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翔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如此優雅昂揚的神話青鳥,如此**澎湃的高空翱翔,如果能從畫麵中摳除掉身後緊追不舍的白毛饕餮蛇,又能把烈烈刮在臉上的勁風減速加溫一下,趙煜對這一趟史詩神話般的飛翔經曆,倒是可以安心享受一番。
但是事實是,身下的青鳥為了躲避身後饕餮的窮追猛打,時不時要垂直俯衝一下,轉瞬又要極限拉直身體,硬生生往高處飛翔,這樣的飛速前進,別說初次乘坐青鳥的趙煜,就連頗有經驗的木潸都有些受不了。
趙煜一手摟緊木潸,壓著她穩穩伏趴在青鳥背上,另外一隻手還要抱緊青鳥的脖子,頻頻還需回頭查看一下背後的饕餮,忙得不可開交。
兩邊也不知在天空中追逐了多久,趙煜隻覺得自己的臉就要被風刮掉一層皮肉,苦不堪言。
身後的饕餮顯然也是厭倦了這種你追我趕的遊戲,它身上的白毛憑空又增長了好幾分,一股一股糾結成條,卷著風聲朝青鳥呼嘯而來。
青鳥著急上行,卻不想饕餮隻是徐晃一招,堪堪避開刺向自己雙翼的白毛後,青鳥已經躲不開後腳處被尖利的白毛深深刺穿。
青鳥痛極,長嘯出聲,聲音悲涼無助,清空回響,哀轉久絕。
“青鳥!”木潸急得直往青鳥身下探,半個身子險些吊在空中,嚇得趙煜趕緊將她拽了回來。
“小心!”木潸眼角瞥見一小股白毛破空襲來,嚇得尖叫提醒。
說時遲那時快,細細的白毛無限拉長,瞬間纏上青鳥受傷的後腳,青鳥的身體被拽得一滯,差點跌下空中。
趙煜將木潸按回青鳥脖子處,自己半伏低身,慢慢往後挪,他身形剛動,意念已經先行,一簇火焰燃在白毛繩上,轉瞬之間,火焰有意識一般沿著白繩往饕餮方向熊熊燒起。
火焰剛觸到饕餮身上,“嘩”的一聲,饕餮身上的白毛立即燃燒起來,遠遠看過去,就像一條紅焰滔天的怒龍。
“呃?”趙煜被自己放出去的火勢嚇了一跳,他有些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自己的手掌。
木潸頂著風眯眼回頭,也被身後的大火驚嚇住,她詫異地看著趙煜,結巴問道:“你、你……你怎麽又能放火了?”
“……我也不知道啊……”趙煜抓著青鳥身上的羽毛匍匐回木潸身邊,“剛才還放不出來的……”
木潸伸手將他拉回自己身邊,兩個人貼在一起,她忐忑地看向身後的火龍,詢問趙煜道:“你剛才為什麽使不上力?”
“不知道……”趙煜也是一臉懵懂,“我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這種感覺就好像……好像一團潮濕的幹草你再怎麽煽風點火,也隻能悶出一陣煙……”
木潸眨眨眼,片刻後輕推了他一把,笑罵道:“你這是什麽破比喻呀?”
饕餮纏在青鳥腿上的白毛繩在火焰剛點著的瞬間已經自動鬆開,恢複了自由的青鳥展翅翱翔,帶著他們二人迅速飛離高空中的火團,向遠方滑翔而去。
沒有了險惡的敵人後,趙煜漸漸適應起了青鳥的飛行節奏,木潸比他有經驗,這時候已經爬起來,身體微傾,雙手牢牢抱住青鳥的脖子,“你抱著我!”
趙煜依言抱緊木潸的腰。
兩個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胸背相依,臂膀裏是木潸纖細柔軟的腰身,盈盈一握,身前女孩紛飛舞動的黑發糾纏進自己空裸的脖間,密密癢癢,趙煜將下巴抵在木潸的頭頂,鼻息間,自己慣用的洗發水香味撲鼻而來,纏纏綿綿,好似天涯咫尺,亙古千年,隻若心愛女子的發間一刹。
全沒了距離。
高處,藍天白雲舉手若握,低處,青山綠水踏足可依。
趙煜的胸中激**起澎湃的心緒,他既想朗聲歡呼,又想高聲歌唱,世間逍遙,哪有這般行雲流水自在翱翔的痛快?
