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都是個泡菜壇子

馬忠政倒了兩趟車,才趕到老南門大橋府南河邊的露天茶館,黑皮已經快把一杯茶喝淡了。

在成都,除了“三步一個林青霞,五步一個張曼玉”,幾乎在每一條街道都能看到兩三家茶館,甚至有專業人士做過統計,成都光茶館就有三萬多家,這還不包括那些在社區裏或者公園裏擺上三五個桌子的攤子,每天有超過十萬人在茶樓裏喝茶、擺懸龍門陣、談工作。茶館是成都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都的慢生活正是體現於此。在成都說喝茶,與廣東人說喝茶完全不是一回事。廣東人喝茶那是吃早餐,成都人喝茶就是喝茶。春天的時候隻要出太陽,成都人坐在家裏或者辦公室裏就會心裏發慌,吆喝上三五個人,找個公園,或者就在府南河河邊上,或者是寺院的空壩子上,要一杯花毛峰或者素茶,拿份報紙,喝茶、擺懸龍門陣、鬥地主、打麻將,可以這樣待一整天的時間,而生活就這樣慢了下來。成都人談事也不屑於在辦公室裏談,隨便找個茶樓,邊喝茶邊談事,在享受悠閑的同時就把事情解決了。這幾年各地時興“創業咖啡”,但在成都就不一樣,成都叫“創業茶館”,將慢生活和創新、創業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馬忠政和黑皮都是北方人,雖然都不喜歡成都陰沉、潮濕的天氣,但都喜歡這個城市閑散舒適的生活。有句話說“少不入川,老不離蜀”,就是對成都這座城市的魅力最簡潔的概括。後來,張藝謀將此演繹為一句“成都,一座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張藝謀拍攝的一部成都形象宣傳片在後來的很長時間內在各大電視台輪番播出。再後來,就有人加了一句:成都,一座離開了還想回來的城市。當然,這都是後話,人們舍不得離開或者離開了想再回來的原因,就是留戀這裏的美女、美食、美景和閑適的生活。

馬忠政有時候也在想,畢業的時候父母一再讓自己回老家工作,好對家裏有個照應,為什麽自己卻近乎殘忍地拒絕了父母的懇求,而沉迷於成都這種毫無“鬥誌”的生活呢?是因為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是這份看似體麵的大學工作?好像都概括得不到位。有一天,馬忠政在看黑皮的博客時,發現這小子寫的一篇稿子非常有意思,心頭的疑團也才算解開。

成都是個泡菜壇子

我一直以為,北京人和上海人才是最自戀的。

北京人生活在皇城根兒底下,自戀的資本比城牆還厚。可惜現在長安大街、國貿周邊那些穿西服打領帶、夾公文包、行色匆匆的路人,大多不過都是外地來的打工仔。麵對擁堵的交通、一路狂飆的房價、能把人擠成照片的地鐵,除了在激烈的競爭中尋找生存和殘喘的機會,這個城市還有什麽值得他們自戀的呢?

倒是上海,小資的精神讓人敬佩。一個原來在成都工作的小師妹,以前到我家耍,給我提的是她家過剩的白酒;後來調到上海,再回成都時,送給我的竟然是一大捧向日葵花。問之,回答,阿拉上海人都這樣啊。才幾天就“阿拉上海人”了。但這種自以為是的“上海人”的感覺,還是被當地土著排斥在外。

對於上海,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句民間說法:在上海人眼裏,隻有阿拉上海人是城裏人,外地人都是鄉下人。這讓我感覺到,如果在上海吃飯,握勺時不將小拇指彎成月牙兒狀,那肯定是要被這些上海城裏人恥笑的,這就和見不得別人家的米湯起皮是一樣的感覺。

大城市的“大”在於可能性大,小城市的“小”在於可能性小。小城市十分鍾見到的人和可以辦的事,可能隻有十分鍾的價值。但大城市的“大”雖然給人提供了更多的機會,但是讓人感覺到沒邊沒沿,可能性往往轉化為不確定性,能夠確定和肯定的就是你絕對是一個“忙人”,或者在這個大城市裏徹底地迷失了自己。

