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尖峰對決

邦德被壓縮空氣衝出了應急艙口,射到海水中。由於邦德的俯衝速度很快,所以水麵上僅僅泛起很少的氣泡。水肺已經開始工作了。

邦德感到耳朵極其疼痛,為了能夠減輕壓力,他用腳蹼不停地在水中撥動。過了一會兒,邦德成功地潛到水下十英尺的地方,這已經達到了預定的要求。在他的下麵,蒙塔爾號艦艇狹長的黑影看起來十分凶險。一想到裏麵正燈火通明,有上百人在為那艘艦艇服務,邦德就感到毛骨悚然。

萊特被第二股壓縮空氣衝出來,射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為了等待其餘的夥伴出來,同時也為了觀察敵人的動靜,邦德遊近水麵,把頭伸高探查。現在能夠清楚地看到蒙塔爾號艦艇,這個黑色的大家夥好像要朝邦德他們射擊似的,後麵的雷德在潛水時產生的氣泡正好被蒙塔爾號撞碎了。邦德按照預定的路線遊動,向上遊到水麵,謹慎地查看所有人潛入水中時所產生的氣泡。在黑暗中仍舊能夠看到迪斯科號,它就在左邊方向不到一英裏的地方。

目前,船上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向北一英裏的地方就是大巴哈馬海島的狹長海岸線,白色的沙灘和細微的波浪仿佛是鑲嵌在海島周圍的花邊。在水中占據了大部分沙地的珊瑚礁和沙洲似乎幹擾了水紋的波動。在海島上麵,高大的火箭起重器顯出醒目的黑色輪廓,紅色的警示燈不停地閃著。邦德克服水中的壓力,握著魚叉,緩緩地潛入水中。邦德在大約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來,保持身體像指南針一樣沿著航線遊動,其他的人都緊跟在邦德後麵。這也就是說,所有人拍打著腳蹼,保持在預先規定的位置上,按順序組成隊列。

十分鍾之前,邦德還在作戰中心的時候,皮德森船長顯得異常平靜,似乎正努力壓製興奮的情緒。“不管怎樣,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他帶著略顯驚奇地口吻對邦德說道:“他們在大約十分鍾之前就停航了。我們的水下聲音探測器聽到一些古怪的聲音。正如我們預想的那樣,那是來自水底的聲音。顯然他們在動用水下裝備,開始行動了。希望你們在水下一切順利,不會遇到太多危險的事情。我希望你們和其他隊員都能夠化險為夷。當你們出去後,我會將無線電的天線浮出水麵,向海軍總部發射信號,告訴他們警惕原子彈的發射,以免事情在發生變化之際,造成無法收拾的局麵。然後,我將上升到二十英尺左右的地方,安放兩枚魚雷,用潛望鏡時刻觀察水上麵的動向。我讓貝狄軍官隨身帶著幾顆水中信號彈。告訴他如果真的發生了對我們這邊極其不利的事件,就要馬上發信號,好讓我們能夠及時趕去救援。不過對付這些突發事件,我現在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信號燈出現的話,我會盡力馬上靠近。如果有必要,我非把迪斯科號打出兩個大窟窿來不可。我也會像來自地獄的人那樣粗魯,直到原子彈已被找到或確認處於安全狀態。”船長不確定地搖著腦袋,用手摸著自己的平頭,“這真是處於地獄般的形勢。我們簡直就像被蒙住了眼睛,隻能用耳朵去聽。”他伸了伸胳膊,“好吧,你們最好現在就出發。祝你們好運。我希望船員們都能安然無恙地回到船上來。”

這時,邦德覺得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快速向後看了一眼,原來是雷德。他從麵具裏咧嘴笑,還豎起了大拇指。後麵的隊員都按照預定的隊形遊動,他們的腳蹼和手臂在水中緩慢地擺動,正如事先計劃的那樣。邦德點點頭,緩慢地一如既往地向前遊著。每一個人都在用胳膊有節奏地撥動海水,另一隻手則握住胸前的魚叉。在邦德的後麵,身著黑色潛水服的隊員們就像一條氣勢凶猛的黑魚,非常有規律地擺動著。

