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們相愛過

上午最後一節課剛下課,莫可言正等待吃午飯,門衛老師就在教室門口大叫莫可言的名字,說校門外有外來客找她。

莫可言猜想來的人應該是柳桑榆,估計昨晚莫微然已經將晚上他們吵架的事告訴了她,隻是他到底說了些什麽,她猜不全,以她對他的了解,他絕不會告訴她關於一年前他和助養的女孩兒相愛的事,因為在這之前,無論是沐陽還是文心,都認為柳桑榆是莫微然的初戀,可見她和他的那段感情從來沒有公開過。

但她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很意外看到的人不是柳桑榆,而是喜兒。

她問:“喜兒,是我哥讓你來找我的嗎?有什麽事啊?”

“不是,我已經被你哥炒魷魚了。”

“什麽?”

莫可言這才看清楚喜兒手上大包小包地拿了很多東西,應該是從診所出來後直接來了她的學校。

“出什麽事了,你一直都做得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把你炒了?”

喜兒比莫微然小兩歲,也畢業於暢師大心理學係,是莫微然的師妹,之前一直從事專業工作。當時莫微然麵試她的時候,看到她的簡曆覺得以她的資曆來他這個私人診所做一個助理職位,實在有些屈才,不過當時她表示得很有誠意,覺得莫微然已經在心理學界小有名氣,她很欣賞他的才華,認為他會是以後心理學界年輕一代中的翹楚,所以想拜在他的名下,好好跟他學習,也陪他一起打拚。

莫微然聽了她的這番話很感動,當即站起來伸出手對她說:“很高興和你做同事。”

這幾年喜兒在工作上毫無紕漏,私人關係也相處得很融洽,不明白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他昨晚打電話讓我早上八點就到診所,說有事要跟我說。我到了後,他就批評我說你看到了他辦公室保險櫃裏的一份病例,問是不是我把鑰匙給你的,說作為心理醫生,這是不能原諒的錯誤。”

莫可言一聽就急了,說她會馬上打電話向他解釋,是她偷拿了她抽屜裏的鑰匙,和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喜兒阻止了她,說:“不用了,我猜是他對我不滿意,想換人,隻是拿這事做借口,所以不管你怎麽解釋,他都不會收回決定的。我隻是來和你說一聲我走了,以後想找我聊天就打我手機。”

莫可言很喜歡喜兒,以前常去莫微然的診所找她聊天,兩個人關係很好,聽她說這種道別的話,心裏很難過。

“你別這麽想,不是你的原因,是因為我看到的那份資料,讓我知道了一年前他用心像法刪除了我的記憶。我非常生氣,昨天和他大吵了一架,他心情不好,所以拿你出氣,其實都是我的錯。你放心,我晚上跟他談談,讓他把你再請回來。”

“你說他刪除了你的記憶,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你說明白一點兒,你看到了什麽資料?”喜兒對這件事很吃驚,連失業的事都忘了。

莫可言把莫微然將她一年前的一段戀愛經曆刪除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不過沒有說出她愛的那個人的名字,隻說莫微然不希望她和那人戀愛,所以用這種強製手段逼她忘記。

喜兒安慰她不要傷心,然後把莫微然大罵了一頓。莫可言看離上課時間剩下不多了,就說要先去食堂吃午飯,以後再和她聊天。喜兒說那她以後來找她喝茶。

下午上課的時候她接連接到莫微然好幾個電話,平時莫微然都是在午休或者放學後才會給她打電話,他對於她的上課和下課時間並不十分清楚,怕打擾她上課,所以有急事都是發短信,從來沒有打過電話。可能是對她的情緒不放心,想來看看她是否安好。

莫可言想到他因為她看到那份資料的原因借故炒了喜兒,心裏更加覺得他沒有人性,按了拒絕接聽鍵後隨手就關了手機。

這樣總算安靜地度過了一下午,她擔心她不接他電話,他會怕她放學後不回家,來學校門口等她,所以一出校門,她就下意識地看向馬路對麵,一般他來接她,都會把車停在那裏,然後靠在車門上,看著校門裏出來的人。

她看到對麵並沒有他的車,說不出是放心還是失望,收拾了一下心情就準備去車站搭車回家,走了幾步,聽到有人叫她,抬頭一看,是中午剛見過麵的喜兒,隻是她身邊還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瘦小男人。

喜兒見她狐疑地看著那人,馬上介紹說:“這是我的新老板,著名的心理學博士王凱先生。”

那人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並不在意她隻是個學生,像對待重要客戶一樣用雙手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她。

她看了一眼名片,“王凱”這個名字讓她覺得有點兒熟悉,可能莫微然有提到過,估計也是個心理學領域有些成就的人物。

她禮貌地對王凱點點頭,然後問喜兒:“你們出去辦事嗎?”

