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警衛連出擊
一人，一騎。
白皚皚的大地，藍蒼蒼的天。
這如詩如畫的意境，如天邊的海市蜃樓，遠遠地剪影在緩緩起伏的地平線上，令人頓生恍惚，仿佛一下忘卻了這場血與火的戰爭。
“青石灘”的荒漠上沙塵大作，Y國精銳的B集團軍披堅執銳，其下屬的一個裝甲前衛營殺氣騰騰地滾滾撲來。忽見如此場麵，他們困惑地放慢速度，遠遠望著沙丘上那輛戰車。
一陣風吹過，平地裏卷起一陣黃沙，他們認出那是一輛落單的“百式坦克”！
“兩點鍾方向！有接觸！”車長們興奮地大叫著收起望遠鏡、抽身縮入炮塔、關閉頂蓋。炮長們迅速調轉炮口，激光測距束向右前方齊掃過去，坦克分隊向兩翼展開。
那輛“百式坦克”突然噴出一團火，四下裏震得塵土飛揚。
那邊聲還未到，這邊廂當頭的一輛坦克“鏘啷”一下頓然止步！“嗵”沉悶的炮擊聲隨後傳來，被擊中的坦克突然“呼”地一下燃燒起來。“劈裏啪啦”一陣爆音後，又是“嘭”的一聲巨響，炮塔被掀上半空！
突遭打擊的Y國王牌營，始終保持陣形的穩定，顯示出良好的戰鬥素養。
車長當即指示目標，炮手用十字光標穩穩壓住，自動裝彈機“哐當”一聲推彈入膛，坦克轉入行進間射擊，炮口指定對方。
恰在此時，那輛“百式坦克”忽然車身一閃，轉眼駛下反斜麵，一溜煙不見了。
Y國裝甲集群中迅速分出三輛坦克，實施追擊。其餘的坦克繼續向既定目標加速衝擊，兩翼戰車向外轉瞄炮管，時刻保持全方位警戒。
不出所料，十點鍾方向發現埋伏，對方聲東擊西的戰術沒能奏效。
左前方沙坡後一下冒出十數個黑點，那是對方坦克炮塔。Y國坦克的“激光報警器”齊聲尖叫起來，這預示著敵方的首輪齊射迫在眉睫！
Y國坦克指揮官是員沙場的老將，他迅速判斷出對手的數量劣勢，果斷調集優勢兵力向敵兩翼機動，達成合圍態勢。坦克群一麵展開攻擊隊形，一麵“嗵嗵嗵”地打出一排煙幕彈，遮斷對方觀瞄，規避敵第一波火力打擊。
此時，留給伏擊方的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棄戰逃跑，要麽被當場圍殲。
楊華單騎擊毀一輛敵坦克後，他指揮戰車迅速撤下沙丘。
在與追兵進行了一場短暫而激烈的交鋒之後，他的坦克高速繞了個大圈，隱蔽迂回到Y國坦克梯隊的側後。趁敵坦克群打出煙幕彈，在一片煙霧迷茫中混亂突擊的時候，楊華由側後悄悄閃出來，從容混入敵方攻擊隊列中。
沙坡上留下三輛燃燒的坦克殘骸。
一輛仰臥在坡脊，穿甲彈從敵坦克高高仰起的前腹部挑射而入。另外兩輛中了楊華的“回馬槍”，歪著炮管橫趴在反斜麵上冒著黑煙，鉛筆粗細的金屬熾流由車頂擊入。
這是場經典的坡地阻擊戰，楊華三次出手，均一招製敵。
新兵杜拉伊塞梅正隨著坦克群掀起的漫天沙塵中快速向前推進。他作為Y國坦克群的後衛，主要擔負警戒坦克編隊的側後，正麵攻擊任務則交由經驗豐富的老兵負責。
突然，身後的塵煙深處傳出一聲悶響，左側一輛坦克應聲趴窩，一下落到編隊後頭。
杜拉伊塞梅分明看到一條曳光尾跡，彈道由後向前。
他頓覺事出蹊蹺，新兵的敏感與警覺令他立刻驅車轉向，前去查探究竟。杜拉伊塞梅繞開那輛拋錨坦克，鑽入身後的塵埃中。
突然，車身“哐”地猛一震！
坦克中彈。
一根細長的鎢鋼彈芯緊擦著他的肚皮穿過，冒煙的彈孔赫然開在炮塔左側。杜拉伊塞梅驚出一身冷汗！他本能地將炮塔轉向威脅方向，一團模糊的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他立即識別出那個輪廓。
“六點鍾！‘百式坦克’！”
杜拉伊塞梅來不及多想，用明碼發出這條警告。他的炮長已手腳並用，發瘋般地完成追蹤、測距、瞄準、推彈的射擊動作，抬手去拍擊發按鈕……
楊華回手一炮。
杜拉伊塞梅的車身猛地震顫了一下，炙熱的破甲金屬射流從車體後部鑽入，旋轉彈倉的底部頓時鋼雨橫飛，一聲天崩地裂，他的眼前一片血紅。
身後藏著“百式坦克”！
