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類戰爭
第二天一大早，楊華提前半小時到了會議廳。他推門一瞧，隻見會議廳裏，早已黑壓壓地擠了一大屋子人。
“電戰處”的參謀們早早就到了，一聽說要見“三零三”的高人，他們亢奮得一晚上都沒睡著覺。得知消息的十幾位將軍也到了會場，陸參謀長也在。看來除了程司令員，戰區陸、空部隊的主帥全體出席。
上官奮強樂不可支，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盡管有首長出席，會議室裏所有人都擠在長條凳上。上首位空著九張沙發，那是各參戰部隊，對“三零三”表達的最高敬意！
楊華看人這麽滿，便挨著“電戰處”的一群參謀，找了個角落坐下。
身邊這群兵看上去就鬆鬆垮垮的，都說“電戰處”是集團軍的“公子營”，平時連出個操都拖拖拉拉，這要是拉出去搞個“五公裏武裝越野”什麽的，估計得開上十幾輛車，沿路去撿兵。
“電戰處”本來還是氣壯如牛，可一上陣就被拍得灰頭土臉。對方可不給你“公子營”留什麽麵子，戰場上遇到了照樣往死了收拾。現在可倒好，士氣一落千丈，甚至都有點破罐破摔的意思。
要請的貴客還得有一會兒才到，這些技術參謀早沉不住氣了，自己先私底下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你說這‘不明攻擊’到底是啥玩意兒？”
“我覺得就是強電磁幹擾。”
“扯，啥幹擾能把發動機都整停車？”
“信號耦合進去了唄。”
“更扯，你回家看教材。”
“咋不可能，耦合電壓造成局部擊穿。”
“這理論你小子發明的吧？”
小胖子不吱聲了。
“我看像是網絡攻擊。”
“我也覺得。”有人附和道。
“那得先聯上網啊。”
“用WiFi唄！”有人笑道。
“要不，是從數據鏈進來的？”
“不可能！”瘦眼鏡晃晃腦袋，“數據鏈的加密鎖，他們二十年也算不出來。”
“要不……走天線進來的？”
“那你也得先搞清楚通信協議啊！”
“不是有人把SUV都‘黑’進溝裏了嗎？”
“那是‘黑’他自己的車好吧！”小胖子大聲嚷道，“你把我那輛保時捷‘黑’進溝裏讓我看看。”
瘦眼鏡沒詞兒了。
“是啊，那玩意兒好像真是‘模擬’跟‘數字’通吃。”小胖子說。
“這有啥稀奇，有人不是號稱能‘黑’心髒起搏器嗎？”
幾個人都不吱聲了。
“你們幾個都別開玩笑了。”
又有人加入進來。
“那你說是咋回事？”瘦眼鏡問。
“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
那人欲言又止。
“說！”
幾人異口同聲。
“Y國用了中微子射線。”
跨界科技，大家似懂非懂，麵麵相覷。
那人繼續：“引力波穿過蟲洞的時候，就會把反物質湮滅成暗能量……”
“滾！”
眾人異口同聲。
楊華笑了笑，估計這些養尊處優的兵，都是群沒長大的孩子。
上官奮強也注意到了這邊，他似乎對這場略顯幼稚的爭論很有興趣，一邊聽，還一邊讚許地微笑點頭，看上去好像還特別專心。
“暢所欲言嘛。”他笑道，“今天請大家來，就是要把心裏的想法都講出來。海闊天空，無拘無束，什麽不靠譜就講什麽，什麽不搭調就說什麽。”
楊華望著上官奮強，猜不透他在打什麽主意。
這麽一說，技術參謀們反倒沉默不語了。
“剛才講到哪兒了？”上官奮強笑著問道，見大家都不吱聲，他又掰著手指，“好吧，咱們先數數：強電磁幹擾、網絡攻擊、黑客、中微子射線……”
“還有啥？”他忽然抬起頭，鼓勵道，“大家再想想，還可能是什麽？”
他這一鼓勵，“地方討論會”徹底冷了場。
這時，門外卻傳來一個底氣十足的聲音——
“還可能是病毒。”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門口站著一位身形矮壯、皮膚黝黑的中年將官。
“信息化戰爭嘛，不是比誰狠，是比誰毒。”那人又補充道。
上官奮強見了他，立刻眉開眼笑。
“來得正好！”他手一揚，“給大夥介紹一下，這是‘三零三’部隊的古部長，古踐同誌。”
見到古部長，所有人都“呼啦”一下站起來，肅然敬禮。
古部長隨手回了個禮，然後徑直走進會議大廳，當仁不讓地在上首位穩穩落座，緊隨他進來的八位校官，也眾星捧月地分列在兩旁。
