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原來

24 原來

“你又要回老家?”

張起沉下臉色的樣子很嚇人,隻是相處的時間久了,唐眠自然也是發現張起在她麵前也就一紙老虎,就算有陰影在先,也不那麽害怕。

語調平平,悠悠凜人。

相比起來唐眠可是麵不改色,她早就料到張起是這幅態度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居然在這駭人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的委屈。

“嗯。”思考片刻,她好聲好氣的和他“講道理”:“我寒假提前回來的那段時間,本來是打算去找我媽的。”

唐眠自然是好心和他理論,可這話落在他耳朵裏,還是唐眠原本的意思嗎?

落到張起耳朵裏,就覺著唐眠好似在說:那半個月原本可不是你的,這還不是因為你家裏出事才落到你頭上。

他臉色更差。

半垂著頭,又長長了的劉海一下擋住了眼裏的情緒,唐眠也隻是察覺到他情緒更為低落了而已。

在腦海裏重新過了一遍剛才自己說得好,好像…也沒哪兒不對啊。

過沒多久,張起也知道自己是腦補過多,其實唐眠哪有這麽多意思,隻是單純和他陳訴而已。

心裏深深的無奈,隻能纏著她問:“你媽…在哪?”

她沒隱瞞:“光東。”

光東這個城市,真真是讓張起仔細思考了一陣,等腦海裏跳出省份的所在地,他整個人都差些跳起來。

“光東??”

“…嗯。”

“南方??”

“……嗯。”

張起的眼都瞪大了,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樣子:“怎麽那麽遠?”

這也不怪張起驚訝,因為雅安在偏北的位置,光東就是一個完全的南方城市,說一個天北一個地南都不嫌誇張。

張起自個琢磨一陣,在記憶深處又把唐甜拉出來吊打一回,想起她曾經說的那些話,再對比唐眠平時接唐母電話時乖順的樣子。

他…忽然想——唐眠該不會以後要回光東吧?

“我媽是光東人。”她語調平緩,又帶著一種不知從哪來的堅定。

張起一聽,更愁了。

唐眠哪知他那麽多的心思,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後示意他說:“十一點了。”

張起很是不願,一想到明天唐眠又要跑走,還是那麽老遠的地方,恨不得賴死在這。

生生膩了唐眠大半個小時,又是抱又是親,纏的唐眠的脾氣升起又降落,也是隨他去了。

等送走張起,唐眠回**前特意照了下鏡子,好家夥,嘴紅潤成什麽樣了。

兩個城市之間相隔的距離是真的不近,唐眠坐高鐵都坐了近十個小時。

出高鐵站時,已是黃昏,風從遠處吹來,從人潮中吹過,帶離了大家心中的燥熱。

唐眠一邊給張起打著電話報平安,一邊往北門走,遠遠的就見到了唐母和繼弟。

唐眠舉起拿著還在通話的手機揮了揮時,兩人這會兒才看到她,手機重新貼到耳邊,她忙道:“我看到我媽了,先掛了。”

張起:“……”

原來自己的地位真的那麽低嗎,又一次被殘忍的現實打醒。

走出站,唐母興奮的走過來把唐眠瞧了好幾回:“都瘦了。”

唐眠笑的無奈,自己怎麽會瘦,自從被張起纏著之後總是拿這個補那個補的,校體檢的時候那體重明顯在告訴她——胖了。

她隻笑不語,唐母也沒在原地多留,拉著她和繼弟就走了。

私家車上,繼父在駕駛座上等著。

拉開車門坐好,唐眠主動問好:“路叔叔。”

繼父點點頭,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她,“高三了,對誌願有什麽打算嗎?”

唐母拉上安全帶,聽見這話,回頭拍了拍他:“離高考還遠著,這麽早說幹什麽,添壓力啊。”

繼父也不惱,對唐母的話隻是笑笑,笑容溫和:“早?我看眠眠已經有打算了。”

“啊?”唐母一愣,扭過頭來:“真的假的。”

額頭上冒了點汗,她的劉海微濕,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不太好,她扯了個笑容:“嗯,來光東。”

唐母怔了怔,對唐眠的這個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同時心底裏又不自覺的對自己的這個女兒冒出心疼。

當年離婚時,因為她無法支撐唐眠的生活,法官把她判給了唐父。

現在她二婚,路明性格溫潤,對她的先前那一段婚姻毫不介意,也有把唐眠接回來的打算,隻是下一次判決,要等唐眠滿十八歲,現在她在唐父那是什麽生活,她都是一清二楚。

“嗯,來光東也好。”唐母笑笑,她也隻是不想給唐眠太多壓力而已。

車子駛出高鐵站,印象裏放著悠揚的音樂,雖然無人說話,但氣氛融洽。

繼弟忽然伸手過來,掌心放著一顆水果硬糖。

唐眠微滯,接過後問了句:“怎麽了?”

她笑容淺淺,平時清冷精致的五官在此刻都變得柔和起來。

繼弟指了指她的劉海:“你不舒服嗎?”