“不是,我的老板聽說了你中午告訴我的那件事,有些話想親自過來問問你,你手機關機,他又很著急,我隻好直接把他帶到學校門口等你放學了。”

“要問我什麽話?”莫可言有些不高興,那件事可以說是她最大的隱私,也是她最大的傷痛,要不是因為莫微然因為她開除了喜兒,讓她有些過意不去,她也不會那麽衝動地把原因告訴她,但她這麽快就告訴了新老板,讓她覺得這個女人的嘴實在是太快了。

王凱指了指對麵的一家咖啡館,說那裏安靜些,方便說話;莫可言還在猶豫,喜兒已經挽起她的手臂,拖著她往對麵走過去。

三人坐下後,她才想起來問喜兒:“你不是早上才離開我哥那裏嘛,怎麽這麽快就找到工作了。”

“王博士和你哥是同行,陪你哥開行業會議時經常見到他,我們早就認識。中午和你分開後,我就打了個電話問他的診所是否招人,他說正好缺人,所以我馬上過去報到了。”

莫可言知道這種私人公司員工進出都很方便,倒也沒有什麽可奇怪的。

她轉向王凱說:“王博士想問什麽就快點兒問吧,我馬上要回家,功課很多。”

“好的,那我就直說了。我一直對莫微然的心像法有異議,覺得那不是一項奇跡,而是心理學界的災難,如果不定法規任意施術,會讓病人遭受無法扭轉的損失。因為根據莫微然的理論,凡是心像法消除的記憶,是永遠都無法恢複的。我的觀點也得到了很多專業人士的讚同,隻是一直沒有相關案例可以說服心理學協會製止莫微然繼續推廣這個方法,直到我聽到了你的事。”

喜兒見她皺著眉頭似乎在費力地理解王凱這段話的意思,又為她做了進一步的解釋:“王先生的意思是問你願不願意幫助他把論證材料提交給行業協會,這不僅是對莫微然隨心所欲刪除你記憶的懲罰,同時也是為了避免更多人遭受你這樣不公平的事情。可言,雖然莫微然是助養你的恩人,但你要顧全大局,不能讓他一錯再錯。”

“我怎麽幫助你?”

王凱和喜兒對視一眼,目光中都是欣喜。喜兒連忙從手提包裏取出一個小型錄音機,按下一個紅色按鈕,放到她麵前。

“可言,你現在把莫微然怎麽沒有經過你同意,用心像法刪除你記憶的事情詳細地說一遍。”

“如果我這麽做了,我哥會怎麽樣?”

“會被撤銷心理谘詢師執業資格,他的診所也會關門。”

莫可言看著那個錄音機,沒有說話。這時聽到身旁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王凱,請你不要打擾我妹妹。”

三個人同時向那邊看過去,莫微然對著莫可言笑了笑,手搭在她座椅靠背上,樣子很隨意。

王凱從意外中恢複過來,幹笑了一下,眼睛四周擠出幾條深深的笑紋:“正好遇到你妹妹放學,所以請她來喝杯下午茶。”

“喝下午茶,需要用這個嗎?”他翹起下巴,指了指那個錄音機。

王凱見他的樣子明顯已經聽到了他們剛才的談話內容,也就不再偽裝,正色說:“莫微然,我不相信你敢在這裏公然搶我的私人東西,還有我也不相信你敢阻止你妹妹說真話。”

莫微然臉上微微變色,側過頭看著莫可言。

喜兒伸手抓住那個錄音機,往莫可言麵前又推過去一些:“可言,你又不是他的親妹妹,不用怕他,他要是敢動你,他麻煩更大。現在你把事情經過簡單地說一遍,快點兒。”

莫可言緊張地看看她,又看看王凱,王凱又適時地鼓勵了她兩句,她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簾,慢慢地說:“王博士,你搞這些名堂是不是因為覺得我哥太優秀了,你比不上他,所以就想讓我編謊言打擊他,那你選錯人了,就算他不是我的恩人,我也不會做這種事。我能告訴你的就是,莫微然從來沒有用心像法刪除過我的記憶。”莫可言按下錄音機上一個按鈕,那個紅色按鈕隨即跳回原位,錄音機也停止了工作。

