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絲剝繭
講台後方的門被打開了,原本嘈雜的法庭,突然安靜下來,律師、顧問,以及旁聽席上的人也都站了起來。法官、市長、行政司法官,還有各級市政執法人員依次走了進來,他們的麵孔仿佛栩栩如生的畫像,既華貴又嚴肅,讓人望而生畏。提訊書記官的座位在講台下方,這時律師們正以手指撥弄著簡報;當法官坐下來之後,全體人員才跟著坐了下來。隨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被告席。
幾分鍾之後,一位獄卒押解著諾柏.霍比出現在了被告席上,他整個人顯得非常憔悴,但是神情仍然沉著、穩重。他睜大眼睛環顧著四周,有一瞬間,他的目光停留在坐在律師後方的朋友們身上,他的臉上因此而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很快,他將目光轉移了,從那一刻開始,整個審判過程他再也沒有看向我們這邊。
提訊書記官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起訴書對著被告人念道:“諾柏.霍比,有人指正你於3月9日或者10日,蓄意盜取了歸約翰.霍比所有的鑽石一包。你承認嗎?”
“不。”諾柏簡潔地回答道。
獲得被告的回答之後,書記官繼續說道:“下麵念到的這些人,將成為考核你的陪審員。他們會一一在《聖經》麵前宣誓,如果有你反對的人,那麽必須在他們宣誓前提出來。這樣你的意願才會被充分地尊重。”
諾柏對書記官這番力道十足的說明鞠躬致謝;接著,陪審員們開始宣誓了,律師們打開了檔案袋;這時,法官正愉悅地與一位身穿華麗毛皮外袍,頸戴精致項鏈的官員交談著。
對第一次親臨法庭現場的人而言,這一切都是那麽的奇特,就仿佛介於宗教儀式與戲劇之間一樣,一半是莊嚴,一半是詼諧。書記官的聲音在半壓抑的人聲之上回響,他以規律的間隔叫著陪審員成員的名字,被點到名字的人便起身接過身穿黑袍、渾身充滿僧侶氣質的法庭助理呈上來的《聖經》。然後,助理的聲音彌漫了整個現場,他的聲音像是在吟誦詩歌般充滿了韻律。
“塞倫.史布森!”
這位表情漠然的工人階級起身拿起了《聖經》,雙眼直直地看著法庭助理,而助理則以莊嚴的聲調朗誦道:“你要分清善惡,在萬王之王與被告之間作出真實的判決。你要以為被告負責任的態度,依據證據作出明確的決定。上帝會幫助你的!”
“詹姆森.比伯!”
當這位成員站起來的時候,助理向他遞上了《聖經》,接著,那單調、莊嚴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要分清善惡,在萬王之王與被告之間……”
“真討厭,再這麽囉唆地唱下去的話,我看我要大聲尖叫了!”朱麗葉在我的耳邊低聲說道,“真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麽不能一起宣誓,一次把事情做完不好嗎?”
“沒辦法,這就是規矩。”我倒是很平靜,“再忍耐一會兒吧!還剩兩個人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人?會不會對我沒有耐心,討厭我?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現在的氣氛讓我覺得很恐怖。”
“不會的,千萬不要泄氣。相信桑戴克醫師的證據吧!”我安慰著她,“但是,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在桑戴克沒有發言之前,所有的證據對諾柏都很不利。”
“我會的,我會盡量讓自己平靜的。”她很乖巧地回應我,“但是,我還是很害怕。”
當陪審員的宣誓全部結束以後,書記官再次一一唱名,而助理則一一響應。接著,助理以莊嚴的聲調向現場聽眾宣告:“如果有人可以告知萬王之王的法官、律師或者警察,這起背信棄義的偷竊罪行以及任何不正當的行為是由他所做,那麽請上前接受審問;因為被告正在被告席上等候法律的判決。”
助理的宣言讓現場寂靜下來。不久,提訊書記官轉身對陪審員講述道:“各位陪審員,被告席上的那名罪犯名為諾柏.霍比,他被指認於3月9日或者10日,蓄意盜取了歸約翰.霍比所有的鑽石一包;但是,對於這項指控,他並不承認。你們的任務以及職責,就是依靠證據來評判他到底有罪或者無罪。”
說完這些之後他便坐下了。此時,老法官用他那深陷的眼睛,從鑲著金邊的夾鼻眼鏡上方看著諾柏,不一會兒,他將目光轉向坐在右端的律師身上,點頭輕輕示意他。
於是,律師起身謝禮。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見控方律師——海迪.普勒。他的身材雖然很高大,氣質也算優雅,但是他的樣貌並不出眾,可以說基本上沒有什麽魅力。假發垂在他的肩膀上,長袍歪扭在一邊,夾鼻眼鏡在他的鼻梁上像是隨時會掉下來一樣。
“各位尊敬的陪審員,我向你們匯報的這個案件,在法庭上已經司空見慣了。”他的吐字非常清晰,但聲音並不悅耳,“在這起案件中,我們將見識到一份全心全意的信賴,是怎樣遭受背叛的;因為可恥的欲望,讓一份無私的善意遭受了沉重的打擊,讓自己從此告別了高尚的生活。現在我來陳述本案的真相:案件的控方霍比先生是一位冶金業者,同時還是一位貴重金屬貿易商,他非常討厭現在扮演的這個角色。霍比先生的兩位兄長去世之後,他們的孩子就由他來照顧,其中一位名叫華科.霍比,另一位就是被告席上的諾柏.霍比。他們倆都在霍比先生的公司工作,職務非常重要,可以算是霍比先生的親信;另外,當霍比先生退休之後,這份事業也將由他們二人繼承。
“3月9日的傍晚,一位客戶交給霍比先生一包鑽石,告訴他讓他負責轉交給顧客。我就不再去重複那些無謂的轉交鑽石的細節了,總之,那包價值三萬英鎊的鑽石由霍比先生完好無損地放在了保險櫃中,他還在上麵附了一張從備忘錄上撕下的用鉛筆寫著字的紙;鎖好保險櫃之後,霍比先生便帶著鑰匙回到了家裏。
“但是第二天早晨,當他打開保險櫃的時候,那包鑽石已經不見了;隻有那張紙掉落在了保險櫃的底層,霍比先生將它拿起來一看,發現紙上麵沾著血跡,而且還有一個清晰可見的血拇指印。於是,他立刻鎖上了保險櫃,通知了警方。接到報案之後,桑吉森——一位智慧過人的探員,首先去到現場做了初步檢驗;其中的細節我就不多說了,這一切都會出現在證詞裏,我隻想告訴各位,經檢驗,那張紙上的指紋,是被告諾柏.霍比所有。”
說完這些,他向上推了推即將滑落的夾鼻眼鏡,然後拉了拉長袍,同時觀察了陪審員一番,大概想知道他們對自己的印象吧!
