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相

“L親手勒死了自己的大女兒。”這句話的敘述非常平淡，卻讓紀佳程渾身發冷。

這一切的根源，就是黃小雅的精心設計。黃小雅成功地讓林東升深信麵前的孩子是妻子出軌後與康達理所生的孩子，他把對韓欣雨和康達理所有的怨恨全部集中在了林薔兒身上。

親手勒死自己的女兒——世間還有比這更殘酷的一句話嗎？

“這個計劃成功之處在於，沒有任何人對L（林東升）產生懷疑。但是這個計劃並沒有達到將K（康達理）變為嫌犯的目的，也就無法打擊K（康達理）的公司。所以在此期間，L（林東升）和H（黃小雅）進行了認真的籌劃。由於這次孩子的死和那個短信，K（康達理）明顯意識到了危險，起了戒心，所以這一次，L（林東升）和H（黃小雅）的謀劃更加縝密。

首先，L（林東升）和H（黃小雅）努力操持一切，做出因為孩子的死而心力交瘁的假象。

在此之後的一天，H（黃小雅）打電話給HY（韓宜筠），告訴她自己很疲勞，懇請她幫助自己來帶帶孩子。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在那一天的前一天，HY（韓宜筠）剛剛殺死了J（紀佳程）的助理LX（林曦）。HY（韓宜筠）起初拒絕前來，也許是忙於處理屍體，但是H（黃小雅）告訴她，由於失去了更多家人，L（林東升）受到了很大刺激，他現在將親情重新置於第一位，他希望加強與家人之間的聯係，也願意和她談論一下配方的處理問題。

HY（韓宜筠）果然因此被吸引而來，在她來之前，L（林東升）已經出去‘散心’，這一次由於有配方的承諾，H（黃小雅）和她的相處比較融洽，H（黃小雅）表示要睡一覺，請她帶一下孩子，並表示孩子在家裏憋了很久，可以讓她出去散散心，還熱心地建議說孩子喜歡吃菜場附近某個店的奶茶。

如她和L（林東升）所料，為了拉近感情，HY（韓宜筠）急於表現出對孩子的關愛，果然帶著孩子去菜場附近。在她們出發的時候，L（林東升）已經駕駛那輛又被噴成金色的車提前等候。在菜場外麵，趁人多混亂，HY（韓宜筠）一邊接電話一邊去看奶茶價格時，L（林東升）接走了小女兒。他把她帶到獨幢別墅，一進入地下室，他就把她勒死了。屍體放進一個紙箱，存在地下室裏。”

一進入地下室，他就把她勒死了——

紀佳程深吸一口氣，想起薇兒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內心一痛。

人性在哪裏？天理在哪裏？這兩個孩子沒犯任何錯，當她們最愛的父親凶相畢露，下手殺害她們的時候，兩個小姑娘會有何等的恐懼？

作為這一切的幕後之手，她此刻竟然能娓娓道來，紀佳程想到她那張恬靜的麵孔，愈加心寒。

“孩子被帶走後，警察住進了L（林東升）的家裏，L（林東升）不得不待在家裏等待所謂綁匪的電話。當然這早就在他們的計劃之內。第二天，H（黃小雅）單獨約HY（韓宜筠），先是假意表示為昨晚與她的廝打道歉，然後表示隻要她說出孩子的下落，就給她配方。HY（韓宜筠）欣然而來，堅持要求她首先交出配方。H（黃小雅）將她帶到獨幢別墅裏，說配方藏在地下室，HY（韓宜筠）對此深信不疑。一進入地下室，H（黃小雅）就用門後的木棍將她擊昏，然後將她捆綁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HY（韓宜筠）就與小女孩的屍體一起被關在地下室裏，每天隻有一點點水和食物。H（黃小雅）和L（林東升）就此取得了HY（韓宜筠）的手機，並於當晚開始利用HY（韓宜筠）的手機向K（康達理）的手機發與綁架有關的信息。幾天後，H（黃小雅）按照編製的短信內容，趁黑夜將小女孩的屍體遺棄在樹叢中。

這一次仍然沒有任何人對L（林東升）產生懷疑。警察撤離了L（林東升）的家。

但是這隻是計劃的一部分。一連幾天，K（康達理）都沒有回一條短信，L（林東升）和H（黃小雅）判斷K（康達理）已經非常警覺。於是，H（黃小雅）用街邊的公用電話約見K（康達理），她向他表示：L（林東升）已經瀕臨崩潰，跟著他已經再無前途，她將返回德國，在走之前她願意將配方提供給K（康達理），希望K（康達理）能夠給予回報，以便她能拿一筆錢去德國。

