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聲東擊西
果真,朱由檢開口了。
“重臣代朕前往實在太好不過,此事不如便由劉卿一並代勞。”
劉宇亮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皇帝口中的劉卿指的就是自己。他一抬眼見到皇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連忙穩住心神。
“臣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劉宇亮心裏明鏡似的,無論如何,這差事終歸都將落在自己頭上,畏首畏尾也是死,大義凜然也是死,何不死他個風風光光,流芳百世。
朱由檢點點頭,不愧是當朝首輔,如果在場的大臣能有劉宇亮一半用命,大明江山何至於此。傷神的問題不便在奉天殿想的太深入,對於敢於做事的臣子,他從來都不吝惜獎賞,他甚至已經決定了劉宇亮回來之後的封賞規格。
“不過是去趟高陽,又不是一去不返,劉卿且去,朕就在這紫禁城中待爾凱旋!”
“臣謝主隆恩!”
劉宇亮一雙幹涸的老眼濕潤了,是感動也是傷懷,隻怕是此去經年,後會無期呢 !
殿中大臣都很清楚,孫承宗的起複已經近在眼前,這朝中爭鬥恐怕又要風起雲湧了。楊嗣昌、薛國觀、張四知、劉宇亮、周延儒,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再加上一個不論文韜武略,還是資曆都遠勝其他人的孫承宗,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一個不小心站錯了隊,那就是萬劫不複啊。
接下來應該議的就是對孫承宗的封賞規格,楊嗣昌主動奏對。
“直隸形勢複雜,敵我犬牙交錯,為便宜行事,臣建議委孫承宗署理保定、真定、河間三府軍事。”
朱由檢搖頭,大臣們紛紛愕然,先前他們還覺得楊嗣昌議的這個臨時差遣未免太小家子氣。難道皇帝壓根就沒想啟用孫承宗,是大家夥會錯了意?
正猶疑間,朱由檢給出了答案。
“孫卿三朝元老,漢則孔明,唐則裴度。豈能用之三府?朕意已決,授東閣大學士,領兵部尚書銜,經略直隸、山西、山東三省軍事。”
……
肅寧城外,經過半夜的折騰又恢複了平靜,明軍放了半夜的炮,竟然又沒攻城,繼續派探馬出城偵查,仍舊沒發現半點明軍去向何處的跡象。
到了半夜,阿克濟阿立於城頭之上,單等明軍再來襲擾。果不其然,黑暗中一炮竟似響雷。
“哪裏響雷?”
阿克濟阿在南門守著,這炮聲卻不是在南門外傳來的。過不多時,有二韃子一路小跑過來。
“佐領大人,明軍在西門放炮!”
“走,去西城看看!”
阿克濟阿帶著軍卒從城上奔往西門,但見西城外火光閃爍,燈火之色與前兩晚想比弱了不少。
“佐領,咱們總這麽躲在城內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派兵出城試探一下!”
阿克濟阿思索了片刻拒絕了這個提議。
“不可,明軍便是想引我們出城迎戰,如此才好趁機奪取城池!大將軍援軍轉瞬機製,何必急在一時”
此前幾次肅寧的失守都極為蹊蹺,大片夯土城牆坍塌,據說每次都伴隨驚天的響雷。具體如何卻是沒人親眼見過,阿克濟阿也曾仔細的查看了裂開的夯土城牆,廢墟上有著濃烈的火藥味,據他擦側應是被炸開的 ,但是火藥的威力真能大倒可以將城牆炸開嗎?如果大清八旗鐵騎也學會了這種技術,寧錦那些城堡豈不是唾手可得?
出於謹慎,他用粘土將裂縫填平之後,重點派了人看守這一段城牆,萬一明軍半夜又把城牆搞塌掉,那可就危險了。
城外李信盯著燈火搖曳的肅寧城頭,臉上泛起詭異的笑容。
“報!嶽托大軍已經,已經出了河間城”
一騎疾馳而來的探馬不及將氣喘勻,便迫不及待的將軍情報予李信。李信聽後一擊雙掌。
“好!等的就是這一刻。收兵!”
“曾敢何在?”
“末將在!”
曾敢身穿著向李信軟磨硬泡來的鱗片劄甲,雙手環抱唱喏,似模似樣。
有軍卒揶揄道:“你一個親兵,末什麽將?”
曾敢放下讀書人的架子以後便和李信麾下的軍卒混成一片,平日裏嬉笑打罵成了常事,僅僅幾日再看曾敢,哪裏還像是個 自幼飽讀詩書的秀才?
李信瞪了一眼那插嘴的軍卒,沉聲對曾敢囑咐道:“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帶上百姓,出肅寧向東去獻縣。記住了,一旦遭遇韃子大軍,不可戀戰,全體化整為零,往滄州直奔大海。”
曾敢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將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
“那,又如何與將軍匯合?”
