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X光機

重案七科裏,一巡捕班長走進來道:“雷探長,地庫發現漏水。”

雷鳴遠和葉知秋一驚,跟著巡捕往地庫走去。

兩名守衛嚴陣以待,站在地庫門口。

雷鳴遠和葉知秋走來,對守衛道:“安東尼總監讓我們來檢查地庫漏水。”

二人遞上警官證,守衛認真地看了看,放行了。

地庫鋼門被打開,守衛打開電燈,雷鳴遠、葉知秋走了進來。

地庫的規模很宏大,足有幾千平方米,架子上、箱子上、桌子上,到處堆滿了各式古董珍寶。

巡捕帶他們來到一個角落,指著頂棚道:“你們看,水就是從這兒滴下來的,古董箱子全濕了。”

雷鳴遠用手電照了照頂棚,發現有幾處正往下滴水,地麵上已經有一攤積水。

葉知秋說:“我看是上麵哪個水管破了,水滲了下來。”

雷鳴遠說:“對,肯定是水管的問題,走,我們去上麵看看是哪根水管破了。”

雷鳴遠手拿一個扳子,四處檢查水管,在一個牆角拐彎的隱蔽處,忽然看見一個水管正往外冒水,水流了一地。他並未聲張,假裝沒看見,走了過去。

晚上,雷家公寓臥室中,白梅已經上了床,雷鳴遠穿著睡衣走過來。

白梅說:“哎,老公,你想到辦法沒有?”

雷鳴遠神秘地笑笑,說:“有時候你想不到辦法,辦法卻會自動找上門兒來。”

白梅嗔了他一眼:“淨瞎說,天上還能掉餡兒餅?”

“哎,這回真的掉下來一個大餡兒餅。”

白梅道:“哼,我才不信呢。”

突然,電話鈴響,雷鳴遠說:“你看,餡兒餅來了。”

雷鳴遠拿起聽筒道:“喂,我是,什麽?地庫漏水嚴重,淹了?總監去了嗎?好,我馬上到。”

地庫中,已經來了許多巡捕,安東尼氣呼呼地背著手,轉來轉去。

大批箱子被漏水淋濕,地上積了很多水。

雷鳴遠匆匆走了進來,打著招呼:“總監先生,你也來啦?”

安東尼吊著臉說:“我能不來嗎?這裏都快變成太平洋了。”

“昨天就發現漏水了,下午巡捕才來找我報告,我和葉知秋把上麵各個廁所和下水管道查了一通,什麽問題也沒查到。”

“那這些水是從哪兒來的呢?”

雷鳴遠順水推舟:“這樣漏下去恐怕不行,我看得把古董箱子搬到樓上去。全麵徹底地檢查一下,找到漏洞才好彌補。”

安東尼想了想:“嗯,隻能這樣。樓上還有空的地方嗎?”

雷鳴遠說:“五樓、六樓已經堆滿了,三樓還有些地方,再騰幾間辦公室,應該就夠了。”

安東尼下令:“葉知秋,明天天一亮,你就組織民工,把地庫裏的全部古董都搬到三樓去。”

天亮之後,葉知秋開始組織人搬箱子。

葉知秋正在監督搬運,不時催促著民工輕拿輕放。

安東尼和雷鳴遠走來,看見樓梯裏,上上下下都是搬運工和各式木箱子。

三樓某辦公室裏,已經裝了許多箱子。

一個箱子蓋子被打開,露出裏麵滿滿當當的線裝書。

安東尼拿起一本,翻了翻,對雷鳴遠說:“這就是那部曠世佛經,日本人想它都想瘋了。”

雷鳴遠故意說:“這些書可是我們的寶貝呀,可千萬不能弄濕了,壞了可沒法修補。”

安東尼說:“是啊,你想法弄些好的板條箱子來,把它們換一下。”

雷鳴遠應道:“好的,我這就找人去訂板條箱。”

一輛卡車開進銀行後院,林風穿著工作服,領著一群工人從車上下來,打開後廂門,讓工人們把車上的數十個板條箱子卸下來,滿滿當當地擺了一院子。

雷鳴遠從遠處走來,裝作不認識林風,林風點頭哈腰地上前道:“您是雷探長吧,我是木材公司的彭領班,我們老板說你們訂了一百個木箱子,這不,運過來了,搬哪兒啊?”

