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夜失蹤

簡愛故意裝作沒有認出他,不過,她的心已經跳得很厲害。他比十年前英俊成熟了很多,尤其是那雙清冽雋黑的瞳仁,她每次瞟過去,都會心跳加速。他不再是那個靦腆得有些自卑的學長,他在時光的流轉中變成優雅的紳士,不管是立是坐,渾身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魅力。她想著要盡快離開這間屋子,不然她會把持不住,露出破綻。

好在他同樣沒有認出自己,盡管有些失望,但時隔這麽多年,他忘了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兩人都沉默著不說話,她一直站著,他也沒讓她坐下。這時,外麵起風了,夾雜著雨點落進了窗裏,被風吹起的窗簾,“呼啦”一下飄了起來,簡愛沒有猶豫直奔窗前,迅速地關好窗戶,又將窗簾整理柔順,放回原處。

溫爾愷靜默著看她麻利的動作,輕柔有度,幹脆利落,想必她的生活同樣井然有序,就像十年前,她總是一身幹淨清爽的打扮,連做數學題用的草紙都工整得沒有半點兒瑕疵。

有關她的一切,好像電影畫麵一樣在眼前一幅幅掠過。他將嘴唇抿得更緊,手指緊緊地握在一起。有一刻,他幾乎想要坦白自己的身份,想要立刻將她攬入懷中,可他硬是控製住自己,他怕他的唐突給她帶來不適。她潔淨得如一泓清泉,他不能輕率地攪亂她。她安靜地站在那兒,他看著心都融化了。

手機有短信傳來,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咚”聲。溫爾愷迅速拿起手機,他在心裏感謝這條來得相當及時的短信,不然,他不知道還能和簡愛說些什麽。

短信是辛紫發來的,那個追了他很久的女明星。

“爾愷,我的車拋錨了,你快來幫我。”

之後是辛紫發來的地圖位置。

溫爾愷看著地圖,眉頭蹙得更緊。看來辛紫是從陽城開車來的,剛下海城高速,那地方偏僻寂靜,外麵大雨滂沱,她應該是太害怕了。

“坐在車裏等我……”溫爾愷將短信發出去,抬頭看簡愛。

簡愛微微一笑,說:“你有事先忙好了,我想留下來熟悉一下環境。”

溫爾愷起身,走到她身邊。他們離得太近,簡愛本能地挺直了脊背。

“隨便。”他簡短的話語清冷卻有韌性。看來,他已經同意留下她。

簡愛微微一笑,幹澀著嗓音說了句“謝謝”。

他不再多說,向旁邊移了半步,身子微傾,以示禮貌。然後,抬起頎長的腿,向門口走去。

“等等……”她一眼掃到衣架旁立著的一把雨傘,急忙過去取在手裏,遞到他麵前,“外麵雨大,帶把傘吧。”

溫爾愷遲疑著接過雨傘,清澈明亮的眼神落在她的臉頰上,她的臉有些微紅,他看著她急促地躲開他的注視,垂下頭去。溫爾愷轉身走出去,他背部輪廓挺拔有型,簡愛看得出了神,直到阿哲叫她,她才回轉過心思,臉上的紅暈越發明顯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車身上“劈啪”作響。雨刷已經不管用了,溫爾愷必須全神貫注才能將車子行駛平穩。此刻已經暮色將沉,厚重的雨霧籠罩而下,路麵上的車統統亮起了燈,長長地蜿蜒在通往郊區的公路上。

溫爾愷想象著辛紫此刻正焦急害怕地等在車裏。她有姣好的容貌,有悅耳動聽的聲線,主演了幾部熱播劇,人氣直逼一線明星。她該屬於那種非常幸運的女孩兒,沒有緋聞一樣平步青雲,以後的日子或許真能成為影視大咖,這誰也說不準,溫爾愷也覺得她的演技越來越好了。不過,他不喜歡她,任憑她有鍥而不舍的追求精神,他仍對她無動於衷,他們的關係充其量隻是客人與造型師,他是她的專屬造型師,這是辛紫的經紀公司安排的。

雨中行車的速度如同蝸牛一般,車外的大雨似乎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車開在這茫茫的雨霧之中,如同行駛在黝黑的大海深處。