眾人也紛紛坐了回去。
上官奮強衝他點點頭，笑道：“‘三零三’部隊想必大家早就如雷貫耳了。”他環視眾人，頓了一下，又緩緩說道，“古踐同誌還有另一個頭銜——冥王。”
會場頓時安靜了。
每個人都定格了手上的動作，有人手中茶杯一下沒來得及端穩，滾燙的開水潑了一褲子。
“誰？冥王？”
“什麽冥王？”
“哪個冥王？”
大家臉上的驚愕凝固了幾秒鍾。
“您是網上傳的那個……冥王？”有人忍不住發問了，急著證實自己的幻聽。
古部長平靜地說：“冥王嘛，隻有一個。”
眾人聽得愣了一下，“呼啦”一下全體起立，狂熱地鼓起掌來。
以前正規網軍與江湖高手分屬兩個駭客門派，關係向來微妙，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像是地方老百姓口口相傳的一種說法：城裏大型三甲醫院的療效，往往不及民間郎中的一劑偏方。信則有，不信則無。
大家萬萬沒想到，“冥王”竟然也是穿軍裝的同道中人！
這位威名赫赫的“網神”突然降臨，讓“電戰處”的參謀們激動得手足無措，眼淚幾乎奪眶而出，要不是因為身上這身軍裝鎮著，他們早尖叫著擠上去簽名了。
古部長坐在那裏，靜等會場的氣氛平息下來，似乎對大家的熱烈反應無動於衷。他扭過頭，同上官奮強交換了一下眼色。
“據說網上有人能黑翻汽車，有這回事嗎？”
有人急著發問了。
“老皇曆了，小孩子的惡作劇。” 古部長眼皮都沒抬一下，“不過是遠程接管了‘自動泊車係統’，連人帶車弄進了水溝。”
“冥王。”有人開始親熱地喊出他的網號，“有人遠程攻擊‘心髒起搏器’，真有這種殺人手段嗎？”
“下三爛的東西。”
“‘震網’能讓發動機停車嗎？”
“Stuxnet是條老蠕蟲了。”古部長沒正麵回答，“不過‘震網’的確開了個惡劣先例，它向業界證明，‘數字化代碼’完全有能力置‘模擬化係統’於死地。”
“能讓飛機失控嗎？”
又有人問。
“這個嘛，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古部長慢慢環視一圈，“如果病毒攻擊到位，戰機升空即意味著墜毀。”
大家聽後，臉刹那間都變白了。
現在大家好像有點明白，陰毒的“不明攻擊”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你們都問完了嗎？”古部長麵無表情地問。
大家見狀，臉上收了笑容，都不敢吱聲了。
“那好，現在由我來提問。”古部長沉下臉，說，“一直都說‘電戰處’高手如林，在座網絡段位高於黑鍵六段的，舉手讓我看看。”
眾人麵麵相覷，沒有一個人敢舉手。
“不出所料，一個都沒有。”古部長搖了搖頭。
上官奮強見場上氣氛有些尷尬，趕緊打了個圓場：“情況是這樣，‘電戰處’的戰技評定機製不同，所以對戰鬥力的生成標準，可能有不一樣的理解。”
古部長沒有理會上官奮強，他冷笑一聲繼續說道：“黑鍵六段，這在‘三零三’連掃地都不配。”
當著這麽多領導的麵，“電戰處”的人臉上掛不住了，打了敗仗大家都有份兒，幹嗎老把帽子往“電戰處”一家頭上扣？孫處長的火氣“騰”就上來了，想想又沒有個抓手，於是指著古部長身旁的一位年輕秘書問道：“請問，她是幾段？”
古部長眼皮都沒抬一下：“她嘛，還是個新手，黑鍵九段。”
此話一出，大家都沒脾氣了。
古部長依舊不依不饒：“我看，要是‘電戰處’把爭強好勝的勁頭用到戰場上，也不至於輸得這麽難看。”
這下臉丟大了。
孫處長後悔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像個小孩子似的吵架，古部長可以在會上耍小兒科，可你要是摻和進去，就進他的套了。
楊華心中暗想，這位“冥王”果然言語刻薄，看來水客講的那個段子，並非空穴來風。不過越是有孩子氣的人，可能越是有超人的智慧。
雷副軍長看不下去了。
“您現在怎麽說都不過分，打了敗仗，就是把天說下來都沒用！要是沒有‘三零三’兄弟的支援，咱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躺著呢。”他站起來，衝古部長一拱手，“不過，您得告訴咱，我們是怎麽遭人暗算的，也算沒白挨您訓話。”
“知恥而後勇，善莫大焉。”古部長點點頭，招手讓他坐下。
雷副軍長漲紅著臉，昂然坐了回去。
