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還會遇見你

警察對案發現場進行多次勘查,得到的結果依舊毫無價值。凶手從天窗逃走就這樣憑空消失,像插了翅膀一樣飛入天空,會展中心方圓一公裏的攝像頭均未拍到任何可疑的畫麵和人。

趙海笙幾乎夜不能寐。上頭催得緊,手下又沒任何突破,案子卡在那兒,誰都一籌莫展,好像有股勁兒,越想發力,越找不到發力點,急得專案組成員個個眼紅發亮。

趙海笙雖然焦頭爛額,可今天,他要見一位非常重要的人,一個一想到就會心痛的人。

十三年前,為了打擊特大販毒組織,上級安排他和另外一名特情打入敵人內部,兩人曆經層層危機和生死考驗,終於成功地獲得重大情報,一舉端掉了一個地下製毒工廠。但這個販毒組織極其龐大,兩人向上級提出繼續實施臥底計劃,可沒想到,他們的特情身份被懷疑,為了保全他,他的同伴甘願犧牲自己。他眼睜睜地看著同伴被那幫家夥亂槍打死,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痛,幾乎讓他失去了繼續生存下去的勇氣。無數個夜晚,他總是在噩夢中驚醒,他欠了他一條命,這輩子都還不完。在極大的壓力與仇恨下,他咬緊牙關,步步為營,終於將這個販毒組織一網打盡。

當他身穿警服,站在同伴簡錚的墓碑前,他終於流下了眼淚,這眼淚一直忍到今天。他對不起簡錚,他寧願死的人是他,也好過內心被愧疚折磨得寢食難安。可當他看到簡錚的妻子和女兒的時候,他才知道,他不能辜負簡錚為了保全他而犧牲自己的大無畏精神,他願意代替簡錚照顧這對母女,他欠他們一家的太多。

簡錚的妻子寧肯帶著女兒艱苦度日也不願麻煩組織,更不可能把責任都推給趙海笙。她知道,丈夫的犧牲是偉大的,是為了國家安寧,舍棄個人利益。她敬佩自己的丈夫,她要守著這個家,守著女兒,等丈夫想她們的時候,還能有地方回來看看她們。

趙海笙站在窗前,樓下有出警的警車進進出出,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多年不見的故人,他有些莫名地激動。

他看看腕表,離見麵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海城百佳購物商場,一名孕婦推著購物車站在扶梯上,由上至下。她一手撐著腰,一手把著購物車的扶手,她的錢袋就掛在購物車的扶手上。突然,一名頭戴鴨舌帽的男子從後麵極速衝下來,孕婦被撞了一下,她一驚,險些摔倒。男子沒有道歉,而是趁著孕婦驚慌之時,一把扯下掛在扶手上的錢袋,以最快的速度衝下扶梯。

孕婦反應過來時發現錢袋沒有了,急得大叫,眼看著那名男子下到一層。這時,另一側的扶梯上,一位長發長裙的美麗少女,撩起裙角,甩掉高跟鞋,對著衝下扶梯的男子飛奔追去。她身形敏捷,在離地麵不到兩米時,用力一躍,一個漂亮的前空翻,同時伸出右腿朝著那名男子的右肩狠狠地下劈過去,隻見男子的身體一矮,整個人如一坨爛泥,摔趴在地上。

美麗的少女輕飄飄地落地,一腳踩壓在男子的後腰上,男子感到疼痛,抱頭求饒。

美麗的少女彎腰奪過男子手裏的錢袋:“幸虧那女人沒事,不然,你麻煩就大了。”

“大姐,我錯了,求你放了我吧。”

“誰是你大姐?”少女腳上再用力,那男子吃不消,疼得直叫媽。

“今天遇上我,算你倒黴了。”少女向趕來的商場保安招手,“人交給你們了,你們看著處理吧。”

保安七手八腳地將男子帶走,那名孕婦在好心人的幫助下也下了扶梯,見自己的錢袋失而複得,激動得又是鞠躬又是道謝,她那笨重的身體讓人看了都有些心疼。

“以後逛街,最好讓老公陪著。”少女將錢袋遞還給孕婦。

孕婦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接過錢袋連聲道謝。

“小愛,我們好像要遲到了啊。”幫助孕婦下扶梯的那位婦女,拉過少女的手,臉上一副無奈的表情。

“糟糕!”少女急忙去拾地上的高跟鞋,一邊衝婦女嚷道,“媽媽,禮物您挑好了嗎?”

