”正當辰月看著舒淵手上的青峰感歎時,忽聞得卓桑略有疑惑地問了一聲。

辰月和舒淵順著卓桑的目光看去,隻見在劍漿池赤紅漿液的中間,竟然還泡著一柄似劍非劍的東西,說是劍那是因為它的大體形貌是劍,說它不是劍那是因為,它隻有一半,赤黑的劍鋒從中間折斷,沒了下半部分。

“那是……那是宿斬!”辰月在看到那半柄殘劍時,突然腦中驚跳出兩個字,然後就是眼睛有被劍刃劃過的疼,讓她不敢直視那半柄泡在漿池中的劍。

“宿斬?就是傳聞當年斬殺赤顏的那柄宿斬?”舒淵驚詫地回頭看辰月,辰月的目光再度落上那半柄殘劍,卻又腦中一片空白,什麽也不知道了。

從兵器閣出來,半個時辰後,舒淵隻身前往北海之岸,接下來幾日,千凝山中陰雲密布不散,各處仙山仙島接連有仙家至達千凝山求見三清天尊,可都因為三尊正在閉著的緊要關頭而未見成,最終眾仙家在朝乾殿大議會,各派商議之後挑選了十幾位各派弟子中較為佼楚之士組成了一隻援隊赴往北海之岸為舒淵助戰。然後都各種回去守得自家安寧,希望舒淵能一舉將魔尊斬殺。

辰月和卓桑亦開始在千凝山中布下陣法,以防妖魔乘機在千凝山中作亂,同時為防天有異變,辰月和卓桑約好輪流在朝乾殿中守夜,連非衣和姬華都未閑著,被派往山下人間查看情況。

接連五日,天色一直陰暗異常,第六日午時,忽見得空中有如巨蟒騰蛇般的閃電劃空,然後就是驚天震地的雷響,坐在朝乾殿中的辰月,隱隱感覺到地麵都在顫動,旁邊置於案前的燈燭瞬間熄滅,颶風夾著呼嘯將朝乾殿中所有的門窗瞬間盡數吹開。

辰月咬牙起身,頂著強大的風力走到殿門口,看見在天空南部出了一團赤黑色陰雲,那雲在空中炸開,然後掀起高高的雲浪,直朝四周散開,同時那陰雲中心伸出如龍卷風一般的風眼,朝地下伸去。

“不好,是魔王長成了。”見天生異象後急趕而來的金鳴柳眉深擰地望著天邊。

“那會如何?”

“若說魔王未長成之際,隻需用三分力將其斬殺。那麽,待到魔王長成,便是用十分力,也不一定能將其斬殺。”

“那舒淵……”辰月立刻心頭一緊。

金鳴的金色長衣被風高高吹起,微仰著頭看天空,眼中即是擔憂又是茫然,道:“此時他和魔王已然交鋒,若非其中一方戰敗被斬,戰事不會息下,已不是外力所能控製的。”

又是三日,異象連連,從凡間回來的姬華和非衣告訴辰月,人間此時正值***,有許多地方出現了災情。

入夜,辰月獨立在朝乾殿外,看夜空中時而顯現的閃電,知道那是舒淵與魔尊交鋒時帶出的,心頭隻覺得擔憂萬分。

“若是此行應戰魔王的是我,你可會這般為我牽腸掛肚?”不知何日出現在身側的卓桑輕問。

辰月回神,側頭看了一下卓桑,擠出些笑意,道:“自然,你我本是同門。”

“僅至於此?”

辰月微愣,看著卓桑沒有說話。

卓桑看著辰月,許久才一笑,轉身負手看向天邊不再說話。

第十日,清晨。

辰月被一道直剌入殿中的強光驚醒,忙從蒲團上立起,奔至殿外,見到原本被陰雲籠罩的天空,從中間正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間有白剌剌的光直泄射下,隨著雲層之間的縫隙越來越來越大,天地之間的光亮越盛。

就在這萬丈盛光之中,一個身著銀甲,手執青峰長劍的身影漸行顯現,朗眉星目,氣度卓然,踏雲而來之際,仿若有天地皆是身下的王者之氣。

“舒淵。”辰月急步走下殿階迎上落下的舒淵。

舒淵落在朝乾殿外,揚手將青峰劍收起,然後衝辰月露出微笑。

辰月亦笑,正欲張嘴說話,卻見得在舒淵微笑著的唇邊有一縷血跡流出,然後舒淵閉眼朝前撲倒,幸好辰月迅速伸手將他扶住,舒淵才不至於倒在地上。

“辰月,魔王已斬殺,我回來了。”舒淵虛弱地伏在辰月的肩頭喃言一句,然後重重昏睡過去。

“舒淵,舒淵……”辰月扶著舒淵急忙叫起來,可舒淵卻如軟泥一般再不動一下,隱隱有黑氣從他的眉尖縈繞。

“他中了妖毒,快帶他入殿。”匆匆趕來的金獸伸手將舒淵扶過,半抗著就直入朝乾殿,然後盤膝將舒淵放下,再從腰間取出一粒赤紅丹藥給舒淵服下,不到片刻舒淵嘔出一大口烏血出來。

