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龍光遽奄
當“軒轅天書”從錦包中捧出時,五人皆是激動萬分。馮慎與香瓜自是不必說,花無聲感喟不已,空如師太默然誦經,就連鹹觀道人的獨目之中,也隱約有淚花瑩然。
怔了好久,五人恭恭敬敬地“軒轅天書”置於桌上,然後齊齊跪倒,向經虔誠地叩拜。
待立起身來,鹹觀道人輕輕拭了拭眼角,“無量壽福……曆代祖師爺保佑,讓這‘軒轅天書’,重現我萬象門下。我有生之年,能親眼看見這聖物……亦是無怨無憾了……慎兒、香瓜,明日準備些香紙,為你們太師父燒祭一番,好讓他老人家也高興高興……”
“是……”馮慎想起父親,心下傷感。“可惜這‘軒轅天書’……爹爹終是未能見到……”
聽了這話,其他人也皆黯然。鹹觀道人長歎一聲,拍了拍馮慎肩頭。“慎兒,這‘軒轅天書’能夠再現,二師弟他功不可沒……唉……過去的事就不必提了……望你日後多加勤勉,秉承你爹爹的遺誌。我與你其他兩位師父也會竭盡所能,將師門中的本事傾囊相授,待你將來建功立業、造福蒼生之時,也便不枉了你爹爹的那番拳拳苦心啊!”
馮慎點了點頭,鹹觀道人又道:“好了,多說也無益,我們來一睹這‘軒轅天書’的真顏吧!”
說著,鹹觀道人走到桌前,將那‘軒轅天書’輕輕展開。當‘軒轅天書’上所紋刺青全然呈現在眼前時,五人不由得又愣了。隻見那些刺青點點條條,有連有斷,似字非字,類圖非圖。
過了良久,花無聲歎道:“怪不得門中前輩一直揣測不出,這刺青所文,既不是字跡也不是圖案,並且縱橫紛雜,毫無章法可尋啊!”
鹹觀道人與空如師太也道:“是啊,確如天書一般,玄奧莫測……”
馮慎皺眉又看了一陣,突然問道:“香瓜,這‘軒轅天書’上的刺青,你覺得眼熟嗎?”
香瓜斜著腦袋看了半天,使勁點了點頭。“眼熟!不過俺卻想不起,是在什麽地方見過的了……”
“夾絹!”馮慎道,“這些刺青,跟那八片夾絹上的繡跡是不是像極了?”
香瓜恍然道:“對對!俺就說在哪兒見過嗎!沒錯沒錯,是差不離兒!”
花無聲奇道:“你倆在說什麽?什麽夾絹?”
空如師太也問道:“是啊,慎兒、香瓜,這刺青上的紋樣,你們當真見過?”
“見過!”馮慎一扭頭,道,“香瓜,那八片夾絹呢?你快取來,讓三位師父過目!”
“都在俺衣裳裏子中縫著呢……”香瓜說著,便在自己身上摸。“咦?哪兒去了?”
馮慎心中一緊,“該不會被你丟了吧?”
“不會不會!俺當時縫得可結實了……能去哪兒呢?”香瓜又摸了幾下,猛然醒悟。“哎呀,瞧俺這腦子!俺這身衣裳是單的,夾絹在之前俺穿的那件花棉襖裏!等等啊,俺這就拿去!”
花無聲狐疑的看著馮慎,“臭小子,那什麽夾絹到底怎麽回事?這一路上怎麽都沒聽你們提起過?”
馮慎忙道:“三師父見諒,非弟子有意相瞞,隻因前陣子險事頻出,弟子慌亂之中,哪還有暇慮及夾絹之事?待香瓜將那八片夾絹取來後,弟子一定向三師父悉數詳陳!”
說話間,香瓜已帶著夾絹走來。此時那絹帕上已被朱膘染過,故而上麵的發絹分明、一目了然。
將絹帕與皮上刺青比對後,花無聲等人暗暗稱奇。“真是怪了,果然是差不多啊!”
鹹觀道人問道:“慎兒,說說你這八片絹帕的來曆吧。”
“是!”馮慎稍加回想,便將如何發現了趕屍、如何在屍體內找到了甲胄前擋,又是如何誤打誤撞,發現這絹帕中的秘密等事,一五一十地道出。
聽罷前事,鹹觀道人沉吟了片晌。“這麽說來,這些絹帕原在關外?”
