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木潸前天晚上給自己抽了400毫升的血,昨天晚上又和凶獸渾沌龜兔賽跑了一場,雖然賽中渾沌使詐害自己失手被擒,但木潸卻是實實在在地擔驚受怕了一晚,接著又被趙煜貨真價實地縫了回線,木潸饒是從小習武,這會兒體力也消耗過大,倒在趙煜**後便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趙煜也很累,兼之身上又痛,木潸一睡著,他想著她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心裏一放鬆,也跟著熟睡過去。

兩個小時後,還是趙鈺聽牆根聽到沒有動靜,這才拿備用鑰匙開了趙煜房間的門,輕手輕腳幫兩個孩子蓋好被子,又收拾了滿地四散的紗布和藥水,關燈出門處理後事去了。

第二天,一向貪睡的木潸不負眾望地睡到了中午十二點,春日穿過玻璃窗照在她身上,耀得她一陣口幹舌燥,她微微睜開眼,惺忪的視野裏是陌生的繁複天花板和半敞著的暗紅色雙層窗簾。

木潸眨眨眼,再眨眨眼,終於確定昨夜的一切不是夢。

“1、你穿越了;2、你重生了;3、你靈魂出竅了。”一個瘦猴模樣的男孩子雙手環胸,站在床頭懶懶地低頭看木潸,“羅敷,你猜你是哪一個?”

木潸一愣,沙啞地答道:“3?”

阿保機搖搖手指,高深莫測地笑,“答案是4,你的王子吻醒了你,睡美人。”

木潸順著他的視線扭過頭,被臉頰另一側近在咫尺的堅毅麵孔嚇了一跳。

“誒誒誒?”木潸從**跌下來,不慎拉扯到傷口,疼得她“哎喲”了一聲。

**的趙煜著急跳下床,半蹲著去掀木潸的T恤下擺,想要查看她的腿傷,木潸大窘,趕緊後腿避開他。

她身上仍穿著趙煜的衣服,趙煜一米八二的個頭,他的衣服套著嬌小的木潸身上,幾乎及膝。

趙煜抬頭看她,“傷口怎麽樣?”

木潸搖搖頭,“沒事。”

趙煜抹了把臉,這才疲憊地坐回**。

阿保機圍著木潸上下看,“你受傷了?還有啊,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小煜兒**?小煜兒不是正在住院觀察嗎?為什麽突然跑回家裏治療?”

他一口氣問了許多個問題,趙煜剛睡醒,起床氣還盛著,便不耐煩地推著阿保機往屋外走,“出去出去!吵得我頭疼!”

“不做虧心事為什麽要我出去?”阿保機敵不過這個大塊頭的力氣,被推得直退。

趙煜斜眼瞪他,“想死嗎?”

阿保機把脖子一亮,大義凜然“哼”道:“人生自古誰無死!”

“誰人大便不用紙。”趙鈺精神抖擻地站在房間門口,笑意吟吟地看著房間裏的三個年輕人。

阿保機撲向趙鈺,狗腿狀奉承道:“趙爺吟的好詩!”

趙鈺摸摸小猴子的腦袋,衝房間裏呆若木雞的木潸笑道:“木潸,客廳裏有幾件剛送來的裙子,你挑著順眼的穿。”

阿保機嘖嘖道:“喲,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好餓!”趙煜拉著木潸,越過矗在門口的阿保機和趙鈺,往客廳走,“吃飯!”

趙鈺擺擺手,笑道:“我做了點清粥白飯,去給你們熱熱。”

幾個人沒走兩步,身後阿保機大聲喝止道:“趙煜!”

這一聲,把兩個男人都喝住了。

阿保機依舊站在門邊,顫著手指向趙煜金光閃閃的大光頭,驚訝問道:“你的腦袋呢?”

趙煜摸摸自己的腦袋,罵道:“這不是在嗎?”

“不是!不是!”阿保機衝上來繞著趙煜跳腳,“你腦袋上的傷口呢?你的腦袋不應該是塌著的嗎?”

木潸這才注意到趙煜的光頭。

那是一顆簇亮、嶄新、渾圓,根本看不出來有任何細小損傷的完美光頭。

木潸忍不住有點小得意。

趙家兩兄弟無聲對視了一眼。

趙鈺攬住阿保機的肩膀,眼鏡後的雙眼在日光的照射下,叫人看不清透,他平淡地笑,說著:“醫生前天給他裝了人造頭骨。”

“那怎麽沒有傷口?”阿保機仰頭去看趙鈺。

“因為是微創啊。”趙鈺笑得溫暖可親,“術中‘0’傷害,360度關愛健康,真正的婦女之友,計生之光。”

“哦……”阿保機被趙鈺夾在咯吱窩底下往餐廳走,邊走邊思考。

半分鍾後,瘦猴子站在餐廳裏跳腳,“我好歹是文學院研究生!你們當我是白癡嗎?”

趙煜已經陪著木潸站在客廳洗手間裏擠了半隻牙膏,聞言探出腦袋狠罵了一句,“閉嘴!”

眼看著瘦猴子就要衝過來,木潸眼明手快把洗手間門鎖上。

趙煜嚴肅地衝她舉起了大拇指。

木潸咯咯一笑,抓著剛擠了牙膏的牙刷問:“你的傷都好了嗎?”

“都好了,”趙煜皺眉看向她的腿,“你的腿呢?怎麽還沒好?”

