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初春時節乍暖還寒,但也抵不住路邊的樹枝探出的綠。S大也在一批批返校生的回歸中,從一片死寂的冬日恢複如春的朝氣。
女生公寓的302室,三個女生又如往常一樣窩在沙發裏吃零食看電視劇,並且分享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我和高盛在一起了。”鄭薇柒的喜悅溢於言表。
萌萌高興地抱了抱鄭薇柒,嚷道:“太好了,要不要去慶祝一下?”
“當然,今晚我請吃大餐。”鄭薇柒向來很豪爽。
身為吃貨的萌萌歡呼不已,扭著自己的小肥腰,激動地說:“如果帥哥說願意帶我吃遍天下,我一定跟他走。”
“還真會做夢。”夏梔“撲哧”笑了。
萌萌瞬間蔫了下來,垂頭喪氣地說:“還說呢,帥哥沒遇見,渣男倒是陰魂不散,甩也甩不掉。”
自從那次摑掌風波結束後,萌萌“女戰士”的稱號也小有了名氣,原本以為渣男會因此躲避她,以免招來指指點點,卻沒想到他卻反其道而行,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開,甚至追到了萌萌的老家。
“他倒也夠執著的。”夏梔唏噓道,“你打算如何?”
萌萌一頭倒在沙發上,悶悶地說:“不知道,反正不想理他。”
“他不是看上了你能打架吧?比較有安全感!”鄭薇柒故意調侃道。
“他倒是不怕我把他打扁。”萌萌不在意地開玩笑,轉頭看向夏梔,“梔子,回家過年開心嗎?阿姨身體還好吧?”
關心的話語突然讓夏梔如鯁在喉,使她險些落下淚來,卻還是強撐著笑意,將母親去世的事情說出來。
如今夏梔舉目無親的處境,讓鄭薇柒和萌萌都無比心疼,她們抱著夏梔,安慰著她:“夏梔,以後我們就是你的親人。”
夏梔終於泣不成聲,良久,她情緒穩定了一些,萌萌才去上課,臨走前再次抱了抱夏梔,給予她溫暖。
夏梔的課和鄭薇柒的課都在下午,公寓便剩下她們兩個人,看著握著自己手的鄭薇柒,夏梔反握了她的手背:“薇柒,我沒事了,不要擔心。倒是你,什麽時候劇情大反轉了?”
鄭薇柒染著一手酒紅色的指甲,襯托著她醉人的魅色,她其實早想和夏梔談談,聽見夏梔開口,她迫不及待地抓住夏梔的胳膊說:“夏梔,我現在真的很亂,我都不知道答應他是不是做錯了。”
寒風呼嘯的花園裏,鄭薇柒一點兒都不覺得冷,她很熱,手心都出汗了,懸在空中僵持著,距離高盛的外套不過分毫,卻遲遲不敢抓住,她怕一旦抱住,就是徹底繳槍投降,直到高盛鬆開她,她的心情才平複一些。
“薇柒,讓我做你的男朋友。”高盛的話似乎是一種宣告,語氣過多的是肯定。
鄭薇柒忍著頭痛,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平靜地說:“道歉離開的人是你,要做我男朋友的人又是你,你把我當什麽了?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寵物嗎?”
