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組建新軍
營嘯的潰兵在軍營中有著驚人的破壞力,可一旦進入野戰戰場便會成為砧板上魚肉。因此,沒等與鼇拜所率的帶甲勇士接觸便徹底崩潰。
營中滿八旗甲兵近萬,但多爾袞不在,能指揮動他們的隻有豪格,如今豪格又生死不明,鼇拜縱有千般能力,所能指揮的帶甲步兵也僅限於自己的千餘部下。就這千餘部下又在大爆炸中損失慘重,加上準備倉促,能湊滿500之數已經實為不易。但鼇拜的甲兵畢竟是滿八旗中少有的精銳,即便人數不足千,仍舊有著無可比擬的威懾力。
隻是八旗漢軍了解鼇拜甲兵的戰鬥力強悍,高陽軍可不了解,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於是,倒黴的鼇拜甲兵硬生生受了從後方偷襲而來的高陽軍一次近距離排槍齊射。
這讓鼇拜火冒三丈,因為過於托大,加之倉促應戰,很多原有建製都被打亂,指揮上便不如以往靈活,竟沒有在軍陣後方設置斥候。於一片亂哄哄中,居然被南人軍隊摸到眼皮子底下都沒發現。
鼇拜所領甲兵均是每人一弓一刀,近可肉搏,遠可拋射羽箭。
古代冷兵器軍隊對陣,一般都是縱深淺而橫列大,基本原則就是組成的橫排相對愈長,戰鬥時接觸麵積愈大,如此可最大限度的提高士兵利用率,而不是將其浪費在大縱深的陣列之後。
鼇拜此時擺的就是淺縱深,大橫列的戰鬥陣型。
一聲令下之後,所有甲兵轉向身後,抽箭彎弓,便是一輪齊射,嗖嗖破空之聲,威勢絲毫不弱於高陽軍的火槍齊射。
雙方開始了高陽之戰以來第一次火槍與弓箭對陣而射的奇怪情形,誰都不主動衝鋒。鼇拜之所以趨於保守而沒有選擇衝鋒,實在是因為敵情不明,不敢貿然出擊,今夜危機四伏,萬一撞上大股高陽軍,後果不堪設想。期間,鼇拜試圖派遣斥候摸清與之對陣的高陽軍規模大小,可惜火槍發射數輪之後,濃烈的硝煙彌漫在整個戰場上空,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偵查。
幾輪互射之後,煙霧中高陽軍火槍的射擊頻率越來越低,槍響也越來越參差不齊,這一細節清晰的落入鼇拜耳中。依常理,此時此刻誰能沉住氣,誰就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不過,鼇拜一貫的自信在此時充分顯露出來,立即決然下令甲兵抽刀衝鋒。
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馬蹄叩地之聲急促的傳來,聞聲辨位,鼇拜立即確定這是從己方的側後襲來。
這股騎兵是敵非友的可能性極大,軍中戰馬幾乎全部受驚,能出戰的幾乎全是步兵,所以這股人馬有很大可能是李信所率領的馬賊。由此,鼇拜經十幾輪齊射所積累下的優勢,幾乎在一瞬之間**然無存,並且麵臨著步騎兩麵夾擊,甚至全軍覆沒的危險局麵。
鼇拜的直覺沒錯,由其側後方襲來的騎兵正是李信率領的馬賊。
馬賊們沒有騎射的本事,隻能仗著每人一身的鐵鱗劄甲,準備硬生生的直接衝擊韃子軍陣。火光映照下,李信隱隱可以分辨,韃子軍陣的縱深很淺,當可一衝而過,如此當可打亂韃子軍陣,如果對麵高陽軍再能夠完美配合,於此時衝鋒,定可一擊潰敵。
但李信驚訝的發現,那些原本正在向前衝擊的八旗甲兵突然劃出了一道弧線,然後急速轉向,朝軍營方向而去。
“十三哥咱們追是不追?”
狂亂的馬蹄聲中,陸九在李信身側吼道。
“見好就收,對方主將是鼇拜,一不小心咱們就可能被他咬住不放,那時便遭了。”
眾馬賊紛紛收住戰馬,此時硝煙中的高陽軍也展開了衝鋒,等衝出煙霧才發覺麵前竟是一隊滿身鐵甲的騎兵,驟然間均是一愣。為首之人看清一馬當先的李信,頓時眼睛一亮。
“是教習嗎?俺是石頭啊!”
這隊高陽軍正是張石頭所率領的高陽軍老營。
“石頭,你怎麽來了?”
張石頭見是李信,欣喜萬分,剛才幾乎全軍完敗的沮喪一掃而空。
“是孫閣部,他老人家發覺韃子軍營生變,密令石頭前來接應教習。”
“如今,典史和教諭他們都在高陽城頭觀戰,教習您的冤屈也該一掃而空,跟俺們回城吧!”
一旁陸九罵道:“典史老兒忠奸不明是個糊塗官,俺十三哥再回去早晚得讓那哭喪臉教諭和那陰險縣令看了腦袋。”又對李信道:“十三哥咱們不如去太行山落草,那裏朝廷大軍鞭長莫及,咱兄弟快意恩仇是何等快活!”