這時,華科.霍比悄悄走進了法庭,他坐在了我們坐著的長凳一頭,接著,米勒督察也進來了,坐在了對麵的長凳上。
此時,海迪.普勒先生的聲音再次響起。
“下麵請我的第一位證人,約翰.霍比。”
霍比先生走上了證人席,他的表情顯得極其不安,又很激動。助理將《聖經》遞給了他,開始念道:“你要善加驗證,在萬王之王與被告席上的犯人之間,作出真實判決。你要為被告負起責任,根據證據作出正確的決定。上帝助你!”
霍比先生親吻《聖經》之後,用悲憫的眼神看了諾柏一眼,接著將視線轉移到律師身上。
“你就是約翰.霍比?”海迪先生問道。
“是的。”
“聖瑪利安斯的那個工廠是你的?”
“是的,我雖然是貴重金屬交易商,但是,我經營的工廠卻是以測試並精製黃金或者銀為主。”
“還記得3月9日發生的事情嗎?”
“是的,記得。我讓我的侄子諾柏,以親信代理人的身份去艾蜜娜古堡號將鑽石帶了回來。我原本打算將鑽石放入銀行的,但是,當諾柏回來的時候,銀行已經關門了,所以我隻好將鑽石放入了我的保險櫃裏。在這裏,我必須說明一下,被告人並不需要承擔運送延誤的責任。”
“讓你來這裏,並不是讓你為被告辯護的。”海迪先生強調,“下麵,請你回答我的問題。當你將鑽石放入保險櫃的時候還有別人在場嗎?”
“沒有,除了我自己。”
“我並沒有問你有沒有在場。”海迪先生說道(這時,旁聽席上傳來一陣微微的笑聲,法官也微笑著),“當時你都做了些什麽?”
“我用鉛筆在備忘錄上寫道:‘3月9日下午7點3分由諾柏送來。’還簽上了我名字的縮寫,然後我將它撕下來放在了包裹上麵,鎖上保險櫃就離開了。”
“立刻離開工廠的嗎?”
“是的,立刻。因為諾柏正在辦公室等我。”
“你隻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不要管被告在哪裏。你將保險櫃鑰匙帶走了嗎?”
“是的。”
“當你再次打開保險櫃是什麽時候?”
“第二天早上十點。”
“當時保險櫃是打開的還是鎖上的?”
“鎖著的.”
“除了包裹不見了以外,還發現異常的地方嗎?”
“沒有。”
“那麽,在這段時間內鑰匙一直都在你身上嗎?”
“是的。我一直隨身帶著。”
“保險櫃的鑰匙有沒有複製品呢?”
“沒有,就這一個。”
“你將保險櫃的鑰匙交給過別人嗎?”
“當我外出的時候,我習慣把鑰匙交給我的侄子們保管,這要看當時的事情是由誰負責。”
“還給過其他人嗎?”
“沒有。”
“那張紙是怎麽回事?”
“那張我從備忘錄上撕下來的紙掉在了保險櫃的底層,我撿起來一看,上麵有一些血跡,還有一個血拇指印。當時那張紙條的正麵朝著下方。”
“接著你做了什麽?”
“我鎖上了保險櫃,然後通知了警方。”
“你與被告認識多久了?”
“他是我大哥的兒子,我是看著他長大的。”
“你能不能肯定地回答我:他擅長用左手還是用右手?”
“他的兩隻手都非常靈活,但是更喜歡用左手。”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特征。霍比先生,你確定鑽石真的不見了嗎?”
“是的,我檢查了整個保險櫃,警方也檢查了一遍。毫無疑問,鑽石真的不見了。”
“警方想要捺取你那兩位侄子的指紋時,你反對了?”
“是的。”
“為什麽?”
