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暗諷豪格

看著清軍節節推進,李信心中泛起一種說不出的荒謬之感。一夜之間陣營易位,原本自己應是在對麵城牆上思考著該如何抵擋韃子攻城才是,而不是現在這般如參觀一樣,看著自己親手設計的城防工事被一步步破壞。

隨著清軍的推進,戰鼓聲的節奏逐漸加快,黃塵逐漸散去,樓車已經推到城牆下,雲梯也已經搭上牆體,士兵們鑽進樓車,爬上雲梯。高陽城上卻還沒有反應,李信隻覺得自己手中捏著一把汗,濕漉漉的。

多爾袞注意到了李信緊張的表情,笑道:“先生莫急,攻城才剛剛開始!”

隨著多爾袞話音還未落下,隻見一台樓車頂部被炸的粉碎,隨即高高的車體整個傾覆,頂部的清軍士兵如下餃子一般跌落。這一幕像是在為多爾袞剛才的話做注腳一般。緊接著,樓車上、雲梯上、行進的甲士隊伍裏各處都會不時的爆炸。

有眼尖的八旗將軍終於看出了一點端倪,竟然發現高陽城牆上在向外拋出一個個黑漆漆圓滾滾的鐵疙瘩,而這種鐵疙瘩有時會在空中,有時會在地麵產生劇烈的爆炸。

順著別人所指,多爾袞也隱隱約約看到了這種威力恐怖的鐵疙瘩,他轉頭看向李信。

“先生可知這是何物?”

“此物名為開花雷!”

原本自己隻是向城中製造地雷的鐵工說過幾句手榴彈的原理,此中關鍵在延時引信。後來因為戰事頻發便耽擱了,一直到自己被逼反出高陽城也沒有結果,誰知他們竟然造了出來。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創造力果然不可小覷。

“先生可否造出幾個開花雷?”隨即多爾袞又補充了一句。“不拿來對付高陽便是!”

“有何不可!殿下隻需找來鐵工,李信口述於他便是!”

多爾袞滿意的點點頭,仿佛剛才的開花雷插曲並沒有影響他的興致,戰鬥還處於膠著狀態,接下來高陽城上沒有選擇打排槍,而是在使用傳統的守城方式進行短促的反擊,有幾次竟然被清軍的幾名八旗甲兵登上了城牆,八旗甲兵的戰鬥力絕不是吹噓出來的,幾十個高陽軍士兵圍著他們仍被打的死傷慘重,最後硬是憑著人多填命,才將那幾個八旗甲兵斃於城頭。

距離高陽城南城牆太遠,李信看不清究竟是誰在指揮南城之戰,但卻明顯能感覺到此人應是極富防守經驗的,高陽軍僅在關鍵時刻進行短促而猛烈的反擊,如此一來不但極大的保存了士兵體力,以應付長久不知何時結束的守城戰,同時,還以此種突然加快攻擊速度的方式亦打亂了清軍的進攻節奏。

很快,多爾袞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轉頭又對李信道:“城中還有精通守城的將軍?”

李信又一五一十的將鄭西堯如何避難高陽,又如何在豬籠河口激戰全軍覆沒詳細的講述了一遍,這種無關大局的事件和人,他沒有必要撒謊,一來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二來可以充分換取多爾袞的信任。

其實他心中是有一個疑問的,當初據報是有一隊規模不小的清軍騎兵北上的,但如何又在南方遭遇了騎兵?但提出來之後,多爾袞也不甚了解,看來此事乃由鼇拜一手操辦。

清軍的進攻節奏很快進入低穀,一早累積的士氣已經被高陽軍的秘密武器,與短促的反擊打法磨的幹幹淨淨。

隨著鳴金之聲急促而又響亮的回**於高陽戰場上空,清軍士兵開始有條不紊的撤退,直至全部返回營壘。

多爾袞很快召集眾將商議下一步該如何計劃,這次會議左路軍幾乎所有的頭麵人物都到齊了。李信也被招來列席,當然隻是在眾人之後加了把椅子,但這已經是格外的隆恩了。並由此前高陽城中的臥底小校陪同。在小校的私下裏一一介紹下,李信終於弄清楚了,這是自己自穿越以來第一次和如此多的名人端坐一堂。做在多爾袞右手邊的是肅親王豪格,也是三十歲上下,依照李信對曆史的了解,這貨應該與多爾袞不合,說不定可以在他身上做做文章。

左手邊則是多羅貝勒阿巴泰,此人為努爾哈赤第七子,因出身低微,沒有強有力的母族作為後援,在奴酋諸子中地位較低,一直受到其他人的排擠和敵視。

肅親王豪格右手邊坐著一位中年將軍,據小校介紹此人是拜音圖,乃努爾哈赤的侄子,鑲黃旗固山額真,是豪格的左膀右臂。李信對此人有點印象,隻是在曆史上也不甚出名。他既然是努爾哈赤的侄子,想必地位不低。接著在阿巴泰左手邊的是圖爾格,鑲白旗固山額真,李信作為資深明史愛好者對此人搜腸刮肚也沒有印象,但能做到固山額真肯定也不簡單,想來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權貴。

最後那小校指著拜音圖右手邊二十歲上下白淨麵皮的將軍道:“這位便是圍了高陽城十數天之久的鼇拜章京,和先生您是舊相識了!”

