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寫了那封信

第二天早上十點,利朋去班利的旅館找他。

利朋一邊叫計程車一邊對班利說:“今天要去找葡萄酒商羅迪先生。”

這一次總算沒有無功而返,確實有羅迪這麽個人,並不是憑空捏造的。街道的拐角處有一幢很大的建築,有著寬闊的大門,氣派高雅,那就是他的家。看得出來,他相當富有而且很有教養。兩人到他家時,正趕上羅迪要出門去辦公室。他們趕緊跟了過去。

這個羅迪的年齡大約有三十五歲,黑色的頭發,白皙的皮膚,一副很精明的樣子。舉手投足間有些神經質,總是處於緊張焦慮的狀態。

“我們接到警察廳的命令,前來拜訪你作一項小調查,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要調查的人是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我認識他!他有什麽問題?”

“至少我們認為,他應該沒有觸犯法律。”利朋說道,“不過很不幸,因為要調查別的案件,對於菲利克斯的一些陳述我們有必要證實一下。”

“關於他的事情,不知道我能提供的信息是否幫得上你們,不過,我會盡自己所能。”

“非常感謝,羅迪先生。你和菲利克斯的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那次的碰麵很偶然,但我依然記得很清楚。因為一個特殊的原因,我特意記下了日期。”說著他取出了口袋裏的小記事本,一邊查看一邊說,“那是三月十四號星期天,距離這個周日剛好有一個月的時間。”

“剛才你說,有一個特殊的原因,那是什麽?”

“是這樣的,那天菲利克斯和我談到了政府發行的彩票,後來決定要購買,他給了我五百法郎,我也拿出五百法郎,然後,用這些錢辦了手續。我把這項協議在本子上記錄了下來。”

“請你對當時協議的情形進行一下描述。”

“那天我們有一群朋友,談到彩票製度時,我們有了爭議。我提議說試試運氣,菲利克斯的積極性也很高。”

“你們確實有買彩票嗎?”

“是的。我把支票放在信封裏,寫信申請的。”

“中獎了?”

羅迪微笑著說:“但願能中獎!不過,現在還無法得知結果,要等到下周四才會抽簽。”

“下周四?那就隻有等著得到幸運女神的垂青了。對於你已經買了彩票的事,是否已經告訴菲利克斯了?”

“沒有,我覺得現在為時過早。”

“也就是說,從三周前的星期天一直到現在,你與菲利克斯就再沒有過信件往來,是嗎?”

“沒錯!”

“我明白了。羅迪先生,另外還有一個問題,你認識證券經紀人杜馬希爾嗎?”

“認識。那天談論彩票的時候,他也在。”

“討論完彩票的事,你有沒有跟他打過賭?”

“打賭?”羅迪眼神銳利地看著警官,滿臉迷惑地說,“你說的什麽我不知道,打賭的事根本就沒有。”

“你和杜馬希爾曾經討論過警察和罪犯智慧的問題,難道你忘了嗎?”

“不,哪有這麽回事!”

“你確定,沒有這回事嗎?”

“當然!奇怪,誰告訴你這些的?可以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問嗎?”

“給你添麻煩了,很抱歉。不過,我們這麽說也不是憑空想象的,隻是現在還沒辦法解釋給你聽,希望你能諒解。你們在進行和彩票有關的辯論時,還有別的人在場嗎?”

羅迪沒能立刻作答,他說:“讓我想想。當時人很多,除了菲利克斯和杜馬希爾,還有安利·波塔森和安利·博瑞恩。一時間,我想不起其他的人了。”

“有多比尼嗎?”

“哦,對了有他,我給忘了!”

“恰克呢?”

“我記不清了。好像在,可是我也不能確定。”羅迪說。

“他們的住址,可以告訴我嗎?”

“杜馬希爾家住瓦樂魯夫街,博瑞恩家靠近華盛頓街,位於外部的夏熱內拐角處。至於其他的人我得查查記事本。”

“對不起,有件事我們有必要重申一下。你真的沒給菲利克斯去過信嗎?”

“之前我已經回答過了,確實沒有。”

“可是,菲利克斯並不是這麽說的。他說四月一號,也就是一周前,你曾寄信給他,他也收到了。”

羅迪很吃驚,看著他們說:“怎麽可能?我壓根沒有寄信給他。我想,他一定是弄錯了!”

“我還看到了菲利克斯收到的那封信!”

“不可能,他給你看的信絕對不是我寄出去的。你們帶來了嗎?我還真想看看。”

利朋什麽也沒說,把菲利克斯交給班利的信拿了出來,讓羅迪看。羅迪看著信,表情越來越凝重。

他大聲喊道:“真是匪夷所思!這不可能,我沒寫過信,更沒寄送過什麽東西。這不僅僅是偽造,根本就是通過完整的創作想象出來的。信裏從打賭到桶子的說法,全部都不是真的。你們到底從哪裏拿到這封信的?”

