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蠱惑之音
“對金錢的過分追求,”吉伯爾小姐少年老成地說,“容易使年輕人誤入歧途———噢,李維森醫師,請不要笑話我引用格言;我說的是真的。事實上,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感到華科總有一天會走這樣的道路。”
在我們回家的路上,宋戴克陷入一種不尋常的沉思之中,他的神情十分專注,雖然表麵上看帶著一絲冷靜,但是我可以察覺到其中還隱藏著被壓抑的興奮。我強忍住自己不去打擾他,因為我知道他的個性,這個人會認為獨立思考就是自己的本分,哪怕是對我,也無須做任何吐露。
回到住處,宋戴克立刻將照相機交給彼得,囑咐了幾句。這時午餐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二話沒說就坐到餐桌前開始就餐了。
吃飯時我倆一句話都沒說。突然,宋戴克將手上的刀叉放下,興味盎然地看著我,說:
“裏維斯,我突然感覺,你是世界上最適合給人做夥伴的人,因為你擁有一種天賦———沉默。”
“假如沉默被驗證是做夥伴的試金石,”我咧嘴笑道,“那麽你更應該受到恭維啊。”
宋戴克大笑著說:
“好家夥,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牙尖嘴利的人啊。但是我的想法仍舊不變,我認為保持適當的沉默是極為珍貴的社交成就。好比今天這種情況,通常情況下一定會有很多人問我無數個問題,會把我煩死,要不就是滔滔不絕地發表意見、看法,讓我聽著就惡心;但是你和他們不同,你沒有來打擾我,而是讓我一個人在印象猶新的情況下,好好地在大腦裏整理今天所搜集到的證據。順便說一句,今天我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
“噢?什麽錯誤?”我問道。
“關於那個指紋模的下落,我忘了問它現在是在警察局裏,還是在霍比太太那兒了。”
“這個很重要嗎?”
“也不是很重要,但是我得看一看它。或許這為你提供了一個與吉伯爾小姐見麵的好借口。今天下午我還要去一趟醫院,彼得手上也有一堆事情要做,大概隻有你去愛簦森公園那裏拜訪一下———我記得是這個地址。當你見到吉伯爾小姐後,盡可能地多和她聊些私事,尤其要從她那了解到三位霍比先生的生活習性。將你臨床觀察的能力充分地發揮出來吧,保持你最敏銳的洞察力,所有與那三位紳士有關的東西,你都不可掉以輕心。因為他們的每一件事都對我們很重要,哪怕僅僅知道裁縫師的名字也是很有用的。”
“那麽,那個指紋模呢?”
“弄清楚它現在在誰的手上。如果還在霍比太太那,你就想辦法把它借來,或者請她允許我們拍幾張它的照片,這樣是最好的。”
“好的,我會盡量完成任務的,”我肯定地說,“我想我要先裝飾一下我的外表,今天下午得閃亮登場,扮演一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角色。”
一小時之後,我已經達到了宋戴克說的那個公園了———霍比先生的家就位於愛簦森公園。我按了一下門鈴。
“找吉伯爾小姐?”一個女仆重複著我的話。“小姐好像出去了,可是我不確定她是否真的走了,請您先進來吧,我去找找看。”
我跟著這名女仆來到客廳,穿梭在一些小桌子和各式家具之間。這年頭,女士們總喜歡將自己的空間裝扮成舊物店,好不容易我才在火爐邊找到了一處棲身地,等著女仆回報。
沒過多久,吉伯爾小姐便在我麵前出現了。此時她戴著帽子和手套,很明顯她要出門。我真是慶幸自己沒有錯過時機。
“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你了,裏維斯醫師,”吉伯爾小姐溫柔地說,然後友善地伸出一隻手,“歡迎你的光臨。有什麽消息要告訴我嗎?”
“噢,不,恰恰相反,”我說,“我是有事向你請教來了。”
“唔,是這樣。那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她雖然這樣說,但是臉上掩飾不住一抹失望的神色,“請坐吧。”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一張搖搖欲墜的小椅子上,然後直截了當地說:
“你還記得上次你說的那個叫指紋模的東西嗎?”