密封的黑色潛水服讓人感到很悶熱,也很沉重。從水肺輸到嘴裏的氧氣,有股橡膠的味道。但是邦德並沒有在意這些不舒適的地方,因為他在全神貫注地保持均勻的速度,在死亡一般寂靜的航線上任憑波浪衝擊著頭部。邦德還在珊瑚礁水域停頓了一會兒——這是他在這次行動中首次接觸到珊瑚礁。

舞動的月影照在這些人的身上,水底是白色的沙粒,偶爾還有黑色的斜坡,可能是海藻。其餘的什麽也沒有,僅僅就像空曠而蒼白的海洋大廳一樣,在黑暗的夜晚更顯得陰沉。寂靜的狀態足以磨練邦德的意誌力,他甚至希望有如黑色魚雷般的大魚出現,好用自己的眼睛和感官去探索黑色入侵者的來意和力量。但是什麽也沒有,隻有大片的黑色海藻所形成的斜坡,從五十到四十尺,再到三十尺,在海底的沙地上泛起陣陣漣漪。他緩緩地向下遊著。

為了向自己證明所有一切都是完好無損的,邦德快速查看了自己身後的隊伍。是的,所有隊員都在那裏,十一個帶著麵具的人形都在後麵晃動著,腳蹼和雙手仍舊在有規律地擺動。在明亮的月光下,魚叉的刀刃發出冷冷的寒光。通過暗礁時,所有人都迅速做出了危險的伏臥動作!上帝保佑,要是我們都能夠成功完成任務就好了!一想到這些,邦德的心就快速地跳動起來,但很快又被內心深處對多米諾的擔憂所抑製住了。如果她是敵人的話,事情就不妙了!要是在即將開始的戰鬥中遇到她,那可怎麽辦?難道用刀子對準她?但這僅僅是假設,邦德又感到這一想法十分荒謬。多米諾在船上,現在是安全的。當任務圓滿完成的時候,可能很快就能看到多米諾了。

出現在腳下的小型珊瑚礁,已經成為邦德新的思考焦點。現在他警覺地向前望去。越來越多的斜坡出現了,珊瑚礁上麵不時出現大大小小的魚群,如同由海底生物構成的森林一般。一叢叢的海扇形成如潮汐般的景象,在水中的樣子就好像女孩浮動的秀發。邦德放慢了速度,感到雷德或是貝狄撞到了他的腳蹼,隨後用閑著的那隻手做出放慢速度的手勢。他謹慎地向前行進,朝著先前看好的一塊突出的礁頭遊去。

他們漸漸遊近那塊礁頭。邦德剛才就是以這塊礁岩作為航向的參照物,現在比原來大約向左偏了二十米。他遊到那裏,命令隊伍暫時停止前進。隊員們伏在附近待命,他自己則小心的通過那些波浪,慢慢探出頭來。迪斯科號的身影漸漸出現在眼前。是的,迪斯科號還在那裏,雖然月光很明亮,但是它仍然顯得十分沉寂,仿佛上麵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邦德極其緩慢地在水中遊動,上下打量著船艇,依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月光下,海麵泛起陣陣的波瀾。這時候,邦德悄悄爬到另一邊的礁頭。五百碼開外,清晰的海岸線和沙灘頓時映入眼簾。除了水麵上的沙洲之外,沒有發現其他東西。為了能夠順利遊動,邦德仔細觀察水麵,看是否有異常的情況,或是活動的黑影。

那是什麽?在一百碼外的位置上——就在那塊大型沙洲的邊緣,幾乎是全由暗礁構成的水域,清澈的海水圍繞著珊瑚礁叢,一個蒼白的、戴著閃閃發光的麵具的人形正在其中時隱時現,不時浮到水麵,在快速察看之後就立即潛入水下了。

邦德屏住了呼吸,他甚至能夠感到在潛水服裏猛烈跳動的心房,仿佛快要窒息了一般。邦德握住吸管,好讓呼吸能夠更加順暢些。他浮到水麵上,摘下護齒套,呼吸了一大口空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然後將護齒套緊緊地壓在牙齒之間,移動到適當的位置上。