用了一個半小時,溫爾愷才將車開到目的地。這裏離海城高速出口隻有一公裏,道路兩旁是深密的樹林,在淒冷黝黑的雨夜裏,樹林陰森恐怖,夾帶著“嗚嗚”的響聲,令人毛骨悚然、脊背發涼。

辛紫怎麽選擇這條路?溫爾愷一邊尋思一邊撐開簡愛給他的那把傘,幸虧她提醒他帶傘,否則這麽大的雨,一定會淋個透徹。

下了車,雨聲、風聲呼嘯而來,他的褲子幾乎一下子就被雨水打濕,貼在皮膚上浸著絲絲涼意。他舉目望去,並未發現辛紫的車,寬闊的公路上,隻有他的車燈照射著一片雨簾,晃著亮晶晶的光。

他向前移動腳步,風吹得雨傘左右搖擺。他走出十幾米,仍不見有車停在路邊。這條路很少有車經過,辛紫一定是不熟悉路況才走了這條路。可眼下,辛紫去了哪裏?難道公路救援車已經將她的車拖走了?

他把手伸到褲兜裏摸手機,摸了幾下,空空如也,他竟然將手機落在了店裏。他有些惱怒,幹脆收了雨傘,將自己置身在滂沱大雨中,望著黑茫茫的雨夜發起愣來。

身後有車燈射來,他眯著眼看過去。車上跳下來一個人,撐著傘向他跑來。靠近後,他才看清她的臉,是簡愛。

“你忘了帶手機,我怕有急事,就跟著你的車來了……”她喘著氣說,額前的發絲被雨水浸濕,雨水順著臉頰流進了頸項。

溫爾愷本能地伸手護著簡愛,他寬厚的掌心貼在她的肩頭上,讓她被雨水澆涼的身體有了些許的溫暖。她衝他微笑,他卻依舊板著臉,似乎在為找不到辛紫而氣鬱。

“大雨天的,你來這兒幹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接人。”他簡短地回答。

“人還沒到嗎?”

他瞥了她一眼,好似嫌她多管閑事。

簡愛有些尷尬,從他的臉色上看,他要接的人好像放了他的鴿子。

他不再說話,開始打電話。

簡愛看得出,他撥的電話沒人接聽。他不厭其煩地繼續撥打,可始終得不到對方的應答。

“這麽大的雨,信號一定受到幹擾了。”她像安慰他似的喊了一聲。

他又掃來深深地一瞥,繼續撥電話。

“阿美,你和辛紫在一起嗎?”

他終於打通了電話,簡愛沒來由地笑了起來,這樣的天氣,總該讓人遂下心意吧。

“什麽?你怎麽能讓她一個人開車過來,我現在聯係不上她……”

他幾乎是在吼叫,盡管雨聲、風聲齊奏,仍蓋不過他粗獷的嘶吼。簡愛怔怔地看著他,他很用力地將電話丟進口袋裏,伸出長腿踢起地上的積水,嘴裏罵道:“該死的天氣……”

簡愛被他的舉動嚇到了,發生了什麽事情會讓他的情緒如此激動,她隱約地聽到辛紫的名字,難道那個女明星真的和他有些扯不清的關係嗎?

在簡愛胡思亂想之際,溫爾愷移步向她靠近。她抬起頭看他,在那一瞬間,他的臉色恢複了平靜,眉宇之間的清寒之氣猶在,卻不似先前那般凜冽得讓人不寒而栗。

“上車。”

他不等她反應,率先朝車子走去。簡愛回過神,立刻跟上去,同時大聲問道:“我們去哪兒?”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冰冷的聲音一如這淒冷的雨夜,一絲溫度都沒有。

簡愛心裏有些別扭,雨那麽大,路那麽滑,他連一點兒體貼都不懂。簡愛越想越氣,腳下一滑,整個身子就要摔下去。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大手穩穩地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又溫暖,弄得她的手腕滾燙。

她整個身子在即將倒地的瞬間,已經被他牢牢地抱在懷裏。被雨水浸濕的襯衫濕漉漉地黏在皮膚上,清晰而勻稱的胸脯肌肉緊緊地貼在簡愛的手掌上。一股溫熱襲來,簡愛低頭看去,他的胸肌連著呼吸均勻地一起一伏。她的臉有些發燙,她趕緊抽回手掌,目光竟不知落在哪裏比較合適。

“摔疼沒有?”

