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窺門徑(8)

朱棣聽到這話簡直鼻子都氣歪了:“父皇安排他尋訪線索,這小子居然一點也不好好琢磨琢磨,你當是準備出去遊山玩水呢?拿聖旨當兒戲,豈有此理!”朱文羽小不了朱棣多少歲,但在朱棣心中卻已是用“這小子”來稱呼了,可見他心中實是瞧不起這朱文羽的。

“嗯,既是如此,本王便提示朱大人一二。”朱棣一開口,習慣性地去取身邊的茶,但突然又想到剛才的苦茶味兒,手伸到一半又遲疑了,想收回又覺得過於露了形跡失了氣度,皺眉僵了半刻,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繼續伸過手去取了茶,端到嘴邊做了做樣子,其實嘴唇根本沒沾著半點茶水,便忙不迭地將茶碗又放回桌上,心道打死也再不去碰它了。

“王爺請說。”朱文羽此話一出,朱棣真個哭笑不得,且不說他乃一介王爺,皇上的親子,地位尊崇,就算是從錦衣衛的統屬來說,這朱文羽也算自己正兒八經的下屬,最起碼也得說一句“屬下恭聽王爺示下”吧?這小子居然冒出“王爺請說”四個字?一點綱常規矩沒有,整個就是個無賴,不過這小子平日裏在宮中連“皇上老叔”四個字都叫得出來,“大不敬”三個字算是做到頭了,如今說出這四個字來算是一點也不奇怪了。

不過就算朱棣心火萬丈,照他的性子是絕對不會發作出來的,為這等小娃娃生氣實在是有失王爺的身份體麵,不過今天總算是領教了這小子沒上沒上百無禁忌的無賴相了。朱棣一頓,壓住性子,故作和緩續道:“朱大人查訪南宮總管遇刺一案,可從三件事查起。其一:經太醫院仔細勘驗,南宮雷所中之毒乃是一種無名之毒,毒性極烈,若非南宮雷內功精湛,常人早已毒發身亡。據太醫院奏報,此毒毒發時症狀近似江湖中蜀中唐門的秘傳毒藥‘含笑散’,但又似有些許不同。唐門以毒為本,毒物暗器馳名江湖,該當有人識得此毒,故而你在去往南宮世家之後最好再往唐門一行,探訪此毒之秘,看看南宮總管之死是否和唐門有關,如若不是,或許也能從唐門處獲得一些線索。”

“哦,屬下明白。”總算朱文羽還記得如今燕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加上了“屬下”二字。

“其二:經仵作勘驗,張千山隨身物件中有一銀牌,正麵乃一小篆‘虎’字,背麵是圓圈內一個‘貳’字,宮中之人從未有人見過此牌,本王猜想,可能是張千山屬於某一賊黨,而銀牌則為其身份信物。如此推斷如可信的話,其背後主使之人也應同屬一黨,更可依此推斷,如遇身佩近似銀牌之人也應屬極為可疑的人物,此亦為一條重要的線索。”說過從袖中取出一塊銀牌遞給朱文羽。

“是,王爺高見。”這話不是恭詞,朱文羽此時確實是領教了朱棣的細密周詳,瞬間便將疑點說得明明白白,可真讓朱文羽心服不已。連忙接過銀牌細細觀看。

“其三:南宮雷生前曾和聖上言道,指使張千山之人也許於張千山有大恩,官中核記的說是張千山出自山西太原的武林世家‘金鉤張家’,但詳情也不甚了了,頗有疑點,故而你到南宮世家之後,也可向南宮望打聽一下張千山的真正來曆,南宮望久走江湖,看能不能有這方麵的線索。”

“是,屬下遵命。”朱文羽又是一躬身。

“嗯,從此幾點入手,細細查訪,當可有一定線索。在地方如有事你可寫信報予本王,憑金牌讓地方上呈我即可。隻願千戶大人早做準備,皇上洪福齊天,早日尋得真凶,不負皇恩,也不枉南宮總管教導你一場。”言畢實在是不願再多說一句,起身便走出門外,宣旨太監急忙隨身而行。