“我們都得過感冒，那感冒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古部長問，“對了，那是因為感染了感冒病毒。這些病毒就在空氣中飄著，大家隨時都能接觸到，抵抗力稍微強一些的，就對它免疫，而抵抗力弱的，就會被感染，再感染嚴重一點的，人就會倒下。”
古部長停了一下。身後一名隨從，把桌上的一台便攜式“全息投影儀”打開。在會場半空中，馬上立體成像出“電子沙盤”的三維錄像回放。
“咱們再來看戰場。”古部長將一架敵機高亮顯示，“敵方EB52電子戰飛機，一直在用電磁載波信號向空中釋放病毒的載波體，我們把這種攻擊性病毒叫作‘流感’。我們的戰機一旦接收到這種信號，就會感染上它裏麵的病毒，從而對飛行安全造成嚴重威脅。”
“既然如此，為什麽敵機會安然無恙？”一位空軍少將問。
“這個問題提得好。”古部長說，“敵機提前在係統中注入了電子標記，我們把它叫作‘疫苗’，如果‘流感’病毒識別到這種電子標記，就會自動銷毀。”
“那麽，‘三零三’為裝甲部隊提供的那道‘護身符’就是這種‘疫苗’嗎？”雷副軍長問。
“不能算是，也不能算不是。”古部長笑了笑，“我們隻有三個小時，不可能去為整個裝甲部隊注入‘疫苗’。所以，我們隻能用‘疫苗應答’的方式，給敵方病毒的輻射源造成混亂，讓他們的電子戰係統真偽難辨、不知所措，進而無法正常輸出病毒載波信號。”
“難怪，咱們的坦克有的衝上去了，有的還照樣趴窩。”雷副軍長想了想，忽然把眼睛一瞪，大聲吼道：“你們‘三零三’這是犯罪啊！要是早點把‘疫苗’提供給部隊，這仗不就打贏了嘛！”
場下眾人一愣，開始交頭接耳。
楊華心中暗想：這話的意思是要把責任推卸給別人？要是人家“三零三”見死不救，什麽都不幹，那豈不是事不關己了嗎？再說“三零三”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替你打仗的，怎麽能說打贏了是你的功勞，打敗了都算別人的呢。
他剛想站起來，卻見上官奮強拚命向自己使眼色。
楊華馬上冷靜下來：自己是什麽身份？說這種胳膊肘向外拐的話，公道能不能主持得上暫且不論，引火燒身卻是必然的。他向會場上望去，那些低頭不語的人，估計也和自己一樣的想法。
古部長微微一笑，看來他早有準備。
“那倒不見得。”他環視會場，“如果‘流感’不行，他們可能還有‘破傷風’，或者更厲害的東西。網絡病毒本來就是廣譜的，千變萬化，防不勝防。”
“那麽，如何抓住根本呢？”陸參謀長問道。
“這又是個好問題。”古部長笑了，“幾年前，我們和地方院所有個合作研發協議，搞出一套‘固態邏輯電路’的免疫裝置，由於它完全不需要軟件係統支持，所以就很難讓敵方的病毒鑽空子，它能像防毒麵具一樣濾除有害電磁波，把敵方病毒載波擋在外麵，這套裝置至少足以應對當前世界主流強國的電子戰水平，能起到廣譜防範的效果。目前，這個產品還在不斷完善中……”
古部長的話講得很委婉，東西有沒有是我的事，用不用就是你的判斷了。
旁邊“電戰處”的小胖子笑了，低聲對同伴說：“廣告時間。”
“有這東西？”那位空軍少將一下站起來，大聲說，“快快快，趕快運來！有多少要多少！”看來他對空軍竟淪落到“敲邊鼓”的角色，早就受夠了。
“先別急，您聽我把話說完。”古部長笑了，招手讓他坐下，“現在的問題是，這個經過‘抗電磁脈衝’加固的大鐵盒，實在太大、太重了，飛機要拖上這麽個東西，也就隻能充當和平鴿了。我所說的‘在不斷完善中’就是這個意思。”
那位空軍少將狠狠捶了下桌子，小胖子沒事人似的，又和同伴小聲說笑起來。
“那裝甲部隊有戲嗎？”雷副軍長笑眼瞧瞧空軍少將，明知故問地一揮手，“咱們坦克扛上個把大箱子，那絕對沒有問題。”
“雷副軍長說得對，這套裝置在這次戰役中，已經通過了實戰檢驗。”
眾人一愣，又紛紛點頭稱是，看來大家都猜到了，古部長指的是哪支部隊。
“古部長同誌講得太好了！”上官奮強用力拍了下桌子，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他臉上，他繼續興奮地說道，“我們早就預見了這場深刻的軍事變革，高瞻遠矚、獨具慧眼、力排眾議地引進了這套硬件殺毒裝置。我指揮的裝甲部隊，這次奮勇出擊、威名遠揚、披堅執銳、戰功赫赫……當然，也有那套裝置的助力。這些情況，我已經向程司令員做了詳細匯報……”