“我不想讓侄子們受到這種恥辱;另外,我也沒有這個權利這樣做。”
“你懷疑過他們當中某一個人嗎?”
“沒有,我沒有懷疑任何人。”
“請你看看這張紙,”海迪先生一邊說著一邊將紙遞給了他,“然後告訴我們你是否認得它?”
霍比先生看了一會兒之後,說道:“這就是我放在保險櫃的那張紙。”
“為什麽?”
“因為上麵是我親手寫的字,還有我名字的縮寫。”
“你確定這就是從備忘錄上撕下來的,放在鑽石包裹上的紙嗎?”
“是的,我確定。”
“當你將它放進去的時候,上麵有沒有血跡或者指印?”
“沒有。”
“會不會有這類的痕跡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寫完之後我就將它撕下來放了進去。”
“很好,我問完了。”
海迪.普勒回座,安薩塔站起來問道:“霍比先生,你說你是看著被告長大的,請告訴我們,在你眼裏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我一直都覺得他是一個品格高尚的年輕人,既誠實又真誠,而且榮譽感很強,在我眼裏他值得信賴。和他相處的日子裏,我發現他從來沒有做過背信棄義或者違背原則的事情。”
“現在你還是這樣認為嗎?”
“是的,我的看法從未改變過。”
“那麽他的生活習性怎樣?很奢侈、浪費嗎?”
“不,他的生活很簡單,而且很簡樸。”
“他有沒有進行過賭博或者從事過投機的事情?”
“沒有,從來沒有。”
“那你覺得他缺錢花嗎?”
“不覺得,除了薪水之外,他還有一些私人的收入,他從來不亂花一分錢。因為我的經紀人有時會幫他安排存款,所以我很了解他在這一方麵的事情。”
“除了指印以外,還有什麽狀況讓你覺得鑽石是由被告竊走的?”
“沒有。”
安薩塔先生結束了問話,霍比先生滿頭大汗地離開了證人席;接著證人桑吉森探員上場了。他踏著矯健的步伐走了上來,用敏銳的眼神看著控方律師。
照例進行了宣誓,然後海迪先生開始問道:“桑吉森探員,你還記得3月10日早晨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記得。早上10點23分,我接到霍比先生的通知,說聖瑪利安斯的工廠發生了盜竊案。我很著急,在10點30分的時候就抵達了工廠。在那裏,我看見了約翰.霍比先生,他告訴我有人從他的保險櫃裏偷走了一包鑽石。我們檢查了保險櫃,並沒有發現被強行撬開的痕跡,一切都完好無損;但是在保險櫃下麵,我看見兩大滴血,還有一張紙,上麵用鉛筆寫上了字,那張紙上不但有血漬,而且還有一個用血蓋上去的拇指印。”
“是這張紙嗎?”律師遞給證人一張紙片。
“是。”他迅速地瞄了一眼回答道。
“那麽,接下來你怎麽做的?”
“我將這件事情告知了蘇格蘭犯罪偵查部主任,然後回到了局裏;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這起案件。”
海迪先生坐下之後,法官看了安薩塔一眼。
“請你告訴我們,”安薩塔站起來問道,“當你看見那兩滴血跡的時候,它是凝固的還是濕的?”
“我並沒有去碰它,但是看起來是濕的。我已經將它留給專家檢驗了。”
接著,另一位證人——犯罪偵查部的畢斯警官,威風凜凜地走上了證人席,宣誓之後,便開始說起他的證詞來。從他那流利的語句中,可以看出他是有備而來的,雖然帶著一個筆記本,但是並沒有翻看它,顯然他已經將一切都背下來了。
“3月12日中午12點8分,上級派我到聖瑪利安斯調查一起盜竊案。當時,桑吉森探員已經將報告交給我了,所以在前往工廠的途中我一直在閱讀它。12點半我來到了工廠,仔細檢查保險櫃之後,我發現它的外表並沒有任何損傷的痕跡,經過測試證明每一個鎖都是好的,而且也沒有絲毫被撬過的痕跡。在保險櫃的底部我看見了兩滴很大的深色**,經過檢驗我確定那是血;另外,在櫃底還發現了一個被燒過的火把頭兒,當我檢查地板的時候,在保險櫃附近找到一根用過的火把,但是火把頭已經沒有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從備忘錄上撕下來的紙片,上麵有兩滴血跡,一個血跡的拇指印,另外,紙上還用鉛筆寫著‘3月9日下午7點3分由諾柏送來。J.H.’除了這些痕跡外,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我還詢問了看守房門的人,但是沒有得到有用的資料。回到總部以後,我遞交了報告,並將那張紙片交給了督察。”
“是這張紙嗎?”律師再次將那張紙片遞了上去。
“是的,就是它。”
“接著發生了什麽?”
“第二天下午,指紋部的西德爾先生告訴我,他已經查過局裏的全部檔案了,但是沒有找到相符的指紋,他建議我讓我取得所有嫌疑人的指紋;另外,他給了我一張放大的指紋圖讓我作參考。於是,我再次來到了聖瑪利安斯,與霍比先生商議讓我捺取公司內所有員工的指紋,包括他的侄子。但是,他拒絕了我的請求,在他看來指紋這種事情是信不過的,而且他認為公司內沒有任何人會做這種事情。當我問他,要不要讓他那兩個侄子捺取指紋的時候,他也拒絕了。”
“當時你有沒有懷疑過他那兩個侄子?”