喜兒尷尬地看著那個安靜的機器,不知道是不是要收回手來。

莫微然拉開莫可言身邊的座位坐下,指了指王凱麵前的咖啡說:“這杯我請了。”

王凱臉色鐵青,“哼”了一聲站起來就走,喜兒連忙拿起兩人的提包,小跑著離開。

莫微然等他們走出門後,才側過頭來,低低地說:“謝謝。”

她回望過去,冷淡地回答:“不用客氣,我隻是在報答你的養育之恩,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他笑了起來,這是他從那個淩晨接到她電話之後第一次真正的笑。

“我在出差前發現喜兒在為王凱做事,原本就想回來後找個理由讓她走人,鑰匙的事隻是我找的一個借口,她的離開和你沒有關係。”

她鬆了口氣,心裏對喜兒的內疚也就全部散去了。

“王凱這個人看上去不是什麽善良之輩,而且已經這麽公開與你為敵,你要多提防他。”

“我知道。”他拿起她麵前的飲料杯喝了一口,這種事以前他們互相都做過,隻是在她識破他是幽魂之後兩人關係一直比較疏遠,再沒有過這樣親密的舉動,他這麽做隻是想把他們的關係修複到以前,隻是她知道他做什麽都沒有用,就像她的記憶,再也找不回來。

他低低地說:“謝謝你還願意關心我。”她想回頭對他說她沒有關心他,卻看到他的目光灼熱得像要把她化開。他見到她的表情,不自然地轉過頭去。

雖然莫微然說要陪她複習功課,不過她一句話就讓他自覺自願地離開了她的房間,她說:“你覺得你在邊上,我能複習得好嗎?”

他覺得這是實情,隻好幹巴巴地說了聲:“那你有不懂的地方來問我,我盡量幫你。”

她對他那個刻意強調的“盡量”覺得好笑,莫微然確實不是個稱職的哥哥,對她的感情不回應,對她的學習又不關心,在她的記憶中隻有小學那幾年,莫微然還給她複習過功課,上了初中後,他的工作越來越忙,幾乎沒有在學習上給過她任何指點,按他的說法,他並不唯分數論,希望她能用更多的時間培養愛好和其他能力,所以她能保持年級中流水平已經很不容易。

做了一會兒作業後確實出現了不少她解不出來的題目,一方麵她不想去問莫微然,另一方麵她覺得她做不出來的,莫微然未必能做出來,畢竟他從學校畢業已經很久了,所以還是不要去浪費他的時間。於是她打了祈近人的電話,祈近人很清楚地講解了一遍解題思路,莫可言感歎道:“祈近人,我覺得你可能考滿分哎,好像沒有你不會的。”

“有。”

“哪道題?”

“你。”

她沒想到他突然拐到這個話題上,不知道怎麽回答好,正躊躇間,他又說:“可言,你好像還差我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莫可言隨口問著,雖然祈近人的聲音就在耳邊,但她看見的依然是隔壁房裏莫微然的臉。

“你在要我幫你找小楊假裝是柳桑榆前男友的時候說過,以後我要你幫什麽忙,你都會答應。”

“我沒忘,你想到要我做什麽事了嗎?”

“是的,我要你重新喜歡我。”

莫可言是在看到日記時知道祈近人是那個一年前和自己談過戀愛的人,她一直有一個疑問,雖然她的記憶已經失去,但那些夢境和那些畫麵讓她產生的心潮澎湃的感覺,和她麵對莫微然時感覺到的很相似,這種感覺即使在她確信潛意識裏的那個人是祈近人時都從來沒有出現過,所以當她從一係列證據中推理出一年前發生的事情時,她斷定她追求祈近人隻是為了挽回或者報複莫微然,她對莫微然的感情從來沒有消失過,而是越來越強烈,不可能會在那時又愛上別人,這一點她已經確定無疑。

她沒有告訴祈近人她在莫微然辦公室裏找到了什麽,她原本就沒打算告訴不相幹的人,喜兒的事情發生後她更不會說。她想就讓他以為一年前她喜歡的人是他,一年後她喜歡上莫微然了吧。