很可能會發生更大的危險,現在需要做的是保持遊動的速度和提高警惕。海中的魚群悠閑地從他們身旁遊過,而珊瑚叢仿佛都被這十二個緊急行動的身體所產生的振動驚醒了似的。在大約五十碼的地方,邦德發出放慢的信號,作戰隊伍成扇形散開。然後邦德再次小心翼翼地前進。他感到眼睛的神經有些疼痛,裏麵的血管好像快要爆開一樣。隊員們嚴陣以待,按照隊形謹慎地前進。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閃著熒熒白光的肉體,在很多地方遊動著。邦德把胳膊蜷縮起來,那是發動進攻的信號。邦德向前衝去,緊緊握住手中的魚叉。

所有隊員都緊跟在邦德後麵。正如邦德先前所預料到的那樣,不遠處的幽靈組織的小隊正有序地向前移動著,而那種速度實在太令他吃驚了,直到他看到他們背後的小型螺旋槳。羅爾的隊員都穿著壓縮空氣型的急速潛水服,水肺的體積也隻是邦德小隊所攜帶型號的二分之一,上麵的螺絲非常小。借助腳蹼的拍動,羅爾小隊的速度在公開的水域內能夠達到普通速度的兩倍。但在這片珊瑚礁水域,由於受到前麵隊員電子加速器的影響,他們都放慢了速度,這個小隊可能要比邦德隊員們的速度快上一海裏。隊員們順著風浪快速前進著,避開了檢查站的檢查,他們個個都是地獄般凶狠的敵人。邦德停下來數了數,發現對方也正好是十二個人。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帶著碳氣槍,在腿上還別著刀子,閃著森森的白光。情況看來對邦德這一邊很不利,最好在羅爾的幽靈小隊發覺之前,進入魚叉的襲擊範圍。

三十碼,二十碼。邦德向後瞥了一眼,有六個人幾乎和他隻有一臂之遙,其餘的人都在他後麵隨時待命。羅爾的那些隊員仍舊在向前移動,絲毫沒有發覺正有一團黑色的物體穿過珊瑚叢在向他們靠近。但當邦德與羅爾的小隊中排在最後的隊員平行時,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到了蒼白的水域,顯現在白沙上。這時,敵方有人快速地向周圍看了看。邦德迅速在珊瑚礁的斜坡上用力一蹬,直接向前衝去,前麵那個人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邦德的魚叉就已經刺中了他。為了防止弄出聲響,邦德把他拽到一邊,用刀猛力刺著,並在他的身體裏扭動刀柄。那個人所帶的槍很快跌落了下來,整個人幾乎縮成一團,緊緊捂住被刺的地方。羅爾的小隊背著加速器,分布在不同的方向,這讓邦德感到十分頭痛。另一個人撞到他麵前,他一把抓住對方的麵部,以最快的速度將麵具擊碎。對方掙紮著向水麵遊去,同時用力踢著腿,想要踢掉邦德的麵具。突然,一隻魚叉刺進了邦德腹部的橡皮衣裏,邦德頓時感到一陣疼痛和潮濕,可能是因為流血或海水的緣故。那個人用盡全身的力量用槍托去撞擊邦德的頭部,但是那些力量大部分都被水壓化解了,並且還撞到了自己。邦德馬上抓住那個家夥的頭,給了他兩下子。海麵泛起黑色的波浪,邦德的隊員們都陷入了各自的戰鬥之中,不時從水下升上來一團團血霧。

戰鬥的場地已經擴展到珊瑚礁所在的水域。在不遠處,邦德看到一個拖駁的裝置,上麵有個狹長的、很大體積的東西,還被裝在橡皮套裏。在拖駁的前麵,有一艘銀色的小型潛水船,附近有幾個人守著。其中一個大個頭的家夥,正是羅爾。邦德趕忙隱蔽到珊瑚礁構成的斜坡後麵,在距離沙地很近的地方,開始謹慎地繞行。沒過多長時間,他就不得不停下來。一個方形的物體藏在陰影處。那個人的槍已經舉起來了,但槍口不是對著邦德,而是前麵另外一個目標。邦德定睛一瞧,目標不是別人,正是雷德。羅爾的另一個隊員正緊緊扼住他的喉嚨。雷德用力撲動腳蹼,手上的鉤子突然鉤住了那個家夥的後背。邦德用力踢了兩下腳蹼,離端槍的敵人還有六英尺的時候,他就把魚叉投了出去。