婦女舉了一下手中的禮品袋,對女兒說:“都在這兒了,快走吧,別叫人家等太久了啊。”

少女整理好自己的衣裝,伸手挽住媽媽的臂彎,說:“其實您根本不用跟來的,在家等我,不是很好?”

“我跟著,你都給我惹麻煩;不跟著,還不知道你會怎麽著呢。”媽媽嘴上埋怨,可臉上的那抹驕傲卻是明顯的。

少女好像意識到不妥,急忙對媽媽說:“我今天是不是太招搖了,趙叔叔可警告過我,不許在人前顯擺。”

“那還不趕緊走?”

母女倆相視一笑,彼此挽著去收銀台結賬。

警察局旁的一家餐館,趙海笙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菜都上齊了,要見的人仍未露麵。

趙海笙不停地向門口張望,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們還好嗎?他對她們沒有盡到一點兒責任,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簡錚會不會原諒他。

門口有腳步聲,他要等的人終於出現了,他急忙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剛進包廂的母女二人,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海笙……”

“嫂子……”

婦女已是淚眼婆娑,趙海笙的眼眶也濕潤了,這一別多年,如今,他們已是人到中年。

“簡愛,快叫趙叔叔……”

“趙叔叔好!”簡愛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

“都成大姑娘了,這眉宇之間還真有幾分簡錚大哥的神韻啊!”趙海笙一一擁抱了簡愛母女。

“不省心著呢,剛才……”

“媽……”簡愛及時打斷媽媽的話,她真怕剛才在商場見義勇為的行為被媽媽說出來。

“好,好,好,不說,不說……”母親譚春依了女兒,她知道要給女兒留個麵子。

趙海笙趕忙給譚春斟滿酒,舉起酒杯,說:“嫂子,這些年可苦了你啊!我對不住你們,我先幹為敬……”

譚春跟著飲了一小口,然後神情釋然地說:“海笙,你和大錚是好兄弟,不管當時誰死誰活,你們都是英雄,國家需要像你們這樣的英雄。”

“可我希望死的人是我……”趙海笙有些哽咽,他趕忙低下頭,抹去眼角的淚水。

譚春伸手去抓他的手:“沒什麽可惜的,大錚一個人犧牲,總比你們兩個全暴露要好很多。從我嫁給他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有可能失去丈夫的心理準備,我為他的選擇驕傲……”

趙海笙努力抑製自己的情緒,這麽多年過去了,每當想起簡錚死在亂槍之下,他還是會覺得胸內那股怒火仍在熊熊燃燒。

簡愛坐在椅子上,聽著大人們回首往事,她就更覺得爸爸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不是每個人都有自我犧牲的精神,尤其是在當今這個時代。

“趙叔叔,你們是怎麽暴露的?難道組織裏有內奸?”簡愛自始至終都不明白,極力掩護的身份為何會被人識破,除非有人泄了密。

趙海笙放下手裏的酒杯,看了簡愛一眼,眼神裏滿是惋惜,他說:“我和你爸爸的身份隻有我們上司一個人知道,本以為天衣無縫,卻萬萬沒想到,你爸遇見了熟人,而這個人知道你爸爸是個軍人,這一點足以讓他們產生懷疑,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任何有可疑身份的人,在他們麵前必死無疑。”