“當然,在我看來他們兩位都有可能這樣做。因為,保險櫃並沒有被破壞,顯然是用鑰匙打開的,而那兩位都曾保管過鑰匙,完全有可能去複製一把。”
“的確是這樣。”
“我曾多次拜訪過霍比先生,告訴他要想保住侄子的名譽,就必須同意捺取他們的指紋,可惜每次都被他拒絕了;但是據我所知,那兩位侄子倒挺樂意這麽做的。後來我找到了霍比太太,我想也許她會幫助我拿到他們倆的指紋。當我告訴她我的請求之後,她說她立刻就能幫助他們洗刷嫌疑,因為她將全家的指紋都搜集在了指紋模裏。”
“什麽是指紋模?”法官好奇地問道。
安薩塔拿著一本紅色封皮的筆記本站了起來。
“法官大人,就是這樣一個筆記本,”他回答道,“裏麵這些指紋就是所有親友的指紋。”
他將筆記本呈交給法官,法官小心翼翼地翻看著,然後對證人點了點頭。
“是的,她的確是這麽說的;接著,她就從抽屜裏拿出了這本紅色封皮的筆記本給我,我翻看了一下,裏麵是全家人的指印,還包括幾個朋友的。”
“是這本嗎?”法官將筆記本傳給證人問道。
警官一頁一頁翻看著,直到看見一個他認識的指紋之後,才開口說道:“是的,就是這本。霍比太太給我的這本指紋模裏還包括那兩位侄子的;當時我的身上正好帶著西德爾先生給我的指紋圖,我對比之後發現,諾柏的左拇指印跟參考圖一模一樣。”
“後來你是怎麽處理的?”
“我告訴霍比太太我要將指紋模帶回警局,好讓指紋部主任檢驗,她同意了。當時我並不打算把我的發現告訴霍比太太,可是,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霍比先生回來了;當他質問我為什麽要帶走指紋模時,我隻好將我的發現告訴他了。聽完之後,他非常震驚,甚至可以說是驚恐,他原本希望我立刻將指紋模歸還他,不再追究這件事,打算獨自承擔所有損失的時候,我警告他,他的行為是不正當的,不能這麽做。而霍比太太也因此悲痛不已,她認為是自己的指紋模將侄子卷入這起盜竊案的。最後,我跟她說,隻要可以以其他方式獲取諾柏的指紋,我就立刻將指紋模歸還給她。
“於是我將指紋模帶回警場交給了西德爾先生,經過檢驗,諾柏.霍比的指紋的確與保險櫃中的一致。因此,我立刻申請授權逮捕諾柏.霍比,並於第二天早晨執行了任務。我告訴諾柏自己對霍比太太有過承諾,所以他同意捺留指印,歸還其嬸嬸的指紋模,不用成為證物出現在法庭上。”
“但是這個筆記本為什麽還是出現在這裏了?”法官很好奇。
“法官,這是辯方的證物。”海迪.普勒先生回答。
“我明白了,”法官點了點頭,“這就叫做‘以毒攻毒’,沒準指紋模會變成解藥呢!接著發生了什麽?”
“當我逮捕他的時候,宣讀了聲明,當時犯人這樣回答:‘我是清白的,我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控方律師結束了提問,安薩塔起身用愉悅的聲音問道:“你剛剛說在保險櫃下麵發現的兩滴深色**是血,那麽你是以什麽方法去確認的呢?”
“我將**取了一點放在白紙上,從外觀和色澤上看跟血很像。”
“也就是說,你們並沒有用顯微鏡或者其他方式檢驗過?”
“據我所知,應該沒有。”
“你確定它是液態嗎?”
“是的,呈**狀態。”
“你把它放在紙上之後,看起來怎樣?”
“有著血液的顏色,很濃稠。”
安薩塔坐了下來,書記官叫響了下一位證人的名字——法蘭西斯.塞蒙,這是一位年長的男子。
“你是聖瑪利安斯工廠的門衛嗎?”海迪先生問道。
“是的。”
“3月9日那天晚上有沒有發現異常的情況?”
“沒有。”
“那天你有沒有照常巡視過?”
“當然。那天晚上我巡視了很多次,其餘時間一直待在私人辦公室後方的小房間裏。”
“10號早晨,是誰最先來到工廠的?”
“諾柏先生,他大概提早到了二十分鍾。”
“他去了哪裏?”
“私人辦公室,是我給他開的門;在那裏待了好一會兒才去了實驗室,幾分鍾之後,霍比先生就來了。”
“第二個到的人是誰?”
“霍比先生啊!接著是華科先生。”
海迪先生回到了座位上,安薩塔站起來問道:“9號晚上最後離開的人是誰?”
“這個我無法確定。”
“為什麽?”
“當時,我要給修瑞契的一家公司送包裹和一張紙過去,當我離開的時候,華科先生還在私人辦公室裏,湯姆斯.霍克在旁邊的辦公室裏;我回來之後,他們都已經離開了。”
“大門有沒有上鎖?”
“有。”
“霍克有沒有大門的鑰匙?”
“沒有,隻有霍比先生、他的兩位侄子和我有鑰匙。”
“你離開了多長時間?”
“四十五分鍾左右。”
“紙和包裹是誰給你的?”