魚叉的柄很輕,盡管慣性還不足以讓它擊中目標,但已能夠搶在碳氣槍發射新的一彈之前刺入持槍人的手臂。這一槍射偏了,但他立即轉過身,撲向邦德,用空槍刺他。邦德瞥見自己的魚叉正漂在水麵上,他抓住那個人的腿部,以笨拙的英式橄欖球隊員的方式將那個人的腿抬起來。然後,當槍再次射空的時候,邦德騰出一隻手伸向那個人的麵具,用力將麵具拽了下來,那樣做已經足夠對付他了。邦德遊向一邊,想看看那個人的情況,但因為海水的翻騰使他無法睜開眼睛,於是就用力將他推向水麵。

邦德覺得手臂一陣疼痛。那是雷德,他抓住了邦德的氧氣瓶。雷德在麵具裏麵的臉幾乎是扭曲的,向上打出一個虛弱的手勢,邦德馬上意識到雷德需要幫助。他抓住雷德的手腕,快速通過十五英尺深的距離將雷德送至水麵。雷德拽下麵具,拚命地大口呼吸著空氣。邦德使勁地抓著雷德,然後指導他到珊瑚構成的斜坡上麵去。但雷德卻生氣地將邦德推開,告訴他應立刻回到該死的水下,他一個人留在上麵就可以了。邦德豎起大拇指,再次向下俯衝。

現在,邦德再次回到了珊瑚礁水域,與羅爾的隊員展開戰鬥,偶爾他還會瞥見其他人搏鬥的情況。有一次,邦德從漂浮的一個人的身下經過,那是來自蒙塔爾號艦艇的船員,正從水麵向下盯著邦德。但是水下的這張臉呈現出一種特殊的狀態,既沒有麵具,也沒有氧氣瓶,唯獨誇張地張著大嘴。這個人已經死了。在海底,就在珊瑚礁形成的斜坡之間,有很多由於雙方激烈搏鬥留下的痕跡——氧氣瓶、破碎的潛水衣、碳氣槍和魚叉。邦德撿起兩個魚叉,繼續加入到水中的戰鬥。

拖駁裝載的套著橡皮套的東西仍舊停在原地,由兩個端著槍的幽靈隊員守衛著,但沒有看到羅爾的蹤跡。邦德穿過厚厚的水中迷霧,慘白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到海底的沙地上麵,影子一路掠過水下苦於爭鬥的戰士們痛苦扭動的身軀。珊瑚礁上麵本來是貝類的棲息地,還有成群的魚不時地經過這裏。它們偶爾進入自己的藏身處躲避起來。由於人們在水下的戰鬥,導致很多海底生物都紛紛逃離這個地方。邦德什麽也看不到,也無法知道分散在各處夥伴的戰鬥情況。水麵上已經發生了什麽事情?當邦德將雷德送到水麵上的時候,海上一片紅光。蒙塔爾號艦艇的救援船需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到達這個地方呢?我應該待在現在的位置繼續監視原子彈的情況嗎?

即使陷入極度的恐懼之中,邦德還是迅速做出了決定。在混亂的水中,邦德看到右邊閃耀著光芒的,魚雷形狀的電動潛水船,正向這邊的水域浮動。羅爾兩腿分開,就像坐馬鞍那樣坐在那個東西上。他彎下腰,背著加速器,左手握住兩隻來自蒙塔爾號船員的魚叉,用右手控製著唯一的駕駛杆。隨著羅爾的出現,兩名守衛將手槍扔到沙地上,拉住拖駁的接鉤,準備把它接到潛水船上去。羅爾減慢了潛水船的速度,駛向拖駁。

那兩人中的一個人抓住了潛水船的尾舵,用力把它拖向拖駁的接鉤。他們準備出發了!羅爾打算通過珊瑚礁將原子彈帶回去,或者扔到深水裏!同樣的情形可能也會發生在迪斯科號的第二枚原子彈上。隨著事情的敗露,羅爾很可能會說遭到了伏擊,可他如何知道那些襲擊他們的人是來自美國潛水艇的呢?而他的手下不得不用水下炭氣槍反擊,這僅僅因為他們是首先受到攻擊的。如此一來,“尋寶”這一偽裝將再次掩藏所有的真相!