“薇柒,之前是我不好,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高盛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鄭薇柒一把揮開,她轉身的時候,內心其實在掙紮,邁出去的第一步如同踩在鋪滿荊棘的道路上,仿佛是在考驗她的勇氣。
“我不知道,我沒想好。”
“所以之後你便答應了?”夏梔握著鄭薇柒的手背,如果她真的過得開心,不該是這樣猶豫的表情。
“你知道他答應做我的男朋友,我多高興嗎?那種感覺就像是走在寂寞失落的黑夜裏,突然間夜空裏綻放出絢爛的煙花,那樣美好又激動的感覺,又怕最後隻是過眼雲煙。”鄭薇柒眼眶濕潤,如同浮出水麵的黑色珍珠,“最終我害怕他消失,在他找我幾次之後,我還是同意了。”
“高盛為了和你在一起,如此主動,可見他對你還是上心的,一定是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珍惜你。”夏梔善意且客觀地分析著。
鄭薇柒已經將夏梔當成她最可靠的知心朋友,至少在高盛的事情上,她看得出夏梔的為人,正直善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不會仗著高盛的喜歡而耀武揚威,更不會讓她難堪,鄭薇柒覺得夏梔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我當時也是這樣以為的,可是相處下來,為什麽給我的感覺總是不在預想之中呢?”鄭薇柒心中困惑。
“因為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旁人無法體會,但是,有什麽事情讓你覺得困擾了?”夏梔耐心地去了解鄭薇柒的心情。
鄭薇柒努力地回想這段時日的相處,失落地說:“其實也說不上什麽具體的事情,我們像普通的戀人一樣,約會吃飯看電影,甚至擁抱親吻,但就是覺得哪兒有什麽不對勁兒。”
“也許是你之前太小心翼翼,如今終於心願達成,反而讓你有些不知所措,因此,影響了你的感受,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我不確定,他一如往常陽光明朗,溫柔地看著我笑,可是,我的心裏卻沒有了當初的喜悅。”鄭薇柒幽幽地歎了口氣。
感情這件事外人真是無能為力,夏梔隻能安慰道:“薇柒,不要想那麽多,用心去感受,一定會得到答案的。你要相信,無論是言語還是行動,隻有心不會騙人,細節不會騙人,你需要好好體會,來日方長,任何困擾都會水落石出的。”
“看你說得頭頭是道,和沈歐的感情也水落石出了?”鄭薇柒調侃一番,“夏梔,你這麽明事理,是不是也應該好好把握身邊的人呢?”
夏梔笑了笑,沒有多語,她已經漸漸接受了沈歐,如今她回到芙蕾公司繼續做她的實習員工,等她畢業之後,就可以成為正式員工了。到那時候她一定會把握機會,走她想走的道路。
隻是現在她與沈歐不得不麵臨著一個問題,雖然彼此都還沒有提起,可是並不代表問題就不存在了。
音樂會上浮動著高雅的氛圍和優美的旋律,夏梔第一次坐在這樣的場合裏,雖然她之前並不關注這類音樂,也沒有這樣的機會。現在因為沈歐的邀請,她能夠坐在這裏安安靜靜地聽一場音樂會,感受這裏良好的氣氛。雖然也有很多人認為這是裝清高,但夏梔真是發自內心地喜歡。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沈歐,沈歐欣喜:“我還怕你會覺得無聊,如果你喜歡,真是再好不過了。”
夏梔踩著湖邊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氣候漸暖,但夜晚的風還是有些寒涼,沈歐將自己的黑色圍巾套在夏梔的脖子上,她將鼻子埋在圍巾裏,能夠聞見他獨有的香味,心裏升騰起一種暖意,似乎風也不那麽寒人了。
“下次有機會再帶你去聽。”沈歐笑容溫和。
“嗯,再說吧。”夏梔雖然喜歡,可是心裏有些抵觸,腳下磨著鵝卵石,“聽說你要去美國了。”
“暫時還走不了,正好也要問你這件事情。”沈歐停下腳步,擋在夏梔麵前,“你願意跟我去美國嗎?”
夏梔知道總要麵對的:“我大學沒有畢業,而且在芙蕾公司也隻是實習員工,你讓我現在跟你走,是不是太不切實際了?”