“華科.霍比先生。”
“是什麽時候給你的?”
“出發前。他交給我之後就讓我立即動身,不然怕那地方會關門。”
“那麽,真的關門了嗎?”
“是的,當我到達的時候,已經關門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安薩塔不再發問了,證人也如釋重負一般離開了證人席。接著,書記官又叫道:“賀瑞.詹姆斯.西德爾。”
西德爾先生從控方律師的座旁站了起來,走上了證人席;海迪先生用手推了推眼鏡,接著翻看了一頁簡報,又用嚴肅的眼神看了看陪審員,這才說道:“西德爾先生,你在蘇格蘭場的指紋部工作嗎?”
“是,我擔任指紋部助理主任。”
“你的主要職責是什麽?”
“檢驗、核對罪犯與疑犯的指紋;並將所有指紋根據特征分類管理方便以後參考。”
“你接觸、檢驗過很多指紋吧?”
“當然。差不多有數千個指紋吧!為了尋找證據幾乎對所有的指紋都做過仔細的研究。”
“西德爾先生,請你看看這個,以前見過它嗎?”說著,海迪先生讓助理將那張致命的紙遞給他。
“見過,有人曾在3月10日那天,將它送到我的辦公室讓我檢驗。”
“請你告訴我有關這個指印的所有事情。”
“它是被告席上諾柏.霍比的左拇指印。”
“確定嗎?”
“是的,確定。”
“你能發誓嗎?這張紙上的指印的確是被告造成的?”
“我發誓。”
“會不會是其他人故意仿造的?”
“不會,絕對不可能。”
這時,朱麗葉將她那顫抖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我看了看她,她的臉色蒼白,已經沒有一絲血氣了。我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對她耳語道:“不要害怕,勇敢一點兒!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啊!至少到現在為止,並沒有任何意外。”
“謝謝你。”一絲微笑出現在她的臉龐,她低語著,“我會的,我會讓自己更勇敢些;但是,這真的很可怕。”
海迪先生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你看來,這個拇指印是毋庸置疑的?”
“是的,我確定。”西德爾的態度很堅決。
“你能不能盡量簡單明了地告訴我們,你為什麽這樣認為?”
“這個拇指印是我親自捺取的,當時我告訴被告,這個指印會用來當證據指控他,但是他仍然很願意配合我;隨後,我就將他的指紋與紙上的印痕作了對比,整個過程,我非常謹慎,采取的方法也是最為大家所認可的——點對點的檢驗方法,最終發現這兩個指紋的確是同一個人的。
“目前已經有精確的計算證實,不同人的同一根指頭,相同率為六十四億分之一;全人類的總人口數為十六億;所以,任何一個人,在茫茫人海中與另一個人的指紋相同率也是六十四億分之一。這個結論,我也曾親自驗證過。
“我很讚同一位專家說過的話,他說確認兩個指紋是否出自同一個人,不需要任何佐證,就能清晰地分辨出來。
“這種推算應用於指頭正常的人;但是,這個指紋非同尋常,因為可以清晰地看見有一個很深的直線傷痕,應該是以前留下的傷口。因此,這個額外的特征,足以證明是被告的。因此,當我檢驗指紋的時候,不但要考慮‘六十四億分之一’,還要考慮這兩個指紋所存在的那一道形狀完全相同的傷痕,以及傷痕的位置、角度,以及與指紋交集產生的不連續性。等我將這兩組分析結合之後,產生的終極概率為四千兆分之一,在這樣的概率下是不可能發生這種巧合的。”
海迪.普勒拿下眼鏡,凝視著陪審員,好像是在問他們:“朋友,你們覺得怎樣呢?”隨後,他坐了下來,麵帶勝利的微笑看著安薩塔和桑戴克。
法官見辯方律師不再發問,便主動問道:“要不要詰問控方證人?”
“不用了,法官。”安薩塔回答。
海迪.普勒聽到他的回答,再次注視著辯方律師,他那紅紅的臉上掛出滿意的微笑;那微笑也同樣出現在證人西德爾的臉上。我轉過頭看了看桑戴克,似乎在他靜默的臉上也捕捉到一絲笑意。
“賀比特.約翰.勒斯!”
這是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當他帶著他那嚴肅、敏感的神情走上證人席的時候,海迪先生再次站了起來。
“勒斯先生是指紋部的助理主任吧?”
“是的。”
“有沒有聽見剛剛那位證人的證詞?”
“聽了。”
“你同意他的證詞嗎?”
“當然,完全同意。我已經準備好發誓了,紙上的指紋的確是諾柏.霍比的指紋。”
“你確定嗎?”
“是的,我確定。”
海迪先生再次看了看陪審員,然後回到了座位上;而安薩塔仍然一語不發,隻是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了起來。
“控方還有證人嗎?”法官問道。
“沒有了,法官。我們到此為止。”海迪先生回答。
這時,安薩塔起身說道:“法官,我有證人。”
法官點了點頭,拿起筆寫了起來。安薩塔則在一邊說起了一段簡約的開場白:“法官,各位陪審員,我不想浪費時間作沒有必要的抗辯,我希望可以立刻開始我方證人的采證工作。”
接著,整個法庭一片寂靜,一兩分鍾的沉默之後,出現了翻動紙張,以及沙沙寫字的聲音。朱麗葉麵色蒼白地再次低語道:“真的好可怕!之前那個證人的證詞那麽有力,我們要拿什麽去反駁呢?我已經絕望了。可憐的諾柏,他輸定了!裏維斯醫師,他不會有機會了。”
“難道你相信他有罪?”我問她。
“當然不!”她的態度很堅決,“他是清白的,一直都是!”