“當然記得,”吉伯爾小姐的精神又提起了,“就是它引來的麻煩。”
“你知道那東西現在在哪嗎?”
“當時探長把它帶到蘇格蘭場去了,說是讓指紋專家作鑒定;後來他們想把它留下,當做控訴證據,這令霍比太太感到十分苦惱,所以警方就把它還給了霍比太太。其實警方並不需要那個東西,隻要把諾柏抓住,他們自己就可以取得他的指紋;事實上他們逮捕諾柏時,諾柏很主動地讓警方采指紋,他們也真的取到了。”
“這麽說那個指紋模現在在霍比太太手上?”
“是的,除非她把它毀了。我好像聽到霍比太太說要這麽做。”
“上帝保佑,願她沒有這樣做,”我突然感到不安,“因為宋戴克醫師現在急著想看看它。”
“唔,霍比太太幾分鍾後就會下樓,你可以問問她。我已經告訴她你在這兒了。你知道宋戴克醫師為什麽要看這個東西嗎?”
“一點都不知道,”我回答道,“這個宋戴克對我可是和對別人一樣———守口如瓶。他從不漏絲毫口風。”
“聽你這麽說,他好像是一個不太容易親近的人啊,”吉伯爾小姐喃喃地說,“可是我知道他是個好人,而且很有同情心。”
“他的為人沒得說,而且極富有同情心,”我強調著說,“但他從不因為逢迎他人而泄漏客戶的秘密。”
“我想也是,他對我就不愛逢迎。”吉伯爾小姐微笑地說。顯然,她因為我不夠圓滑的措辭而表現得有些惱怒。
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自責加道歉地對這位小姐彌補過失的時候,門來了,走進來一位年紀稍大一些的女士。她身材健壯,神態安詳沉穩,但看上去卻有一些愚蠢。
“我來介紹,這位是霍比太太,”吉伯爾小姐說,“這位是裏維斯醫師,他來問指紋模的事。你應該還沒有把它毀掉吧?”
“當然沒有,親愛的,”霍比太太回答道,“它在桌子上。不知道這位裏維斯醫師想知道什麽呢?”
霍比太太的臉上浮現出一副驚恐的樣子,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安撫她。
“我的同事宋戴克醫師急著要檢查它,我想你是知道,他目前正負責你的侄子諾柏的辯護工作。”
“是的,我知道,”霍比太太說,“朱麗葉跟我提過他。她說那位宋戴克醫師是個可愛的人,是嗎?”
這時我看了一眼吉伯爾小姐,恰巧與她的目光相接;她的眼神裏有一種頑皮的感覺,不久她的雙頰便紅了起來。
“唔,”我模糊地說,“我倒沒感覺到他可愛的地方,但是我對他的評價的確很高。”
“我想這無疑是男性的用詞,意思應該是一樣的。”吉伯爾小姐說,剛才霍比太太將她的形容直接轉述出來,不禁使她感到困窘,不過很快她就恢複正常。“我認為女性在遣詞造句方麵就比較能一針見血且完整。但是話說回來了,你願意把指紋模借給他,讓他帶回去給宋戴克醫師看嗎?”
“噢,親愛的,”霍比太太誠懇地說,“隻要是能幫助我那可憐的諾柏,什麽事我都願意做。我怎麽也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情。我深信這裏麵一定有問題,當然我也是這麽告訴探長的。我願以人格向他們保證,諾柏決不會偷東西,可是他們並不相信我。我是看著諾柏長大的,所以我最有資格對他進行評價;還有,那些鑽石,想想看,諾柏要那麽多鑽石幹什麽?它們還是沒有切割的。”
霍比太太一邊說一邊流眼淚,於是拿出一條蕾絲手帕擦眼淚。
“我相信宋戴克醫師能夠從你那本小冊子裏找到什麽。”為了阻止她繼續哭下去,我趕緊轉移話題。
“噢,那個指紋模啊,”她說,“我十分願意把它借給宋戴克醫師。他對這個小冊子感興趣我很高興,這說明他對諾柏這起案子很用心,使我看到了希望。你相信嗎?裏維斯醫師,那些愚蠢的警察竟然想把它留下來,作為指控我可憐的孩子的證據。那是我的指紋模呀,你想想看!我怎麽能同意呢,所以他們隻好還給了我。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如果這幫人還想對我的侄子落並下石,那我將拒絕幫助他們!”