還是成都好耍。我是外地人,竟然在成都混得人模狗樣。隻要出差幾天,那幫“兄弟夥”就能把電話打爆,不是喊吃火鍋就是喊鬥地主,要麽就是去茶館喝茶,整個一副腐敗相,讓你覺得這個世界還真他×的離不開你。但在北京和上海,往往是朋友們一年半載聚一次會,一聚會不是抱怨老板惡毒,就是抱怨交通太堵、房租老漲價,完全沒有了生活的情調。所以,我到這兩個地方出差時,幾乎不再打擾當地朋友,人家來回坐車動輒三四個小時,就為陪你吃個飯,咱折騰不起人家。

打一個形象的比方,在我老家西安,鹹菜缸裏最多醃個蘿卜、白菜幫子,而且醃出來絕對一個味道:鹹。但成都的泡菜壇子就不一樣了,什麽東西都可以往裏麵塞,黃瓜、蘿卜、大白菜、雞爪子,甚至豬皮、豬蹄等,管你是葷的、素的,統統都可以塞進那個泡菜壇子裏,內容豐富而且味道絕對巴適。而我就是那個在成都這壇老泡菜水裏醃出來的泡菜,樣子雖然不敢恭維,但味道絕對是地道的成都味。

所以說,在成都,不管你是什麽料兒,都能被成都這個泡菜壇子裏的老泡菜水醃成味道地道的成都泡菜。但在其他地方卻不行,要麽是你不適合那裏的水質,泡不出味道;要麽就是那裏的壇子不歡迎你這根蔥,除了被剝掉一層層的皮,最後什麽都剩不下。

因此,一個城市自戀的氣質不僅僅是群眾的個體行為,也是一個城市精神內涵的群體反映。這就包含了一個城市寬容、自尊、自愛乃至自負。這就是構成這壇泡菜水的基本調料,而且愈陳愈香,並能包容一切蘿卜纓子、菜根子,這才是一個城市自戀和讓民眾為這個城市自戀的資本。

對於一個城市來說,電子信息、生物醫藥、汽車製造等,是推動這個城市快速發展的蒸汽機,但自戀的民眾卻無異於“蒸汽機”下麵的軌道,軌道延伸的方向才是蒸汽機前進的方向。這種無言的承載,才能讓一座城市煥發出青春的活力。

在成都郊區的一個古鎮喝茶,遇到一個從未出過四川省的老者,談及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老者說,那些地方太遙遠、太偏僻了。突然明白,其實在哪裏活著、怎麽活著,都在於自己的內心,與遠處的熱鬧和繁華無關。

所以,在成都這個城市,來了不想走,還是走了想再回來都不需要你勉為其難。“少不入川,老不離蜀”,當你被醃製成一塊色香味美的泡菜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原來泡菜壇子竟然如此安逸,你,還舍得離開嗎?

在馬忠政看來,他和黑皮現在都成了成都這個泡菜壇子裏的泡菜,雖然茶是越喝越淡,但這壇泡菜水卻是味道越來越濃,且越濃越香。也怪不得成都人搬家,啥都可以不要,卻一定要帶走家裏的泡菜壇子,而且強調這泡菜水是祖輩留下來的,似是繼承了家族的血脈一般。

黑皮在成都已經換了好幾家單位,換了好幾打女朋友,卻死活不願意離開這個城市。現在,他們大學同班同學裏留在成都的也不過五六個人,其中有一個在位於郊區的政府部門裏當公務員,倒是很難得跑成都來聚會。四川人很有娛樂精神,一般在郊區縣或者其他地市州生活的人來成都,就說“到成都省”“耍洋盤”,把自己自娛為“鄉壩頭的人”。所以,經常在一起耍的也就是馬忠政、黑皮、杜鵑和張力,他們也成為老班級在成都的接待處,從外地來了同學都是他們四個人張羅和接待,忙得不亦樂乎。