基於對配方的渴望，K（康達理）果然前來，H（黃小雅）帶他來到了獨幢別墅裏。L（林東升）早已埋伏在那裏，K（康達理）一進入別墅就被打昏，此後他也被捆綁著關在了地下室裏，和HY（韓宜筠）一起。

控製了HY（韓宜筠）和K（康達理）的手機，計劃已經接近成功。

這個時候L（林東升）和H（黃小雅）麵臨的問題是，如何在摧毀K（康達理）的公司的同時，讓‘哀痛中的’L（林東升）合理地振作起來開展業務。L（林東升）建議自己就此消沉一段時間，再慢慢振作起來，但是這並不是H（黃小雅）所需要的，H（黃小雅）需要的是L（林東升）快一點走向滅亡。這時候J（紀佳程）幫了他們一個大忙，他帶了一個基督徒來給L（林東升）傳教，使L（林東升）可以以信教、心裏有了寄托為名，振作起來開始創業。

在變賣家產，尋找投資者的過程中，L（林東升）和H（黃小雅）利用K（康達理）和HY（韓宜筠）的手機互相發送短信，將他們與綁架殺人案捆在一起。就在那天，他們首先互發短信稱要在汽車站見麵，H（黃小雅）提前一天就在車站對麵的賓館訂了房間，觀察車站前麵。她通知L（林東升）用短信修改地址到川沙，果然發現立刻有人從車站裏奔出來，乘坐幾輛車離開。這證實了確有警察在監控HY（韓宜筠）和K（康達理）的手機，這也正是她需要的。

隨後，L（林東升）穿著從K（康達理）腳上剝下來的鞋，將HY（韓宜筠）帶到了最後的地點。他計算好時間，打開了K（康達理）和HY（韓宜筠）的手機，最後將她殺死。他把她的手機遺留在附近，帶著K（康達理）的手機離開。

這樣，所有的人都會認定，HY（韓宜筠）是K（康達理）殺害的，孩子也是K（康達理）殺害的。

這個計劃完成了。H（黃小雅）又匿名向媒體通報了K（康達理）涉嫌犯罪的事，最終，K（康達理）的公司如預料中的那樣最終垮掉。K（康達理）成了通緝犯，L（林東升）認為這樣自己總算報了仇。最後，他把餓得奄奄一息的K（康達理）帶到河邊，銬住他的雙手，用他的手機發出了一條短信作為遺言，將他溺死在河裏。”

看到“J幫了他們一個大忙，他帶了一個基督徒來給L傳教，使L可以以信教、心裏有了寄托為名，振作起來開始創業”這句話，紀佳程心裏五味雜陳，又是慚愧，又是有些惱羞成怒。想不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被當作槍使，他們不但欺騙了自己，還欺騙了李如雲。

他們的計劃達成了，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一個局，從林東升把配方交給自己保存開始，欣雨的死亡，孩子的死亡，韓宜筠和康達理的相繼失蹤，都在他們的謀劃之下。自己在裏麵就像個傻瓜，被人家利用了，還幫人家數錢。

“複仇成功的L（林東升）很高興。他努力籌劃著他的創業，H（黃小雅）說服他將房屋出售，因為這樣可以徹底抹去相關的罪證，並表示會回德國去賣掉財產，幫助他創業，L（林東升）對此毫不懷疑。

下一步問題是，如何最終讓L（林東升）暴露？

隻有一個辦法，讓別人發現獨幢別墅的存在，H（黃小雅）相信如果熟知這個案情的人到這個別墅看過，特別是地下車庫裏的狀況，一定會把L（林東升）和金色的車關聯起來。為此在離開前，她找到了房屋中介，向他們重點推薦了兩個‘最有可能購買別墅’的客戶，囑咐他們一定要告訴這些客戶：這房子的房主和L（林東升）已經賣掉的那套別墅的房主是同一人。這兩個客戶一個是J（紀佳程），一個是承辦這件案子的薑警官。H（黃小雅）相信，他們一旦得知這個線索，一定會跑去查看，一旦他們看到現場，L（林東升）的末日就到來了。

實際上，L（林東升）也曾考慮在出售房屋前自己粉刷一下作案現場，但是H（黃小雅）告訴他：僅對地下室和地下車庫進行粉刷是很可疑的，而且會浪費時間和精力。現在他應該用心尋找資金，新房東會在裝修時替他消滅這一切的。