“那個人是誰?”簡愛握緊拳頭,目光如同寒夜裏的月光般清冽。

“他已經死了,可惜我沒能親手殺了他,替簡大哥報仇。”趙海笙麵帶痛苦飲下杯裏的酒。

譚春輕輕地歎息一聲:“都是身不由己,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爸爸死得太不值了。”簡愛咬緊下嘴唇,“如果那個人沒有死,我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小愛!”譚春瞪了女兒一眼。當初女兒要上警校,她是一萬個不願意,家裏有個犧牲的警察還不夠嗎?可簡愛這孩子就是和她爸一樣倔強,不答應她上警校,她就絕食,不吃不喝,她拗不過女兒,送女兒去警校報到那天,她告訴女兒:“安安穩穩地畢業,將來不許你進公安口……”

女兒畢業後進消防隊做了一名文員,雖然譚春還是不滿意,可女兒覺得不錯,這比什麽都好。

簡愛看見母親不悅的表情,她知道,母親不讓她進公安局是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地生活一輩子,那些抓壞人、穩定社會治安的責任就交給那些男人去做吧!女孩子就應該文文靜靜的才好。可簡愛並不這樣認為,她也想成為像父親一樣的大英雄,讓自己的人生更有意義。

譚春提議今天不提過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人還是要往前看的。趙海笙和簡愛會意地笑笑,兩人一起舉杯敬譚春。

飯後,譚春覺得有些累了,一個人先回住處。這是趙海笙特意向上級申請,才特批下來的一套住房,房子雖然不大,但能和女兒住在一起,譚春覺得很幸福。

趙海笙把她們母女從縣城接到海城,並為簡愛安排了新工作。譚春覺得趙海笙是個念舊的人,簡錚的犧牲讓他愧疚至今,如果不接受他的安排,他始終會活在自責中。

如今,一切都很不錯。隻有女兒平平安安,她才對得起死去的簡錚,她不能讓女兒重走她父親的老路。然而,譚春並不知道,趙海笙接她們母女來海城是有特殊原因的,因為簡愛一直沒有和趙海笙斷過聯係,一次又一次請求他,讓她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

趙海笙覺得簡愛非常有當警察的資質,聰明、果敢、身手了得,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簡直浪費了一棵好苗子。在簡愛堅持不懈的努力下,趙海笙終於答應將她調到海城,讓她跟在自己身邊,也算了了他想照顧她們的心願。

此時,趙海笙的辦公室裏,簡愛手裏拿著兩名死者的卷宗,聚精會神地審閱著。她低垂著頭,一綹發絲垂下,她隨手向後抿去。她眨動著長而濃密的睫毛,輕咬著下嘴唇,神色恬淡卻一絲不苟。許久,她收起卷宗,抬起頭看向趙海笙。

趙海笙一直保持靜坐,不去打擾她的思路,見她收起卷宗看向自己,他才露出笑容,說道:“說說你的想法吧!”

簡愛略有遲疑,第一次分析案情,她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但既然已經審閱了卷宗,不管好壞,她應該表達自己的看法:“線索少之又少,這是凶手最狡猾的地方。目前來看,溫爾造型的兩位大BOSS是唯一和死者有關係並且能夠接觸死者的人,即使他們沒有作案時間,也不能排除他們買凶殺人的可能,這樣,他們完全有時間和機會為凶手提供條件,並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幫凶手逃離現場。”

趙海笙臉上的笑意深刻起來,他讚許地點點頭:“有道理。簡愛,我果然沒看錯你啊!”

簡愛得到讚許,不好意思地低頭微笑,說:“我隻是瞎說的。”

“不,這一點我也曾考慮過,但是他們的殺人動機是什麽呢?兩名死者都和溫爾愷傳出過緋聞,他不會笨到讓警察抓住這麽明顯的線索吧?”

“他在故弄玄虛,擾亂我們的思路?”簡愛轉動著烏黑的眼眸,問道。

“有可能。”

簡愛托起下巴,略作沉思:“這兩個關鍵人物,誰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呢?”

“都很可疑。”趙海笙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在沒有找到其他線索前,他倆的嫌疑絕不能排除。”

“您打算怎麽做?”