這條令人毛骨悚然的通報瞬間傳開，Y國坦克編隊像羊群進了狼一般，一下炸了群！他們在塵土飛揚中紛紛散開，緊緊盯著身旁身後每一個可疑物體。
恰在此時，在坦克營的側後突然傳來一輪密集的炮擊聲，敵方煙霧騰騰，一時無從判斷對方的實力。
左翼不斷有戰車中彈起火。
Y國指揮官判斷遭敵主力側擊，他下令部隊立即後撤，迅速脫離接觸。Y國坦克紛紛轉向，車身向後炮管前指，試圖拉開距離擺脫混戰。
Y國對我主攻方向上的戰鬥戒備出現懈怠，這是個機會。
“出擊！”楊華用明碼發出這道命令。
坦克警衛連一躍而出，沙丘上遠遠地翻起十幾道塵蟒，順著山坡奔騰而下，警衛連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在兩千米的距離上，坦克連在行進間連續發炮。
漫天的煙塵，天地之間一片混沌。
楊華在敵陣中橫炮躍車，左衝右突，專找對方指揮車下手。一輛T72坦克迎麵撞來，兩車相交，楊華手疾眼快，一炮將其側穿，敵殘骸在旁一晃而過，趴在身後“嘭”的一聲爆燃起來。
突然，右側轉出兩輛BMP2步兵戰車，楊華一眼看到前車車頂上晃**著兩根天線！
楊華超越調炮，炮管劃著弧線一個橫掃，回手就是一炮。
脫殼穿甲彈“鏘、當”兩聲貫穿二車，兩輛BMP2動力室齊冒黑煙，被串成了糖葫蘆，陡然停住了。炮長閃電般再次裝填，近距離補射榴彈，那輛指揮戰車“轟”地一下被掀飛了。
Y國群龍無首，頓時陷入混亂，撤退很快變成了潰退。
楊華驅車與警衛連迅速會合，坦克警衛連的隊列猶如一條巨蟒，蜿蜒著穿過遍布敵軍的曠野，時而排成環形，炮口一致衝外。就像是一頭巨大的刺蝟，時而又呈直線，時而逆轉橫掃，時而相交夾擊，時而向東，時而向西。
炮火怒吼，戰車咆哮。迎麵撲來的全是炮口噴出的烈焰、戰車爆轟的巨響，還有背負熊熊油火，踉蹌爬出坦克殘骸的傷兵所發出的哀號。血肉的焦糊味夾雜著硝煙的辛辣刺激著神經，令人一陣陣抽筋似的反胃作嘔。警衛連來回幾趟凶狠霸氣的掃**過後，Y國全線動搖，他們丟下十幾輛殘骸，潮水一般向後狂奔。
警衛連變楔形陣，全速投入追擊。
車飛快地轉動著，車長環視觀瞄鏡，將一個個目標壓在十字線上，不間斷超越炮手調動火力。炮手機械地反複執行射擊動作，把一輛輛敵坦克打成戰場上熊熊燃燒的火炬。
此時此刻，戰場已演變為單向屠戮，這種暢快淋漓的獵殺激發起人類潛藏的動物本性，每一個人都不可自拔地深陷其中，為之亢奮、為之癲狂。
突然間，警衛連的側翼塵土飛揚。
楊華愕然回首，他判斷敵方重裝部隊趕到戰場，心中暗驚敵方的馳援來得如此迅速，立即下令停止追擊，任敵殘部抱頭鼠竄而去。
坦克警衛連從容收攏隊形，炮口威然後指，徐徐而退。
這時候，楊華才覺得火辣辣地疼，整條腿已經不能動彈。他用手一摸，褲腿又黏又濕，全是血，再低頭一看，一截烏合金彈芯穿過腿肚，釘在懸椅上。
側翼集結完畢的Y國裝甲旅不知是何緣故，沒有立即投入交戰，隻是遠遠地警戒著他們。警衛連官兵為剛才的“砍瓜切菜”殺得興起，紛紛大呼太不過癮。楊華明白，這出“空城計”目前仍危機四伏。
兩輛刷著紅十字的裝甲救護車迫不及待地衝出沙棗林迎向警衛連，就像是在迎接凱旋的勇士。那是負責戰場保障的衛生連。說是戰地救護，其實是準備為警衛連收屍來的。
這幫軍醫護士，平日裏從來沒有給過男兵們好臉色看，可當她們目睹了警衛連打了個大勝仗，並且全都好端端地歸來，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救護車剛剛停穩，衛生連的女兵們就不由分說地跳下車，遠遠地向警衛連的小夥子們拚了命地揮手，又是跳，又是笑。這場勝仗實在來得太不容易了，她們好像從連綿的陰雨中霍然看到了陽光！
這場麵，嚴重違反戰場紀律的行為，可在這勝利的氣氛下，誰都顧不上這些了。
這時候，楊華看到了她。
雪婷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拚命地向楊華的坦克揮手。因為她相信自己心愛的人也一定在潛望鏡中觀測自己，一定在望著她，並且開心地笑。