張石頭語塞,隻是一個勁請求李信回高陽。
李信則一揮手,示意眾人安靜,對張石頭說道:“石頭,你且回城稟告閣部,李信絕不會放棄高陽,但李信在城外的作用要遠大於在城中。”
張石頭對於李信的這個決定似乎並不驚訝,而是拱手道:“孫閣部臨來時曾交代,如教習您不肯回成,著俺們兄弟便跟著您。”說罷,回頭一指那幾百高陽軍士卒,“俺們來時就已經做好了不回城的打算,這些兄弟家中親人都讓韃子禍害幹淨了,如今無牽無掛,正好跟了教習殺韃子!”
張石頭擰頭又是一聲大喊:“你們說,現在教習在此,咱們該如何?”
“隨教習殺韃子!”
“隨教習殺韃子!”
李信喟然一歎,自來到這大明末世,所見大明官僚唯有孫承宗一人相信自己,重用自己。隻可惜他不是皇帝,一介退休閣臣能做到如此,也算仁至義盡了。另外,這孫承宗也真是老謀深算,連自己不會返回高陽都算到了, 崇禎因為權力之爭而棄用如此棟梁,大明焉得不亡!
與此同時,燈火搖曳的高陽城頭。典史魯之藩滿眼興奮的看著遠處衝天的火光,雖然由於清軍大營安紮在反斜麵而看不清楚具體狀況,但也可以想見其間之慘烈。站在魯典史身側的是教諭周瑾,他除了興奮與欣喜外,眼中還多了斯迷惑。
“韃子軍營如何一夜之間糜爛如斯?究竟發生了什麽?”
“依小將判斷,韃子營大亂,一定與那李信相關!”
說話之人正是五軍營參將鄭西堯,此時的他一身錚亮鐵甲,極是威風,依稀還能看到一些京營驍將的風采。如今鄭西堯被委托統領全城軍卒進行防禦作戰,前次攻防戰韃子並沒有占了便宜去,甚至還吃了點小虧,高陽城巍然不動。由此,典史魯之藩更加倚重於他。
魯之藩猶疑的歎道:“難道當初咱們抓他錯了……”
周瑾的麵色已經恢複了一貫的陰沉冷厲。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李信有著通敵的重大嫌疑,將其控製也是為了全城百姓安全計。後來此子帶著馬賊反出高陽,不就證明咱們的猜測沒錯嗎?如此桀驁不馴,如何能讓朝廷放心?”
這一番話的確不無道理,魯之藩默然不語,李信帶領馬賊反出高陽是真,桀驁不馴,不服調遣也是真。朝廷曆來以文禦武,就是為了防止這些粗鄙武將擁兵自重,他以一介區區教習煽動兵變,便是有十個頭也不夠砍的。
魯之藩欲言又止,想了半天終於還是吐出口來。
“若攪動韃子營大亂的果真是李信,咱們該如何處置他?”
周瑾麵無表情的答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可準其待罪立功,繼續出任高陽軍教習,不過這指揮之權卻隻能由鄭將軍代勞了!”在他看來,不追究其罪責已經是格外開恩,如今還準其待罪立功,那便是隆恩浩**了!
高陽城頭上幾個頭頭腦腦正在商量如何處置李信的時候,李信已經下定了不回高陽的決定,他之前說留在城外更有作為的空間,此言不虛,但其實在內心當中還另有計較。
李信知道,經過之前反出高陽的舉動,他已經徹底失去了高陽文官的信任,就算帶著一個碩大的功勞回去,他一樣會被牢牢的控製起來,不得施展。隻有老辣如孫承宗看透了此中關節。
清軍大營的大火越燒越旺,李信不敢多做耽擱,帶著所有馬步軍列陣向南衝出十餘裏才停住腳步。
馬賊們搶馬時按照昔日習慣是一人雙馬,甚至是三馬,於是李信命人將馬分於高陽軍老營的軍卒。此番來的高陽軍足有400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會騎馬,而且馬匹也不夠所有人騎乘,最終隻好優先選出馬戶出身,以及會騎馬的軍卒,餘下人等遣回高陽複命。
盡管被篩選掉的士卒一再懇求,李信也沒有將他們留下,此後戰鬥九死一生,如果不會騎馬又如何在愈來愈險惡的直隸戰場生存?
最終,李信帶著由高陽軍老營和馬賊組成的600新騎兵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天色放亮,多爾袞帶著中軍由河間返回高陽城外的軍營,當他見到眼前滿地狼藉的場景時,愣怔在原地久久沒有發聲。當他得知這一切與李信有關時,大有吐血衝動,自己如此恩遇有加,並處處以示信任的一個人竟然鐵了心的要與大清為敵。
但充斥滿多爾袞內心的不是強烈的挫敗感,而是一種莫名的亢奮,如愛馬者得遇良駒,隻是這良駒頗為暴烈,想要收服還需假以時日。可當鼇拜一一稟告軍營損失時,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火藥炸沒了是小事,可上萬人的軍糧被付之一炬絕不是小事,這直接導致上萬大軍麵臨斷糧的危險境地。
並且大量的滿八旗不但不能用於攻城,還要分兵看守那些營嘯過後心思浮動的漢軍,恐怕在援軍到來之前再無法組織進攻高陽的攻勢。河間一戰獲勝帶來的喜悅還沒過夜,就被眼前的爛攤子攪得一絲不剩。
多爾袞發覺鼇拜欲言又止,於是問道:“有話但講,還能有更糟糕的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