杜鵑是班裏的班花,典型的重慶妹兒,性格火辣耿直,和成都粉子相比完全是兩種性格。因為她爺爺輩是“三線建設”時期從東北到的重慶,所以她這一代融合了南北最優質的基因,加上習慣了在山城爬坡上坎兒,杜鵑的身材就有著長期鍛煉和健美的曲線,不僅高挑,而且臉蛋兒也是精致漂亮。在剛剛進行軍訓的時候,馬忠政就看清楚了在那寬大而且很“土”的迷彩服下麵,裹藏著一個美麗且動人的女孩子。雖然有一種暗戀的成分,但在馬忠政的內心更多的是一種自卑感。後來等到活躍的杜鵑也進入校學生會當紀檢部部長,馬忠政覺得機會來了,卻沒想到別人已經捷足先登,杜鵑早已被她的一個老鄉兼師兄給泡走了。所以在大學裏講究要“防火防盜防師兄”,關於師兄的各種段子至今在大學校園裏層出不窮,讓人津津樂道。但不甘寂寞的師兄們卻在“防火防盜防師兄”的句子前麵,加了一個上聯:愛國愛家愛師妹!

後來,杜鵑的那位師兄畢業後就奔赴澳洲留學,這段感情也就此宣告終結,杜鵑很長時間都沒有走出來。直到他們大學畢業四年後,已經在一家日本著名的大型超市裏做課長的杜鵑突然宣布自己結婚了,老公是一個做IT的工程師,叫彭濤,成都當地人,屬於比較呆板的那種“技術男”,和活躍的杜鵑相比起來,簡直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麽走到一起的。

張力已經成為同學眼裏的“傳說”,這主要來自他一番艱苦卓絕的創業曆程。應該說他是大學裏創業比較早的一批人了,因為此前的大學生畢業後都是包分配,沒有後顧之憂。張力是湖北人,農村出身的他很是具有創業意識。在上大二的時候,他擅自將家裏給他的學費和生活費動用了,同時還借了許多同學的錢,籌借了不到1萬5千元。他用這些錢將位於學校後門的一個小鋪麵租了下來,又買了五台二手電腦,開了一家遊戲廳。結果一個學期就實現了盈利,而且還歸還了欠同學們的錢,或許這就是現在才流行起來的眾籌模式。

隨著互聯網浪潮的興起,網吧開始興盛起來。敏銳的張力很快將遊戲廳升級為網吧,從此一發而不可收,到大學畢業的時候,張力已經在學校門口旁邊開了一家300多平方米的大型網吧,每個月有三四萬元的純收入。看到商機的張力,又通過抵押和貸款的方式,一口氣在其他學校周邊開了三家連鎖網吧。這樣的魄力讓同學們驚訝不已,當大家畢業後還在迷茫找什麽工作時,誰都沒有想到其貌不揚的張力竟會如此成功。

即使如此,張力還是經常感歎,馬雲、丁磊、張朝陽他們是站在互聯網浪潮的浪尖上,而他隻能在海底了。其實張力那時候對互聯網還是很有感覺的,也曾想建立一個門戶網站,甚至想做一個搜索引擎,專門為成都人搜索吃喝玩樂。為此,後來張力還找計算機係的同學組建了一個團隊,但是幾個月下來寫的代碼完全不可運行。對於張力的感歎,黑皮說遺憾什麽,還好沒有站在浪尖上,要不然你早就被拍死了。是啊,互聯網浪潮裏成功的不外乎就那麽幾個人,有多少追浪者被拍死在沙灘上,估計如今早已化作沙礫了。

收入頗豐的張力仍然不安分守己,又把網吧全部轉讓,並抵押了自己的一套房子,通過民間融資100萬元,用來投資鴨脖——張力改良了湖北老家的小吃——鴨脖子,做成小吃品牌“香香鴨”。就是將一隻鴨子分割成N塊,用小竹扡穿起來,鴨脖子、鴨肝、鴨心、鴨腸如此等,一小串就一元錢。張力在春熙路開了一家店麵,沒想到生意出奇紅火,於是很快就在成都發展起連鎖來了。尤其是在2002年,張力借助那年舉行的世界杯,與黑皮在媒體上搞了一次事件營銷,使得吃“香香鴨”、喝夜啤酒、看世界杯幾乎成為球迷們全部的生活。由此,在一年的時間裏,“香香鴨”竟然在成都市區和周邊城市做到了七八十家,最近已經有風險投資找張力談合作的事情了。