“就是啊,”吉伯爾小姐說,“所以你最好還是把指紋模交給裏維斯先生,讓他帶給去。”
“當然,”霍比太太爽快地說,“馬上就給你,而且你還不用還,如果裏維斯醫師用完了,就把它丟進火裏燒掉吧,我是不想再看到它了。”
看到霍比太太這番爽快,我卻有一些顧慮,覺得就這樣把東西從人家手裏拿走好像有些不妥,於是我向她解釋道:
“我並不知道,”我說,“宋戴克醫師要檢驗這個指紋模的目的,但是我猜他好像要拿它作證據。如果是這樣,這東西最好還是由你親自監管。他隻是交待讓我得到你的準許,把它拍下來。”
“哦,是這樣,如果他要照片,”霍比太太說,“那我很容易幫他拍一張。我的另一個侄子華科就可以幫忙,隻要我說一句,他肯定答應。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是不是,親愛的姑娘?”
“您說得沒錯,伯母,”吉伯爾小姐微笑著說,“但我想宋戴克醫師希望自己拍。”
“我確定宋戴克也是這樣想的,”我補充道,“其實別人拍的照片對他而言,大概毫無使用價值。”
“哎,”霍比太太歎了口氣說,“你們一定都以為華科隻是個普通的業餘玩家,可是如果我把他拍的照片拿給你們看,你們一定會對他的照相水準感到吃驚的。這個人可是絕頂聰明,我敢保證。”
“你需要我們把那個小冊子送到宋戴克醫師的住所嗎?”吉伯爾小姐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這樣可以省掉一些時間和麻煩。”
“你們實在是大好人啊。”我說。
“不用客氣。你認為我們什麽時候送去合適?今天傍晚?”
“好哇,”我說,“這樣我那位同事就可以立刻檢查了,這樣他就可以決定該下一步改怎麽做。隻是給你們帶來很多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吉伯爾小姐說。“伯母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當然願意,親愛的。”
霍比太太回答道,而且好像就這個題目展開申論。這時吉伯爾小姐突然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鍾,然後說自己現在有事要出門。於是我也起身向她表示告辭。她說:“裏維斯醫師,不知道你是否和我順路,我們可以在路上就拜訪的時間做一個商定。”
我沒有思考立即答應了這個提議,幾秒鍾過後,我們便一同離開了。霍比太太站在門口微笑著目送我們遠去。“你認為8點鍾合適嗎?”當我們走到街道上時,吉伯爾小姐開口問道。
“很好,”我說,“如果中途有什麽變化,我會送電報通知你的。還有一點我想說,今晚我希望你能夠獨自前來,因為我們要談一件正事。”
吉伯爾小姐輕輕地笑了笑,發出如音樂般輕盈悅耳的聲音。
“好的,我會的”她同意道,“那位親愛的霍比太太說話有時的確不著邊際,總不會專注在一個話題上與別人交談,但希望你能夠原諒她這個小缺點,如果你和我一樣接受過了她的慈愛和慷慨,那麽你就不會在意這個了。”
“我並沒有在意,正相反,我完全同意你的說法,”我回答道,“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哪個上了年紀的女士講話都是囉嗦的,思緒都是模糊的,這算不上是什麽缺點。”
吉伯爾小姐又一次露出淡淡的笑,以表示對我剛才這段高昂公正的說法的讚同。我們繼續往前走著,我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吉伯爾小姐轉向我,用一種急切的表情對我說:
“裏維斯醫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請先原諒我的冒犯,我希望你能鬆鬆口告訴我一些情況,你認為宋戴克醫師有什麽把握或希望拯救諾柏嗎?”