沈歐牽起夏梔的手:“如果你願意,我會安排你去美國進修,之後讓你加入天星在美國的總公司,做你最想做的設計師,相信以你的聰明與才華,一定可以獲得屬於你的成就。”
這樣理想的人生,如同塗了蜜的巧克力蛋糕,讓人懷疑甜蜜美好的外表下回饋的是更加殘酷現實,太過夢幻的東西總會覺得虛浮,生怕會抓到一場空。
夏梔並不喜歡被人安排好人生,雖然這樣的條件很誘人,也超出她夢想之外的美好,可是她還是有顧慮,沒有辦法,她就是會想得多,也希望每件事情都能考慮周全,因此也容易落下左右為難的糾結症。
沈歐看出了她的心思,輕淺地笑著:“你可以慢慢考慮,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我可以等你的答複。”
夏梔喜歡沈歐能夠了解她的心思又給她想要的回應,她由衷地說:“謝謝你。”她微笑的樣子特別真誠。
“夏梔,不要這樣客氣,讓我覺得好見外。”沈歐對夏梔這種忽遠忽近的感覺,有些心煩意亂,“你知道你願意與我接近了,我有多高興嗎?隻是有時候你又這樣疏遠,讓我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應該放在什麽位置。”
夏梔抿嘴一笑:“告訴我,最初我喝醉酒遇見你之後,我做了什麽事情讓你印象深刻?”
“你想知道?”月光適時地灑在他的身上,蒙上一層柔和的神秘感,產生更深入的吸引力,讓夏梔的內心忽然就忐忑起來。
“我真的不記得了。”她心中的獵奇感沒有讓她退步。
沈歐臂力穩而有力,將夏梔直接抱進懷裏,貼靠在他胸膛的那一刻,夏梔的臉頰被他周遭的溫熱烘出一抹紅。
加速的心跳在寂靜的夜裏躁動,她看著不遠處一對情侶親熱的身影,像是預示著眼下會發生什麽。
沈歐的手抵上她的下巴,使得她被迫看向他深黑的眸子,那雙仿佛可以把人看穿又深不見底的瞳仁,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夏梔,你一定不知道,喝醉酒的你,特別迷人。”
在這樣一個容易淪陷的心動時刻,夏梔的大腦運轉明顯與她的心率成反比,她沒有來得及回想這句話,沈歐溫潤的唇已經貼在她的軟唇上。
星星都羞於閃爍,與月光一起藏在浮雲中,湖邊點點亮起的燈火,像是人間的繁星,照亮了情人眼底的愛意。
沈歐的鼻息噴落在夏梔的臉上,她聞見他身上如海洋般的香氣,以及男性獨有的荷爾蒙氣息,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而他溫涼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輕柔地摩挲,像擒獲她芳心的織網,一層層將她纏繞。
甜蜜的感覺讓夏梔有些暈頭轉向,直到沈歐將她送回公寓的時候,她還沒有回過神兒來。她躺在自己的小**,用被子把整個人裹起來,想起湖邊的種種,覺得心裏歡喜,像是要開出一朵美麗的梔子花。
她翻出抽屜裏母親的照片,看著她和藹的笑容,想起信上的話:
找個珍惜你的人過一生。
沈歐是那個人嗎?他為自己安排好了所有,想要對她的人生全權負責,可是她心裏存著疑慮。
鄭薇柒一身紅色長裙,豔麗無比,配上她自信的眼神,總是讓人過目難忘,可就是這樣美麗的女子,偏偏栽在了高盛的手上,她對著鏡子仔細瞧著自己,怎麽都找不到不足之處,唯一的缺陷,每當想起高盛,她的眼中總會黯然失色。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高盛已經到樓下等她,她收拾好心情,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下樓赴約。
兩個人在學院附近的小餐館吃飯,原本鄭薇柒想請高盛吃西餐,但是高盛卻拒絕了:“我很喜歡一家餐館,不如我帶你去?”
鄭薇柒答應了,會以為是個很雅致的小店,但等她進去之後,與她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環境簡陋,座椅肮髒,她非常小心翼翼,生怕被這裏的髒油抹在衣服上,落座的時候都要用衛生紙墊在椅墊上。
相比之下,對高盛而言,與其穿著西裝革履進入高端餐廳,顯然在穿休閑裝隨意出入的小餐館更自在一些。他無視鄭薇柒的種種不適,坐在空間窄小的位置,拿過油膩的菜單,對鄭薇柒笑著說:“想吃點兒什麽?這裏最好吃的要數擔擔麵,我給你來一份?”