馮慎道:“想來如此。絹帕原存於八塊護腹前擋內,而那些前擋上,皆繡有‘巴牙喇纛額真’字樣,故而當時沈府尹才懷疑,這些東西是從關外流進來的。”
花無聲又道:“聽你小子說,那些絹帕不是被封在田老爺子棺中了嗎?怎麽又到了你們手上?”
馮慎道:“是這樣的,在田老爺子釘棺前,弟子確實打算將絹帕封入其中,但轉念一想,若之後有事要取,不免要驚動田老爺子的英靈。於是又將絹帕拿出,用油布裹嚴,轉存於田老爺子的墓碑之下。離京那晚,我帶著香瓜去墳頭向田老爺子辭行時,突然想起了這絹帕之事,便從碑下取出,讓香瓜縫在了棉衣之中。”
空如師太又問道:“慎兒,這八塊絹帕,與袁世凱也有關係?”
馮慎點頭道:“那些前擋八成就是他的人弄來的,不過他們應該不知前擋中暗藏絹帕,最後隻是將那八片前擋搶去。”
鹹觀道人又打量了一陣,道:“看來這絹帕與‘軒轅天書’定有關聯,隻是上麵所繡的紋樣,也同樣是不明何意啊!”
花無聲也指著皮、絹道:“並且這‘軒轅天書’上的紋路粗些,絹帕上的繡跡卻較為纖細。這樣吧,我將這些刺青、繡跡先分別謄描於紙上!”
眾人齊道:“如此也好。”
等花無聲在紙上另行謄繪好後,已然是月至中天。望著紙上所繪,五人又開始苦思冥想。無論是將兩紙相疊,還是將兩紙拚接,皆不成形狀。直到臨近天明,五人這才悵悵地作罷,各自回房安歇。
此後的日子裏,但有空閑,五人便取紙參研,可思來想去,終究是無法悟出其中玄機。
好在五人俱是灑脫之性,見一時參悟不出,也不再強求,三師專心授業,二徒用心苦修。
萬象門中術涉萬千,馮慎一麵孜孜不倦地習武,一麵如饑似渴地向三位師父請教那四卷《軒轅訣》中的法門。香瓜雖然不習經卷,但花無聲等人的**下,暗器、功夫亦是突飛猛進。
島上無事可紀,日月去似流水,轉眼,已是兩年有餘。其間,霸海雙蛟帶著親信往返十數趟,劉老爺子也曾乘搭著“潛龍號”,親自來看望過幾回。
與初至萬象島相較,馮慎如今已是脫胎換骨。不但把《軒轅訣》之學,習得了十之三二,並且已能輕輕一掌,便將一棵大樹擊為兩截。
經這兩年多,香瓜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光身量高了不少,各類本領也是與日俱增。然她與花無聲的抬扛、吵鬧,仍舊是一成不變,二人終日介爭東搶西、互不相讓,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一日,天氣晴好,海麵上波瀾不興。馮慎與香瓜在沙灘上拆招切磋,鹹觀道人則與花無聲、空如師太坐於岸邊亭下觀視。
望了一陣,空如師太道:“慎兒這兩年來,文修武備,一直是精進不休。可香瓜那孩子除了武學之外,對於本門的經要典籍的研習,卻是沒什麽長進。”
花無聲哼道:“師妹,你還指望那臭丫頭習那《軒轅訣》上的法門?門兒也沒有啊!她現在雖然被我逼著識了些字,可那文采嘛,嘿嘿,照樣是狗屁不通!別說是習經,她臭丫頭一見了帶字的就假裝頭疼,這兩年下來,我那些書被她偷著燒了多少本?唉,我算是拿她沒轍了,勸師妹你呀,也甭操那個閑心。有那個空兒,就讓她使勁練功夫吧,省得出去闖**時被人揍了,還給咱們丟人。”
空如師太笑道:“三師哥,你也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啊。對待香瓜,要因勢利導、因材施教……”
“還因材施教?”花無聲苦笑道,“師妹你想想看,掌門師哥所習的是《徹虛》,就憑臭丫頭那顆榆木腦袋,別說是學會,就算是看,她也看不懂啊!再說我吧,我所習的是《策陣》,那裏麵全是行兵布戰的生殺大事,若讓她稀裏糊塗地學了去,再稀裏糊塗地瞎指揮,那還不得闖下大禍?”