“溫爾造型絕不像表麵看到的那樣簡單,如果隻是單純的殺人事件,我不擔心破不了案,我擔心的是另有隱情。那麽大的造型室,接連與兩起命案有關,這不是巧合。”趙海笙眉頭深鎖。

“一個是溫爾造型的模特,一個是溫爾造型的店長,也許……”簡愛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欲言又止地看著趙海笙。

“也許什麽?你想到了什麽?”

簡愛不能確定,但這個念頭已經在她的心裏滋生了:“兩名死者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才引來殺身之禍。大膽推測一下,溫爾造型若是掛羊頭賣狗肉,他們最可能做的勾當就是販毒。”

趙海笙眼眸一亮,海城一直在開展禁毒行動,可販毒罪行卻一直很猖獗。這些年海城表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波濤暗湧,那些毒梟仍看好海城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一直在從事販毒活動。

“如果真是這樣,溫爾造型隻是一個幌子,溫爾愷和裴玄東則是隱藏最深的大毒梟!”

簡愛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這隻是她的直覺。

“趙叔叔,我有個想法,如果我能進入溫爾造型……”

“不行!”

“為什麽?”

“為了你的母親!”

簡愛明白,自從父親去世後,她是支撐母親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可她是一名人民警察,既然穿上這身警服,她覺得個人的利益在國家和人民麵前是微不足道的。

“趙叔叔,如果我爸爸還在,他一定會支持我的。”

趙海笙為難地垂下頭。當年,簡錚為了保全他,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如今,他的女兒也想去做臥底,於公於私,他是不願意的。

“小愛,我把你調到海城已經很對不起你媽媽了,我不能再讓你有任何閃失,你明白嗎?”

簡愛微微一笑,年輕的麵孔洋溢著朝氣:“雖然媽媽一直反對我進警隊,可她還是希望我能做個對國家有貢獻的人,所以,我請求組織派我進入溫爾造型。”

趙海笙默然了,簡愛有當年她父親的那股堅毅,這是一種傳承,一種對信仰的傳承。

“這樣,你再考慮考慮,明天,你若還堅持自己的選擇,我全力支持你。”

簡愛看著趙海笙,咬緊了牙關。沒想到來海城的第一個任務就如此艱巨,她在心裏問自己:後悔來嗎?

離開警察局,簡愛直接回了家。母親在自己的房間已經睡了。她走過去,替母親蓋了條毛毯。母親睡得很沉,幾日的奔勞,終於可以安穩地睡一覺。看著母親鬢角處花白的頭發,簡愛下意識地咬緊下嘴唇。無論如何,她都要讓母親過上幸福的日子,以前她還小,如今她已經有能力照顧母親。自從父親遭遇不測,她真的很少看到母親的笑容,就連自己考上理想的大學,看到的卻是母親背轉身子,悄悄拭淚的畫麵。母親不容易,卻心心念念都是她,她不知道自己悖逆母親的意願投身警隊到底是對是錯。

回到自己的房間,簡愛拿出趙海笙給她的案件資料,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仍沒有找出新的突破口。倒是葉眉的人際關係這一點,讓簡愛覺得有深挖的必要。

葉眉的人際關係比較複雜,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惹上什麽是非也是在所難免,不排除因愛生恨、泄憤殺人的可能。可目前得知與葉眉有糾葛的隻有溫爾愷,和琳娜一樣,葉眉也曾在人前提過自己是溫爾愷的女朋友。

兩名死者都曾自詡是溫爾愷的女朋友,這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簡愛摸不著頭腦。但有一點——她覺得,溫爾愷這個“男朋友”不過是琳娜和葉眉一廂情願的借口,她不相信溫爾愷的私生活會如同一團亂麻。

簡愛的目光再次落到溫爾愷的名字上,內心忽地一緊,身子微微顫抖。這個名字從第一眼看到,就已經控製了她全部的思想。原以為一切都會隨流雲飛逝,一切都成為記憶,沒想到還是出現了,而且還是以嫌疑人的身份出現在她眼前,這不是開玩笑嗎?