吉伯爾小姐提出了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我沉思了一段時間後,說:
“我也很想,”我無奈地說,“在我職責範圍內將一些情形告訴你,可是我能說的很有限。不管怎樣,在沒有泄漏機密的前提下,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宋戴克醫師已經接下了這起案子,而且他對工作是相當認真的。如果他對這起案子沒有信心的話,那麽他就不會做那些無用功了。”
“聽到你這樣說,我真是感到振奮,”她微笑著說,“對此我是明白了。但是我還想問一件事,你們到蘇格蘭場有什麽新發現嗎?請不要認為我在越權,我隻是太擔心、心急這起案子了。”
“對不起,我能說的真的很有限,因為我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但我能察覺出來,宋戴克醫師對於他今天早上在蘇格蘭場的工作表示非常滿意。我想他一定搜集到了一些線索———隻是目前我還不明白它們是什麽———反正回到家,他就突然要檢查這個指紋模了。”
“感謝你告訴我這些,裏維斯醫師,”她感激地說,“你讓我感到振奮。請放心,我不再問你什麽問題了。你確定你也走這個方向嗎?”
“噢,沒關係,”我急忙回答,“事實上我本來希望在談完指紋模後,能夠和你私下聊一聊。所以如果你容許我再陪你走一段路的話,那將是我的榮幸。”
吉伯爾小姐羞答答地向我鞠了個躬,問道:“唔,這麽說接下來我要接受盤問了?”
“哎呀,”我回應道,“你也盤問了我不少啊。但是我並不是故意要盤問你的。想想看,在這起案子裏,我們和你們都互不相識,這雖然可以讓我們公正地對每個人作出估量,但是真正的了解要比這種公正有用。例如我們的當事人,當我第一次看到他時,他給我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有可能他是一個前科累累的惡棍,隻是從表麵上看不出來而已;後來你告訴我們,他是一個純潔無瑕的紳士,從而我們才對他有了信心。”
“這個我了解,”吉伯爾小姐若有所思地說,“這樣說來,我或者其他人所提出的一些事,從一個方麵可以體現他的人格特征,那會影響你們對他的看法嗎?”
“所以說,”我回答道,“我們有責任查明對方所說的話是否屬實,以及其背後是否有什麽原因。”
“是的,我想換了誰都會這麽做的。”
吉伯爾小姐開始陷入一種沉思,她那種神情讓我決意繼續問下去:
“我想知道,據你觀察,你知道有誰說過不利於諾柏先生的話嗎?”
吉伯爾小姐又開始思考了,她一直盯著地上,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過了一陣,她終於略帶遲疑地說出了下麵這段話:
“我想這是一件小事,而且與這起案子沒有什麽關係,但是它在我和諾柏之間造成了矛盾,使我一直感到煩惱,畢竟我們倆曾經是十分親近的好朋友;而我也常常責怪自己,為什麽因為這件事使我對諾柏的看法發生改變呢,這對他來說是不公平的。我現在就把整件事情告訴你,即便你認為我蠢。
“六個月以前,我和諾柏一直都是最要好的朋友,就像你知道的那樣,僅止於朋友而已。諾柏對古代和中世紀藝術很有研究,我對這方麵也很感興趣,所以我們常常約好去看藝術展或博物館,彼此討論和交換意見,感到很快樂。
也是在六個月以前的一天,華科把我帶到一旁,表情嚴肅地問我和諾柏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當時我認為這與他無關,可還是將實情告訴了他,說我和諾柏隻是很談得來的朋友,沒有別的。
‘如果真是這樣,’華科很鄭重其事地說,‘我建議你以後不要常常和他出去。’
‘為什麽?’我很自然地這樣問。
‘為什麽?因為,’華科說,‘諾柏是一個該死的傻瓜。他在俱樂部裏和其他人閑扯,說現在有一位年輕而富有的女士正對他窮追不舍,但是他是一個靈魂高尚的哲人,並不會被物質所**,因此他將這位女士的愛無情地拒絕了。我隻是看不過去才告訴你的,’他繼續說道,‘我覺得這件事並不會就此停止,我真的是為你好才告訴你這些的。但是你也不要生氣,男人一般都喜歡炫耀,而且那些聽到這種話的家夥一定會把他的話再添油加醋地告訴給別人,所以才弄成這樣。我想你最好還是謹慎一些吧。’
你一定猜到了,當我聽到這番話時我大為震驚,馬上就要找諾柏說個清楚,但是華科阻止了我。‘即使你大鬧一場又有什麽用呢。’他這樣說道,而且他還警告我這件事要保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設法忘掉它,一如既往地和諾柏來往,但是我認為諾柏不會這樣做的,雖然我的自尊已經大受傷害,但同時,我又覺得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雖然華科說的並不像諾柏這個正人君子的行為,但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又不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最看不起吃軟飯的男人,所以從那時起,我就深深地陷在這種為難之中。你認為我該怎麽辦呢?”