小校竟然不合時宜的與李信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在李信觀察鼇拜的同時,鼇拜敏銳的察覺到有人在窺視自己,一雙眸子閃了過來,正與李信對視上。鼇拜似乎知道李信的來曆,但在諸多親王貝勒麵前哪裏能輪到他放肆,對視了片刻便收回目光,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聆聽大夥議事。

會議的前半段很枯燥,大致是在總結明軍與清軍之間的戰術優勢和劣勢,又該如何應對。但即將進入尾聲的時候,肅親王豪格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高陽不過彈丸小城,留下五千人早晚可破,此時我軍人馬最主要任務當是劫掠直隸,直撲山東!”

豪格話畢,鑲黃旗固山額真拜音圖以及章京鼇拜都紛紛表示同意,都認為繼續在高陽城下耽誤時間得不償失,尤其是鼇拜更站起來以自己為例現身說法。

“上千甲士被捆在高陽這彈丸小城下近十天,人吃馬嚼消耗很大,即使攻破城池又如何?高陽本不是重鎮,又沒有多少錢糧,就是一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嘭”的一聲,多鐸重重拍了幾岸一下。

“怎麽,鼇拜章京是怕自家兒郎死傷太多而懼戰,或者根本不是高陽城裏南人的對手,怕吃了敗仗?”

鼇拜受了擠兌也不動怒,“若說一日前的高陽城或許還用的到我鼇拜,今日有十五貝勒一人便足矣!”

見兩人爭執起來,豪格咳嗽一聲,勸道:“鼇拜,不可妄言,講話是要有根據的!”

豪格話音剛落,李信便知道不妙心中暗罵,這豪格可真猥瑣,打著勸解的幌子添油加醋,竟然將火引到自己身上了。

果不其然,鼇拜一指坐在角落中的李信。

“因為此人已在我們手中,高陽軍的總教習!”

眾人這才仔細瞧這個坐在角落中不起眼的漢人,豪格更是興趣濃厚,用手指磕著幾案問道,左手指點著李信嗤笑道:“如今還不是爭破頭做咱八旗的包衣?”說著上下打量李信幾眼,神情倒似極為輕浮,與之前沉坐案前判若兩人。“還以為有三頭六臂,也是一個鼻子倆眼睛嘛!”

李信見豪格如此作態,故意給自己難看,情知他是衝著多爾袞去的,目的是讓多爾袞難堪。豪格啊豪格,難怪你後來敗給了多爾袞,為泄私憤便羞辱臣下,豈是明主所為?想到此處,李信眼中竟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同情之色,心中一動,脫口道:“肅王殿下,鄂爾泰托我給你帶個話,叫你早些救他出來。並且,還說了些不中聽的話……”

“誰?”

豪格一時間摸不清頭緒。

“鄂爾泰,那拉氏。”

李信一字一頓。豪格突然暴起,吼道:“鼇拜!我交給你的人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鼇拜被豪格嚇得一哆嗦,原本想先將鄂爾泰被俘一事壓下去,等將人救了出來再向豪格交代,誰想竟被那該殺的奴才捅了出來,鼇拜再看向李信時,目光裏已經透出了淡淡的殺機!

在座有幾位貝勒憋不住已經笑出聲來,豪格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血一般,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豪格一走,鑲黃旗固山額真拜音圖也跟著起身告退,隻剩下鼇拜站在那,愣了半晌,也恨恨的離去。一時間,兩黃旗和正藍旗的顯貴們都了個七七八八,多鐸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痛快!痛快!李先生四兩撥千斤,果真非凡人也!”

多鐸再看李信的目光也隨之友善了許多,“卻不知先生如何得知豪格懼內的典故?”

這事在滿州八旗上層幾乎是盡人皆知的秘密,但於外人卻不足道也。

“因為李信生俘了豪格側福晉之胞弟鄂爾泰!”

由於鼇拜刻意壓製了鄂爾泰被俘的消息,大多數人都當他去做了前鋒遊騎,誰想此刻他卻正在高陽大牢中受罪!倏忽間,包括鑲白旗固山額真圖爾格在內的幾名顯貴投向李信的目光裏也多了幾分看重。

滿人最重能力,鄂爾泰雖然囂張跋扈惹人厭煩,但卻不得不承認他有著極為矯健的身手和戰場直覺,隨阿巴泰、豪格等人東征西討,均是是戰功累累。

據說此子與拜音圖家的從弟阿克濟阿不太對付,卻不知阿克濟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