木潸像是感染到了他心中的激越,愉悅地回頭,輕輕一笑。
趙煜想也沒想,對著那兩瓣淺淺上揚的嘴唇,埋頭吻了上去。
青鳥在一片林子上方盤旋一陣後,尋了片小空地,飛停下來,趙煜率先從青鳥背上爬下來,雙腳著地後,這才上舉著雙手去扶木潸,木潸卻沒去握他的手,而是右手一撐鳥背,利落地跳了下來。
木潸拍拍手,這才注意到趙煜上舉的手,一張清透的嫩臉,倏忽粉紅起來。
趙煜收回手,看著她尷尬傻愣的模樣,再回想剛才和饕餮的一番混戰,鬆懈下來的滿漲心情突然就變得沒有了依托,呆愣了片刻後,忽然便笑了起來,那笑從一開始的輕笑到後來的開懷大笑,直瞧得木潸莫名其妙。
趙煜蹲在地上,捂著肚子笑得掉出了眼淚,木潸蹲到他身旁,困惑地看著他,“你笑什麽呀?”
趙煜猛然抬頭,對上木潸亮晶晶的眼,忍不住捧住她的臉,輕輕揉了揉。
木潸也不掙紮,依然不解地看著他,“怎麽了啊?”
趙煜湊近她,低笑道:“木潸啊……”
屬於他的熱乎乎的氣息噴在她半邊臉頰上,木潸想起在天空中的那個情不自禁的吻,被趙煜捧住的臉,逐漸升溫。
如此良辰美景,再適宜不過愛情的告白了,趙煜暗中為自己鼓了把勁,低聲道:“木潸,我……”
一直停歇在近處的青鳥忽然躁動起來,它撲扇著巨大寬闊的羽翼,揚起漫天塵土,木潸甩開趙煜的手,起身撲回青鳥身邊,一手攬著它的脖子,一手安撫地輕拍它的腦袋,“噓!噓!怎麽了?怎麽了?”
“啾嗚!”青鳥突然揚直脖子,黑亮的眼珠子直直望向北方的方向。
木潸被它嚇了一跳,看它望向北方,心裏更是一慌,忙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青鳥不能說話,它隻是拍打了兩下翅膀後,在飛舞的塵土裏,重入晴空,翱翔而去。
小林子裏,木潸和趙煜望著天空中逐漸遠去的影子,麵麵相覷。
“它不是你姑姑的鳥嗎?是不是回去找姑姑了?”趙煜問木潸。
“不是,”木潸沉重地搖頭,“這幾隻青鳥都是直接聽命於太奶奶的,它剛才望向北方,又這麽著急回去,一定是受到太奶奶的召喚,難道是家裏出事了?”
“……不管怎麽樣,我們先回去再說!”趙煜拉住木潸的手,勸道:“回家和姑姑商量一下,還不知道福壤怎麽樣了……”
一提到福壤,木潸心急如焚,“得趕緊回去……可是……可是……這裏是哪裏啊?”
等到他們兩個終於鑽出小樹林,沿著人工開辟出來的石階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趙煜詢問了山腳下的某戶人家,這才知道青鳥一路飛翔,竟然把他們兩人帶到了鄰市的小縣郊,天黑黑野茫茫的,他們兩個人來路不明的外地人,不懂當地話,比手劃腳了好一陣,總算弄明白了這七拐八扭的鄉間出路。
幸好趙煜的手機還在,身無分文的他打電話給趙鈺,被好一陣恥笑,期間木潸湊近詢問福壤的情況,電話那頭的趙鈺沉吟片刻後,讓等見麵再說。
趙煜拉著木潸的手,兩個人一左一右循著老鄉指的出路慢慢地走,天已經黑透,兩個人都餓著肚子,又記掛著其他人的情況,心思沉重間,便都悶悶不樂起來。
走了近一個小時,總算見到大路,趙煜來回看了眼空****的夜間公路,果斷選擇了唯一一處醒目的建築物——公廁門口蹲下。
木潸蹲到他身邊,微微蜷起身,趙煜一把將人摟緊懷裏,搓了搓她的手臂。
“又是廁所,我們跟廁所還真有緣。”木潸回頭看了眼亮著昏黃燈泡的公測大門,撲哧一笑。
“啊!還真是!”趙煜跟著笑。
偶爾一輛夜車駛過,車燈晃動,從他們兩人麵前一閃而過,木潸靠在趙煜溫暖的懷抱裏,餓到極致,竟然昏昏然有了困意。
“別睡,木潸,別睡……”趙煜捏捏她的臉,笑道:“會著涼的!”
“哦……”木潸揉揉惺忪的眼,從趙煜懷裏鑽出來,站起身,原地跳了跳,讓自己精神一些,趙煜覺得有趣,也跟著跳了起來。
一束車燈打了過來,一輛車在他們麵前的公路上安穩停下。
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下來,趙鈺的斯文俊臉露了出來,“沒心沒肺成你們這樣也真是世間奇葩,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有你們這樣白著臉在路邊草叢裏一下一下往上跳的嗎?誠心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