他把她的沉默當成難以啟齒,於是向她解釋:“我這麽說不是要你立刻在我和你哥之間做出有利於我的選擇,雖然這確實是我希望的,你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會讓我擔心的女孩兒,所以我不會逼你做讓你不快樂的決定。我隻是提一個建議,你一直和你哥兩個人住在一起,你會愛上沒有血緣關係,又很優秀的這個男人我完全可以理解。我隻是希望你再做一下比較,和同齡人在一起也許會有更多的樂趣,趁你還可以選擇的時候。”

莫可言仰起頭看著遠處,像正在認真思考他說的話。祈近人也不打擾她,給了她充裕的時間做決定。

然後她回到原位,想象著和他平視的角度,輕輕說了一個字:“好。”

“好?”他斜著頭,尾音高高向上。

“好,我會抱著選男朋友的目的去嚴格地考驗你。”祈近人在話筒裏哈哈大笑。

莫微然雖然說之後一段時間內他的業餘時間都會陪莫可言複習迎考,暫時不能和柳桑榆約會,不過實際上一方麵因為莫可言拒絕讓他陪讀;另一方麵,發生了一件意外,讓他不得不食言,那就是柳桑榆的父母突然從美國回來了。

莫微然和柳桑榆讀書時就認識,曾經見過她的父母,而柳桑榆的父母對莫微然印象很深,雙方一見麵就互相認出來了。莫可言的直覺是柳桑榆父母這次是特地回來看未來女婿的,畢竟美國在地球另一邊,不是說來就能來的,而他們結婚的事按照莫微然曾經的說法,哪天醒來就去登記了,中國的習俗男女結婚前必須先見家長,得到他們的認可。同樣在國外的莫微然的母親文心早就從澳大利亞回來過好幾次,對這個漂亮溫柔的準兒媳明確表示非常滿意。所以這次柳桑榆的父母回國,可能是應柳桑榆的要求,在婚禮前來和莫微然見上一麵。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順理成章,卻沒想到那天的晚宴會發生意外。她原本是作為莫微然的妹妹出席兩位準新人的婚前家人聚餐的,但柳桑榆的媽媽一看見她,就抱著她直抹眼淚,說是聽柳桑榆說過她的身世,希望她把她當親媽媽看,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

她看著柳桑榆一臉期待的樣子才明白過來,可憐天下父母心,柳桑榆的父母一定是聽到她說未婚夫有個難搞的妹妹,還不是親兄妹,所以父母這次過來除了看女婿,還有個重要任務是幫她來搞關係的了。

可是人家是長輩,她也不好給臉色看,整個晚宴都是強擠出笑容坐在那裏。可惜這還沒完,之後那兩位老人家就在柳桑榆的住處住下不走了。柳媽媽還時不時地打電話把莫可言約出去吃飯、逛街。雖然她還是很盼望有這麽一個媽媽的,可是心裏有根刺,知道對方是為柳桑榆才對她這麽好,所以相處起來總是有些隔閡。柳媽媽似乎也感覺到了,慢慢地就不太打電話給她。

過了一陣莫微然對莫可言說,柳桑榆請不出休假,他要陪兩位老人回一次老家,很巧,柳桑榆的老家和莫可言一樣,都在洛陽,莫微然經常陪莫可言回去看望舅舅和舅媽,對洛陽很熟悉,所以自告奮勇將診所關閉幾天,陪他們走一趟。

那天放學後祈近人把經常一起溫習功課的大頭、小丸子和莫可言召集到一起,說:“今天我們去超市買點菜,然後去我家聚餐吧。可言,這裏就你最會燒菜了,你當主廚。”

“沒問題,我哥不在家,不如去我家,自己家的廚房熟悉一些。”

其他人都沒意見,祈近人正好沒開摩托車,四人打了一輛出租車,先在超市買了幾大袋菜和飲料,然後莫可言和小丸子在廚房裏忙,兩個男生在客廳玩遊戲。

快吃完時,門外有人按門鈴,莫可言想著是不是莫微然提早回來了,祈近人看了她一眼,站起來說:“是我在網上21CAKE訂的蛋糕到了,我去開門吧。”

大頭問莫可言:“可言,是你生日嗎?”

“不是啊,我的生日是十一月份。”

“近人生日剛過,也不是我和小丸子的生日,那近人幹嗎訂蛋糕?”