他曾是那麽安靜的一個人,即使被人欺負了,都不曾露出憤怒的眼神,又如何在十年後成為殺人嫌犯呢?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改變得還是這般麵目全非嗎?

琳娜的經紀公司果然獅子大開口,人已經沒了,能敲一筆是一筆。溫爾愷還是很有風度的,是自己應該承擔的絕不會抵賴,不該自己負責的,多一分也別想拿到。

經紀公司見溫爾愷態度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隻好撕破臉,揚言法庭上見。溫爾愷豈是嚇大的,麵對這種無賴公司,最好的辦法就是走司法程序,這樣誰都沒有怨言。

從琳娜的經紀公司出來後,裴玄東的車已經停在了溫爾愷的麵前。一上車,裴玄東就問:“看你的表情,一定沒談攏,對吧?”

溫爾愷一直沒說話,和他們談了大半天,他早就累了,若不是看在以往有過合作的分兒上,他早就拂袖而去。他一向有風度,即使心裏有氣,仍舊能做到處變不驚。

“葉眉那邊已經談妥,他們還算通情達理,隻是希望警方盡快允許他們將死者入土為安。”裴玄東遞給他一罐飲料,用餘光掃了他一眼。

溫爾愷點點頭,交給裴玄東的事總能辦得漂漂亮亮,這些年,他還真就習慣了有他陪在身邊。

“店長的人選定下了?這次你要好好把關,像葉眉這樣的,一律免談。”

“知道了。”裴玄東無奈地搖搖頭。他什麽都講究完美,出了葉眉這種事,他對女人的要求幾乎更加苛刻了。

車子一路行駛,沒見任何異常,可剛拐進臨安大道,裴玄東就發現後麵緊緊地跟著一輛黑色轎車。他穩穩地又開出一段距離,後麵那輛車也穩穩地跟著。

“好像有人跟蹤我們……”

溫爾愷動了一下身子,說:“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警察。”

“會嗎?”

“趙海笙會放過我們這條線索嗎?”溫爾愷向後瞄了一眼,隻能看到司機。

“甩開他們?”裴玄東踩下油門。

“不過是一隻貓而已,我還怕他們跟著不成?”溫爾愷正了正衣領,仍保持優雅的坐姿。

“讓我陪他們玩玩……”裴玄東一腳油門,車子飛速前進。

後麵的車也不甘示弱,給足油門,緊緊地跟在後麵。

裴玄東左右漂移,見空就插,後麵的車也循著他的軌跡左右開弓。裴玄東暗自驚歎,對方的車技不在他之下。

前麵路口,黃燈已經亮起,裴玄東猛踩油門,在紅燈亮起的瞬間,衝了過去,他回頭看,那輛黑色轎車老老實實地停在白線之內,隻能對他望而興歎了。

裴玄東打出勝利的手勢,對後座的溫爾愷說:“尾巴甩掉了。要不要跟我回店裏,店長人選還是你來把關吧。”

溫爾愷白了裴玄東一眼:“就知道你會偷懶,說吧,約誰了?”

裴玄東嘴角揚起笑意,從鏡子裏看溫爾愷:“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華夏地產公司總裁夫人要參加什麽派對,來店裏怕時間來不及,非要我上門服務。”

溫爾愷揶揄地扯出一絲笑意:“這種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開什麽玩笑,她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歡姐弟戀。”裴玄東說完便哼起了小曲,神情悠然得意。

溫爾愷知道,追求裴玄東的姑娘可不少,但能讓裴玄東動心的卻一個都沒有,他眼光極為挑剔。溫爾愷自己也是一樣,能讓他怦然心動的那位姑娘,這些年,他一直在尋找,在等待……

裴玄東送溫爾愷回到店裏,自己拿上工具箱便離開了。

溫爾造型的生意並未受到影響,客人們都拿這些當作談資,大談特談,借此打發漫長的做造型時間。

溫爾愷和相熟的客人打了招呼,徑直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這時,有人跟上來告訴他,應聘店長的小姐已經等半天了,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帶她過來。