“行,你點吧。”鄭薇柒根本不想去碰這裏的任何東西,從小嬌生慣養、家中富裕的她從來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而且也覺得這裏的東西不夠衛生。當一碗漂滿紅彤彤辣油的擔擔麵端上來,她瞧著高盛吃得起勁兒,自己拿起一次性筷子卻不知道怎麽下口,頗為尷尬。
鄭薇柒一身耀眼的名牌很快吸引了這裏的吃客,他們都好奇地打量她,更有個妒忌的女子對同伴說:“穿名牌來這裏吃飯,多半是A貨。”
也許是店裏太過安靜,也許這名女子本來就想說給鄭薇柒聽,話語一字不漏地傳到了鄭薇柒的耳朵裏,她頓時有些惱火,可是又不想在這裏起爭執,與這些人爭執隻會讓她顯得沒有涵養。
何況她相信高盛也聽見了,可他卻完全置之不理,一門心思放在擔擔麵和手機上。
鄭薇柒心裏有些失落,將自己碗裏的擔擔麵來回攪拌,高盛這才抬起頭說:“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你用手機看什麽呢?有什麽有意思的事兒嗎?”鄭薇柒觀察他許久,似乎手機對他來說有吸引力。
高盛臉色微收:“沒什麽,看看有沒有人叫代駕。”
“做代駕也賺不多,而且每次都占用你和我約會的時間,不如先別做了。”鄭薇柒心裏不止一次想說這些話。
“我父母是農民,家境貧困,我念S大需要的學費,都是靠獎學金,而我做這樣的兼職也是為了能夠賺取一些生活費,我沒有辦法像你活得那樣簡單輕鬆。”高盛的表情嚴肅,甚至泛起怒色。
鄭薇柒沒想到他會這樣激動,連忙致歉,可高盛在接到呼叫之後,丟下“你吃完先回去”便離開了小餐館。
周圍的吃客投來各色目光,鄭薇柒完全忽視他們,看著麵前的擔擔麵,一口沒吃。轉身走到自己停在街上的紅色跑車,打開車門坐進去,驅動引擎,瀟灑地駛入繁華的街景。
她在一家環境優雅的餐廳就餐,點了份喜歡的食物塞滿她的胃,當飽滿感充斥著她的內心,低落的心情也得到了緩衝,可是與高盛所麵臨的問題依舊存在著,這讓她的思緒有些淩亂,他們之間的問題究竟在哪裏?是因為兩家家境不同,經曆的環境不同,所以思想上才會出現偏差?
如果隻是這個原因,鄭薇柒眼裏的高盛那樣優秀,她相信他畢業之後一定會有好的前程,在此之前,她願意幫助他脫離現在的困境。
她打定主意,給高盛在微信上留言,約定明天的見麵時間。
而她正要起身離開餐廳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正巧瞥見對麵街頭的一對男女,女孩身後是一輛法拉利跑車,身穿豹紋性感短裙,光潔的大腿仿佛不能抵禦初春的寒冷,不停地往男伴的身上靠。
她的男伴露出狡黠的笑意,將她按在車門上,手掌大力地攬住她纖細的小蠻腰,狠狠地上去一吻。
即使夜色蒙矓,霓虹燈火晃人眼眸,鄭薇柒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個男伴,就是剛剛與她分開不過兩個小時的高盛。
芙蕾公司迎來一個重磅消息,在歐洲展會上又爭取到一個設計師的名額,而之前沒有被選中的設計師重獲機會,這將是一場越發激烈的競爭。
展會的主題依舊是“唯愛”,夏梔自然成為競爭的一員。
會議結束之後,同事們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紛紛對夏梔投來很高的期望,她的能力有目共睹,且在公司的人際關係也相當不錯,很快成為大家認可的焦點。
可表麵平和的背後,將會是怎樣暗潮洶湧的競爭,夏梔心裏明白,她的回應隻是謙遜與微笑,直到來至休息室,才讓她稍微放鬆一些。
醇香的咖啡遞到夏梔的麵前,舒怡均微笑著說:“我記得你的咖啡總是兩個奶油球一袋糖。”
“謝謝,沒想到你這麽關注我。”夏梔接過咖啡杯。
舒怡均聳聳肩,笑了笑:“沒辦法,我想關心的人,總是喜歡多了解她一些。”