用張力的話說,他的成功秘訣在於:“賣吃不飽的東西才賺錢。”尤其基於成都這樣一個極其喜歡美食的城市而言,任何外來的小吃隻要開起來,成都人就會追捧,何況以辣味見長的“香香鴨”更適合成都人的味蕾。馬忠政想想也是,饅頭雖然吃得飽,可一元錢四個,吃都吃不完,還賺什麽錢啊?在這一點上,張力不愧是市場營銷專業出身,真正地學以致用,不像自己現在就記得個“CI戰略”了。

“我跟你說,最近有個老板來找張力了,一開口就要給張力投資500萬元。”黑皮否定了馬忠政要的茉莉花茶,而是點了杯竹葉青,然後壓低聲音說,“那小子算發了,企業越做越大。”

張力的“香香鴨”之所以會成功也有著黑皮的功勞。在“香香鴨”開始進行加盟連鎖的時候,黑皮把他作為青年創業的典型,在報紙上連續發了三四篇報道。也因此,張力的創業故事進入了團委的眼裏,團委組織全市的媒體進行了係列報道,並引發了一場大學生應該創業還是找工作的大討論。現在看來,這樣的討論於事無補,大學生們的人生選擇應該更加多元化,機會也才會更多。

這樣,不僅“香香鴨”有了知名度,而且很多人都紛紛前來要求加盟,光是加盟費每個單店就要3萬元。現在加盟的門店至少有30多家,其他的就是張力自己發展的直營店了。“香香鴨”的門店非常好管理,每天就那麽多菜品、那麽多串,一個店一個銷售員足夠,賣完就關門,搞得是饑餓營銷。同時銷售員也不敢貪汙偷吃,因為少一串鴨脖子都得他們自己墊付。

為了讓企業能持續穩定發展,張力在郊縣投資修建了一個鴨子養殖基地,完全生態放養,以保證肉品的安全和有機。同時,他在三環路邊兒上建了一個中央廚房,在那裏加工好的各種鹵鴨產品由安排的冷藏車定點送貨。加上張力有開網吧的經驗,在中央廚房和養殖基地都搞了監控係統,所以管理起來非常輕鬆,張力就做起了“蹺腳老板”。

“還是做生意好,尤其是賣吃的東西,成都人隻要碰到‘吃’,沒有不買賬的。”馬忠政也總結著說。也就是那兩年,大街小巷突然冒出了一種“中國式比薩”的餅子,賣得那叫個火,每天店門口一排隊就是老長。所以,成都人在吃方麵是從不吝嗇的,另外稀罕嚐個新鮮,以至民間出現了“好吃嘴”協會,活動辦得風生水起,如今已經成為成都美食文化的另外一種民間“權威”。

在等杜鵑和張力來之前,馬忠政先說了自己今天去看車的事情,問黑皮是先買車好還是先買房好。黑皮立刻擺出了專業人士的架勢,說:“考慮你們現在有孩子了,還是應該先買車,但是……”他又拉長了音調說,“車這玩意兒是消耗品,和孩子一樣是要養的,隻不過一個喝汽油,一個吃奶粉而已,每個月都有著固定的支出。但房子就不一樣了,投資和居住是住宅的雙重特性,現在房價雖然比較高了,但是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以及土地價格和鋼材價格、人工費這些主要成本的不斷上漲,未來房價還是有上漲的空間的。”黑皮接著強調說,“尤其是成都,西部重鎮,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未來巨大的發展潛力和發展空間,房價上漲是必然趨勢!”

“尤其是你,三十歲的人了,早該自己買房了,咱北方男人哪裏有吃軟飯的。”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黑皮繼續給馬忠政上課,“這是個正事!”

早在2003年,黑皮就在家裏的支援下買了一環路邊兒上一套麵積150平方米的房子,當時價格才2000多元一平方米,現在已經變成8000多元一平方米了。

馬忠政想了想,確實是這樣,這幾年成都大規模地拆遷,創造了大量的市場需求,其結果是房子越來越貴。而學校的集資房到他這一批時已經暫停建設了,因為買不起日益昂貴的土地。即使有土地指標和分房指標,憑著馬忠政的資曆,要排上號也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黑皮說,在經濟學裏有個概念叫“羊群效應”,大家都跟著買,價格就會持續走高,尤其是國家每調控一次,房價就反彈一次,結果是越調控房價越漲,“按下葫蘆浮起瓢”,中國老百姓是隻追漲不買跌。更何況成都的房子超過一半是外地人買的,非常有升值潛力。但馬忠政實在想不起來自己還曾學過這麽個經濟學概念,隻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做一隻跟著跑的小羊才對。