楊華在潛望鏡中看到了雪婷，他忘卻了危險，心頭是滿滿的溫暖與驚喜！
突然，身後傳來“噝噝”的響動，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天邊劃過彈道的尾跡，戰士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女兵們的手也紛紛僵在半空。
“隱蔽！快隱蔽！”
楊華猛地大喊。
“快跑！快跑！快跑啊！”警衛連的戰士也一齊哭喊，可他們幫不上忙。
來不及了，女兵們有的奔向戰車，有的在絕望中撲入沙坑尋求庇護。
隻有雪婷沒有動，她緩緩摘下鋼盔，晚風吹亂了她的黑發，絲絲縷縷拂在臉上。她就這樣微笑佇立在晚霞中，她輕輕地揮手，向他最後道別。她的笑容仿佛就像燦爛霞光中閃閃發亮的露珠那樣美麗。
楊華撕心裂肺地咆哮著、掙紮著，眼裏噴出了火！他大吼一聲，支撐著想爬出去，卻被戰友死死抱住！
燃爆彈鋪天蓋地地打來，方圓一公裏瞬間變成了火的煉獄。他眼睜睜地看著雪婷，化作一柱舞動的火炬。
戰區大本營的指揮大廳內，眾人還沒有從電光石火的激烈對攻中醒過神來，還都半信半疑地望著態勢大屏發愣。
突然，大廳裏爆起一片歡騰！
原來“極光”係統打出了“慶祝青石灘反擊戰勝利”的標語。
陸參謀長緊鎖著眉頭。
“不可思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這一手，應得不錯。”程司令員點點頭。
“看起來，‘極光’果然準確預測到了戰鬥的結局。”
“這一仗，‘極光’總算打出了威風！”程司令員欣然叼著煙鬥。
陸參謀長冷笑道：“你就沒想過，驅虎吞狼背後的隱患？”
“什麽隱憂？”
“人工智能的隱憂。”
程司令員擺了擺手，笑道：“想當年，法海也不看好許仙與白娘子的結合，他總覺得白蛇理所當然會吃了秀才，而且對蛇仙白素貞來講，那的確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後來呢？事實證明，是法海想多了。”
陸參謀長搖搖頭。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他不想再爭論下去了，順手拿起一本《極光係統操作手冊》，仔細研讀起來。
程司令員笑著沒說話，他揮手平息了一下大廳內的熱烈氣氛，又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態勢圖，然後轉回身，一路哼著昆曲，慢悠悠地轉回辦公室去了。
一進房間，程司令員便快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迅速抓起電話。
“小汪，你來一下！”
片刻工夫，“技偵處”的汪處長推門匆匆走進來。
“那件事辦得怎麽樣了？”
汪處長一愣。
“審了一批，抓了一批，還殺了一批。”他回答道。
“那麽大動靜。”程司令員沉下臉，說，“可問題還在，你是怎麽搞的？”
“這件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什麽不簡單？去查！”程司令員眯起眼看他，“查不出問題，就是你有問題！”
汪處長沒作聲，他不動聲色地把槍掏出來，放到桌上。
“什麽意思？”
程司令員一驚，把煙鬥從嘴裏抽出來。
汪處長還是不說話，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兩人對視了片刻，程司令員終於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他揮揮手，說，“你去吧，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是！”
汪處長立正敬禮，收起槍，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