鹹觀道人也笑道:“無聲這話倒也不錯。像那《窺骨》所載,皆是刑名法斷,香瓜她一個女娃娃學來也不合適。空如啊,莫非你是想傳她《決聞》上的本事嗎?”
空如師太道:“掌門師哥神機妙算,我確有此意。”
“什麽?”花無聲怔道,“師妹,我沒聽岔吧?你那《決聞》上,都是些權謀決略、辨物統馭之術,那臭丫頭能學得會就見鬼了!”
空如師太道:“對於香瓜而言,自然是不能一蹴而就。然那《決聞》裏除了辨物決謀,還有些馭獸、馭禽的小法門,我想不如就從那裏入手,先令香瓜生起興趣,日後再慢慢引導。”
花無聲兀自搖頭道:“難啊,那馭獸、馭禽之法,雖不是正統經學,但修學之人,必要先通獸性、解禽語。那臭丫頭能行嗎?”
空如師太道:“我瞧正合適,香瓜那孩子心質純樸澄淨,無邪思雜念,與鳥獸相近相知起來,應該易於常人。”
“無量壽福。”鹹觀道人點頭道,“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空如,你就試試吧。”
“是。”空如師太答應著,又向花無聲道,“三師哥,請你幫我喚他們過來。”
“好嘞!”花無聲站起身,運氣高喊道,“笨小子、臭丫頭!都先別練了!快趕緊過來哪!”
馮慎與香瓜聽到召喚,急忙停手,向著亭下奔來。
到了亭中,香瓜擦著滿頭細汗嗔道:“臭窮酸,你就不能小點兒聲?顯擺內力是吧?說!找俺啥事?”
“少臭美!我找你這臭丫頭做什麽?”花無聲說著,一指空如師太。“是你四師父找你!”
香瓜立馬換上一張笑臉。“四師父,你找俺嗎?”
空如師太笑著點了點頭,“香瓜,我給你變個戲法好不好?”
香瓜一聽就樂了,“戲法?好啊好啊,四師父快給俺變吧!”
“好,你且看吧。”空如師太走出亭子,在一塊岩石上站定,見半空中恰好有一隻海鳥低翔,便將手臂一伸,嘴裏發出了幾聲清嘯。
隻聽那海鳥“喳喳”叫了幾下,在空中急打了兩個回旋,便俯衝下來,落在了空如師太的手掌上,旁若無人地梳理起羽毛。
香瓜拊掌大笑,不由得走出了亭子。“四師父,這鳥兒好聽話呀,叫俺也玩玩成不成?”
空如師太道:“你過來鳥兒會嚇跑的,在那裏站好,我讓它過去找你。”
香瓜趕緊立得一動不動。
空如師太也不知輕聲說了幾句什麽,抬起另一隻手一指,那海鳥翅膀一鼓,果然疾疾飛去,落在了香瓜的頭頂上。
香瓜頭頂海鳥,忍不住要伸手去摸,結果還沒等抬起手來,那海鳥早已展翅飛向空中,隻留下幾根細羽飄落。
看著那海鳥越飛越遠,香瓜不禁眼饞。“四師父,那鳥兒怎麽隻聽你的話呀?”
空如師太笑道:“因為我會馭禽之術。”
“馭禽之術?”香瓜忙道,“俺也要學!四師父,你把這本事教教俺吧!”
空如師太道:“除去那馭禽之術,我這裏還有馭獸之法,這樣吧香瓜,你去捉隻小獸過來,我先給你演示一番。”
香瓜道:“好!在後山瀑布那邊,有隻大馬猴子,俺去洗澡時,它總是拿果子丟俺。哼,俺這便去將它捉來!”
空如師太忙囑咐道:“記住,莫要傷它性命!”
“放心吧!俺去去就來!”香瓜一麵說著,一麵跑出亭外。
約莫一頓飯的光景,亭外便傳來了“吱吱吱”的叫聲,幾人扭頭一瞧,見香瓜倒拖了一隻大猴的腳,正朝這邊大步走來。
一進亭中,香瓜就指著身上不住抱怨:“這臭猴子忒不老實,你們瞧它給俺這衣裳上扯的……”
花無聲笑道:“哈哈,它這樣都能被你捉來,你這臭丫頭,豈不是要比這臭猴子還不老實?哈哈哈……”
“臭窮酸!”香瓜大怒,抱起那大猴便朝花無聲扔去。“大馬猴子,給俺撓他!”