他的氣息就在耳邊,熱熱的、暖暖的,簡愛渾身都有些酥麻。她的腳底被什麽東西硌得生疼,她慌亂地伸手去摸腳下。摸在手裏,是硬邦邦的金屬質感,原來是一枚鑲有亮鑽的蝴蝶造型的胸針。

“是辛紫的……”溫爾愷一把奪過胸針,他記得,她偏愛這枚胸針,她說,這是媽媽留給她唯一的念想。

溫爾愷舉目,漫無邊際的雨簾充斥在混濁烏黑的四周,除了清脆急促的雨聲,還有就是他因緊張而猛烈跳動的心跳聲。

回到市中心已經很晚了,簡愛沒有要走的意思,一直跟在溫爾愷身邊。

溫爾愷給裴玄東打了電話,讓他找遍海城所有的汽修廠,一定要把辛紫帶回來。而他自從回來,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除了打電話時的聲如洪鍾,這會兒,他靜得像黎明前的山穀,深遠、清冷。

“辛小姐不會有事的,估計手機沒電了……”

溫爾愷忽地抬頭,才發覺她一直留在身邊。

簡愛猛地閉嘴,因為他的眼神裏閃著淩厲的光亮,好像她又多話了。

溫爾愷當然擔心,和他有過緋聞的都死於非命,這不會是巧合。而今天,辛紫的不知所蹤更讓他覺得是什麽人想要報複他。他仍記得琳娜和葉眉慘死的那一幕,這凶手的手段極其殘忍,他實在擔心辛紫也會遭遇不測。

盡管不喜歡辛紫,可他也不願看到她有什麽意外。人都有好好活著的權利,如果因為他而讓其他人丟掉性命,他斷不能心安理得地坐視不管。

“你要是困了,先在沙發上小睡一會兒,等雨停了,我會叫人送你回家。”他瞥向窗外,大雨依舊傾盆而下,估計市中心低窪處一定又積水為患了。

簡愛的確有些困意,他這樣說,她也不推諉,將身子斜靠在沙發靠背上,閉上了有些幹澀的雙眼。他靜靜地盯著她,她睡得很安靜,即使這樣的睡姿很不舒服,可困意一旦襲來,仍睡得香甜。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他就這樣一直看著她。他恍然記得他被父親打的那個晚上,他坐在電影院的台階上打盹兒,是她溫暖的手驚醒了他,她一直陪著他,一如此刻他這樣陪著她一樣。

他起身從衣架上取下他的西裝外套,腳步輕穩,彎腰蓋在她的身上。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巨大的聲音驚醒了簡愛,她一睜眼,就看見他還沒來得及抽回的手。

兩人四目相對,僅一秒鍾,溫爾愷就移開目光,轉向進來的裴玄東。

裴玄東看到這一幕,讓他覺得他的闖入很不合時宜。

“辛紫人呢?”溫爾愷開口問道。

裴玄東淡淡地掃了一眼正從沙發上爬起來的簡愛,接口答道:“所有的汽修廠都沒找到辛紫和她的車。”

溫爾愷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眉頭擰成“川”字,他最不願聽到的結果還是聽到了。

“經紀公司有消息嗎?”裴玄東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溫爾愷搖搖頭:“我擔心辛紫凶多吉少。”

“她會是第三個?”裴玄東的眼睛睜得很大,這個結論簡直讓人驚恐。

“但願不會……”他最後的聲音輕得像風。

站在一旁的簡愛當然明白他們的對話,暴風雨中消失的辛紫,遺落在路旁的蝴蝶胸針,這些跡象絕不是好征兆。

清晨,天空藍得耀眼,一夜的大雨洗淨了所有汙穢,世界都變得格外清透。

簡愛站在窗前,望著澄澈的天空深呼吸。昨晚那個叫裴玄東的雋秀男人送她回來,他們沒有交流,隻在樓門口,他說了句“晚安”。她知道他是溫爾造型的技術總監,也是溫爾愷的合夥人,他的帥和溫爾愷不同,他溫暖、親和,不說話都不會有距離感。可溫爾愷卻像冰川下暗湧的河流,冷冽、刺骨。她甩甩頭,還是別想了,她現在要做的是馬上見到趙海笙。辛紫的失蹤很蹊蹺,估計如溫爾愷推測的那樣,凶多吉少。