“好了,不用擔心了。”我說,“隻要他是清白的,就一定會有方法證明的。”
“應該是這樣的!”她仍然非常灰心,“不管怎樣,我們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這時,法庭助理叫出了辯方的第一位證人的名字。
“愛迪蒙.勒福.羅伊!”
一個頭發灰白的男子走上了證人席,他的目光非常敏銳,臉上沒有多餘的胡茬,兩鬢是修剪整齊的絡腮胡,他照例先對著《聖經》起誓;然後安薩塔才開口問道:“你是醫學博士,在南倫敦醫院擔任醫藥法學老師,對嗎?”
“是的。”
“你曾經研究過血液的特性嗎?”
“當然,這對醫學、法律是非常重要的。”
“那麽,請你告訴我們,從受傷的手指上滴下來的血,例如滴落在鐵質保險櫃底層,會發生什麽變化?”
“如果是活體的血滴落在並沒有任何吸收性質的物體上,幾分鍾之內就會凝結成膠狀。剛開始,膠狀的血滴與液態血滴大小、顏色都是相同的。”
“接著會發生什麽變化?”
“幾分鍾之後,膠狀血滴就會開始凝縮,血液會一分為二成為固態與液態,上麵那層會變得非常堅硬,呈現深紅色;而液態則是呈現淺黃色。”
“如果隔了兩小時之後,血滴又會怎樣呢?”
“周圍會轉變為幾近無色的**,中間則呈現出一小塊兒硬硬的紅色凝塊。”
“將這樣的血滴放在白紙上,又會怎樣?”
“無色的**會將紙張弄濕,固體將會整個依附在紙上。”
“那麽,會不會在紙上出現紅色的**?”
“絕對不會。液態部分是無色的水,固態是紅色的凝塊。”
“隻會像你說的這樣,而沒有別的情況嗎?”
“是的,隻會這樣。當然,除非是有人故意這樣做。”
“用什麽方法可以不讓血液凝結成固體?”
“可以分為兩種方法。第一種,用一根細棒在血液裏攪拌,這樣,造成血液凝固的纖維就會黏附在細棒上,而血液外表也不會有任何變化,但是內部結構已經被破壞了,所以不可能再凝固起來;第二種,將某種堿鹽溶入血液中,血液也不會再凝結。”
“剛剛有沒有仔細聆聽桑吉森探員和畢斯警官的證詞?”
“是的,從頭到尾都認真在聽。”
“桑吉森探員說,10點31分他到達了現場,在保險櫃下麵看見了兩滴血;而畢斯警官說,兩小時之後他也檢驗了保險櫃,並將其中一滴血蘸了少許放在白紙上,從紙上來看它是呈紅色的液態。按照你的說法,會是怎樣呢?”
“如果真的是血,而那麽久之後也沒有凝固,除非它的纖維已經用剛剛我說過的那兩種方法去掉了。”
“你是說,保險櫃底層的血液並不是正常的血液?”
“是的,我肯定它被處理過。”
“好的,羅伊博士,下麵,我再請教你另外一件事情。你有沒有注意過沾著血的指頭印下的指紋?”
“是的,最近我針對這個問題做了一些實驗。”
“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實驗結果嗎?”
“我之所以這樣做,隻想證明沾著鮮血的手指會不會留下清晰的印記;另外,這樣的指紋是否會留下詳細的特征。為此,我嚐試了很多次,最終認為沾著鮮血的手指,是很難留下清晰的印跡的,更不可能獲得指紋圖樣。因為,血液會布滿指間的紋路,隻會出現很模糊的印記;除非血液已經在指頭上完全變幹,否則不會出現清晰的指紋。”
“血液在手指上完全變幹,就可以分辨出來嗎?”
“是的,並且非常容易辨認。半幹以後的血可以說是固體的,它依附在紙上的方式跟別的**不一樣;另外,它還會呈現其他細微的結構,例如汗腺開口。在液態下,那些開口並不會明顯地表現出來。”
“這份文件是在保險櫃裏發現的,請你仔細看看,然後告訴我你的見解。”
看了一會兒之後,他說道:“我看見了兩個血印,還有一個拇指印。這兩個血印中,一個是由一根手指輕輕沾上去的;另一個則是單純的汙痕。但是,這兩個血印,以及拇指印都是由液態血造成的。”
“你確定嗎?是由液態血造成的?”
“是的,非常確定。”
“這個拇指印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嗎?”
“有,它異常的清晰。我試驗過很多次,想用鮮血印出清晰的指紋,但是都失敗了,沒有哪一次的指紋跟這個一樣清晰。”
羅伊博士停了下來,拿出一疊全部印著血指紋的紙,一一與那張紙對比起來。
接著,所有的紙張都交給了法官檢視。安薩塔坐了下來,海迪.普勒先生困惑地站起來開始進行詰問。
“為什麽認為保險櫃底層的血液是人工造成的?”
“據我推論,那些血滴並不是來自傷口。”
“那你認為這些血滴是如何進入保險櫃的?”