見那大猴張牙舞爪地飛來,花無聲急急一避,可身上還是被猴爪撕了條口子出來。“臭丫頭,你皮癢了嗎?”
“好了好了……”空如師太趕緊勸開二人。
趁這麽一亂,那大猴突然躍出了亭外。香瓜急道:“呀!那臭猴子要逃!俺去捉它……”
“不必!”空如師太一攔,“我喚它回來就是。”
說完,空如師太輕嗚了幾聲,那大猴果真聞聲住腳,一邊抓耳撓腮,一邊回頭看著幾人。
“哈!”香瓜喜道,“四師父,你這本事可真是厲害呐!”
空如師太笑了笑,向那大猴又嗚了一陣。
那大猴似乎真的聽懂了,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從沙灘上拾起半片貝殼,放在嘴邊連連啜吸。
香瓜奇道:“它是在幹嗎?”
空如師太笑道:“接著看下去就知道了。”
隻見那大猴啜了一陣,腳下便開始踉蹌,最後捂著腦袋,一屁股蹲在沙灘上。
正當餘人不解時,那大猴突然從沙灘上躍起,指著亭中的花無聲,“吱吱唧唧”的似是在嘲笑。
待明白過來,香瓜已然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大馬猴子在學那臭窮酸喝酒呢!哈哈哈哈……真像、真像啊!”
那大猴見眾人懂了,又人立起來,一手倒背,一手將那半片貝殼舉在胸前,嘴巴張合、搖頭晃腦。
“哈哈哈……這定是臭窮酸念書啦!”
香瓜笑得直抹眼淚,馮慎也趕緊捂嘴,生怕笑出聲來。花無聲氣得臉色鐵青,將手裏折扇搖得呼呼作響。
那大猴又學了一會兒,將那貝殼放在耳邊,扭扭捏捏,神情中還帶著幾分羞澀。
香瓜愣道:“它這是在學臭窮酸什麽?”
花無聲陡然反應過來,樂得直拍扇子。“哈哈!這是學你這臭丫頭戴花臭美哪!哈哈哈哈……像極!像極!連神韻都如出一轍哪!”
“臭猴子!”香瓜大怒,“噌”地躥出亭子。“你竟敢學俺!別跑!俺要扒了你的皮!”
那大猴見香瓜追出,嚇得“吱”一聲扔了貝殼,手腳並用地就逃回了後山。
自打空如師太露了這幾手,香瓜便對這馭獸、馭禽之法十分著迷。苦練了數月,已然能與島上的飛禽走獸打成一片。隨著她馭獸、馭禽之法的逐漸精通,花無聲卻著實大遭了苦頭。香瓜不但派猿猴們潛入他的房間偷酒,並且也不時驅來幾條大蟒,鑽上他的臥床。最後經馮慎喝罵,鹹觀、空如等勸止,香瓜這才有所收斂。
是夜,馮慎在山頂練功歸來,經過香瓜房前時,突然看到房中有個碩大的黑影晃過。馮慎隻道香瓜又想了新法子捉弄花無聲,便急急上前敲門。
見是馮慎,香瓜喜道:“馮大哥,你找俺呀?快進來坐吧。”
馮慎走到房中,四下一望。“香瓜,你剛才做什麽了?”
香瓜一愣,“沒做啥啊!”
馮慎皺眉道:“我方才看到有個黑影。”
“黑影?”香瓜恍然,指著桌上道:“哦,應該是它們。”
馮慎低頭一看,見桌上擺著幾個蟑螂。“你捉蟑螂做什麽?我跟你說,你不可再與三師父胡鬧!”
香瓜道:“俺才沒空搭理那臭窮酸呢!這幾隻蟑螂,是俺用來練眼力的。”
“練眼力?”
“是啊,是那臭窮酸教的。他說打暗器,不光要練準頭,還要多練眼力。等把眼力練到看蚊子、蟑螂,就像看到貓狗那麽大時,功夫就自然而然地精進一層啦。”
“三師父說得極是。”
“嗯,是有些道理……那臭窮酸還說,在他眼中,看蟑螂能像牛那麽大,俺有些不服氣,所以就捉了些蟑螂回來看。就在剛才,俺也能把蟑螂看得比牛大啦!”