雷鳴遠看了看滿地的箱子,指指樓上:“三樓。”

林風招呼夥計們:“全搬上三樓。”

雷鳴遠和葉知秋背著手走來,四處查看著。幾十名巡捕在監督作業,有時工人們忙不過來,他們也上前幫助裝箱。已經裝好的幾十個箱子沿牆排列,為了不占空間,都被整齊地摞了起來。

雷鳴遠走到三個箱子旁邊,葉知秋向他使了個眼色,雷鳴遠俯身查看箱子底部,隻見上麵用粉筆畫著小小的三角形符號,他知道這裏麵裝的是佛經。二人會意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雷鳴遠抬腕看了看手表,時間到了十點半鍾。

林風指揮著工人們,抬著幾十個箱子走了進來,放在三樓地麵上,與那些正在裝箱的箱子混在一起。

雷鳴遠走了過來,突然,他指著三個箱子瞪起眼睛吼道:“這是誰抬來的箱子?這木板都朽了嘛,這種箱子怎麽能用呢?你以為箱子是用來裝破爛的嗎?抬走!”

林風裝模作樣地走上前道:“探長大人,這箱子分明是好的嘛。”

雷鳴遠吼道:“好個屁!我說了不能用,就不能用,抬走!”

“好好好,抬走。”林風指揮著工人們一起上前,抬起了那三個畫著符號的箱子往外走去。

林風和工人們把三個特殊的箱子抬下來,走到了後院停車場。卡車倒過來,工人們合力抬起箱子。

突然,隻聽得“哢嚓”一聲巨響,箱子底部裂開一個大口子,裏麵的線裝書“嘩啦”一聲全掉到了地上。

林風臉都嚇白了,大喊:“快快快,快撿起來裝好。”

工人們忙亂起來,七手八腳地撿拾經書。

“慢著!”安東尼走了過來。

安東尼拾起一本線裝書,翻看了幾頁:“啊,佛經,你們怎麽搞的?”

林風賠著笑說:“長官,我們是木材公司雇來送箱子的。”

安東尼訓斥道:“這些箱子裏有古董,你們不知道嗎?”

林風裝模作樣地說:“不知道啊,我們以為這些箱子是空箱子。”

安東尼生氣了,厲聲吼道:“來人,把這三個箱子抬到三樓去,再加派兩個崗哨。”

上來十幾個巡捕,抬起箱子,向三樓走去。

雷鳴遠聞訊趕來,看見箱子又被抬回去了,不解地問:“總監先生,這些箱子是破爛貨,是我讓他們抬走的。”

安東尼說:“不,你可能搞錯了,這裏麵裝的是佛經啊。”

雷鳴遠裝作大驚的樣子:“啊,佛經,不會吧?”

安東尼氣呼呼地說:“咳,場麵太亂了,不出錯才怪呢,你們要看好,別讓這些工人鑽了空子。”說完,背著手走了。

雷鳴遠和林風交換了眼色,都知道這次偷竊行動失敗了。

安東尼和雷鳴遠將一台機器推進領事辦。

安東尼報告道:“領事先生,技術科的人已經將X光機改造完成了。這不,我們運來了,在安裝以前,請您檢測一下。”

愛棠走過來,仔細端詳著這台嶄新的機器。上麵有個四方形的屏幕,剛好可以放下一隻手掌。

愛棠感興趣地問:“這東西怎麽用?”