這些人仍舊在連接拖駁。羅爾焦急地向後望去。邦德測量著距離,借助蹬踢珊瑚礁的反衝力,再次獲得自己前進的動力。

羅爾及時抬起一隻胳膊,擋住了邦德用右手的魚叉對他的攻擊,邦德的魚叉並沒有碰到羅爾身後的水肺上麵的圓柱體。邦德向前俯衝,抓住羅爾嘴上的護齒套。羅爾迅速丟掉手中的兩隻魚叉,鬆開了猛拉駕駛杆的右手,抬起手來保護自己。拖駁迅速向前俯衝,脫離了前麵的兩個守衛。在經過一陣混亂的射擊之後,水麵上浮出兩具軀體,從後背可以看出,那兩個人還在掙紮。

邦德一伸手,便抓住了羅爾背後的圓柱體,繼續向水麵上升,兩人在潛水船上拚命搏鬥著。常規的戰鬥是不可能的,雙方都不能輕易將對方置於死地,事實上,他們咬在牙齒間的橡皮管是水下呼吸的生命線,一旦被打落,隻有絕望的份了。但是,羅爾再次牢固地抓住膝蓋之間的船身,此時邦德不得不使用一隻手抓住羅爾的身體,以防止自己被扔出去。羅爾將胳膊肘壓到邦德的臉上,邦德從旁邊躲開了,以使嘴裏的橡皮管能夠繼續存在,不至於被羅爾打掉。與此同時,邦德也用右手重擊唯一的目標——羅爾的肋下。現在,那團棕色的肉體是邦德唯一能夠到的地方。

潛水船終於浮出水麵,沿著寬闊的通路,駛到礁群外的大海中。它的前端將近翹出海麵四十五度,這是因為邦德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它的尾部。他的身體不時受到海水的衝刷,這個狀態在羅爾成功地撥動控製杆之前,也就維持了幾分鍾。現在,如果能夠將羅爾幹掉就好了!邦德抬起一隻手,抱住潛水船魚雷形的腹部,然後空出另一隻手伸到羅爾的兩腿間,緊緊握住操縱杆,用力往後一拉。此時,邦德的臉部距離尾部飛轉的螺旋槳隻有幾英寸,被不停攪起的水花衝撞著。邦德又使勁把尾舵的翼板往右一拉,試圖使其與舵根成垂直狀。這一用勁,差點讓他的手脫臼,隻好放棄了。就在這時,潛水船開始向右急轉。由於轉勢來得異常凶猛,騎在鞍部的羅爾頓時失去了平衡,身體一晃,砰地一聲摔進了水裏。羅爾翻了個身,又開始向邦德追來。

經曆了長時間的戰鬥,邦德已經筋疲力盡了。現在,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馬上離開,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此時,拖駁已經順水漂走了,形成一個螺旋狀的漩渦。羅爾的計劃落空了。邦德使出最後的力量,緩慢地向下衝去,尋找最後的希望——但願能在珊瑚礁中獲得轉機。

羅爾的體力幾乎沒有受到消耗,他拍動著巨大的腳蹼,輕快地遊動著,緩緩地跟在邦德後麵。邦德鑽進由珊瑚礁構成的森林裏,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分叉的路口。邦德十分信任橡膠潛水服的保護作用,在陡峭的珊瑚礁中找尋狹窄的小道。但是,一個黑影在他的上麵出現了。羅爾陰魂不散地也來到這一通路。羅爾遊動在珊瑚礁的上方,向下察看著邦德的動向,等待進攻的時機。邦德向上望去,隻見羅爾護齒套間的牙齒發出森然的白光,他知道羅爾已經看到自己了。邦德放鬆了手指,集結了全身的力量。羅爾的手掌就像機械工具一樣有力,邦德如何能夠擊敗這麽強大的雙手呢?