溫爾愷點點頭,開門走進去。像這種小事,都是裴玄東來辦,他不想在這些小事上耽誤自己的時間,不過,出了葉眉這件事,他對店長的人選倒是有了更為嚴苛的標準。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他在給自己倒水,背對著門喊了一聲“請進”,便聽到開門聲和清脆的腳步聲。腳步聲極富節奏感,他知道她穿了一雙頗有高度的高跟鞋,隻有這樣,走起路來,才會發出悅耳的“咚咚”聲。

“溫先生好。”

身後的聲音清澈恬淡如潺潺清泉,似曾相識。他握著杯子,身體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慢慢轉了過來。他一愣,手裏的杯子有些晃,杯裏的水差點兒溢了出來。他足足愣了半分鍾,然後輕咳一聲,掩飾自己有些慌亂的神態。

“我叫簡愛,和那本世界名著《簡·愛》同名……”

溫爾愷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不是疼,而是一種強烈的緊張感。他再次打量眼前這位名叫簡愛的女孩兒,一身米色套裝,裹襯著纖細高挑的身材,高高束起的頭發,**出頎長白皙的頸部。她不是很漂亮,卻讓人不禁想要多看幾眼,她立在那兒,不言不語都透著優雅沉靜的美。

溫爾愷深呼吸,他絕對想不到,他和她再相見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簡曆呢?”他有些慌亂,在桌上翻找。

“我已經交過了……”

溫爾愷停下來,端正了坐姿,整理一下衣領。必須沉靜下來,他們十年未曾見過麵,他一定要給她留下最好的印象。

“好吧,隨便聊聊,你是怎麽看待這份工作的。”

“說實話,這並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工作,可是,這個城市不允許我有選擇的權利,我要養家,要交房租,要急於熟悉這座城市,所以,在沒有更適合我的工作之前,我隻能選擇你們這裏,而且……你的大名讓我對即將接手的這份工作充滿了好奇與期待。”一長串的回答之後,簡愛鬆了口氣,她麵帶微笑,不卑不亢,直直地盯著坐在偌大老板桌前的他。

溫爾愷攤開手臂,聳聳肩:“你覺得我這裏是避難所,還是你的一塊墊腳石?”

“都不是,而是我們各取所需。”她往老板桌靠近一步,“你需要一個店長,可目前溫爾造型有那麽多流言蜚語,願意來應聘的恐怕隻有我一個,而我需要這份不菲的工資養家糊口。無論是你選擇我,還是我選擇你,我們都是雙贏。”

溫爾愷不得不多看她幾眼,顯然,她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印象。十年前的青澀,早就被時光磨礪出了鋒芒,而她不記得他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她再怎麽變,仍是他心頭永遠抹不去的那道風景,十年如一日,他始終沒有忘記她。

“看來,我必須留下你,除此之外,我別無選擇?”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臉上,她不驕不羞,落落大方。

“好像如此。”她嫣然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

溫爾愷抿著嘴唇,微微點頭:“這份工作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沒有技術含量,做不好,你一樣走人。”

“你可以隨時解雇我,但我要求立刻上班,不要試用期……”她坦誠的眼神,看上去一絲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溫爾愷不得不承認,在她麵前,他已經失去了原則,或許可以說,他急需她能夠留下來,她提的任何條件,他都不做任何討價還價。

於簡愛而言,進入溫爾造型是她誌在必得的。於公於私,她都必須來,任務也好,私人感情也罷,她注定要和他有些交集。

當趙海笙把溫爾愷的資料拿給她的那刻起,她就已經認出他就是那個自己暗戀很久的學長。雖然十年前他們遺憾地分開,可這些年,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起他,總能牽扯她內心深處的某根神經,一碰就疼。

她主動向趙海笙請纓,不需要深思熟慮。直覺告訴她,他不會是殺人凶手,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向趙海笙證明,他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