安東尼接好電線說:“這種機器以前隻能拍攝肺片,而且相當麻煩,還要衝洗出來才能看見,現在我們把它改造了,體積大大縮小,隻要把手放在屏幕上,如果骨骼和事先留底的骨骼相符,就閃綠燈,如果骨骼不同,就閃紅燈。”

愛棠把手放在屏幕上,紅燈開始閃爍,並發出“嘟嘟嘟嘟”的響聲。

安東尼道:“您沒有留底呀,骨骼形狀不符,它就閃紅燈。您要這樣,先留下骨骼片。”他做了一下示範。

愛棠先把手放在屏幕上,安東尼按了按鈕,說:“好了,留了骨骼片,您再放上去試一下。”

愛棠再次把手放在屏幕上,這次綠燈開始閃爍。

愛棠讚賞道:“很好,這下,放在地庫門前,凡是進門的,都需要驗證骨骼片,就不怕冒名頂替者混進地庫了。”

安東尼恭維地說:“領事先生,您是怎麽想到的,簡直是天才的設想啊。”

愛棠說:“上次檢查身體,拍肺片時我突發靈感,覺得這東西可以改造一下放在地庫門口。”

雷鳴遠誇讚道:“這等於給地庫大門增加了一層防護啊。”

愛棠下令:“安東尼,凡是進地庫提取古董的人都要留骨骼片,而且事先都要在你那兒登記備案。”

安東尼應承了。

龜井公館裏,龜井身穿和服,端著一個黑瓷茶杯問黑澤:“最近有什麽進展嗎?”

黑澤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先生,沒有。”

龜井又問:“史密特有什麽密報嗎?”

“沒有。不過,我在馬林斯基開出了幾個盤口,估計很快會有新的情報。”

突然,電話鈴急響,黑澤一把抓起電話:“喂,我是,有人接盤?好,我馬上來。”

黑澤對龜井道:“有進展,我去一下馬林斯基。”

黑澤很快來到馬林斯基咖啡館,走進三樓的一間包間,一個戴墨鏡的男子正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喝茶。

黑澤問道:“你就是剛才打電話的七雷子了?”

七雷子說:“是的,黑澤先生,我有你要的情報。”

黑澤落了座,笑了笑說:“好啊,說來聽聽。”

七雷子說:“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弄到佛經,你願不願意花大價錢來買?”

黑澤不動聲色地說:“錢嘛,不是問題,關鍵是信息的重要程度和真實程度。”

七雷子說:“法國貼現銀行有一批到期贖回的古董,在法蘭西銀行的地庫中保存,現在貼現銀行委派押款部經理吳誌國前往提取,這是吳誌國本人的相片。”七雷子遞上一張相片。

黑澤問:“提取的時間定了嗎?”

七雷子說:“三天後上午十點整。”

黑澤喃喃道:“可我對一般的古董不感興趣。”

七雷子開始拋出誘餌,道:“你不覺得這是進入地庫的唯一機會嗎?而你們一直夢寐以求的那套佛經,就放在離那些古董不遠的地方——中央密室內。”

黑澤沉吟半晌道:“嗯,我承認你勾起了我的‘食欲’……我不明白的是,這麽重要的情報,你為什麽要賣給我呢?”

七雷子露出怨恨的表情,道:“我被銀行開除了,當然還有其他原因,我就不說了……你不會感興趣的。”

黑澤下了決心,道:“好,你開價吧。”

七雷子板著臉,道:“我要的不多,四十根金條。”

黑澤沒有猶豫,從皮包裏拿出四十根金條,放在桌麵,推到七雷子麵前。

七雷子裝起了金條,笑了笑說:“你很慷慨呀,黑澤先生,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最近銀行地庫門口放置了一台X光機,是專門檢驗手骨骨相的機器,就是說進門者必須檢測手骨,如果投影和留模手骨相同,則綠燈亮,如果不同,則紅燈亮,而且冒名進入者會被立即逮捕。”

黑澤一驚,道:“噢,這倒是個新情況。”

七雷子說:“是啊,這意味著必須是吳誌國本人才能進入,因為守衛認識吳誌國的臉,所以臉必須相同,而吳誌國事前留下了手骨模型,所以手也必須相同。”

黑澤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道:“嗯,這倒是個大難題,進門還需要其他文件嗎?”

“當然,進門需要三證一文,即吳誌國的身份證、貼現銀行的雇員證、提取古董的進門證和銀行行長的特殊批文。這些都好偽造,臉也好辦,做個橡皮麵具就行了,難就難在手骨怎麽辦。”

黑澤陰笑道:“你倒替我們考慮得挺周全的,朋友,讓你費心啦。那個X光機,有相片嗎?”

