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

木潸拎著行李箱趕到火車站,先是被售票廳黑壓壓的售票隊伍震驚到,後又耐著性子排了一個小時的長隊,等到終於見到售票員小姐麵無表情的臉後,木潸一顆火熱的心驟然凍得深沉。

售票員小姐說,今天去s城的動車票已經賣光了。

被晴天霹靂雷得外焦裏嫩的木潸甩甩頭恢複了精神,趕緊買下第二天最早的班車,這才提著行李箱,沮喪地向候車站走去。

手上的動車票是明天早上五點鍾的票,木潸站在候車廳裏隻掃了一眼,便打消了在此勉強過夜的念頭。

認床的木潸決定回家睡一晚,趙煜那邊總不至於這麽快就恢複過來,然後滿大街地圍追堵截自己吧?更何況,他的頭蓋骨還缺著呢,喉嚨也被開了氣管,在不能說話的前提下,他們就算想逮自己,也沒個頭緒不是?

安慰好了自己,木潸便心滿意足地拖起她的行李箱,往回跑了。

隻是這一夜,木潸雖有心好眠,卻無力抗爭,她枕著自己熟悉的茉莉花茶布枕,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

夢裏全都是趙煜猙獰著麵孔囂張大笑的模樣,木潸被他拎在手上,五指如山,如何都逃不出去,便隻能小心翼翼地仰望他。

這一仰望,木潸驚訝地發現自己腦袋上居然長出了兩隻黑絨絨的兔耳朵,而缺了一半腦袋的恐怖趙煜,攥著的正是自己的長耳朵。

哎呀!哎呀!

躺在**的木潸嚇得直抽搐。

夢裏,趙鈺、阿保機、林教授,甚至是那個隻有一麵之緣的趙家爺爺,他們將她圍上密密的一圈,人人手上拿著銀閃閃的刀叉和鋒利的銀筷。

那個壞掉的趙煜則蹲在一旁,磨刀霍霍。

木潸驚醒,嚇出一身的冷汗。

一看時間,已經三點了,手腳冰冷的木潸趕緊跳起來,顧不上洗臉刷牙,拎了行李箱就跑。

夜半三點的f城街頭,霓虹閃爍,人煙卻是極稀少的,偶有酒醉的友人成群結隊踉蹌而過,木潸都是躲得老遠,將自己盡量隱蔽起來。

站在街邊攔了半天的車,終於等來了一輛出租車,木潸緊張時間,扛著行李箱就往車裏鑽。

司機是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主動下車幫小孩一樣的木潸把箱子扛進後車箱。

木潸道了聲謝,轉身關門,“師傅,去火車站。”

那司機鑽回駕駛座,笑道:“小姑娘,這麽晚了,你是出去玩還是回家呢?”

木潸想到木苒,癟癟嘴,委屈道:“回家。”

司機透過後視鏡,暗中瞥了眼木潸,“你不是本地人嗎?”

木潸警覺地看著司機,“我是本地人,這次是回我媽媽的娘家探親。”

司機不易察覺地笑了笑,不再說話,認真開起車來。

車子開得很平穩,一開始倒還順著大路行駛,隻是越到後頭,似乎這路也跟著偏了起來,木潸雖是初來乍到,對地形並不熟悉,但這種陌生架不住木兔子天生對危險的敏銳直覺。

木潸故作淡定地撫著車門,“師傅,我不記得是這條路啊,您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司機頭也不回地笑道:“沒錯啊,去火車站就是這條路。”

“不對啊!”木潸伸手去開車門,誰知車門竟然被鎖住了,她大急,厲聲質問,“你為什麽鎖門?把門打開!”

司機並不搭理木潸,隻是沉默地打著方向盤。

“你!”木潸欲哭無淚,想她生平第一次乘坐計程車,竟然就如此不幸地被師傅說中,遇到了傳說中的變態連環殺人犯?

木潸縮到車後座角落,暗中摘下了右耳的玉石耳釘。

半個小時後,計程車停在了荒僻的小路邊上。

司機從前門鑽出去,轉到後門開木潸這一邊的車門。

門一開,木潸對著司機的臉就是狠狠一腳。

司機猝不及防,被踹得踉蹌後退幾步。

木潸趕緊從車裏鑽出來,撒腿就跑。

那司機醒過神來,一頭撲向木潸,男人的兩隻粗壯胳膊用力箍在木潸腰間,勒得木潸眼前一白,差點嘔出胃液來。

胃液還沒倒流回去,木潸一陣天旋地轉,居然又被男人甩到了堅硬的石子路上。

“哎喲!”木潸被撞得眼冒金星,猛一抬頭,就見那力氣巨大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嚇得木潸一路往後退,“你、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不客氣啦!”