“百清丹也隻能暫時壓製住他體內妖毒不發,可並非長久之計。”金獸扶著舒淵的肩讓他坐穩,粗獷的臉上顯得皺雲一片,那模樣看起來別提多難受。

“那要怎麽辦?”辰月急問。

“眼下三位天尊皆在閉關,這……”金獸麵露難色。

“不妨讓老生瞧瞧,如何?”正在辰月和金獸難為之際,忽聞殿門處傳來一個溫和的老聲。

回頭一看,隻見門口立著一個發須皆白,身形佝僂的老翁,臉上皺褶橫生,眼睛幾乎被眉上的皺紋壓到看不見,鼻頭散塌,牙齒脫落了數顆,留下空空的牙洞,不過好以那老翁笑容可掬,倒絲毫不覺得他討厭。

“這位……這位莫非是醫仙散翁?”金獸盯著殿門口的老翁看了一陣,才拍著額頭細聲發問。

“正是。”白發老翁點頭,搖晃著步子進殿,金獸聞得他肯定回答,立刻一個健步迎上去,將他扶著連連叫太好了。

辰月是清池時聽聞過醫仙之名,據聞他本是一株靈芝,修行得道後成仙,一身醫術可醫萬物,隻是向來行蹤不定,特別是近萬年來經常下凡間度日,少了與仙友之間的來往,便更未有誰知曉他在何處。

眼下能有醫仙出現相助,辰月即驚喜,同時亦是疑惑不解。在醫仙為舒淵查看之時,辰月下意識地朝門口處瞧上瞧,隻見到一個紫色衣袍的袖角一閃而過。

在給舒淵探脈摸骨之後,醫仙的眼睛閃閃發亮,看著昏迷的舒淵連連驚歎,道:“好精骨,好仙根,此等靈子,來日必然統領天地呀。”

辰月和金獸皆看醫仙,似是不解,又心中微有汗顏,此時不是應該先看傷情麽?何以還摸上骨了?

醫仙見如此被盯看,才略收了臉上的驚喜歡之色,伸手捋了捋白胡須,咳了咳道:“他雖精骨極佳,仙根靈種,但卻身種妖血之毒,欲救他醒轉,必須七祥草不可。”

“何為七祥草。”金獸抓著頭皮發問。

“七祥草,是要祥日、祥月、祥時、祥地、祥水、再加上祥瑞之光和祥願而生成於天地之間的靈草,因七祥草匯集天地之靈氣,再加之需以祥瑞和善之願為其培魂渡修,是天地間最難得的靈物之一,雖可解天地間任何一種毒,增加百萬年修為,卻從未有誰能取得此草。”醫仙感歎到。

“多謝醫仙指教,煩請醫仙暫居千凝山,待辰月取來七祥草,再救治舒淵。”辰月並沒有多少猶豫,拱手衝醫仙行了一禮,然後跑著出殿,急忙朝小仙居回去。

回到小仙居,尚未進門,辰月便喚著姬華和非衣,讓她們趕緊翻找翻找,將靈鏡給尋了出來。

姬華和非衣從未見過辰月如此驚慌,將靈鏡送到辰月手上手,都立在旁邊看著她不說話。

辰月也並未多向姬華和非衣解釋,自顧地將靈鏡放於麵前,曲指撚訣在鏡中搜著關於七祥草的東西,可搜了整形一圈,鏡中還是空茫茫一片,再搜了兩回,還是空茫一片,辰月氣得險些要將靈鏡丟出去,那靈鏡連連求饒,辰月才將它丟與姬華不看。

“辰月大人,七祥草本就是超出天地之道的靈物,所在之地亦地至祥之地,我雖可窺得些天地之道,但這類靈物是萬萬不能的,若您執意要尋,不妨去天月台瞧瞧。”

辰月聞聲,先是停了一刻,然後反手一揮袖,起身直朝天月台而去。

天月台,其實隻是一處普通的白玉月台,無甚華美之處,可那台子上卻有塊通天徹地的洞明鏡。

相傳,隻要對洞明鏡許願,又願意付出相應代價,便可從鏡中見得世間萬象,不過那與洞明鏡做出交換的代價是同許願者所要的東西價值等同,所以也是極少有誰願意與之做交換,久而久之那天月台就成了個荒台。

辰月到達天月台,走到那塊約有人高的水銀鏡前,先拭了拭上麵的灰塵,然後那鏡就閃起了水紋似的光。

“我想知道七祥草之所在,請鏡神指點。”

“你要拿何物與我交換?”一個雌雄莫分的聲音響起。

“辰月周身之物,可任憑鏡神取去,清池之中任何神器亦皆可。”

“不,我要你一滴淚。”

辰月愣住,看向如水麵的洞明鏡,卻隻見到水紋之中自己的臉,猶豫了片刻之後,辰月以靈力驅法,將一滴淚從眼中引出,結凝在手心之上朝洞明鏡遞去,卻不想那淚在碰到洞明鏡之際,乍然濺碎開來。

“我要你的至情之淚,不要這等虛水。”

“至情之淚?”