“受寵若驚呢!”夏梔笑道。
“這次的設計,你有想法了嗎?”舒怡均喝了一口咖啡,身體倚在落地玻璃窗上。
“還沒有確定,你呢?”窗外的夕陽打在她的身上,在她的笑容裏塗抹上溫暖的光。
舒怡均對夏梔清雅的美麗非常欣賞,卻也妒忌她美貌與才華兼並的優異條件,舒怡均臉上依舊掛著親切的笑意:“我?我想就算設計出來,也不一定被錄用,倒是你,大家對你的期待都挺高的。”
夏梔對此不以為然:“這有什麽,誰的作品優秀誰就會被選中,與平時的成績沒有多大的牽連,也許這次靈感突發,就會設計出非常好的作品呢,誰都有這個可能。”
舒怡均笑著沒再多語,隻是她握住咖啡杯的手指不禁用力了幾分。
因為“唯愛”的競爭,公司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舒怡均一直很想窺探夏梔的設計理念,可偏偏這個時候,夏梔像是在等待度假的懶漢,慢悠悠地連設計圖都沒有畫出來。
舒怡均看著自己的作品,沒有信心,雖然她在學校的成績優異,卻不是出身S大這樣的名校,也沒有夏梔實習合同上的高待遇,她是否能夠留下來成為正式員工,還是個未知數。而這次的歐洲展示會,無疑是一個最佳表現的機會,她不能放棄,她需要這個機會來為前途增加保障。
夜色涼涼,晚風輕輕,夏梔坐在湖邊,數著天上的繁星,她經曆過失去親人的痛,也得到了愛人的溫暖,如今的她雖然還是會想念母親,可是她已經不再那麽低落,可以好好地生活,堅強地生活。
她坐在長椅上,將頭仰靠望著天際,眼下最大的難題,就是關於“唯愛”的設計,之前她因為沒能體會愛情的味道,設計上難以切入主題,被嵐淩斃掉。
如今她初嚐情事,可依舊不能沉靜思緒,設計出獨一無二的作品,這讓她煩惱,倍感壓力,得不到要領。
“坐在這裏不冷嗎?”沈歐提著熱騰騰的奶茶與蛋糕,坐到夏梔的身邊。
夏梔雙手捧過奶茶,香氣撲鼻,頓時覺得肚子裏空****的饑餓感,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想知道,怎麽會不知道?”沈歐笑容輕淺,將夏梔最愛的草莓蛋糕喂過去。
湖邊來來往往三兩人,夏梔薄薄的臉皮還是泛紅了,她想接過沈歐手裏的餐叉,羞澀地說:“我自己來。”但是沈歐很堅持,夏梔隻好由著他喂了。
“這次‘唯愛’作品可有想法了?”沈歐動作嫻熟,一口一口喂著夏梔,喂得夏梔心裏暖暖的,臉也熱熱的。
她還是忍不住抓過沈歐的餐叉,嗔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你是我的女人。”沈歐語氣篤定,撫摩著夏梔的長發,害得夏梔險些嗆住。
空氣中的甜蜜因子太過膩人,夏梔的心都慌亂起來了,借著話題轉移注意力:“我一直在思考‘唯愛’的意義,唯一的人?唯一的愛情?可是如何才能準確又充滿新意地展現,我想這次真是難倒我了。”
沈歐望了望天上的星辰,回過頭來的眸色滿是溫柔:“是漫天繁星中,唯一喜歡的那一顆;是茫茫人海中,唯一有感覺的那個人。又或者唯愛,是最唯美的愛情,是生命中無法忘懷的美好回憶,也可以是你最愛的那朵花,最喜歡的那片雲。唯愛這個主題,其實沒有局限性,你隻要開拓你的想象力,任何事物都可以是唯愛。”
“你這樣說,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夏梔仰望星空,“冥冥之中一切注定,也許這就是唯愛的意義。”
沈歐淺笑:“我相信你可以設計出好的作品。”
“接你吉言。”夏梔從包包裏掏出一條銀白色的領帶,“原本打算在你生日的時候送給你,看在你如此鼓勵和信任我,就提早幾天送給你吧。”
“謝謝,這是我人生的第一個生日禮物。”沈歐麵露喜色。
夏梔詫異不已,沈歐卻隻是風淡雲輕地一笑而過,並沒有過多的解釋,夏梔自然也就不會再去追問他:“第一次過生日,我豈不是賺到了?”