七雷子不說話,故意吊足了黑澤的胃口,最後才說:“有,這是我臨走前偷拍的,有些模糊,但還能看。”他拿出一張相片,在黑澤眼前晃了一下。

黑澤考慮片刻,說:“這張相片我也要,你開價吧。”

七雷子詭秘地一笑說:“這個不多,嘿嘿,二十根。”

黑澤又數出二十根金條,推了過來。

七雷子把照片放在桌麵,推了過去。

黑澤說:“先生,你還得幫我一個忙,我怎麽才能找到吳誌國?”

“這好辦,”七雷子說,“你明天等我的電話,你們必須抓了他,這是事情成敗的關鍵。而且還不能太提前,後天下手比較合適。”

“很好,你是個精細人,我等你的電話。”

黑澤回到龜井公館。龜井正搓著一把圍棋子,黑澤將情況匯報給他。

龜井認真地看著兩張照片,沉吟著,思考著:“你覺得,這個情報的可信度如何?”

黑澤揣度著說:“我看不像是假的,七雷子也不敢跟我撒謊,除非他活得不耐煩了。”

龜井沉吟著:“如果是真的的話,那可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呀。我等這一天等太久了,好像已經聞到佛經的味兒啦。”

黑澤說:“如果明天七雷子不來電話,就說明是假的,他也活到頭了。”

“我們先按真的準備吧,不然到時候就抓瞎啦。”

“我也是這樣想的。”

“軍部特高課有一個製作假麵具的高手,做張假臉應該不難,難的是那個手怎麽辦。”

黑澤為難了:“是啊,手是個大問題……怎麽辦呢?”

龜井背著手,在室內來回踱步,不時歪著頭思索著。

黑澤倒了杯紅酒,邊咂著酒,邊思索。

龜井下令道:“今晚不許睡覺,一定要想出辦法來。”

黑澤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就聽到電話鈴響。他抓起電話:“喂,對對對,是我,你在哪裏?嗯嗯,好,你在茶樓後門等我,我馬上就到。”

宏升茶樓後門。一輛黑色轎車開來,車停下,黑澤一身便衣,從車上下來。

馬路對麵,七雷子喬裝成一個黃包車車夫,坐在車上,向黑澤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茶樓後門。

黑澤明白他的意思,人在茶樓裏。黑澤向幾名手下揮了下手,手下四麵散開,包圍了茶樓的前後門。

等了一會兒,出來兩名男子,一名瘦瘦高高的,另一名胖胖的,中等身材,穿一套中式長衫。兩個人在後門分了手,胖子向東麵走來,七雷子假裝撓癢,舉起了右胳膊,黑澤識得暗號,向手下擺了下手。

幾名手下向胖子撲了上去,胖子反應過來,剛想跑,就被黑澤的手下逮個正著。幾人扭住胖子,給他頭上罩了個黑套子,塞進轎車的後座,黑澤猛踩油門兒,轎車一溜煙兒開走了。

公館審訊室裏,黑澤坐在上首,手下人推著胖子走了進來。

手下人凶狠地將胖子按在座椅上。

黑澤假裝客氣地道:“吳誌國,吳經理,知道我們為什麽請你來嗎?”

吳誌國掙紮著說:“請?這是請嗎?簡直是綁架!是違法行為!”

黑澤假裝抱歉地道:“哦,請息怒,吳先生,我對手下剛才的失禮行為向你鄭重道歉。”

吳誌國憤怒地說:“用不著來假惺惺那一套,你們想幹什麽,直說吧。”

黑澤翻看著從吳誌國身上搜出來的證明文件道:“嗯,身份證、工作證、進門證,還有批文,該有的證件一應俱全哪,吳經理,我們想和你做筆交易。”

吳誌國問:“你們是誰,我還不清楚呢,怎麽做交易?”

黑澤笑道:“我們嘛,日本人,我叫黑澤,我們知道你是代表貼現銀行去法蘭西銀行提取一批古董的,有這回事嗎?我們想讓你幫我們提取另一批古董。”

吳誌國說:“噢,我明白了,你們想利用我進入地庫,幫你們竊取古董文物?”