“多謝王爺,恭送王爺。”朱文羽在後麵躬身道。

朱棣也不理他,徑自出門。

“什麽狗屁王爺,擺得張冷臉跟人家欠了他八百兩金子似的,若不是皇上老叔有話,我才懶得理你,跟你磨嘰這麽半天呢。”看著朱棣走出大門,朱文羽把銀牌納入袖中,在後麵心中暗罵。才又轉回靈堂。

朱文羽便準備收拾行裝準備前往山東日照南宮世家報信,不過雷伯新喪,終究仍是內心悲痛,總坐在靈堂前回思舊日雷伯的音容,心中難過,茶飯不思,若不是因為練了易氣養生訣內功不俗,數日不食仍是精神不輟,換作旁人早已累倒或是風寒入侵了。

再過得幾日,朱文羽待南宮雷火化後小心將骨灰封在小罐中密密收好,便打理好行裝準備出門前往南宮世家。

此乃朱文羽第一次出遠門,大小也是個官,錦衣衛千戶之銜,也算是從四品了,官階不低,在京中雖算不上什麽角色,但到地方上便是個大人物。更重要的是錦衣衛屬天子近侍,官不大職權卻不小,尋常的三品官員見著他們都得恭恭敬敬的不敢得罪。如此品秩官員出行本應大張旗鼓,但朱文羽實在是生性疏懶,又見過京城中高官坐轎趕朝的模樣,十分不慣那種鳴鑼開道,旗牌趕民的排場,隻會惹得老百姓背地裏指著脊梁骨罵,還不如自己清清爽爽自自在在地東遊西逛來得舒坦。便早決定不事聲張悄悄出門,隻是收拾了數件換洗衣裳,一襲深青長衫,扮作個中等人家的少年子弟,雷霆軟劍纏在腰間,用外衫蓋住,再把上百兩的黃金到錢莊兌成大大小小數十張銀票,再加上幾十片金葉子數十顆金瓜子,這樣用起來方便許多,都放在一起打成一個褡褳背在背上,挑了匹好馬便出門了。馬鞍旁還吊了一黑一白兩盒圍棋子,可以一路自娛,更可充當暗器,別說朱文羽從沒出過遠門,可原來在宮中南宮雷提過一些,再加一股子機靈勁兒也算準備得周密妥當,隻是這其間自然也得了一些侍衛朋友們的指點,畢竟那幫子侍衛也曾行走過江湖,平日裏聽他們吹牛皮吹多了對於出門必需的物件多少也知道些兒,見他升官,自然百般巴結,問一答十,聽得朱文羽頭都大了,最後還是自己做主。

出了京城,朱文羽翻身上馬,一路便朝山東方向而去。

其時時節已過盛夏入秋,天氣仍有些炎熱,朱文羽也知道南宮雷死訊因皇上親奠早已轟傳天下,所謂報訊,隻是托詞,隻需將雷霆劍歸還南宮世家,讓雷伯的骨灰入土為安,接下來便是燕王說的要往唐門跑一趟了,其他卻無急要之事。何況朱元璋密旨中囑咐順帶考察民情,發現民間有何大的動靜便上報朝廷,這也算是朱文羽接的第一個“朝廷密探”的活兒,盡盡錦衣衛的本份。因此朱文羽並不急於趕路,沿著官道一路東行,信馬而馳,不快不慢,天黑住店,遇熱歇馬,行得幾日,悲愴鬱結之情漸解,新鮮好奇之心漸生,不禁也來個順途遊玩秋景,暢暢心胸。隻是夜間拿起雷霆劍睹物思人,又感念起南宮雷的好處,心中總隱隱憋著一股悶氣。

不日即見快到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