“從菲利克斯那兒。他跟這位班利先生說,信是你寄給他的!”

“無稽之談!”這位紳士情緒激動,好像要跳起來了,他在房裏來回踱著步,說,“我實在是想不通。菲利克斯這個朋友是可以信賴的,但對於他會說信是我寄的,我實在是難以置信。整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停了一下後,他繼續說道,“為什麽菲利克斯會這麽認為?信上沒有一個手寫的字,也不曾署名。用打字機來代替手寫的署名,那任何人都可以寫這封信。菲利克斯應該明白這一點。而且,他怎麽能夠相信我會寫這種惡作劇的信?”

“這就難說了!這封信並沒有漫天扯謊,至少在關於彩票和共同購買這件事上,和你的陳述一致。”利朋說。

“除了這個,其他的純屬子虛烏有。”

“現實中,也有和桶子的事相符合的地方。按照信裏的姓名和地址,桶子的確被送到了。”

“桶子送到了?”這個消息讓羅迪再次驚叫起來,“也就是說,真的有桶子這回事了?哦,這件事真是太讓人不可理解了。我隻能重申,那樣的信絕對不是我寫的,而且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也許就像你說的,有人冒充你用打字機打了那封信。我們相信你沒有寫過那封信。對於你們購買彩票這件事,你一定是知情人。羅迪先生,希望你能告訴我們,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在多旺森德有很多人參加過辯論,他們都知道。”

“的確如此。這幾個人有多麽重要,你現在知道了吧?”

羅迪開始思考起來,他一邊想一邊在房間裏來回走動。

“不管怎樣,這件事我實在是想不通。”終於,他又開始說話,“就算信裏說的都是真的,即使是我寫了那封信,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警察為什麽要插手?我認為那樣做並沒有犯什麽罪。”

利朋笑了:“我還以為沒有必要對這一點作特別的說明呢。我們再從頭看一下這件事。I&C海運公司將一隻桶子從諾昂運送到倫敦,按照桶子上的標簽收件人應該是在某處居住的菲利克斯。但那個地址是偽造的,當然在那個地址也找不到這個人。桶子上標明,內裝雕刻品,但裏麵卻是金幣。這時,來了個自稱菲利克斯的男子,出示的地址和偽造的一樣。他了解到桶子已經到港,馬上就要把貨領走。海運公司的人產生了疑慮,拒絕交付貨物。但他稍微使了點小手段,領走了桶子,還把它運去了別的地方。當警方找到他時,他就拿出信來作為憑證。據此,我們有必要查出誰寫了這封信,信上所說的是否屬實。這樣看來,沒什麽不能理解的吧?”

“哦,是啊,應該這樣。隻是這一連串的事情,讓我的腦子有些混亂。不過,這麽怪異的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的確,這件事很難讓人理解!在這之前,你和菲利克斯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嗎?比如他對你有怨恨,或是其他使你們產生嫌隙的事?”

“絕對沒有!”

“你有什麽會讓他產生嫉妒的地方嗎?”

“沒有。你怎麽會這麽說呢?”

“我想也許他想栽贓給你,沒準兒就是他自己寫了那封信。”

“不會的!菲利克斯這個人非常誠實、正直,他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那你再想想,會不會是有人想要設計誣陷你。有可能是參與彩票辯論的人嗎?再或者其他人誰有可能?”

“想不出來,我覺得沒有這樣的人。”

“買彩票的事,你跟別人說起過嗎?”

“沒有,沒說過。”

“那有沒有人跟他借過差不多數量的錢?”

“不清楚。”

“可以了。浪費了你那麽多時間,實在是抱歉。對於你的坦誠相告,真是非常感謝。”說完,利朋有意識地看了班利一眼。

“另外,還要麻煩問一下,我有幾個問題要去杜馬希爾那兒問他。你覺得怎麽樣?”班利說。

“我覺得沒問題,你們請。”

按照早上出發前預定的方案,接下來要去找杜馬希爾。羅迪已經否定了和他打賭的事,為了避免他們串詞,要趕在這兩人互相聯絡之前找到杜馬希爾。留下班利,利朋趕往杜馬希爾那兒去了。

很快,利朋就到了一間證券辦公室門前,有一位留著長胡須的中年男子從裏麵走了出來。

“打擾一下,是杜馬希爾先生嗎?”利朋問。

“是我。有什麽事?”

自我介紹之後,利朋講明為何而來。

“請進。”杜馬希爾先生說,“我已經有約在先,十分鍾後必須出去。”

利朋開門見山地說:“有關打賭的事。警方正在調查桶子裏裝的東西,跟信裏說的是不是一樣。所以關於打賭的事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杜馬希爾看著利朋,驚訝地說:“你在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你說的打賭是怎麽回事?”