半個小時後,一身運動裝扮的簡愛出現在小區附近的公園裏。她在手腕上纏了一塊毛巾,步伐矯健,勻速奔跑。她繞著人工修葺的青石小徑跑了一圈,然後,看到不遠處一張長椅上,一個戴著太陽帽的中年男子坐在那裏,手裏捧著一張報紙。

簡愛在男子身邊停下,解下腕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象征性地做了幾下伸展動作,才慢慢地坐在男子身旁。

男子就是趙海笙,他收起報紙,低聲問道:“這麽早叫我出來,有發現?”

簡愛緩了緩氣息,說:“有個叫辛紫的女明星,失蹤了,估計凶多吉少。”

“和溫爾愷有關?”

“應該是溫爾愷的追求者之一,他的緋聞不止琳娜和葉眉……”

“你懷疑他?”

簡愛搖搖頭,側臉看向趙海笙:“昨晚我一直跟在他身邊,他沒機會下手,而且他對辛紫的擔心不像是裝出來的。”

趙海笙略作沉思,然後開口:“他故意做給你看的也未嚐不可,有你做他的時間證人,這正是凶手最聰明的地方。”

簡愛再次瞥向他,眉眼處有著深深的疑慮:“直覺告訴我,凶手不是他。”

趙海笙笑了:“我們做警察的最不應該相信的就是直覺,它會擾亂我們的思緒,我們會被它牽著鼻子走,這是最可怕的。”

“可他沒有作案時間啊!”她果斷地反駁。

“你確定昨晚一直跟在他身邊?”

簡愛一愣,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她的腦海中出現了那雙還沒來得及抽回去的手,他正打算將衣服蓋在她身上,她睡著了。

趙海笙沒有放過簡愛片刻的愣神兒,他拍拍她的手背:“很多時候,我們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實。也許,你在潛意識裏,非常抗拒他是凶手的可能。”

簡愛的臉一下子紅起來,在這件事上,她確實帶有個人的情感因素在裏麵,她寧肯相信是趙海笙判斷失誤,也不希望溫爾愷就是那個殺人凶手。

“他們沒有報案?”趙海笙適時地插話進來,讓簡愛短時的尷尬得以緩解。

“沒有。”簡愛看了一眼手表,“估計隊裏很快就會接到報案。”

趙海笙站起身,將報紙疊好放進自己的褲兜裏:“我先回隊裏,如果辛紫真的出了意外,報案的也許是別人。”

警察局果然接到報案,不過,不是命案,而是失蹤。

溫爾愷一夜無眠,辛紫突然不知去向,令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琳娜和葉眉的死不會是一種巧合,更不會是凶手隨機殺人的一時泄憤,有可能像裴玄東猜測的那樣,凶手真正的目標是自己。

辛紫和琳娜、葉眉不一樣,凶手選擇她極有可能是想引起更多人的關注,而與被害人有著微妙關係的他,才是凶手最終要懲治的對象。

想到這些,溫爾愷便覺得不寒而栗,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凶手究竟是誰?他又做了什麽,令凶手不惜殘害無辜來報複他?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求助於警察,在辛紫沒被殺害之前找到她。

溫爾愷一直等到天亮,警察局一上班,他便驅車前往,在路上他已經通知了辛紫的經紀公司,他們也正派人從陽城趕來。

趙海笙一到警察局,就看見溫爾愷坐在那裏,正在接受民警寧林的詢問。他依舊一身西裝革履,筆挺沉靜,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即使是來報案,他仍然表現得沉穩不露痕跡。趙海笙站在一旁觀察了他很久,覺得他還真是一個遇事波瀾不驚的家夥。這時,助手肖桐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一番,他隨後點點頭,再度將目光移到溫爾愷的身上。