楊華搖搖頭，心中暗笑：這個上官奮強老毛病還是沒改，一提功勞就激動，一激動就滔滔不絕，一滔滔不絕就“話都不會說”了。
古部長靜靜地聽他講完。
“好了，我想大家想知道的，我都說完了。”他站起身，“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我們幾個就先走一步。”
說著他便站起身。
“請等等。”孫處長躬身站起來，說，“我還有個問題想討教一下。”
“請說。”古部長坐了回去。
孫處長清了清嗓子。
“我們‘電戰處’戰前對世界主要軍事大國的電子戰水平是做過摸底工作的。別說是Y國，就算是麵對U國，不說是把人家打垮吧，至少也能拚個兩敗俱傷。”他垂下頭，緩緩搖著腦袋，“怎麽可能一夜間，他們就長高了一大截……”
“兩敗俱傷，那隻是弱勢一方的一廂情願。網絡戰爭，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古部長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會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古部長又冷冷一笑，說：“我還要恭喜在座的各位，你們趕上了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場‘第二類戰爭’。”
什麽？第二類戰爭？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孫處長徹底蒙了，他“咕”地咽了下口水，結結巴巴地問：“這麽說，還有‘第一類戰爭’？”
他這話問得比較有策略，你剛才不說“做過摸底”了嘛，你連“第二類戰爭”都沒聽說過，你讓領導怎麽想，領導會想：你摸了底？你摸了誰的底！
“‘第一類戰爭’是指在此之前，人類發動過的所有戰爭。”古部長停了一下，又說，“籠統地講，隻要是以‘能量投送’的方式摧毀目標的戰爭行為，都屬於‘第一類戰爭’。小到冷兵器時代的刀劈斧砍，大到星際戰爭時代驅動‘小行星撞擊’的太空戰法，都屬於這個範疇。”
“那你講講‘第二類戰爭’。”陸參謀長說。
“所謂‘第二類戰爭’，就是以癱瘓敵方‘中樞神經’係統的方式迫使敵人放棄戰鬥。說得通俗一點，就是專門針對敵方C4ISR指揮控製係統，實施攻擊的作戰方式。這種戰爭模式，如果再上升到更高的層次，就是對敵方的生物大腦實施有效操控，具體來說，就是所謂的‘腦測’和‘腦控’的黑科技。這跟咱們老祖宗‘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戰爭思維，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麽，戰機雙發停車，坦克操控失靈，也都屬於這個範疇嗎？”上官問。
“那隻是些皮毛。”古部長淺淺一笑，“這一次，U國隻是把這種新型作戰樣式，拉到代理人戰場上去小試牛刀，更狠的招數他們沒使出來，或者尚未完全掌握。再說，像Y國軍隊這樣的兵員素質，讓他們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全麵掌握這種新戰法也不太現實，部隊訓練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次隻是給大家提個醒，等U國把這種新型戰法全麵鋪開後，咱們恐怕就再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你們‘電戰處’一定要拿出‘首戰用我，用我必勝’的勇氣來……”
孫處長“撲通”一聲跌坐在凳子上。
大家都同情地望著他。像他這樣的處長，充其量就是給“公子營”看大門的，手下衙內如雲，他能動得了誰。
當然了，古部長的話也沒什麽具體內容，這種“口號式講話”多見於大領導，反正精神是傳達下去了，怎麽幹是你的事。有想法的趕緊打報告要批示，理不出頭緒的趕緊連夜加班拍腦袋。
現在能問的都問了，該答的人家也答了，不能再指望人家幫你做什麽了。“三零三”雖然級別不低，但畢竟不是決策部門。