祈近人拎著21CAKE的包裝盒走回來,聽到他這句話後,邊解包裝邊回答:“不是生日就不能訂蛋糕嗎?今天是我二十歲生日後整整兩個月。”

這下三個人都大笑起來。小丸子抱著莫可言,手指著祈近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以為你是小毛頭啊,還要過雙滿月。”

祈近人將切下的一塊蛋糕放在一次性紙盤裏,放到莫可言麵前,看了她一眼,卻始終沒有和他們一起笑。

大頭又說了句什麽,引起小丸子再次的大笑,但莫可言沒有聽進去。因為她想到祈近人說過他對她說“做我女朋友吧”的那天正好是他的二十歲生日,他訂蛋糕就是為了紀念這個。祈近人不緊不慢地又分好一塊,才抬頭回應她的注視。她從他臉上得到了確認,心裏一陣感動,伸手就握住了他抓著塑料刀柄的那隻手,祈近人迷惑地看著她。

“你先吃吧,這些事我來做。”她奪過刀,然後把自己麵前的蛋糕推到他麵前。

大頭怪聲怪氣地叫了起來:“八點檔言情劇開場了,可言,我還從沒見過你這麽體貼。”

莫可言把最後一個小丸子放到他麵前:“你眼裏隻看得到小丸子,當然不知道我體貼不體貼了。”

“那近人一定很清楚,他的眼裏可隻有你。”

話音剛落,臉上就被一種黑乎乎、香噴噴的東西給糊住,他十指亂抓,嘴裏還不停地說:“你竟然浪費近人訂的蛋糕,小心近人休了你,回頭再去找朱斐斐。”祈近人手往前一送,盤子裏的蛋糕全部進了大頭的嘴,這下他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房內又笑成了一團。

莫可言心情好,把客廳酒櫃裏一瓶紅酒拿了出來,四人喝酒、聊天、吃小丸子,一直玩到十點多。小丸子說再不回家她媽要來催了,大頭自然和她一起走。莫可言見祈近人沒動,說:“明天還要早起上學,早點兒回家睡覺吧。”

“我還有件事想單獨對你說,說完我就走。”

大頭已走到門口,聽到這句話,又轉過身來“嘿嘿”笑了兩聲:“你們孤男寡女,深夜居於一室,可得自己掌握分寸啊。”

祈近人比了比拳頭,大頭做了個怪臉才摟著小丸子的肩膀離開。

不知道莫可言是不是受了大頭那句話的影響,見祈近人回過頭來看著她時,心裏有一些局促,她低低地問:“什麽事啊,明天再說不行嗎?我喝了酒頭有點兒暈,想睡覺了。”

“我想送你這個,剛剛他們在,沒好意思拿出來。”

祈近人低著身子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書,遞給了她:“雙滿月紀念日的禮物。”

她打開包裝紙看到封麵,驚喜地叫出聲來:“《自導自演》!我好喜歡啊。”

“我猜你會喜歡的。”他微笑著向她走去。《自導自演》是莫可言的偶像,《惡作劇之吻》男主角的寫真集,上次那個明星來暢市開簽售會的時候她正好和莫微然去外地旅遊,她為失去一次親眼見到偶像的機會遺憾了很久。

“還是簽名版的,你哪裏弄到的?”

“我在微博上看到有人說簽售會的時候為了得到VIP位置訂了五本,多出兩本要轉讓,我就和她聯係買了一本。想到如果隨便送給你,好像效果不夠大,所以才用了這個雙滿月的名頭,我搞得這麽隆重,其實隻是為了送書。”

她抬起頭想說“謝謝”,發現他已站在她麵前,兩人之間已不足安全的心理距離,且笑容溫柔,眼神魅惑,她下意識地就想向後退,他伸手一鉤,將她摟入懷裏。

“我又想到了一件要你做的事,你也能夠做到。”他低下頭,對準她的唇覆蓋上去。她想推開他,卻已經來不及,隻剩下死死地閉緊齒縫兒。

祈近人嚐試了幾次,便不再勉強,隻是也沒有離開她的唇,他們都從這極小範圍但又極其敏感的觸覺中感受到雙方的僵持。

是莫微然在身後的一聲低吼讓他們解除了這種僵持,兩人如閃電般地迅速分開。

“你們在幹什麽?”莫可言一回頭就看到他直視著她,心裏沒來由地就是一跳。

祈近人比莫可言鎮定的多,他把手搭在她腰上,看著莫微然說:“莫大哥,可言都二十歲了,她有決定是否戀愛的權利。”

“滾出去,以後不許來我們家。”祈近人的話像是火上澆了一勺油,莫微然提高了聲音。莫可言推了推仍和他對峙著的祈近人說:“你先回去吧。”

祈近人瞪了莫微然一眼,故意對莫可言說:“那我先走了,你別怕,有什麽事打我電話。”

莫可言點點頭,祈近人拍拍她的肩膀才拿起書包離開,這個動作好像又激起了莫微然的憤怒,他一把推開進來後一直握著的拉杆箱,走到莫可言麵前,他的氣勢太強勁,讓她都不敢看他。

“不是明天才回來嗎?怎麽提前回來了?”