黑澤說:“對對對,看樣子吳經理是個聰明人,如果你幫了我們,我們不會虧待你,可以送你一筆巨款,相當於你二十年的工資,然後送你去日本,去美國也行,歐洲也行,隨你便。”

吳誌國哂笑一聲:“你以為你那些臭錢能夠打動我?你以為中國人都是貪財鬼和軟骨頭?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中國人的骨頭有多硬。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不和日本人做交易!”

黑澤和善地勸道:“別這樣嘛,吳經理,見麵就是朋友,有事好商量嘛,生意嘛,可以談,你有什麽條件可以提出來,隻要你願意幫我們,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吳誌國別過臉去:“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給日本人賣命的。”

黑澤臉子吊下來了:“這樣可不好,吳先生,死硬到底就是死路一條,我可不想動用那些不太人道的手段,來對付你這樣的斯文人,大家友好合作嘛。”

吳誌國生氣道:“別做美夢啦,我不會與你們合作,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黑澤發火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啦,來人,帶下去,大刑伺候!”

上來幾名日特,拉起吳誌國,向刑訊室走去。

當走到樓梯拐彎處,吳誌國趁日特不注意,猛地一掙,縱身一躍,摔到樓下,“咚”的一聲悶響,腦漿頓時流了出來。

黑澤趕過來,看見地上躺著吳經理的屍體和一大攤血跡,氣得扇了日特幾個耳光,跳著腳罵了一通,氣呼呼地離開了。

龜井與黑澤來到陸軍醫院停屍間,走到一張床前,龜井讓醫生掀開被單,俯身看見吳誌國僵硬的屍體。

龜井問醫生:“做一張假臉,還需要倒模嗎?”

“需要,先倒模,做成石膏像,然後再翻做成橡皮假臉。”

“需要多長時間?”

“十個小時。”

龜井對黑澤道:“你通知軍部,叫做假臉的師傅盡快趕來。”

回程路上,黑澤駕駛著本田轎車,龜井坐在後座上,雙手頂著眉頭,苦苦思索著。

龜井喃喃道:“現在剩下最後一道難關,手怎麽辦?”

黑澤歎息道:“要是能換手該多好。”

龜井腦中靈光一閃,大叫:“停車!”

黑澤一腳刹住車,驚慌地問:“出了什麽事?”

龜井問:“你剛才說什麽,換手?”

黑澤一臉驚詫:“是啊,我說……要是能換手該多好。”

龜井激動地說:“一語驚醒夢中人,換手,天哪,我怎麽沒想到,快回醫院。”

黑澤將車掉頭,向剛才的陸軍醫院開去。

二人衝進醫生辦公室。龜井問島田醫生道:“醫生,你做過截肢手術嗎?”

“做過。”

“我的意思是,如果把這個死人的手,換到一名活人胳膊上去,可行嗎?”

島田醫生覺得莫名其妙,好半天才問:“您的意思是……給活人接上死人的手臂?”

龜井說:“對,就是這個意思,可行嗎?”

島田緩緩言道:“可行是可行,短時間可以,但終究會產生體內排異反應,新接的手難免會壞死,最後那個活人會……成為殘廢。”

龜井不管不顧地說:“這個我不管,隻要能讓換上去的手存活兩三個小時就夠了,可以做到嗎?”

島田醫生說:“可以,可問題是誰願意這樣做呢?換一個死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意味著要切掉好手,好手切掉了就不能再植回,誰會願意做出這樣的重大犧牲呢?”

“這個你不用管,你隻要做好手術就行了。”

“做這種手術,恐怕需要武田司令官的批文。”

龜井有把握地說:“可以,我馬上去辦批文,你要先將那屍體上的手切下來,做好術前的一切準備。”

龜井說完,和黑澤轉身離去。島田一臉愕然。

下午,黑澤領著三名日特走進了龜井公館大客廳,在龜井麵前一字排開。

龜井正滿臉殺氣地擦拭著武士刀,良久,緩緩放下刀,慢慢轉過身來,嚴厲地盯著三人的臉看了半天,最後用沸水凝冰的聲音說:“現在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需要你們做出犧牲。換手,你們誰願意幹?”