“待你至愛,至痛,至悔,至明之時,落下的一滴淚,才可稱之為至情之淚,而當至情之淚落下之時,便是你消失與天地之時,若非天道逆轉,不得改變。今日,我允你之願,他日我便必將收到你的至情之淚,你還想要許此一願嗎?”

“我……要!”

洞明鏡不再出聲,鏡麵閃出微光,水紋拂動之後顯現出一片罩著白雲的平地,上麵獨立著一個背影,旁邊的一處暗紫色石岸上,赫然長著一株色彩不停變幻的七祥草。

“東極冰鏡界,有一株培育了近千萬年的七祥草,是當年魔界護法塵風種下的,正是你所需。”

“多謝鏡神。”辰月行禮謝過,轉身禦雲而去,洞明鏡閃了幾下,恢複了常態。

從天月台到東極冰鏡界,辰月並未花費多少時辰,入了東極冰鏡界,辰月才發現這裏竟空無一物,四下皆是茫茫一片白霧色。

在冰鏡界中走了好一陣,正待辰月要先行退出去,取些可分辨方向的法器再來時,卻遠遠地看到了前麵有平立在地麵上的影子,近前幾步一張望,可不正是在洞明鏡中看到的那石岸,長在上麵的七祥草正變幻著這各的光。

在辰月漸行走近七祥草之際,忽聞得有個中沉的男聲自前方傳來。

“仲河,是你來了?”

辰月抬目看去,見到前麵白茫茫光影之間,似有一個修長的身子,隻是他負手背立,除卻看清他一頭藍發束於頭頂,身著白色長衫之外,雖在說話之際微側了頭,卻依舊看不清他的長相。

“你是塵風?”辰月有些意外,想不到魔界護法,竟會是這樣一個儒雅男子形象。

“怎會是女子?你不是仲河。”塵風的聲音微異。

“我乃千凝山辰月,此來欲求七祥草救命,望……”辰月稟著先禮後兵的原則開口,卻不想才說一句就被塵風一甩袖打斷,道:“我數百萬年種七祥,為的便是能等到仲河,你說救命便要來取?笑話!速速滾出去!”

“那麽,便得罪了!”辰月其實早料會如此,迅速從袖間召出青鴉邊護住自己,邊直朝七祥草所在伸手。

“哼。”塵風大怒,甩袖側身,一招直探辰月胸側,辰月翻腕將青鴉匕剌出,卻奈何塵風法力強大,讓辰月幾欲鬆掉青鴉匕。

眼見辰月要被塵風扣上心脈重傷,塵風卻在見到青鴉時眼中閃出驚駭神色,急速收招翻身側躍落在旁邊,背對著辰月問:“這‘問情’怎麽會在你手上?”

“問情?”辰月連退數步站穩,看自己手上的青鴉疑惑,後道:“它是父尊所賜,名曰青鴉。”

塵風聞得辰月之言,停了一刻後,忽然仰首大笑起來,道:“青鴉?情啞?他竟為它改名至此?”

然後,又在辰月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塵風突然發力,側身移身,廣袖翻飛間他已然一伸手,果斷地將那七祥草拔起握在了手中。

塵風手握七祥草,目光悲憤地看著,道:“仲河,我已為你在此守了近千萬年,你竟還不肯原諒我,你好狠的心,好狠!如此,便是我一心癡妄,我毀了這七祥草,再去尋你問個明白!”

辰月聞得塵風要毀了七祥草,立刻大驚,欲出手阻攔,卻被塵風一甩袖擋出了數丈,又被塵風一記掌力擊在胸口,讓她險些嘔血。

眼看塵風急速前行,要出了冰鏡界,辰月顧不得其他,拚著剩餘氣力,曲指撚訣,卻不料忽地眼前幾束光影急急速閃,原本正要出了冰鏡界的塵風硬生生被打退了回來,白茫茫的光景中,一個身著紫袍的身影從天而降。

“卓桑!”辰月喃念。

卓桑看向辰月所在,急速飛近,扶手將她欲倒的身子攬住,輕笑道:“看來,我來的倒正是時候,凡人英雄救美的戲碼,我今日撞上了。”

辰月笑,卻扯動胸口一陣微痛,忍不住輕咳兩聲。

卓桑見此,又微閃著目光澀笑一下,道:“為了舒淵,你可真是連性命都拚得,我都忍不住生出妒意了。”

辰月張口欲言,卻被卓桑示意止住,然後眼前有紫光一閃,被重重困意壓下失了清明。

“辰兒,這天地間的東西,你若想要,我便取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