L（林東升）聽從了H（黃小雅）的建議，也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H（黃小雅）的計劃實現了。回來後約一周左右，她就得到了L（林東升）自殺的消息。

至於配方，現在在H（黃小雅）的手裏，它們跟隨她回到德國，並將在K▪H導師的墓前被焚毀，回到它們真正的創造者那裏。這才是它們真正應有的歸宿。

至於那輛黑色的車，在K（康達理）死後已經開到外地，還給了租車公司。

至此，H（黃小雅）完成了她的報複。8年前，L（林東升）用他的貪婪偷走了父親的成果，欺騙了她的感情，法律對他的行為不能給予任何懲罰，最終他又因為自己的貪婪葬送了自己。她曾經深愛著他，現在她的心中隻有鄙視。

這就是故事的全部。我想你一定知道了這裏麵的人分別是誰，但是請記住，我沒有特指任何人，當你了解了這一切之後，你可以泰然處之，也可以對其中某個人充滿仇恨。紀律師，我說過，你是個好人，無論如何，對於你曾經的幫助，我仍心存感激。我不奢求你會原諒這個故事裏的某個人，對她而言，這一切已經結束了。她將徹底告別這些年的記憶，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麵前。

記住，我陳述的隻是一個故事。

Good Bye Forever。”

郵件看完了。

紀佳程還端著水杯，他竟然這樣一動不動地端了半個多小時。

他相信這就是真相，因為這解釋了一切謎團。這樣的心機，這樣的巧妙設計，這樣的連環套，紀佳程覺得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黃小雅是一個受害者，她的父親被林東升騙取了科研成果，並最終死去；她被林東升欺騙了感情，至少十年。一個女人最好的青春年華就此逝去，青春有幾個十年呢？她可憐嗎？可憐。她值得同情嗎？值得。她有權利報複嗎？

當然有權利。

然而她的報複卻如此殘忍，如此血腥——不單單讓林東升成為殺人凶手，還設計好讓他最終失去了一切。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算林曦，竟一連殺害了韓欣雨、薔兒、薇兒、韓宜筠和康達理5個人！特別是那兩個孩子。林東升一切罪行的根源，都是她精心偽造的那份親子鑒定報告。

讓林東升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這是何等殘忍？

林東升也是一個受害者，他被韓欣雨和康達理欺騙，又被黃小雅欺騙，最終可悲地淪為棋子，帶著痛悔死去。然而他犯下的罪行令人發指，他盜竊了別人的科研成果，殺害了5個人。

他臨死前的話，是他最後的懺悔。可是這懺悔來得太遲了。

韓欣雨，韓宜筠，康達理，他們每個人都是受害者，每個人都在加害別人。真正的純粹的受害者，也許隻有那對可憐的小姐妹。

而真正的幕後人物黃小雅，在做了這一切後遠遁國外。在臨走之前，她讓“大背頭”和紀佳程聯係，要他特別說明是“同一個賣家”，將破案的線索留給紀佳程——這是唯恐林東升不身敗名裂。她的心計之深，計算之精確令人恐懼。

這封郵件本無必要，也許她是想向別人昭明林東升等人的罪惡，無論如何，這封信確實解答了紀佳程心裏的疑惑。她之所以會發郵件給自己，也許就是因為她臨走前兩天在小區外說的那句話。

“紀律師，你是個好人。”

這句話應該是真心的，但從她的嘴裏說出來，並不令他欣喜。

紀佳程把這封郵件移到一個專門的文件夾保存，關掉了郵箱。明天，他將把這封郵件交給小薑，他在內心期盼著有一天這封郵件會真正成為證據，讓最終的正義得以伸張。

在關掉電腦時，他鬼使神差地回想起了黃小雅的幾句話：

“因為我想保留至少最後的一點尊嚴。”

“她將徹底告別這些年的記憶。”

紀佳程望著黑了的屏幕，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幾天後，紀佳程收到了一個包裹，包裹是從德國寄來的，紀佳程打開看時，發現是幾盒德國幼兒食用的維生素和魚油。他知道這是誰寄來的，雖然心裏知道她沒必要害自己，但是想起那封信裏的內容，他仍然心裏一寒。

他本想把這個包裹全部扔掉，又擔心被別人撿去吃了，萬一裏麵有毒，自己也免不了幹係。最後他把這個包裹拆開，把所有的維生素和魚油都倒進了廢紙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