在趙煜的理解裏,木潸既然能讓自己如此快速地複原,自己的身體經她一救甚至更甚往昔,那她應該也能治好自己的腿傷才對。

木潸上下左右刷得滿嘴都是泡沫,“波行……”

“嗯?”趙煜站在一旁低頭看她,“把泡沫吐掉再說話。”

“我自己的身體對它已經習慣了,就像你們的身體與某種藥劑接觸時間長了便具有抵抗力一樣,它們對我是無效的。”木潸吐掉泡沫,認真解釋,沒吐幹淨的泡沫噴了趙煜一臉。

趙煜抹抹臉,退後一步,在洗手間明黃色的燈光下打量木潸。

木潸從鏡子裏不解地看他。

趙煜撓了撓光頭,謹慎問道:“你怎麽不避著我了?你不是要逃跑嗎?還跟我說這麽多?”

“呃……”木潸蹙眉,有些為難地看著趙煜,“你昨晚不是說要報恩嗎?”

趙煜對她的掉以輕心不敢苟同,“你就相信了?”

“呃……”木潸避開趙煜的眼,忍不住鼓起腮幫子,自言自語般細聲說道:“……也不是啦……”

“什麽?”趙煜提高音量,連身體都突然逼近過來,嚇得木潸趕緊縮起脖子。

趙煜憤恨地看著眼前的縮頭兔子,打也不是罵也不是,自我惱火了一下,便拍拍木潸的肩膀,低聲囑咐道:“等我一下。”

縮頭兔子含著牙刷乖乖點頭。

趙煜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套衣服。

木潸就著他的胳膊翻了翻那套衣服,指尖剛碰到外衣底下的內衣褲,臉騰得就燒紅了。

趙煜也有些尷尬,他把衣服扔到衣架上,又把手裏的另一堆東西擱到盥洗台上。

木潸剛要發問,趙煜已經不由分說扶著她坐到馬桶上了,他自己則轉身取了幾個塑料袋和一捆膠袋,蹲下身一圈一圈幫木潸小心地纏繞傷口。

木潸坐在馬桶上,低頭看著趙煜認真工作的臉,嘴角不知不覺便噙上了一抹笑。

“昨晚奔波了一天,你小心點洗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再出來吃飯。”趙煜左右檢查了自己的包紮成果後,這才滿意地叮囑木潸兩句,站起身收拾工具離去。

客廳的洗手間裏竟然整整齊齊擱著一整套的女用洗浴品,而且每一件都是尚未拆開的新品,木潸後知後覺地疑惑著洗了澡,等到她換了趙煜給選的運動短褲再站在客廳裏時,她才發現先前趙鈺所說的“一兩條裙子”根本就是謙虛過了頭。

客廳裏整整兩排的衣架,少說也有幾十套的女裝小到襪子內衣褲,大到裙子外套長褲一應俱全。

木潸在深山老林裏住了十八年,第一次親眼見到這麽多五花八門的衣服。

沒給木潸多一點掉下巴的時間,趙煜已經領著她去餐廳吃飯了。

洗過澡的木潸臉色比起昨晚好看了許多,趙鈺坐在餐桌旁,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阿保機埋頭吃飯,倒是沒有像以往那樣打趣她。

木潸不自在地在趙煜身邊坐下。

趙鈺動手往她的白粥裏夾了塊紅燒魚,“嚐嚐我做的魚。”

木潸為難地看著那塊魚肉,無法動筷。

趙鈺溫和地問她:“怎麽?忌魚?”

木潸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一旁的趙煜給她挖了勺肉沫茄子,“那吃肉。”

木潸縮手坐在位置上,小小的一張臉局促得直往衣領裏收。

趙煜問她:“沒胃口?”

木潸摸摸癟了一整天的肚子,剛要搖頭,餐桌對麵,阿保機得意洋洋地夾起一筷空心菜放入她碗裏,樂道:“兔子嘛,吃草就好。”

終於有可以入口的東西進入碗裏,木潸小心避開碗裏的葷腥,夾著沒碰到魚肉的那麽點菜葉,趕緊嚼了起來。

趙煜好奇地看著木潸,“你吃素?”

木潸點點頭。

趙煜想起她在小吃街裏被肉香熏到吐的場景,大手一伸,把桌子上的葷素調了個方向,所有的蔬菜全堆到了兔子麵前。

木潸感激地看著趙煜。

趙煜被那眼神瞧得頗為受用,臉上的神情越來越緩和。

“咳……”趙鈺不動聲色地給阿保機夾菜,“吃飯吃飯!”

於是一桌子的人各懷鬼胎繼續吃飯。

門鈴卻在這個時候咋咋呼呼地響了起來。

趙鈺把筷子一擱,歎道:“這飯沒法吃了。”

趙煜站起身,拉過木潸徑直往自己房間裏走,阿保機也跟著蹬開了椅子,手腳麻利地把趙煜那一份碗筷收拾了。

趙煜躺回**,隨手扯了床頭的術後隔離帽戴好,眼一閉,腿一伸,又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樣了。

阿保機移來房間角落裏的吸氧器,給趙煜裝模作樣地戴上後,又給他扯起了被子。

等布置完了現場,阿保機這才看到房間裏杵著的另一個大活人,低嚎道:“她怎麽辦?”

趙煜抬頭說道:“她是林教授的學生,你的師姐,替林教授過來送資料給大哥的。”

阿保機罵道:“老爺子才不信呢!”

趙鈺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先藏起來吧。”

阿保機“嗻”了一聲,快速將木潸推進衣櫃裏藏好。

客廳那頭,趙鈺已經將人引進了門,一個老人的聲音在客廳裏嚴厲喝道:“你弟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