見他這個動作,唐眠才伸手抹了一把額頭,微濕。反應過來原因後淡淡的搖了頭:“我沒事,剛才在高鐵站上有點擠才出的汗。”

同時,唐眠在心底裏感歎繼弟的縝密,繼父和唐母都沒發現,甚至她自己都沒發現額頭冒汗,他卻注意到了。

繼弟似乎不太相信,但看了她一會兒,也沒再問了。

見他把頭扭回去,看著窗外,唐眠的思緒也回到了先前所想的問題上。

對於誌願,她是早就想好的,要說有多早,早到從她步入高中那刻就已經想好,自己要來光東。

可現在,她猶豫了。

剛才繼父似隨意又似有意的簡單一問,她心底裏早早寫下的答案居然變得模糊,出現了一層阻礙,阻撓著她認清。

張起的身影已經不知何時住入她內心,這個結果讓她微愣的同時,對自己規劃的未來,也產生了質疑。

張起,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變數。

轉眼,唐眠在光東已經待了近二十天。

在繼父家,她每天都過得很輕鬆,繼父年輕時自己創業,到目前為止也是小有成績,能夠給唐母優渥的生活。

看著唐母現在過著和以前大大不同的日子,唐眠也發自內心感到高興。

“對了,眠眠有空就給你弟弟補補習吧。”

唐母突然這麽說。

唐眠微滯一會,淺淺的看了眼繼弟:“應該不用吧,他成績那麽好。”

繼弟比她小了四歲多,下個學期也初三了,他成績優越,哪次不是名列前茅。

她一個在二中隻能達到中上層水平的人,怎麽能和她比。

“嗯——”唐母又想了會:“那你們有空就一起出去玩會,別總呆在家裏。”

也別說唐母是多此一舉,回來這麽多天,唐眠都經常待在她身邊,弟弟吧也是不喜歡經常走動的性子。

兩個孩子雖成績都不錯,可就是太喜靜了。

聽完後,兩人先後點了頭,又心照不宣的都當沒聽見。

從浴室出來,唐眠走到床邊靜坐了一會。

心裏不知道為何總是懸在半空,沒有一點實感,這種感覺從她回來就一直持續到現在。同時對她而言還格外熟悉,就好像,之前也經曆過。

隻是她愣坐了那麽久,也不是很願意去證實那個答案。

手機上,張起依舊每天堅持不懈的給她發送幾十條微信,她卻是隔三差五的回一條,想避開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

指尖在屏幕上劃動,顯示內容慢慢移動著。

一條條的看去,把張起今天發來的話瀏覽過後,隻是冷淡的回了一個字,嗯。

強烈的對比有些刺痛瞳眸。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太對,可仔細想想,他們兩人的接近,又是真的對嗎?

在她眼裏,她和張起隻是無意的撞在了一起,無論是性格或是做事都完全不同的兩人,遲早會分開,這個遲早不晚,就是高考。

高考過後,兩人不再會有交集。

其實唐眠隻是不願承認,也不想接受張起已經影響到她的這麽一個結果。

想到最後,自欺欺人的讓自己更加堅定,頭側莫名的疼痛,擱下手機,吹幹頭發後不願意再去想這個問題。

二中在學生放假的這個待遇上不錯,但高三畢竟是比較緊急的,比高一高二都要早半個月回校。

八月初,唐眠準備回雅安,唐母因為有事所以沒來送她,隻有繼父來送她。

到高鐵站時,還有半個多小時列車才到站。

繼父替她拖著行李箱,陪她到機器前取了票。

在安檢周圍沒什麽人,唐眠對繼父說道:“那我進去了。”

繼父沒動,沒把行李箱給她,叮囑道:“嗯,回去好好學習,路上小心,到了記得給你媽打了電話免得她擔心。”

“好,知道了。”

“對了。”繼父又道:“高三強製住校吧?”

唐眠僵了片刻,心髒一緊。

繼父臉上還是溫潤的笑容,可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

曾經唐眠就想過,繼父總是溫和的模樣,是怎麽管理好一個企業公司的,現在,她知道了。

再溫和的人,也是能散發出讓人凜然的氣場。

繼父明顯是知道什麽:“別亂想,是你媽擔心你讓我多關注你,發現你沒住校也是無意的。你這孩子比較獨立,有自己獨特的主見,所以我沒和你媽說。”

長輩語氣的叮囑總是溫溫的,可唐眠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八月天的溫度,她手腳卻在發冷。

“我沒和你媽說,不代表我是支持你的。”果然,話鋒轉變。

唐眠大腦空白,做不出任何表情,心已經被繼父的這一段話弄得不知如何安放。

她甚至已經想到了繼父接下來要說些什麽,可他又隻是什麽都不說,安安靜靜的看著她。

眼神銳利的仿佛看穿了一切。

瞬間,唐眠想起回來的那天,他問她,誌願怎麽打算。

原來一切都是早就知道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