我困窘地摸著下巴。毫無疑問,我最瞧不起像華科這種搬弄是非的小人了,但我又不忍心譴責眼前這位美麗的朋友耳根子軟,當然我的立場也不適宜做出什麽批評。
“我想是這樣的,”我想了一會兒說,“若不是諾柏說了那些有損於你尊嚴的話,就是華科在造謠中傷他。”
“是的,你說得沒錯,”吉伯爾小姐同意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你認為應該是哪一種情形呢?”
“這個很難說,”我回答道,“我承認,有一種下流痞子喜歡對自己愛情的戰利品大肆吹噓,擺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這種人通常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說句心裏話,在我眼中,諾柏並不是這種人;另外,如果華科真的聽到一些流言的話,他最合理的做法是提醒諾柏,而不是向你打小報告。吉伯爾小姐,這隻是我的感覺,並不可信。但是我想他們兩個人大概不是那種親密無間的好朋友,是嗎?”
“哦不,他們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不知道,他們隻是有著不同的人生觀和興趣。雖然諾柏在工作上的表現極為優秀,但是他總像一個學生,或者說是學者。相反,華科在對待事情上就比較實際———他是一個精明幹練,果斷而有遠見的人,就像霍比太太所說的那樣。”
“就像他在拍照方麵的能力?”我提出這個話題來。
“在這方麵,他不僅是業餘玩家,他的作品頗具專業技術水準。例如,他曾製作了一係列十分美麗的金屬礦斷層顯微照片,而且在珂羅版上製作出版。他甚至還會自己衝照片呢。”
“這麽說他真是一個能幹的人。”
“的確,”吉伯爾小姐讚同地說,“他對名利也是很感興趣的,隻是我認為他太惟利是圖了,這對年輕人來說不是什麽好事,是嗎?”
我表示同意地點點頭。
“對金錢的過分追求,”吉伯爾小姐少年老成地說,“容易使年輕人誤入歧途———噢,裏維斯醫師,請不要笑話我引用格言;我說的是真的。事實上,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感到華科總有一天會走這樣的道路。他有一個叫哈頓先生的朋友,他是證券公司交易人員,而且‘操作’得很大———‘操作’是他們的行話,可是我的理解就是賭博———我常常懷疑,華科有和那位哈頓先生的‘小玩一下’。”
“對於一個深謀遠慮的人來說,玩股票是不會令人感到驚訝的。”
我這樣說,完全出自我對貧窮的體驗和理解,是十分公正的。
“你說得太對了,”她同意道,“是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可是賭徒卻總是認為自己會贏。但是,你也不要因為我的話就把華科看作是一個賭徒。前麵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了,感覺你送我一程,希望你現在對霍比家族有一定的了解了。我們今晚8點會準時到的。”
她帶著誠懇的微笑和我握手道別。當我走到路口回頭看一眼的時候,吉伯爾小姐正友善地對我頷首致意,然後才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