“你和羅迪曾經不是打過一個賭嗎?根據你們打的那個賭,菲利克斯領走了那個桶子。我來是為了核實菲利克斯所說是否屬實。我想你是明白的。”

證券商好像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不斷地用力搖頭,說:“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我和羅迪從沒打過賭,至於你說的其他事,我真的聽不懂你說的是些什麽?”

“菲利克斯很明確地說,你和羅迪打賭,賭他能不能領走桶子。如果這件事是假的,那菲利克斯就有大麻煩了!”

“什麽桶子?我根本不知道。菲利克斯?你說的到底是哪個菲利克斯?”

“住在倫敦聖馬羅山莊的瑞恩·菲利克斯。”

這時,證券商才稍微提起點興趣,說:“是他,我是認識他。他為人很嚴謹的。他跟你說,我跟桶子有關係?”

“至少跟我的同事——倫敦警察廳的班利警官,他是這麽說的。”

“你的同事是在夢中聽說的吧!菲利克斯一定是在說別的什麽人!”

“沒錯。菲利克斯說,三周前的星期天,你們曾在多旺森德的一家咖啡屋裏談論彩票的事,因為彩票又生出了打賭的事。”

“我記得,的確是討論彩票了,至於打賭的事,我完全不知道。我真的沒有打過賭。”

“果真如此的話,我為打擾你感到抱歉。我可不可以再問一下,當時還有誰在場?說不定是他們當中的某個人。”

稍微想了想,杜馬希爾說了三個人的名字,這些在他的記錄中都是有的。證券商要去赴約,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利朋回到羅迪那兒去了。

下午他們又找了其他人詢問,他們的說法如出一轍。大家都記得彩票的事,但對打賭及桶子的事一無所知。

“他們的說法出奇的一致。”吃完晚餐,班利喝著咖啡說。

“是啊,靠訪問他們是什麽也查不出來的。一千法郎的彩票,羅迪到底買沒買,到彩票公司一查就揭曉了。如果買了,就說明的確有彩票辯論及共同購買彩票的事。”利朋說。

“關於這件事,似乎沒什麽可懷疑的。”

“是不是下周四抽簽也能查出來。真是那樣的話,那信中提到獎金和借桶子測試能力的事就完全是虛構的。如果已經抽完簽了,那信裏所說的就是真的,就是羅迪在說謊。不過,那樣的可能性不大。”

“我覺得也是。不過關於信件,你的說法我有不同意見。可以肯定信是偽造的,信裏說運來九百八十八鎊金幣,結果裏麵隻有五十二鎊十先令。還有那個能力測試的問題,我覺得也讓人不能釋懷。雖然桶子上標注的地址和說明都是假的,但真的被送到了。你想它真的是按照信裏的理由被托運的嗎,會不會另有緣由?”

“我想不出來別的理由!”

“關於寫信的這個人,根據我們掌握的信息推測:第一,有關彩票辯論的事,他一定是知情人,知道菲利克斯和羅迪共同購買彩票。也就是說辯論現場一定有他,或者是他聽別人說過這件事。第二,他早就熟悉地掌握了桶子寄送前後的事情,比如那個假地址和對貨品的說明等。第三,那架舊打字機是他常用的。第四,他一定擁有法國製的信紙,或是輕易能得到這種紙。第五,信不是口述的,這人一定會用打字機。”

“我覺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依我看,隻有一個人符合上述所有條件,那就是菲利克斯自己。”

“我覺得不是菲利克斯。他並沒有說謊,隻是我們現在的證據還不足以作出判斷。但把桶子從哪裏來的查清楚,今天訪問的人中誰和桶子有關就知道了。”

這時,利朋站起來說:“也許吧。九點要到警察廳會合,我們走吧!”

“你們廳長經常在九點開例會嗎?我覺得在這個時間集合很奇怪。”

“他就是有點怪!你知道,他人很看得開,但辦起事一點兒都不含糊。隻有一點,就是有點怪異。下午出門,晚飯時間後回來,然後工作到半夜。他說那段時間沒人打擾,是最理想的工作時間。”

“說得也對!隻不過和一般人有點不同。”

對於他們的報告,休威十分重視。聽完之後,他說:“到目前為止,將查明的材料歸結一下,可以得出以下幾點:第一,彩票辯論的事及時間、地點都已確定,不用懷疑了。第二,菲利克斯和羅迪決定購買彩票的事是不是真的。如若是真的,當天下午,羅迪有沒有把支票寄出去。這件事明天隻要到彩票辦公室核查一下就知道了。第三,抽簽是不是已經過了,這個同樣可以通過彩票辦公室查知。目前我們還沒辦法掌握更進一步的信息。我想接下來還是從桶子著手,查出它是從哪裏來的,然後順藤摸瓜,查出有哪些人和桶子有關。你們覺得怎樣?”

這兩人沒有不同的意見,就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