馮慎半信半疑,“你才學了幾天,就能趕上三師父?”
“馮大哥你瞧呀!”香瓜說著,將一隻蟑螂靠近了燭台。被燭光一照,蟑螂的影子投在了牆壁上。靠那燭台越近,那牆上的影子便會越大。“哈哈哈……是不是比牛還大?”
“自欺欺人!”馮慎正要離開,心中卻突然一動。
香瓜見狀,忙問道:“馮大哥你怎麽了?”
“別吵,先讓我想想……”馮慎看了看燭台,又瞧了瞧蟑螂,眉頭緊鎖,腦汁急絞。“影子可大可小……唔……香瓜,你快去請三位師父過來,帶上那兩張謄繪有線跡的圖紙!”
沒過一會兒,鹹觀道人等便來在房間內。馮慎趕緊行禮,道:“三位師父,弟子有要事相詢。”
花無聲打一個哈欠,氣道:“你小子是越來越沒規矩了,要請教不去我們房前,反將我們叫到你這兒?”
馮慎又是一揖,“三師父恕罪……”
鹹觀道人擺了擺手,“慎兒,你要問什麽?”
馮慎道:“是這樣,當年那‘軒轅天書’上所文刺青,原是寫在那《窺骨》的後頁之上嗎?”
花無聲道:“這些不都早告訴過你了嗎?”
馮慎點點頭,“那請三位師父想想,那《窺骨》有多大、那‘軒轅天書’又有多大?”
花無聲憑空比量了幾下,“嘿?還真是!怎麽之前沒想過呢,那‘軒轅天書’,要比一張書頁大得多啊!”
空如師太道:“慎兒,你想說什麽,那便直說吧。”
“是!”馮慎繼續道,“方才弟子突發奇想,是不是因為那刺青,與當年天鴻真人所留血書的大小變了,才使得後人無法得窺玄機?”
鹹觀道人道:“據傳,延悔大師文那刺青時,雖將原跡放大了數倍,可比例寬窄皆是嚴加遵循的。”
馮慎喜道:“這樣一來,弟子就更放心了!”
花無聲急道:“小子你別神神叨叨的,想到了什麽就趕緊說!”
“弟子眼下雖不能確定,但料想也有個六七成的把握!”馮慎說完,將繪有絹帕中繡跡的圖紙貼於牆壁上,而後取了一把小刀,在繪有刺青的紙上開始劃割。
“小子你想做什麽?”
“三師父稍待便知!”
馮慎手不停歇,依然順著紙上筆跡割劃,一炷香的工夫後,那紙上所繪痕跡便全然鏤去。馮慎將鏤好的圖紙平展,又讓香瓜移過燭台,燭光透紙一映,在牆壁上投出了斑駁的光影。
餘人見狀,也不做聲,皆瞧著馮慎的一舉一動。隻見馮慎在燭台邊前後試了幾下距離,又將那光影緩緩地移到了貼好的圖紙上。
經光影一疊,圖紙上的亂線,竟慢慢的開始貼合交接,到最後一幅綴有滿洲文字的山川地圖,便呈現在眾人眼前。
花無聲上前擂了馮慎一拳,“你這小子行啊!這‘軒轅天書’中的玄機……居然讓你這臭小子琢磨出來了!”
香瓜傲然道:“那是,俺馮大哥是一般人嗎?”
空如師太強抑胸中激動,“掌門師哥,依你看來……那地圖是?”
鹹觀道人歎道:“應該便是那皇太極留下的龍脈圖了!”
餘人一驚,“龍脈圖?”