詢問結束,溫爾愷起身,習慣性地彈了彈袖口上的褶皺,確認滿意後才移步轉身,正好迎麵撞上趙海笙的眼神,他微微一怔,朝趙海笙走來。

“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簡單,我不希望我身邊的人繼續受到傷害。”溫爾愷眼神堅定,語氣更是冷得連一絲溫度都沒有。

這是在給他下命令嗎?趙海笙一貫親和的笑意,將兩人之間的冷漠融解、淡化。他說:“當然,這是我們的職責。”

溫爾愷不再多說,微微頷首,轉身要走。

“等等……”趙海笙叫住他。

他停下,轉身看他。

“溫先生的車技,連我們警隊的肖桐都甘拜下風。有機會,可以切磋切磋……”

溫爾愷臉色平靜,昨天一路跟蹤他們的果然是趙海笙派來的。

“拿著國家的俸祿,在馬路上狂飆車技,趙隊長果然教導有方。”

“這是我們的職責,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如果對交通造成影響,我會向上級交代。”趙海笙絲毫不退讓,反而問了一句,“溫先生這樣急於甩掉我的同事,想必另有隱情吧?”

溫爾愷冷冷地說:“清者自清,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

等溫爾愷一走,肖桐和寧林就圍了過來。肖桐撇著嘴說:“他肯定心裏有鬼,不然,幹嗎一看到我們的車子就急著擺脫掉,這明顯就是做賊心虛的表現。”

趙海笙白了他一眼,肖桐自知自己暴露,便吐吐舌頭,不再吱聲。

寧林拿著詢問筆錄,向趙海笙做報告:“他說他是在八點半趕到辛紫的車拋錨的地點,當時下著大雨,他沒看到辛紫和她的車。另外,在現場撿到了這個。”

趙海笙接過裝在證據袋裏的那枚蝴蝶造型的胸針,翻來覆去看個究竟。

“我是下午五點半在濱海路和落日大道的交匯處被他甩掉的,也就是說,這之間的三個小時,我們不知道他的行蹤。”肖桐肯定地說。

趙海笙一邊聆聽一邊反複地看著那枚胸針,像在自言自語:“也許辛紫真的被綁架了,而凶手不會是溫爾愷……”

肖桐和寧林愕然:“之前殺害兩名死者的嫌疑人不就是他嗎?”

“他沒有綁架辛紫的動機,就算他不喜歡辛紫,大可不理她就是,綁了她,對他沒什麽好處。”趙海笙將胸針還給寧林,“你帶幾個人去現場看看,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估計現場不會留下有價值的線索,但沿路的攝像頭可能拍下了什麽,去查查。”

“是!”寧林領了任務,火速離開。

“還有你,去查查全市的汽修廠。還有,裴玄東昨天在哪兒,和什麽人接觸過,都給我仔細調查明白。”

“明白!”

溫爾造型十點準時營業,所有員工必須提前半個小時上班,每日的例行早會由店長主持。今天裴玄東領著簡愛站在一眾員工的麵前,大家都很清楚,新聘的店長正式走馬上任。

簡愛今天打扮得格外清爽、大方,往那兒一站,立即引來底下男員工明亮的目光和臉上善意的微笑。

“我叫簡愛,從今以後,我就是溫爾造型的一員,我會竭盡全力服務好溫爾造型和我們的客人,還有你們。希望大家也要配合我的工作,因為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簡愛簡短大方的一番話之後,員工們都鼓掌以表示對她的歡迎和支持,簡愛回以他們最真誠甜美的微笑。她覺得和大家第一次見麵便如此和諧融洽,更有信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了。

早會結束,開始準備營業,簡愛的工作繁雜瑣碎,卻是一個店裏最重要的靈魂人物,她代表的是溫爾造型的門麵擔當。上午的這段時間,店裏的客人寥寥無幾,也是最清閑的。裴玄東去吃早餐,阿哲湊過來跟她打招呼。阿哲是個熱情的人,除了身材沒有裴玄東那樣挺拔頎長,長相也很帥氣。

“你之前是做什麽的?肯定是比較高端的,就你這氣質,做演員最合適。”他捧著水杯,站在簡愛身旁。

簡愛微笑著,暖暖的,像窗外的陽光:“你覺得我做過什麽?”