“哪有那麽誇張。”沈歐用手指敲打夏梔的腦門兒,他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手表,語氣是男友的口吻,“這裏待久了怪冷的,我送你回去。”
夏梔回到公寓的時候,沒想到麵臨一片狼藉,茶幾上淩亂地散落著幾個空酒瓶,地上還灑了些許酒水,在腳印的沾染下變成了汙跡。
衛生間裏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夏梔看見萌萌正在給抱著馬桶的鄭薇柒拍背,她上前想要表達關心,卻仿佛受到指引,目光停落在垃圾桶裏的測孕試紙上,明晃晃地兩條紅線刺痛了夏梔的雙眼。
“梔子,你可回來了,鄭薇柒喝酒跟不要命似的,我都勸不住。”萌萌一把抓起來坐在地上的鄭薇柒,想將她拖到沙發上。夏梔撿起垃圾桶裏的驗孕試紙,問道:“誰的?”
萌萌瞪圓了眼睛:“怎麽會有這個?”她立刻會意了,低頭看著醉酒的鄭薇柒,突然沉默了。
鄭微柒把萌萌看成高盛,指著她哭著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你個渾蛋!”
她們都明白惹鄭微柒傷心落淚的人是誰,萌萌安慰著微柒:“不哭了,咱們去揍他!”
夏梔想打電話指責高盛,但她翻找著包包,發現手機不見了,問道:“萌萌,你看見我的手機沒?”
“我還想問你呢,打電話怎麽都不接。”萌萌給稍微安靜下來的鄭薇柒蓋了條毛毯,“你手機丟了?”
夏梔努力回想著自己可能丟手機的地方,在湖邊她沒有用過手機,應該是落在公司裏了。
夜色已深,時鍾指向九點的位置,電梯門在第四層辦公樓打開,夏梔發現樓層燈火通明,想起沈歐說過要回來處理事務,心中還在盤算該怎樣為他準備宵夜,在走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她看見手機靜靜地躺在桌子上麵,也看見舒怡均正巧從沈歐的辦公室裏走出來。
舒怡均見到夏梔的時候,臉色明顯浮起一絲尷尬,好像一個做壞事的小孩被發現一樣,讓夏梔心中產生了疑惑。
“夏梔,你怎麽會在這裏,都這麽晚了。”最後一句語氣明顯加重。
夏梔隻是淡然一笑,手中晃動著自己手機:“手機落在辦公桌上了,過來取。”
想必沈歐聽見了夏梔的聲音,在辦公室門口喚她:“夏梔,你來得正好,有個設計你來看一下。”畢竟他們的關係還沒有在外界公開,麵對舒怡均多少要防備一些。
夏梔沒有多說,默默地進了沈歐的辦公室,辦公室與平時沒有什麽不同,也並沒有發現舒怡均做賊心虛的蛛絲馬跡,除了辦公桌上的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而已。
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夏梔心裏這樣想,沈歐畢竟是上司,員工為他倒一杯咖啡再尋常不過了。
不過沈歐倒顯得有些拘謹,笑著說:“夏梔,你不要誤會。”
“誤會什麽?”夏梔澄澈的目光看著沈歐。
沈歐莫名地笑了:“還以為你這麽晚搞突擊,要審查我呢!”