“我就是整不明白，U國怎麽可能在一夜間，一晚上就……”
孫處長兩手抱著腦袋，急得像個祥林嫂似的，喃喃自語。
“這是人家在網絡環境下，‘主動保密’工作做得出色，可以說他們是連欺騙帶誘導，什麽歪招損招都用上了。雖然說網絡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的大趨勢是攻大於防，別人瞞不了你，你的秘密也藏不住。但人家可以讓你真假難辨，等你看明白、想明白了，什麽也都晚了。”古部長喝了口茶，“另一方麵，他們也很有可能是通過特殊途徑，獲得了某些超越現實的先進科技。”
“什麽途徑？哪方麵的先進科技？”陸參謀長問。
“目前，這隻是一種猜測，‘三零三’還需要做進一步調查。”古部長答道。
這種回答是一句場麵上的套話，真假難分，大家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畢竟“三零三”是保密單位，人家手上可是有禁言金牌的。
“古部長，我還是不明白，‘數字病毒’是怎麽攻擊模擬係統的。”一個聲音忽然在會場的角落裏響起，“前輩，您能跟我們說說嗎？”
大家扭頭一看，是“電戰處”的瘦眼鏡，這倒給古部長找了個脫身的台階。
“這個嘛，解釋起來有點囉唆。”古部長看了看表。
“求您了，冥王。”小胖子幹脆放起了賴。
“也好，趁這個機會，幹脆一次性把話說透。”古部長又喝了口茶，略微琢磨了一下，“大家都知道，在我們這個生物圈中，病毒這種東西和我們人類走了兩個極端。在漫長的進化史中，當人類變得越來越複雜的時候，病毒卻成功精簡得隻剩下幾個必需的基因。究竟誰進化最成功，我看尚難定論。病毒實在太精簡了，它隻攜帶了最基本遺傳基因，有些甚至要誘騙宿主細胞才能自我複製，比如說流感病毒，它隻有十四種蛋白質編碼基因。”
小胖子打了個哈欠，低聲道：“得，生理衛生課。”
瘦眼鏡白他一眼：“噓！”
“但是，病毒這種東西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卻是極其強悍的，簡直無孔不入。它甚至能吸附在彗星碎片上，逃過強烈的宇宙射線，忍受大氣摩擦的高溫，直到它在地球上找到宿主。再根據寄宿的環境，馬上開始基因重組和變異。”
“您說這些，跟打仗有什麽關係？”小胖子終於忍不住了。
大家紛紛投去白眼，連孫處長都皺起眉，小胖子卻一臉的滿不在乎。
“現在，我們來看U國釋放的‘載波病毒’。”古部長繼續說道，“當這個病毒編碼以感應耦合的方式，依附在某個導體表麵，形成簡單回路時，它就立刻開始‘自編程’變異，首先解決生存下去的問題。”
“自編程？難道它有AI智能？”瘦眼鏡驚呼道。
“差不多是這回事吧。”古部長又端起茶杯，“病毒利用局部回路，成功依附在戰機外殼上生存下來後，就開始向‘飛控係統’內部擴散，用指令切割、擬態、射流、占位和抹去等等方式，通過拚接‘飛控係統’程序庫指令進行自我複製，這就像我拆了個大衣櫃，再用這些木料打造無數個小板凳一樣。”
“這簡直……像是生命行為。”瘦眼鏡自語道。
“說的對。”古部長點點頭，“網絡虛擬世界，本質上同我們的生物圈沒有什麽區別，所有木馬或者是病毒，都是依附於這個虛擬世界裏的數字生命。隻不過，有的是活的，有的是死的，有的低等一點，有的高級一些，有的是本能，有的有自我意識，有的平和溫存，有的邪惡狡詐。楊華參謀長，您說是吧？”
古部長目光如電，一眼掃了過來。
楊華冷不防吃了一驚，他抬起頭，愣愣地望著古部長。
這時候，瘦眼鏡徹底淩亂了，他呆了半晌，又喃喃地問：“那麽，它又是怎麽攻擊模擬係統的？”
“那就簡單多了，比如電子淤積，比如電位歸零，再比如局部多次擊穿等等，手段多得很。這些都能嚴重影響信號采集回路，和邏輯門電路的正常工作。”
“這聽起來，怎麽像說異形呢？”小胖子調侃道。
“你，給我出去！”孫處長大聲吼道，“立刻！馬上！”
他終於爆發了。
所有人都對小胖子怒目而視，恨不得過去抽他兩下。
“好嘛，我這就出去。”古部長順勢笑道。
他臨走又扭回頭，對眾人半真半假地說：“我可沒說，這些都是地球科技。”
所有人的臉頓時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