司機嘻嘻獰笑著撲向木潸。

木潸從地上蹦起來,在司機撲近自己的瞬間,一矮身,兩隻細細的手臂緊緊抓住他的兩側肩膀,使力下拽的同時,一個膝撞直頂男人小腹。

司機被撞得涎水直濺,在他吃痛俯身的下一秒,已經撤身後退的木潸淩空一腳,呼吸間,竟然生生將這個成年男人踢飛了兩三米。

“我都說讓你別過來了!”木潸收回腿,緊張地跺了跺腳,臉上又是擔心又是害怕。

司機的身體在地上爬了爬,居然又站了起來,隻是,這一回,那男人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把彈簧刀。

鋒利的刀刃在計程車燈的照耀下,折射出冰寒的冷光。

木潸右腿微微後退,身體重心下移,目光如炬。

男人又一次向嬌小的木潸衝了過來,刀口直紮木潸胸口。

木潸在他貼近的刹那,身體如泥鰍般移轉至男人身後,左手一勾,勒住了身體正向前衝的男人,下一瞬,這個淨身高隻有一米五七的小個子女人已經躍到了男人背上,右手繡花翻轉。

片刻之後,木潸從男人背上跳下來,右手指尖的銀針質地如冰。

男人轟然倒地,激起一地塵土。

木潸趕緊跑,跑到計程車後蹲下來,邊探頭偷看地上的男人,邊撫順自己過快的心跳,“嚇死我了!”

地上的男人趴了半天,毫無動靜。

“……不會是死了吧……”木潸摟著自己的小布包繼續蹲著,“我也沒下多重的手啊。”

十分鍾過去了,那男人還是一動不動,木潸想了想,掏出隻剩一格電的手機打急救電話。

“呃……這裏有人受傷了……啊啊啊?不不不!沒死!絕對沒死!我?我不是故意打他的!呀呀呀你誤會了!我不是殺人凶手!嗯……這裏是哪裏?嗚……我也不知道啊……阿、阿姨……我迷路了……嗚……”

電話很快就掛斷了,急救電話那頭的阿姨讓木潸呆在原地等著。

木潸越想越委屈,她不過救了個人,卻把自己弄到這步田地:f城的出租屋決計是回不去了,她又不敢把實情告訴木苒,甚至因為擔心連累到附近的族人,她誰也不敢聯係,就連出門搭個計程車都能遇到傳說中的變態連環殺人犯……

木潸習慣性轉著手上的玉石銀針,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那個司機。

她不過是用銀針把那男人的周身大穴胡亂紮了個遍,殘廢是絕對避免不了了,但還不至於死。

師傅教導過,對待敵人要像寒冬般冷酷無情,但也不能對法理人情置若罔聞,傷天害理殺人奪命的事,萬萬做不得。

所以木潸是手下留情了的。

又等了五分鍾,救護車還是沒來。

木潸抹了把辛酸淚,又把鼻孔下的清涕吸了吸,俯身去後車箱裏搬行李。

行李箱的小輪子被後車箱裏的暗鉤給勾住了,木潸一時拉不出來,便將整個上半身探了進去,費力去拆暗鉤。

沉浸在委屈情緒中的木潸沒有注意到的是,身後不遠處,那個一直趴著地上的男人已經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因為四肢筋脈皆被木潸廢了個透,那站著的男人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宛若無骨,背脊彎曲,佝僂出詭異的弧度,就連支撐著他身體的兩條腿,也折出驚悚的弧度。

他整個人就像提線木偶般站著,隻有那頭,高高地昂著,普通平凡的五官扭曲成可怕的麵容,唯有一對眼睛,在車前燈的明亮燈照下,散發出幽魔般的瑩瑩紅光。

木潸背對著可怕的男人,使出吃奶的力氣去掰那枚堅固的暗扣。

男人無聲無息走向木潸,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啪”,暗鉤鬆了開來,木潸鬆了口氣,站直身,去拉行李箱。

男人一改剛才的緩慢作風,出手迅捷如閃電,直抓木潸的後脖子。

木潸的背後似有感應一般,立時貓腰躲過,側身一滾,人已經逃到了另一側的空地上。

男人慢慢扭過頭,兩眼的紅光越來越亮。

木潸瞧得心驚,顫著聲喝道:“你不是人!”

男人似發不出聲響的野獸般,身體前傾,喉嚨間咕嚕作響。

木潸尖叫,“你到底是什麽怪物?”

男人的身體還在前傾,直到整個人四肢著地,他才昂起頭,用那對紅眼睛,死死瞪著木潸。

木潸這才注意到,那男人的眼睛雖然能發出紅光,卻是沒有眼珠子的。

四足著地,有目而不見,行走不便。

空氣中有濃鬱的腐臭味縈繞不散。

木潸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她抖著聲說:“你……你是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