“一點兒概念也沒有。”
“你說指印非常清晰,是怎樣得出結論的?”
“這一點我也很困惑,我無法解釋它為什麽這麽清晰。”
律師滿臉挫敗地坐了下來,而我在朋友的臉上再次看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法庭助理的聲音再次響起。
“阿拉貝拉.霍比。”
接著,一陣壓抑的嗚咽聲在我的左側響起,同時伴著絲質衣裙沙沙的摩擦聲霍比太太站了起來,她步履蹣跚地,像果凍一樣左右搖擺著向證人席走去,途中她一手拿著手帕在擦拭眼淚,一手緊緊抓著自己打開的皮包。來到證人席之後,她驚恐地看了看法官,然後埋頭看向她的皮包。
“當然,”霍比太太嚴肅地回答道,“我……”
“除了真相以外沒有其他方法。上帝會幫助你的!”
當助理將《聖經》遞給她的時候,她誠惶誠恐地伸手去接,結果一時失手《聖經》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立刻彎腰去撿,因為動作過猛,她的軟帽被擠壓在證人席的欄杆上。消失片刻之後,她才紅著臉帶著羞澀的神情站了起來,她的軟帽就像是擺錯位置的枕頭套,耷拉在一隻耳朵上。
法庭助理強忍著笑意說道:“請親吻《聖經》。”
霍比太太無所適從地拿著皮包、手帕、《聖經》,同時還想著要去擺正帽子;最終她戴好了帽子,又用手帕輕輕拭去了《聖經》上麵的灰塵,然後才溫柔地親吻了它,接著將它放在了證人席的欄杆上,結果《聖經》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實在不好意思!”霍比太太將身子越過欄杆,對正在撿《聖經》的法庭助理說道;同時,她的皮包又不爭氣地開始搗亂,一大堆的銅板、紐扣,還有皺成一團的鈔票,全部掉在了助理的背上。“我一定讓你感覺是個很糟糕的人。”
她擦了擦臉,再次調整了帽子;接著,安薩塔站起來遞給她一本紅色封皮的筆記本。
“請你看看這個。”
“我不想看它!”她厭惡地說道,“它涉及一起不利於……”
“你認識它嗎?”
“咦?你怎麽會問我這個問題?你明明知道……”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法官打斷她,“你認不認識這個筆記本?”
“當然認得了,我不可能沒有辦法……”
“也就是說你認識?”法官強調道。
“我不是已經說了嘛!”霍比太太有些不耐煩了。
安薩塔看了看法官,接著又問道:“它的名字叫做‘指紋模’?”
“是的,封麵不是印著‘指紋模’這三個字嘛?我想這就是它的名字。”
“霍比太太,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是怎麽拿到這本指紋模的?”
霍比太太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她緊張地瞪著安薩塔,然後從皮包裏拿出一張紙麵帶沮喪地看了看,接著又把它揉在了掌心裏。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法官說。
“好的。委員會……不,那張……不是,我是說華科,至少……”霍比太太語無倫次地應著。
“你的意思是?”安薩塔耐心地再次問道。
“你剛剛說的協會的委員會,是指的哪個協會?”法官插話。
霍比太太絕望地照著那張紙念道:“腦麻痹患者保護協會。”
隨即,旁聽席上傳來一陣笑聲。
“這個協會與指紋模有關係嗎?”法官問。
“那你為什麽要提它?”
“我也不明白。”霍比太太用那張紙擦著眼淚,發現不對勁又將它換成了手帕。
法官拿下眼鏡,困惑地看著霍比太太;然後看向律師,虛弱地說道:“安薩塔先生,請你繼續。”
“霍比太太,請你告訴我們,你是怎麽得到指紋模的?”安薩塔嚴肅地問道。
“我原本以為是華科給我的,我的侄女也這麽認為,不過華科說不是他。他應該很清楚,他又年輕、記憶力又好。我在他那麽年輕的時候,也會記得所有事情的。”
“我們很想知道你是怎麽得到這本指紋模的。”安薩塔再次強調道。
“如果你也想有一本的話……”
“我並不想,霍比太太!”安薩塔回答,“我們想要知道的是,你怎麽會有指紋模?是自己買的,還是別人給的?”
“我覺得是華科給我的,但是他說是我自己買的……”
“不要去在意華科說什麽,你自己認為是怎樣的?”
“雖然我的記憶力不好,但我還是認為是華科給我的。”
“你認為是華科?”
“是的,我很確定,而且我的侄女也確定。”
“是你的侄子華科.霍比嗎?”
“是的,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呢!”
“你還記得給你指紋模時的情景嗎?”
“當然了,記得很清楚呢!我們邀請了高利家的人吃晚餐,不是杜瑟.高利家,雖然他們也很好,其他姓高利的人也很好,你要是認識他們的話,你也會讚同我的看法的。哦……吃完晚餐之後,我們不知道做什麽,有些無聊。朱麗葉,我侄女,你認識的,她的手割傷了,隻用右手彈鋼琴會很單調,而且會很累的;最重要的是,高利家的人除了亞帕之外,其他人都不喜歡音樂。亞帕會吹伸縮喇叭,可惜當時他沒有把喇叭帶來。後來華科來了,還帶了指紋模來,他讓我們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在上麵印下了拇指印,這讓大家覺得非常有趣。高利家的二女兒麻娣.高利,還說諾柏碰到了她的手肘,哼!那隻是借口罷了……”
“是的,”安薩塔打斷了她,“你確定自己清楚地記得,那天你的侄子華科給了你指紋模?”