現在,狹窄的小道漸漸變寬了,前麵是白沙形成的空地,邦德知道羅爾埋伏在這裏,一過去,他就要衝下來。但這裏沒有邦德可以回旋的空間,他僅僅能夠在水中遊動,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掩護的東西。他停住站立起來——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在羅爾眼裏,邦德就像網中的老鼠一樣,不過隻有羅爾本人才能夠抓到邦德。網中的獵物正警覺地向上望著獵手。

那具龐大的發著白光的軀體周圍泛起銀色的氣泡,羅爾正在公開的水域小心地搜索著。此刻他就像一隻身手矯健的海豹,向堅固的沙地迅速地俯衝下來,正好站到了邦德的對麵。邦德的眼睛轉向旁邊的珊瑚礁的斜坡,用右手猛烈地拉動著什麽。此時,邦德看到很多章魚正在移動。羅爾伸手一抓,手裏就多了一條小章魚,就像一枝搖曳生姿的花朵。透過麵具,可以看到羅爾的臉上正露出冷酷的微笑。他抬起一隻手,拍了拍麵具,示意邦德看他手裏的東西,得意至極。邦德彎下腰,拾起一塊布滿海藻的岩石。羅爾頓時警惕起來。看來用岩石擊打麵具可能比隻會在麵具上爬來爬去的章魚更有效。邦德並不擔心章魚,他正在思索如何對付羅爾的那雙像鉗子一樣的大手。

羅爾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邦德蹲了下來,小心地靠後,漸漸挪入狹窄的小道,幸好沒有劃破潛水服。羅爾緩慢地跟上來,還沒有往前走近幾步,就準備攻擊了。

就在這時,邦德看到羅爾身後發著白光。難道有人來救他嗎?可對方並沒有穿著黑色的潛水服,那是羅爾的人!

羅爾繼續向前。

邦德蹬了一下腳底的珊瑚礁,扔出了手中的岩石。但是羅爾早已做好了準備,躲開了石塊,他用膝蓋努力向上去撞擊邦德的頭部,與此同時右手快速地將小章魚扔到邦德的麵具上,然後用兩隻手去卡住邦德的脖子,像舉小孩子似的將邦德舉起到一隻手臂的高度,扔了出去。

邦德不能看到任何東西。恍惚中,他感到有柔軟的觸角在臉上爬動。他緊緊抓住了牙齒間的護齒套,將它拽掉。鮮紅的血頓時從他的頭部湧了出來,邦德知道,自己被擊中了。

但是,為什麽羅爾在下沉呢?發生了什麽事情?邦德被一道亮光刺痛了眼睛。章魚正在他的胸前蠕動著,不一會兒又重新回到珊瑚叢中去了。躺在他麵前的,正是羅爾。他倒在沙地上正無力地踢動著——魚叉刺穿了他的喉嚨。有人正向下看著羅爾**的身體,那是一個小巧的、蒼白的身軀,魚叉與她手裏的水下手槍很相配。長發在她周圍漂動著,在明亮的海域,她的臉就像戴上了麵紗一般。

邦德緩慢地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覺得膝蓋一軟,一陣眩暈。他向珊瑚礁一邊傾斜,嘴裏的氧氣管鬆弛了,海水不知不覺溜進邦德的嘴裏。“不!”他對自己喊著,“不!不能倒下!”

一隻手急忙抓住了邦德,麵罩的後麵就是多米諾的眼睛,一副茫然若失的樣子。多米諾病了嗎?她究竟怎麽了?邦德突然再次清醒過來。在多米諾的潛水服上,他發現了令人恐懼的血跡。繼續這樣站下去,兩個人可能都會死的,除非自己能夠在這個時候做點什麽。邦德拖著沉重的雙腿,緩慢地開始拍動後麵的腳蹼,兩人正緩慢地向上移動,畢竟這樣做並不是很困難。現在,多米諾也有意識地擺動著腳蹼,幫助他上升。

兩人的身體一同冒出了水麵。但都是麵部朝下,趴在波浪形成的淺窪裏。

黎明時分,天邊的魚肚白逐漸變成了粉紅色。美麗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