李信笑了,伸手拍了一下他左臂。
“你還真想當這丘八嗎 ?你飽讀詩書,自然不能空負了這一身的本事,將來會有更有意義的事等著你、至於何時再見,便是你我的緣分了!”
曾敢不想走,但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帶著百姓們向東,關乎李信整個布局的成敗,唯有如此,他堅定的點點頭,眼前竟騰起一層霧氣。李信目送數千百姓在黑暗中絕塵而去,一陣悵然。
“走,隨我去河間!”
……
河間府,深夜至此,衙署廳中仍舊燈火通明,嶽托的眼疾嚴重影響了他的工作效率。他趴在在地圖上,仔細辨認著山川位置,傍晚間剛剛派出去的6000八旗步卒此刻八成已經到了肅寧。
肅寧附近出現上萬的大軍,算來算去,除了高啟潛的關寧鐵騎便沒有別人,所以他還是相當重視的.目前他所需要做的便是用這八千人加上肅寧城中的三千人牢牢的吸引住高啟潛的關寧鐵騎,然後多爾袞從側後突襲,再一舉將其幹掉。如此一來,直隸的僵局將就此被打開。
大清鐵騎被這個小小的高陽和這支小小的殘軍拖的太久了,必須快刀斬亂麻。
突然,外邊傳來急報!
“報大將軍,斥候發現一支明軍約5000人的規模,由肅寧直奔獻縣而去。”
嶽托臉色大變眉毛一挑,他敏銳的意識到,明軍開始行動了。但他們派出一支人馬去獻縣作甚。獻縣雖是由武邑通往河間的要道,但也隻留了不足千人,如今明軍動作如此之大,是想將杜度率領的右翼軍主力與後方隔絕麽?
想到此處,嶽托再也坐不住。如今他眼疾在身自然不適合親自領兵,隻好將留守河間的副將派了出去,領兵五千直殺奔獻縣。
有幕僚不無擔心的勸他,“大將軍,將精銳金屬派出,河間一旦有個閃失……”
幕僚的話點到即止,便不在深入,嶽托何嚐不知如此做的冒險,但行軍打仗也如算術一般,隻要將這塊地盤上的兵力通通計算一遍,愈是準確,便可用最少的兵力取得最大的成果。
明軍在肅寧、獻縣兩地展開根本就沒可能再派出足夠威脅河間府城的軍隊,更何況河間府城城高池深,千把人根本就不夠看的。
直到晚間,軍報再次由南方傳回。
“大將軍,獻縣軍報。”
嶽托令幕僚替他念軍報上的內容,聽罷臉色驟然間巨變。由肅寧攻擊獻縣的數千明軍,竟然在大軍開到獻縣之時作鳥獸散了。獻縣守將捉了幾個活口,審訊之下才知,這幾千人根本就不是什麽明軍,而是徹頭徹尾的明朝百姓。
“中計也!”
嶽托一口鮮血噴將出來,人事不省。
同時,府城之內隻覺一陣地動山搖,衙署裏的韃子們驚慌失措,先是大將軍突然吐血昏迷,然後是天將怪兆。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哪裏是什麽天將怪兆。
河間府城西北角的城牆被炸出三人多寬的口子,一夥騎兵疾馳至此,紛紛由這口子進入城內。
一馬當先之人正是李信。身側是騎兵左隊隊官陸九。
“陸九你這活幹得漂亮!”
陸九嘿嘿笑道:“十三哥這一招鮮可以吃遍天下了,但凡是這夯土城牆,咱高陽軍準保都能給炸塌了!”
原來,早在定計之前,陸九帶了十幾個人就被派來執行這項秘密任務,基本上每次都是後半夜三更天行動,雞叫一遍就收工。連日來加倍小心翼翼,竟也沒被韃子發現。
“走,去縣衙,咱們會一會這 大貝勒嶽托!”
其實,嶽托的來頭遠勝於鼇拜,並且一點都不低於豪格。他乃是四大貝勒之首禮親王代善的長子,善謀善戰,是愛新覺羅家族少有的因功被封為親王的第三代人物。隻是因為性格耿直,向來不被皇太極所喜愛,因此屢屢獲咎,直至王爵被削,但其後又因功獲封貝勒。
曆史上的嶽托如果不是此次入寇病死濟南,將來皇太極死後,滿清上層的格局未必便是後來的多爾袞一家獨大。
再說河間城中,已經徹底亂套,大將軍暈厥,明軍進城,主力大軍悉數派了出去,留守城內的多是二韃子,軍心極易受挫。鬧騰了一陣,韃子們基本上便都陷於無人指揮各自為戰的尷尬境地。李信將馬一分為二,一路掃**城中韃子,一路直奔衙署。
衙署正廳中,嶽托長長喊了一聲痛,清醒過來。眼前一片模糊,卻是滿耳的驚慌失措之聲。
“來人,來人!”
一連喊了數聲,明明聽見有腳步聲,卻沒人回應,嶽托不禁心中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