“當然了,非常清楚。你知道的,他是我先生的侄子……”
“是的,你確定那天他帶來了指紋模?”
“非常確定。”
“那天之前,你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指紋模嗎?”
“沒有,從來沒有。他還沒買呢!”
“你將指紋模借給過別人嗎?”
“沒有,從來沒有。沒有人會跟我借這個,你知道……”
“也沒有人見過它嗎?”
“也許我不應該那麽說。事實上,這件事情很奇怪,雖然我很反感猜疑,而且我也沒有猜疑過誰,不過我應該如何解釋呢?
“是的,我知道,你把它和手帕袋放在一起了。”
“嗯,我剛才說了。霍比先生在布裏特的時候,他寫信告訴我讓我帶著朱麗葉去找他,你知道她的。所以我就帶她去了,準備出發之前,我讓朱麗葉去拿我的手帕袋,當時我還跟她說:‘我們帶著拇指模一起去吧!這樣,下雨天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在屋裏玩了。’結果她告訴我抽屜裏並沒有指紋模。我很驚訝,就跟她一起去找了,結果抽屜裏真的沒有。那個時候我沒有多作考慮,但是當我們從從布裏特回來以後,剛下馬車我就讓朱麗葉去放手帕袋,接著她興奮地告訴我:‘嬸嬸,真的很奇怪啊!指紋模又在抽屜裏了,肯定有人動了你的抽屜。’我跟著她去看了,指紋模果然在那裏,一定是有人趁我們不在的時候又放回去了。”
“還有誰能打開你的抽屜呢?”
“所有人都可以,抽屜並沒有上鎖。我們猜測,可能是哪個仆人做的。”
“有誰會在你們不在的時候進那個房間?”
“沒有,除了我那兩個侄子。但是,我問過他們,他們並沒有碰過指紋模。”
“謝謝你。”
安薩塔回到座位上。霍比太太迅速整理了一下她的軟帽,然後準備走出證人席。這時,海迪先生看著她站了起來。
“你剛才說到的腦麻痹患者保護協會,你為什麽會提到它?”
他問道。
“不為什麽,當時我想的是另外一件東西。”
“但是,你的確參閱了那張紙。”
“我就看看而已,那是腦麻痹患者保護協會的信,跟我沒有關係,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不屬於那裏,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協會。”
“你是不是誤以為那張紙是另外一張紙?”
“是的,我以為它是那張幫助我記憶的紙呢!”
“是什麽?幫助記憶?”
“嗯,那張紙上寫著我可能被問到的一些問題。”
“答案也寫在那張紙上嗎?”
“是啊!隻有問題沒有答案有什麽用。”
“那麽,紙上有你被問到的問題嗎?”
“嗯,有,有一些。”
“你照著回答了嗎?”
“我覺得我沒有,事實上,我真的沒有,你知道……”
“哈哈!你認為你沒有。”海迪先生對著陪審員笑了,“好了,請你告訴我,是誰寫下這些問題和答案的?”
“華科.霍比,我的侄子。他以為你們……”
“不要去在意華科.霍比,有誰建議或者指導他寫這些東西嗎?”
“沒人,都是他自己的想法。雖然裏維斯醫師拿走了那張紙,他說我應該憑借自己的記憶回答問題;但是華科真的很體貼又很周到。”
這時法官問道:“那張紙在哪裏?”
事前已經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詢問,所以我已經將那張紙交給了桑戴克。他接到那張紙之後,便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在告訴我他已經注意到紙上麵那特殊的字體了。事實上,這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桑戴克回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麵寫著“X=W.H”[1]。
當安薩塔遞上那張意義非凡的紙時,我轉頭看了看華科.霍比,發現盡管他想要努力地保持平靜,但是臉已經漲得通紅,怒氣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來了,尤其看著嬸嬸的表情,更是滿臉猙獰。
“是這個嗎?”法官讓人將紙交給了證人。
“是的,法官大人。”霍比太太大聲地回答。
隨後紙又被傳回法官手中,他看著它與自己的筆記作起比較。對比之後,法官堅定地說道:“看來我下令沒收這張紙是個錯誤,也顯然已經影響到了證人。安薩塔先生,請你繼續。”
霍比太太終於可以回到座位上了,她的表情顯得既輕鬆又興奮,好像鬆了一口氣兒似的。這時,法庭助理又叫道:“約翰.艾文林.桑戴克!”
“主啊!感謝您!”朱麗葉低聲歡呼,“你覺得他能救諾柏嗎?能嗎?”
“放心吧!那裏有人堅信桑戴克的能力。”我看著比德回答她,比德緊握著魔術箱,還有顯微鏡箱,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的主人,“比德有信心,比你更有信心,吉伯爾小姐。”
“是的,真是位可愛而又忠誠的人啊!”她感慨著,“但是,無論如何,讓人最擔心的一幕就要來了。”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們都要聽完才能下結論。”我說道。
“上帝啊!讓我們成功地結束這場辯護吧!”朱麗葉低聲禱告著。
雖然我不是教徒,但也輕聲地說了一句:“阿門!”
[1] W.H,華科.霍比的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