三人麵麵相覷,其中二人露出了怯色。

龜井寒聲說:“具體做法,黑澤已經告訴你們了,我想聽聽你們的想法,幹還是不幹,你們自己下決心,我是不會勉強你們的。”

其中二人撲通跪地,痛哭流涕,一人哭訴道:“龜井先生,饒了我吧,我家有父母,有兒女,如果少了一條手臂,變成殘廢,讓我怎麽撫養雙親和兒女呀?”

另一人說:“我不是舍不得手,可我……是個手藝人,戰後得靠手藝養活全家哪。”

黑澤在一邊罵道:“哭哭哭,像個效命疆場的軍人嗎?真沒出息。”

龜井厲聲道:“你們走吧,明天就上前線。”

上來幾名侍衛,押著二人出去了。

龜井轉頭望著最後一名日特,那名日特露出一股堅毅的神情,咬緊牙根說:“龜井先生,天皇養育了我們,是讓我們奮勇殺敵,為國爭光的,必要時要為國捐軀,今天,別說是換手,為了天皇,換頭都可以。”

龜井受到了鼓舞,道:“我們大和民族是不缺少勇士的,你的武士道精神讓人敬佩,你叫什麽名字?”

日特說:“我叫小林武男。”

龜井讚賞道:“小林君,你的勇於獻身的精神值得敬佩,你為國家做了貢獻,國家不會虧待你,等任務完成了,醫生會為你做截肢手術,我會按最高殘撫金發給你,你可以立即回國,不用再參戰。”

小林鞠躬,道:“謝謝長官。”

龜井轉頭下令:“黑澤,你帶小林去做手術吧。做完手術,你要把任務交代清楚,這次務必得手,不容有失。”

黑澤鞠躬,道:“是。”

陸軍醫院病房。一輛病人車被推了進來,黑澤迎上去,隻見小林躺在**,醒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右手手臂上纏著繃帶。

黑澤問小林:“小林君,你感覺怎麽樣?”

小林笑了笑,說:“一點兒也不痛,就是右臂沒有知覺。”

黑澤笑著安慰道:“你很堅強,一定會挺過這一關的。”

醫生走了進來:“手術很成功,黑澤先生請放心吧。”

龜井領著一個師傅走了進來,師傅手裏捧著一個盒子。

黑澤扶著小林坐了起來,師傅打開盒子,拿出一個橡皮麵具:“小林君,請戴上麵具試一試。”

小林轉過身去,將麵具戴到自己臉上。他慢慢轉了過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一張和吳誌國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眾人麵前。

黑澤激動地說:“簡直和真人一模一樣。”

小林擺了擺頭,可以自如地擺動。和真人一樣,外人一點兒看不出破綻,連頭發的顏色都一模一樣。

龜井稱讚師傅:“謝謝你,中村君,你可為大日本帝國立了一大功啊!”

黑澤把小林的輪椅推到一旁,叮囑說:“小林君,九點整開始行動,你要這樣……”他仔細地叮嚀。

雷鳴遠正在重案七科辦公室,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打來的緊急電話,約他到老船長咖啡館見麵。

雷鳴遠來到老船長咖啡館,向一個臨窗的座位走去。

七雷子笑了笑道:“是雷探長吧,我是七雷子。”

雷鳴遠覺得這人有些麵熟,問道:“七……你不是?想不起來了……你是不是在貼現銀行工作過?”

七雷子笑道:“雷探長好記性,不過,我已經被開除了……咳,不說了,咱們說正事兒。”

雷鳴遠說:“你說吧,找我什麽事?”

“今天上午十點整,貼現銀行要去法蘭西銀行的地庫提取一批到期贖回的古董,銀行委派押款部經理吳誌國前往提取。這個信息我已經賣給了龜井的手下黑澤,黑澤他們已經采取了行動,估計現在已經得手了。”

雷鳴遠震驚了:“什麽得手了?我沒聽明白?”