“我手機丟在桌子上了。”夏梔聳聳肩,又接著說,“我可不是個愛吃醋的女生。”
沈歐深深地望著夏梔。
手機屏幕亮起來,來電人是萌萌,情況顯得有些緊急,萌萌電話裏哭著說鄭薇柒忽然流了很多血,嚇得她不知道如何應對。
夏梔知道這個時候她更不能慌,叫萌萌打車送鄭薇柒去醫院,並準備與沈歐匆匆告別,趕往醫院。
“我送你吧!”沈歐抓過夏梔的手。
夏梔用餘光示意還在加班的舒怡均:“這樣太突兀了吧?”
“沒事,你先下去,等我幾分鍾。”沈歐從自己的抽屜裏掏出他的車鑰匙,“現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以後不要一個人這麽晚出門。”
“好,知道了。”夏梔推門出去,與舒怡均打了個招呼,直接去往電梯門口,當電梯門關上的一刹那,她才回味剛剛沈歐霸道的關心,像個暖人的圍巾,輕輕將她的心房包裹。
思緒飄回,回想起鄭薇柒的境遇,她趁著等待沈歐的空當兒,拿起手機撥通了高盛的電話。
醫院門口,沈歐撫摩著夏梔的長發,關懷的語氣:“自己小心點兒,我在車裏等你。”
夏梔回以會心的笑,來不及說道別,就匆匆下了車。
自打他們初識到現在,沒有一次正式的道別,好像彼此都在潛意識中避諱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得到不安的種子,種植在彼此的心底,不敢說出“再見”兩個字,再見,到最後總是再也不見。
可偏偏命運就像是巨大的羅盤,在你不經意的時候,將指針移動到你無法控製的那一處方向。
夏梔推開病房的時候,鄭薇柒躺在**臉色慘白,好似被雨打落的一隻蝴蝶,極其虛弱,緊閉的雙眼微微顫抖,如同陷入一場無法自拔的夢魘。
“梔子,你可算來了,你不知道當時薇柒流了好多血,嚇死我了。”萌萌抓住夏梔的手臂時,心中的慌亂才算減輕一些。
夏梔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以防將鄭薇柒吵醒,問道:“醫生怎麽說?”
“薇柒,流產了。”萌萌眼中流露出悲傷,歎息著,“也不知道她和高盛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把薇柒害成這樣,我一定要找他算賬。”
此時,高盛推開房間的門,萌萌心裏的火氣正愁沒處撒,一股腦兒地倒給了高盛。
“你是怎麽回事兒,薇柒這樣你知道嗎?你這個男友是怎麽當的?對薇柒不聞不問,還讓她傷心流淚。”
眼見著萌萌身上的火氣越來越足,夏梔連忙攔住她,打斷了她的話,說:“萌萌,你先出去一會兒。”
萌萌知道夏梔會處理好,她便沒再多說什麽,徑直離開了病房。
夏梔看著麵前的高盛,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容光煥發,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喜宴,與鄭薇柒的慘淡形成了鮮的明對比,讓夏梔心底的怒意燃燒,可她還是保持著理智,平靜地說:“你跟薇柒怎麽了,分手了?”
“沒有,她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高盛原來一無所知。
“你是不是她的男朋友?!”他不斷地給夏梔強忍的火氣添加易燃易爆的汽油。
“讓他走。”一道虛弱的女音從病**傳來,鄭薇柒吃力地坐起來,用冷漠又決絕的目光看著高盛,“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她如同一片殘落的葉子,在風中搖搖欲墜,臉頰沒有絲毫血色,看上去讓人心生憐憫,可是她死咬著嘴唇,像是堅守著最後的底線,竭力地說:“我的事情與你沒有關係,你走吧。”
高盛心疼這樣的鄭薇柒,平時她那麽驕傲自信,而他對她做了什麽,他比誰都清楚,他的內心充滿愧疚,卻不想改變這份愧疚,隻是用他一貫柔和又有距離感的聲音說:“對不起,薇柒,我這幾天太忙了。”
“忙?嗬嗬,是啊,忙著與豹紋妹在街頭親吻嗎?”鄭薇柒嘲諷著,眼中充滿厭惡。
高盛愣住了:“你知道了?”