阿哲搖搖頭,語氣不無惋惜地說:“不管你以前做什麽,店長這個工作不適合你,簡直是浪費資源啊!”

簡愛扭過頭看他,眼眸清澈得如一汪水:“不管做什麽,盡心盡力就好,我喜歡認認真真地做事。”

阿哲被簡愛盯著,臉上不由得泛了紅,略顯尷尬,急忙解釋道:“其實,店長這份工作也不差,更何況是咱們溫爾造型的店長。”

簡愛讚同地點點頭,一回身就看見溫爾愷逆著光走進來,他高大的身形披著一身燦爛的光,耀得人眼花。簡愛愣了一秒鍾,就看見他徑直朝自己走來。

溫爾愷站在她麵前,擋住了外麵的光。她仰起頭看他,他的目光卻落在阿哲的身上,淡淡地說了一句:“叫裴玄東十分鍾後來我辦公室。”

一句話後,轉身就走,連看她一眼都沒有,那眼神掃過之後的冷冽讓簡愛很不舒服。阿哲走後,簡愛怏怏地走到吧台,回頭再看一眼溫爾愷的辦公室,那扇門緊緊地關著。

幾分鍾後,裴玄東急匆匆地回來,經過吧台,看了她一眼,嘴角有淡淡的微笑。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推開辦公室的門,隨後關上,簡愛狐疑地擰緊眉頭。看兩人的神情,似乎有重要的事情,難道是辛紫有消息了?她馬上打開電腦,瀏覽各個網站,均沒有辛紫的任何消息。

不多時,裴玄東走出辦公室,沒有停留,徑自朝門外走去。他的車就停在路邊,上車的一瞬間,回頭瞥向她,她迎著他的目光,沒有任何躲閃,勾出一抹笑容。

簡愛敲了敲溫爾愷辦公室的門,半天都沒有回應。看著緊閉的房門,她有些失望。剛要轉身離開,門忽然開了,嚇了簡愛一跳。隻看見溫爾愷站在門內,高大的身形立在那兒,像一棵蒼勁的鬆樹。

簡愛眨巴著眼睛,竟不知自己敲他的門到底有何事。溫爾愷垂下手臂,向一側移了一步,給簡愛讓出進來的空間。簡愛猶豫著跟在溫爾愷的身後走進去。

“有事?”他問,很淡。

簡愛盯著他的背影,他的後背挺拔寬闊,白襯衫、黑馬甲,黑白分明,一點兒雜質都沒有,清晰硬朗,看著讓人舒服。

“辛紫有消息了?”她不知該不該問,但還是問了一句。

溫爾愷靜默兩秒鍾,轉身,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臉上,深邃的瞳仁映著她小小的影像,像要吞噬她。

簡愛咽下口水,心跳得有些厲害,但目光卻迎著他,一動不動。

“這個問題不在你的工作範圍內,我請的不是八卦娛記。”麵對她坦**的目光,他還是咄咄逼人。

簡愛早就料到會被他訓責,這也許不是最難聽的,但出自他口,仍叫她難堪得臉紅到了耳際。

“我昨天跟了你大半夜,我有權知道辛紫的消息。”她固執得不肯退讓。

“沒人逼你這樣做。”語氣清冽又帶著幾分揶揄,聽著讓人心口發悶。

簡愛瞪著他,眼睛幹澀卻連眨一下都不肯,慢慢地,她的眼眶濕潤了,心裏酸得讓她喉嚨發癢。

“如果你不適應這份工作,你可以離開。”他沒有半點兒心虛的樣子,好像對她本就應該如此。

簡愛終於眨了一下眼睛,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她毫不掩飾,抬起手背抹掉:“我是簽了合同的,你要是攆我走,就要付雙倍的違約金。”

看見她掉了眼淚,他的心軟了一下,但僅僅是那一刻,他仍舊冷冷地開口:“如果在溫爾造型體現不出你的特殊價值,別說雙倍,十倍我都給得起。”

