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衝出清營

衝天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劇烈的爆響震得人在瞬間失去了聽力,馬賊們**戰馬盡管耳朵裏塞了浸滿水的布條,仍舊不安的刨著後蹄,打著響鼻。

孔有德最後一炮開花彈終於準確無誤的擊中了火器營中存放火藥的庫房,火器營瞬間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此前衝出來準備攻擊馬賊的一隊清軍甲士僥幸得以幸免,但在極為震撼的爆炸之後竟也失去了戰鬥意誌,開始徐徐後撤。

隨著火器營的大爆炸,鼇拜之前一切維係軍營穩定的努力都化作泡影,首先崩潰的便是緊鄰火器營的幾個漢軍旗營盤,由於受到爆炸波及,死傷很是慘重,很多物資以及帳篷都被點著,燃燒起來。漢軍士兵驚慌失措之下哪裏還顧及其他,不得擅自離開駐地的命令早被拋到九霄雲外,爭相逃竄。

騷亂就像瘟疫一樣,不可遏製的擴散開去,緊跟著滿八旗軍營也因為受到崩潰漢軍的衝擊,開始出現了大規模的騷亂。

孔有德扔掉火把,來到李信麵前抹了一把臉上汗水。

“大功告成,李先生還請速速撤離。”

他此時仍舊隨著多爾袞稱李信為先生,這回他親手炮轟了火器營,算是徹底與清軍決裂,隻有先抱著李信這根大腿逃出去再做計較。

李信於馬上一揮手中雁翎刀直指大營之西。眾馬賊打馬加速,便朝西方衝去。孔有德則臉色一變,大營西側乃是軍資重地,所有的糧草都集中於此,李信這是要幹什麽?

僅僅愣神的片刻功夫,孔有德便被甩在了後麵,在混亂中落單是極為危險的,萬一被清軍抓住,可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急迫之下隻好硬著頭皮打馬追去。

李信此去營西的確準備火燒清軍糧草,這原本不在計劃之中,原本隻是想擾亂清營後再趁亂逃走,但孔有德那一炮引發的效果太過震撼,清軍營嘯是他始料不及的,如果不趁此機會擴大戰果豈不可惜?

清軍大營外層寨牆雖然高大,但內部隔開各營的柵牆卻相對低矮,並且相對容易被拆除和破壞掉。李信一幹人等因為各營間寨牆的阻隔,馬速並不快,但騷亂的漢軍幫了他們的大忙。

由於大爆炸是在東側,絕大多數營嘯的士兵都向西而去,於是所過之處很多柵牆都被破壞殆盡。馬賊們就混在兵潮中隨之向西推進。

漢軍旗人馬數倍於滿八旗兵,滿兵生怕被卷入亂軍之中,因此絕大多數的滿八旗營盤都緊閉營門,守在柵牆內,隻要營嘯的漢軍不來衝擊,也不會主動出擊,是以真正在維持秩序,追繳叛軍的,隻有鼇拜麾下的甲兵。這就更給了李信機會。

再說鼇拜,大爆炸時他就在火器營中,馬賊造反果真不出他所料,來火器營防守也算及時,但他萬萬沒料到火器營外居然還有大炮。

看著身邊的殘肢斷臂以及鼻頭聳動間濃烈的皮肉焦糊氣息,鼇拜欲哭無淚,事態如何就發展到了這步田地?軍營中的幾大貝勒和固山額真都隨多爾袞去了河間,隻有一個豪格還生死不明,如今能擔起這危局的隻有他鼇拜!想及此處,他很快就從震撼與慌亂中恢複了平靜,漢軍營嘯已經不可避免,現在所能做的便是穩住滿八旗,使危害減至最小。

很快,鼇拜身邊便聚集了數百帶甲勇士,這些都是跟隨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勇士。

“報!馬賊劫了馬混在營嘯的漢軍中向西去了!”

此番損失極為慘重,鼇拜對那李信自是恨得咬牙切齒,待聽得軍報臉色驟變。西營位置存放著供給大營所有士兵的糧食,這廝朝營西去,絕不會是巧合,肯定在打那些物資的主意。

此時,軍營中到處都是大火,黑夜也被映的如同白晝,鼇拜舉目看去,果見幾百馬上騎士散在漢軍人潮中向西湧動。中間隔著數不清的營嘯士兵,自己手中這點人如何才能追上去,阻止他們?

最終,鼇拜絕望的發現,無論如何也來不及阻止馬賊們的行動,除非有奇跡出現。但鼇拜絕不是輕言放棄之人,多年養成的戰鬥素養與戰場直覺,使他決定退而求其次。

“胳膊腿都齊全的,跟我來!”

營嘯漢軍最前沿的亂兵終於抵達西營的輜重重地,此處有精銳甲士把守,衝擊的浪潮隨著忌憚之心為之一滯。李信見勢振臂一呼:“兄弟們,營嘯論罪當死,燒了韃子糧草,咱們反出去!”

話音未落立即得到齊聲響應,“對!燒糧草,得活命!”這是他手下的馬賊,不明真相的亂兵很快便也跟著隨聲附和。

“燒糧!活命!”