鹹觀道人點了點頭,回憶著往事,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據鹹觀道人所析,當年天鴻真人他們去關外,已經查到了關於龍脈的下落,然那龍脈所在十分隱蔽,進入的路線圖,被秘藏於九塊絹帕中。為保萬無一失,那九塊絹帕存藏於九處。而其中一塊,想來便是被天鴻真人所得。那絹帕如此緊要,守護定然及其嚴密,故而天鴻真人的兩個師弟雙雙慘死,他自己也身受重傷。絹帕由白發與絲線混織而成,天鴻真人原不知其中奧秘,八成是重傷之下,血染帕上,這才發現了玄機。在重重追殺下,天鴻真人隻有將絹帕上的繡跡蘸血寫於隨身所攜的《窺骨》後,然後將絹帕撕成縷縷條條棄於路上,好引開身後追兵。待見到延悔大師時,天鴻真人未來得及將所知說明,便傷重而亡。是以門中後人用盡心思,也難測那“軒轅天書”之真意。而今天作巧合,馮慎先是得了那八塊夾絹,而後又見“軒轅天書”,眾人經曆種種巧遇後,這才能在今晚,知曉了全部真相。
五人越想,越感覺天意冥冥,說說歎歎,唏噓了好一陣子。關於那圖上滿字,五人皆不識得。隻有花無聲奮力辨別,認出了其間有“盛京”二字。
待將那兩圖合二為一後,花無聲喟道:“原來那個傳聞也不全是捕風捉影,這‘軒轅天書’中,竟暗藏著滿清龍脈所在,難怪說是‘得之可問鼎天下’。”
馮慎問鹹觀道人道:“大師父,這世間真有所謂的‘龍脈’嗎?”
鹹觀道人搖了搖頭,“那所謂的‘龍脈’是指什麽?我現在也說不好……不過邦國氣運,左右著朝代興衰,從古至今,亦是有例可循啊!”
香瓜叫道:“甭管那龍脈是真是假,咱們先找出來,然後毀了就是!”
花無聲故意問道:“好好的龍脈,你這臭丫頭毀它做甚?”
香瓜哼道:“那龍脈再好,也是滿清狗韃子的,將它毀了,咱們漢人的江山不就拿回來啦?”
“說得好!”花無聲讚了一聲,話鋒一轉。“不過在那之前,你這臭丫頭先得練好本事!”
香瓜道:“俺練著呢!俺現在不光能馭獸、馭禽,就連馭蟲也學會啦,你這臭窮酸若不信,趕明兒俺驅著一窩大馬蜂到你屋裏……”
花無聲氣道:“你敢!瞧我不先打斷你這臭丫頭的狗腿!”
“好了!”鹹觀道人將手一揮,“時辰已經不早,將那龍圖好生妥存後便各自回房歇息吧。慎兒、香瓜,如今我感覺大勢已至,你倆從明日開始,更要加倍勤修!”
馮慎與香瓜齊應道:“是!”
此後的幾日,鹹觀道人時常登上島峰,夜觀星象,沉吟不語。馮慎也謹遵師囑,習經研武,夜以繼日。
又過了月餘,馮慎在後山中苦練刀法,一不留神兒,已是星光滿天。正要下山之時,卻見不遠處的峰頂上,立著鹹觀道人。
馮慎見狀,忙提了遏必隆刀走上前。“大師父!”
鹹觀道人點了點頭,依然仰頭望著夜空。馮慎不敢打擾,也跟著抬頭望去。又過了半晌,北方空中一顆碩大的明星閃了幾閃,慢慢地暗了下去。
馮慎剛欲開口,那剛滅掉的星旁,又有一顆流星墜落。鹹觀道人收回目光,長歎一聲道:“果真不出我所料……是時候了……”
馮慎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父,方才那兩種星象,究竟是作何解?”
鹹觀道人緩緩道:“龍光遽奄、魂歸洹上……帝後雙星泯暗墜消逝,主當今廟堂失持……也就是說,滿清的皇帝與太後,已經先後地晏駕賓天。”
“什麽!?”馮慎身子劇烈一顫,遏必隆刀“咣當”墜地。“晏駕賓天……大師父……你是說皇上他……也死了!?”
鹹觀道人剛一點頭,馮慎已然淚如雨下。“怎麽會……怎麽會……皇上他還未至不惑之年啊!”
鹹觀道人道:“紫微中垣,為天煞所穿,想來那皇帝應是橫死暴亡……”
“定是慈禧那老虔婆!”馮慎雙拳緊攥,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遏必隆刀上。
鹹觀道人拍了拍馮慎肩頭,道:“慎兒,天下之事,理勝力為常,力勝理為變。一時之強弱在力,千古之勝負在理……你與那滿清皇帝相交之事,為師也有耳聞,如今他已不在,那你也便沒了顧忌,可以去大施拳腳了!”
馮慎怔道:“大師父言下之意是?”
鹹觀道人大袖一揮,朗聲道:“待‘潛龍號’再來之時,便是你與香瓜離島之日。去關外尋龍斷脈,複我漢室江山!”
卷三終,請看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