鄭薇柒沉默不語,她還能清晰地回憶當時的繁華街景,高盛與別人熱吻的樣子,那一瞬間就想是一個蹦極者從高空跳下,隻因背後綁著一根繩索,才讓她失重的心保留著最後的底氣,她想要衝上街頭,對著高盛甩一耳光。
突然一陣惡心的感覺由心底上升到胃裏,鄭薇柒拍下照片,便轉身跑到女廁裏止不住地翻江倒海,良久停息後,她將包包放在水池邊上,整理一下衣裝,恰好身邊一名女子正在通電話,不停地抱怨:“都怪你不做措施,這下子好了,我懷孕了,你說怎麽辦吧。”
鄭薇柒看著女子拿著包包離開,女子的話音漸漸遠去,“我最近總是想吐,大姨媽推遲好久了,結果一試……”
未知的恐懼像蜘蛛編織的網緊緊地黏附在她的身體上,她顫抖的手拿過包包。離開飯店的時候,看見高盛與豹紋女已經開著跑車消失在街景,她顧不得他的行蹤,直接奔向藥店。
回到女生公寓的時候,躲在廁所裏的鄭薇柒瀕臨崩潰,醒目的兩條紅線好像兩道紅色警報,預示進一步走向深淵的嘲笑。
可是她不會告訴高盛,在他背叛她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放棄他了。
“不然呢?高盛,沒想到你這樣的人!”鄭薇柒畢竟也是富人圈的,圈子那麽小,她將拍下的照片發送給她的朋友,不僅豹紋妹查出了底細,也查到了高盛借代駕一職,專找富家女被包養的秘密。
高盛百口莫辯,連道歉都不夠誠懇:“薇柒,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不對,可是我也有苦難言。”
“苦?什麽苦?家境貧困,父母年事已高?即便如此,你也是S大的高才生,有必要這樣墮落自己嗎?”鄭薇柒打心底裏鄙夷他。
“你說什麽?”高盛嘲弄著,“我確實不夠專一,可你也不用這樣詆毀我吧?怎麽就墮落了?把妹就算墮落了?”
火辣辣的一記耳光扇了過去,扇在高盛的臉上,他驚訝地看著夏梔,難以相信她會動手。
“高盛,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以前的你去哪兒了?”夏梔的手上還留著灼熱感,可想而知剛剛她用了多大的力氣。
高盛手捂自己的右臉,他的眼眶居然泛紅,目光深情,夏梔真的不明白,他左右逢源,為什麽還要在她麵前演一出癡心男為愛受傷、不得已夜夜笙歌的戲碼。
“梔子,我一直沒有變,你聽我解釋。”
“你不需要對我解釋,薇柒因為你流產了,你知道這對一個女孩的傷害有多大嗎?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劈腿,你竟然這麽不負責任!”夏梔指著門口,“你出去,不要再來打擾薇柒。”
高盛緊抿嘴唇,以破罐破摔的態度說:“這件事情我確實對不起薇柒,我道歉,不過我說過我有的苦衷,你們不能理解就算了,我們好聚好散。”
在高盛將大門狠狠關上的刹那,鄭薇柒雙手捂著臉頰號啕大哭,嘴裏的話語含糊不清,“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他怎麽可以去做那種事?”
夏梔想要去安慰,可是她覺得這樣的時刻,任何安慰都無濟於事,她隻好將薇柒抱住,心疼地說:“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
鄭薇柒將頭靠著夏梔的肩上,哽咽著說:“夏梔,你知道嗎,為了錢他居然去做那種事,他怎麽可以把自己活成這樣不堪?”
“什麽事?”
夏梔問,鄭薇柒沒有多說,哭泣聲淹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