“我不在,你就和男孩子在家裏胡搞一通,這麽晚了還讓他留在這裏,做出這樣的事。如果我不提前回來,你是不是打算留他過夜?”

這下莫可言也生氣了,她漲紅了臉,對著他大叫:“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今天是周末,你又不在家,所以就叫了幾個同學來聚餐,其他同學也剛離開,近人說要送我一本書,所以才沒走,本來也馬上要走的。我在你眼裏就那麽不知廉恥嗎?”

“他送你一本書,你就和他做這種事,知不知道這種事隻能和喜歡的人做?”

“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為了反擊他,她什麽都不顧了,但這句話卻將莫微然徹底激怒,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眼中的熱度足以將她燒毀。

“你要是真的喜歡他,我自然不會管你,可是我怕你和一年前一樣,和他在一起隻是為了報複我。”他脫口而出,然後就愣在了那裏。她趁機擺脫了他的控製,眼中熠熠閃爍的都是對他的怨恨。

“你終於承認了,不再說什麽都沒有發生了嗎?一年前我們戀愛過,對嗎?這一年來你假裝不知道我愛你,還假裝從來沒有愛過我。你刪除了我的記憶,以為這樣就能清清白白地娶你所謂的初戀女友。莫微然,你是渾蛋,你是魔鬼。”

她並不期待他的回答,因為她知道他永遠都不會承認,應該知道的她已經都知道,不該知道的她也已經知道,他回不回答都不重要。

她轉身往樓上走,他的身高比她高很多,所以當她跨上台階後,他和她還是能在一個高度上。他平視著她的背影,低低地說:“是的,一年前我們戀愛過。”她停下腳步,快速地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個答案來得太突然,讓她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他往樓梯口走了兩步,又上了兩層台階,他和她並排站在一起,他的眼中風起雲湧,而她的臉上淚流成行。

“你愛我,我也很愛你,可是我沒有強行刪除過你的記憶,是你要求我刪的,隻是你不記得了。”

莫可言有些後悔為什麽要拿蛋糕砸大頭,21CAKE的蛋糕奶油量很足,讓她足足花了半個小時,才將房間裏的奶香味兒都清除幹淨。

莫微然看著她走來走去,有時走的還有些遠,在遠離他的某個角落裏,但那些話他並不一定要她都聽到,其實她早就知道。

“是我不夠勇敢,沒有勇氣和你繼續走下去,我給了自己太大的壓力。正好那時候桑榆回國,我們在朋友聚會上重逢,第二天她主動約我,也許因為我們年齡都大了,不想再花時間搞浪漫,所以很快就確定了戀愛關係。我對你說我要結束我們之間的那種關係,以後我們是純粹的兄妹,另外我會把桑榆帶回家介紹給你認識。你當時情緒非常激動,完全不能接受我的決定。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最後你發現無論你怎麽做我都不會改變決定,就對我說‘哥,求你用心像法刪除我的記憶吧,讓我忘了我愛過你,也忘了你愛過我,這樣我才能沒有痛苦地看著你和她在一起,也隻有這樣我才有勇氣活下去’。”

她把拖把一扔,說:“你說完了就過來拖地板吧,我累壞了,先去睡了。”

他攔住她的去路,說了一句他早就該說,但之前一直找不到理由說的話:“可言,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

她仰起頭,眼角有些潮濕,但還是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沒關係,不過就是一次失戀,每個女孩兒成長過程中都會有的經曆,隻是哥,你說你是因為承受了太大的壓力,沒有勇氣和我繼續走下去才提出分手的,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你現在還愛我嗎?”

他一怔,她又笑了起來:“這個問題我問得太傻了,我自己都不清楚希望你怎麽回答,說你還愛我,卻要娶桑榆,會不會比你說不愛我更讓我難受。我真的不知道想要你怎樣,你無視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