這已經是最惡毒的打擊了,簡愛繃著倔強的小臉,手指緊緊地抓著衣角死命地擰著,直到擰得手指隱隱作痛。溫爾愷不再看她,繞過辦公桌,坐在那把高大上的老板椅上,悠閑自得,一臉平淡,好像她一直不存在一樣。

簡愛吃了窩心拳,委屈且倔強。她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和任務,既然他是這樣一個冷冽淡漠的人,她今後麵對的恐怕會比現在更艱難。

再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心裏憋著一股氣,簡愛怏怏地退出辦公室。見她離開,他連眼皮都不抬,任她灰溜溜地離開。

當簡愛隱沒在門外,溫爾愷才抬起頭望著那扇已經關閉的房門,緩緩地鬆了口氣。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他的話堅硬得像一把刀,冰冷地刺痛她,她痛苦的表情揉著他難過的內心。他罵自己太冷血,為什麽不能對她溫柔點兒,她不是他等了十年才等回來的那份思念嗎?

然而,他怕了,怕他對她的好成了害死她的理由。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凶手還會尋找他要血刃的目標,他害怕跟簡愛走得太近而讓她成為凶手刀下的亡魂。他不能將簡愛推到這種危險的境地,隻有把她推離自己的身邊,才能保全她一身美好。

看著簡愛委屈的小臉,他的心像被扯裂一般地疼。他沒想過,他們再見麵會是在這般嚴峻的事態當中,他一邊心存私念想留簡愛在身邊,一邊又怕這種私念波及她的人身安全。他困惑在兩難之地,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裴玄東的電話適時地打了進來,緩解了他焦躁的心情。電話裏,裴玄東告訴他,辛紫的經紀人和助理已經安頓好,他們會全麵封鎖辛紫失蹤的消息,在找到辛紫之前,希望一切都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掛了電話,溫爾愷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片晴朗明媚的景象中,陽光灑在樹梢上,閃閃地像蒙上了一層碎碎的金子。他有些恍惚,依稀記得也是這樣晴朗的天氣,他和簡愛在校園那棵掛滿濃密枝葉的梧桐樹下,捧著一本書,靜靜地閱讀。他們席地而坐,她靠著他,他倚在樹幹上。清嫩的草地軟軟的、柔柔的,連同他們的心都靜謐到柔軟。

她朗聲念出,聲音恬淡得像風吹響了風鈴,“叮叮當當”灌滿他的耳朵,他聽著、享受著,世間再無此靜謐安好的時光了。

寧林在辛紫的車拋錨的地點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一夜的大雨估計早把有價值的線索衝刷幹淨。他調取了沿路所有的監控資料,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篩查,最終都沒有發現辛紫的車。

如果辛紫進入海城,不論走哪條路,監控視頻一定會捕捉到。除非辛紫的車壓根兒就沒進入海城,而是半路就出了狀況。可那枚胸針做何解釋?它會無緣無故掉在那兒嗎?

肖桐和搭檔曲薇則順利很多,他們很快就掌握了裴玄東的行蹤。昨天晚上,他一直以私人造型師的身份,陪在華夏地產公司總裁太太夏迎的身邊。從下午六點,趕去夏迎的住所,到晚上九點,他們一直在慈善晚宴的現場,很多一同參加的人都可以做證。

有證人做證,也要親自問問當事人。當肖桐和曲薇在華夏集團見到夏迎的那一刻,兩人都被眼前這位光芒四射的女人亮瞎了雙眼。

夏迎屬於漂亮的類型,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足夠讓她成為吸引眾人目光的焦點。她身材勻稱,凝脂一般的肌膚讓她看起來光彩照人,就連行走、站立的姿態都帶著極大的氣場,讓所見之人不禁黯然失色。夏迎由始至終都是微笑的,絲毫沒有坐擁上億資產那種高高在上、藐視弱者的鄙夷之色。全程都是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的確沒有可疑之處,裴玄東六點多趕到她的住所,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做造型,之後,兩人開車趕去麗閣酒店。慈善晚宴是在八點鍾準時開始,他們在簽到處的簽名時間有記錄——七點五十分。慈善晚宴進行到九點,裴玄東接到溫爾愷的電話,他才離開酒店,趕回溫爾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