七雷子說:“黑澤綁架了吳誌國經理,吳經理肯定叛變了,我估計他們可能趁機混進地庫,竊取了佛經。”

雷鳴遠大驚道:“可他們怎麽能進得去地庫呢,地庫已經加裝了特殊裝置。”

七雷子冷笑道:“你說的是X光機吧,這已經不是秘密了,馬林斯基已經傳得滿天飛了。再說了,吳誌國落在日本人手裏,他能頂得住酷刑考驗嗎?”

“你……你沒撒謊吧?”

“怎麽可能,我騙誰也不敢騙你呀。”

雷鳴遠甚感詫異道:“這麽重要的情報,你為什麽賣給日本人?現在又賣給我?”

七雷子雙手一攤:“這有什麽奇怪的,我缺錢花了,拖了一屁股賭債,大煙癮也犯了,不得不出此下策呀。”

雷鳴遠苦笑道:“一個情報賣兩家,兩頭通吃是高人,你小子,早晚要栽大跟頭的。”

七雷子厚著臉皮道:“就是栽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現錢到手再說吧。”

雷鳴遠把十根金條放在桌麵,推了過來:“拿去先還賭債。”

七雷子收下金條,笑道:“謝謝忠告。”

雷鳴遠抬手看了看腕表,急忙走出咖啡館。

一輛標有銀行標誌的廂式卡車開到法蘭西銀行,停在門口。

警衛伸手攔住,戴著假麵罩的小林冒充吳誌國,拿出證件,守衛看了看,放行了。

卡車開進院子,小林下了車,換了銀行裝束的黑澤和幾名日特也跟了下來,一起走進銀行後門。

地庫門口。兩名守衛一見小林,笑了笑道:“吳經理,你真準時啊。”

小林笑了笑,拿出證件和文件。

守衛驗證了三證和批準文件說:“吳經理,請把你的手放在機器上過一下。”

小林伸出右手,放在屏幕上,幾秒鍾後,機器開始閃爍綠燈。

守衛笑了笑,打開了地庫的三重大門。

小林領著黑澤和日特們走進了地庫,來到中央密室。

不一會兒,隻聽一名日特叫道:“在這裏。”

黑澤奔了過來,掀開箱蓋,看見滿滿當當的都是線裝書,封麵上寫著“趙城金藏”。

黑澤大喜過望,“啊,《趙城金藏》,我們做夢都在想你,今天終於到手了!”他合上箱蓋,壓低聲音對手下說,“把這三箱抬走。”

幾名日特抬起箱子,向地庫門口走去。

小林和黑澤來到門口,小林說:“我們領走了三箱,請你簽個字吧。”

守衛爽快地在本子上簽了字。黑澤領著眾日特抬著箱子走了出去。

銀行後院。小林領著眾人來到卡車旁,眾人合力將箱子抬上了卡車後廂,蓋上帆布。

汽車在馬路上飛馳。小林一把摘下麵罩,長出了一口大氣。

黑澤邊開車,邊誇獎道:“佛經終於到手了,小林君,這下你可為帝國立了大功了。”

小林舉起右手,勉強動了動手指說:“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利益,這點兒小傷算不了什麽。”

突然,前方有人在揮動紅旗,示意停車檢查,公路上已經攔上了紅白相間的道路閘。

黑澤一個刹車停下來,剛想破口大罵,衝上來一群法租巡捕,用槍指著他們,領頭的正是葉知秋。

葉知秋大喝一聲:“巡捕執法,全部下車!”

黑澤、小林和日特們無奈地下了車。

突然,巡捕一擁而上,把他們全部捆了起來。有人剛想喊,嘴裏被塞了封口物,重新被扔進後車廂裏。幾人上來,將三個木箱子卸了下來,裝上了另一輛卡車,卡車疾馳而去。

雷鳴遠從人群裏走了出來,跳上黑澤的車,開往虹口方向。後車廂地板上,躺著十幾名被捆住手腳的日特,拚命掙紮,嗚嗚連聲。

雷鳴遠在虹口迪司威路停下車,跳下來,將整車人扔在了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