呼喊聲此起彼伏,很快便響透整個清軍大營。

亂兵如潮水般擠垮了攔在麵前的柵牆,蜂擁而入,李信等馬賊則趁勢集結,也隨之而入。

把守輜重營的雖是八旗精銳甲士,但在營嘯亂兵麵前人單勢孤,幾乎一接觸便被淹沒在滾滾人流之中。有了亂兵的幫忙,大火很快燃燒起來,再無法阻擋。數萬擔糧食即將付之一炬,亂兵們沒有停留,而是繼續衝擊柵牆,輜重營在整個大營的最西側,隻要翻過最外層的柵牆,他們便自由了。

很快寨牆缺口打開,人潮又蜂擁而出,爭先恐後。

但李信卻沒急於出營,而是領著馬賊們在輜重營裏繞起了圈子。最終在一處存放物資的簡易木棚前停了下來。

“將門砸開,裏邊鐵甲一人一套。”

李信平素在清軍營中沒少做情報搜集,此前曾跟隨多鐸來過輜重營,無意間得知此間存放著鎧甲武器。因此,此番來輜重營放火,不如索性再帶走個幾百副鐵甲,便宜不撿白不撿,過了這個村以後很難說還能不能遇著這個店。

實際上,下馬搶奪物資是極為冒險的行為。但李信算準了亂兵肆虐短時間內不會平複,清軍的鎮壓滿八旗不可能來得如此快。多爾袞此番的確帶來不少好東西,除了多數是鐵質的鱗片劄甲,還有幾副做工精致的明光鎧。陸九捧了一副明光鎧來給李信,被李信嚴詞拒絕。

“李信治軍,上下同心,如今危難時刻如何能獨享此物?我穿這鱗甲足以!”

李信一彈已經穿戴了一半的鱗片劄甲,這種鱗片劄甲是一種半身甲,穿戴極為方便,綁好幾處關鍵綁繩,便算完畢。不消片刻功夫,李信再次翻身上馬。

“不要貪多,都上馬!”

此時充分暴露出馬賊的本性,有了錢財可搶,性命都可以拋諸腦後。上馬的命令下達後,能夠上馬備戰的馬賊僅百餘人。多數人仍在搶東西,這其中就包括孔有德。

孔有德笑李信作態,明光鎧作為防護效果最佳的鎧甲,能防住絕大多數的箭矢,放著如此好甲不穿豈不是可惜?明光鎧穿戴複雜,但難不倒孔有德,此前他曾無數次穿過此種鎧甲,因此這一回也是輕車熟路。

亂兵已經在外側柵牆上打開了多處缺口,但亂兵太多又毫無秩序,所以都擠在缺口處寸步難行。一些落在後邊的人如沒頭蒼蠅般向南北兩側亂竄。在李信的一再催促下,絕大多數人都已經上馬,呈兩列縱隊狀向外側柵牆奔去。還在僥幸磨蹭的人見到大隊已經開拔也慌了神,上馬追去,孔有德便在這最後一波人中。

李信和陸九來到寨牆邊,兩個人頓馬原地轉了一圈,又將從輜重庫房中揀出的繩索鉤子一端栓在馬鞍具上,將帶鉤子的一端則在空中打了個旋拋向柵牆。隨著金屬叩擊柵牆之聲,李信與陸九將繩索收緊,打馬向東。戰馬吃疼,四蹄刨開,竄了出去。隻見柵牆晃了幾晃便轟然倒下一大片。

馬賊中暴起一陣歡呼之聲。

“所有人上馬,衝出去!”

李信最後一次下令,說罷不再停留,率先衝了出去。柵牆外是一處寬約五步的壕溝,李信抖韁,戰馬一躍而過。馬賊都是在馬背上廝殺過來的漢子,騎術都相當了得,一道小小的壕溝自然難不倒他們,紛紛一躍而過,連孔有德都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

李信正鬆了一口氣,卻見之前逃出的亂兵又奔了回來,口中呼號亂喊,仔細分辨,待聽清呼喊內容臉色不由一變。

亂兵們所呼喊的是鼇拜正在前方領兵堵截逃竄而出的漢軍士卒。

但李信隨即便釋然,清軍大營中的戰馬均已受驚,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恢複戰鬥狀態,所以鼇拜領的人隻可能是步兵,自己這些人全是騎兵,又如何怕他了?

於是一揮手,“向北衝擊,避開清軍!”

鼇拜這廝縱然狡猾,帶著人在大營外繞到營西,但又能乃李信何?

馬賊們紛紛打馬加速,馬隊逐漸沒入黑暗之中。陸九跟在李信身側,突然奇道:“十三哥你聽,是不是有火槍的聲音!”

雖然馬速正在加快,耳畔生風,仍舊隱隱的聽到了火槍齊射的聲音,於馬背之上回頭望去,果真是火槍齊射爆出的光焰。此地能使用火槍齊射的,除了高陽城中高陽軍再別無他人。且憑聲音判斷,火槍齊射時的整齊程度明顯一次不如一次,應是逐漸落了下風並出現混亂導致的。

“陸九傳令,轉向,衝擊韃子側翼。”

陸九卻抗命道:“高陽軍與咱哪還有瓜葛,救他作甚?”

李信不容置疑的冷然道:“你我皆為漢人,如何忍見同胞遭戮?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