馬忠政問黑皮有什麽事情,黑皮說他有個朋友在德陽綿竹做了一個房地產項目,過段時間就要開盤了,因此想找一些專業演出團隊到時候去捧一下場子。他今天特意來找馬忠政,就是想讓他把學校的藝術團拉過去表演,到時候對方會給報酬,當然也少不了馬忠政的。“這個可是‘吃’票子的事情啊!”黑皮用成都話強調說。

成都人熱衷於美食,什麽都離不開一個“吃”字——吃飯、吃酒、吃煙,甚至連賺錢的事也被成都人稱之為“吃票子”的事情,感覺麵對的就是一道美食一般。賺錢在全國有很多不同的說法,北方人喜歡說“掙錢”,“掙”字左邊是“手”,右邊是“爭”,意即為是要靠雙手爭取的;雲南、廣西人則將賺錢說成是“苦錢”,可見這個錢確實賺得不容易,是苦出來的;也有地方說“黏錢”,感覺錢很好賺,走到哪裏一黏就裝到兜裏了。隻有成都人最樂觀、最好耍,把賺錢看作一種享受,這也體現出成都作為天府之國的幸福指數很高。

“我×,你真把我當成拉皮條的了?”馬忠政罵著黑皮。

這種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當然馬忠政也從中得到了一點兒好處,才有零花錢和朋友打個小麻將,偷偷給老家一點兒補貼。但每次黑皮一提藝術團,就讓馬忠政頭疼:眾所周知,藝術團主要是由美女組成的,經常參加學校組織的一些大型文藝演出,或者上級主管部門、團委和其他兄弟院校的邀請演出,原則上是不能出去商演的。但這兩年團委經費緊張,不像別的院係可以對外搞各種培訓,比如英語啊、會計啊,所以個別院係富得流油,老師補貼多,幹活兒積極性也高。但團委一年的經費就那麽一點兒,想幹點兒事情就已捉襟見肘,有時辦公室裏的同事加班,想補貼一點兒或者聚個會都沒有錢來開支。為此,馬忠政私下也接過一些商演,但也給學生們發一些補貼,另外再給團委小金庫留一點兒作“腐敗”基金。這樣倒也相安無事,藝術團的小日子過得比較滋潤,團委的老師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就是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可問題就出在那些美女身上。一出去參加商演,女孩子們接觸的世麵大了,免不了就要想入非非,當然**也多。有些女孩子就在外麵和某個老板耍了朋友,甚至被包養。當然,這也是人家自己的私事,馬忠政隻能強調大家要自珍、自愛,但也不能幹涉人家的自由。

沒有想到的是,黑皮卻給馬忠政惹出了亂子。一次,黑皮帶著藝術團去郊縣參加桃花節的商演,結果他和藝術團的團花“耍”成了朋友。但是沒過多久,黑皮覺得那個女孩子太黏人,人小不懂事,就不想耍了,提出來要分手。女孩子不幹,還哭哭啼啼地跑到團委向馬忠政告狀。馬忠政也是頭大,耍不耍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自己怎麽勸啊,就讓團委的學生會專職秘書長黃雅涵去勸說。小黃還真行,做思想工作有一套,沒幾天女孩子就好像忘了這回事一般。但馬忠政留了心眼兒,警告黑皮以後絕對不許沾染藝術團的女孩子,要不然兄弟都沒得做了。黑皮也就收了心,從此循規蹈矩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心忙“吃票子的事”。

“你知道我們藝術團也經常接一些任務,現在答應了,到時候突然有變故就不好說了。”按著馬忠政的意思,這是委婉地拒絕了黑皮的要求。

“這我知道,兄弟我不為難你,對方時間也沒有定,到時候再說,但他們的誠意要先送到!”說著黑皮甩過來一個信封,說,“這是一千元錢,你先用著,剩下的等結束了再給。”

馬忠政推托了一下,最後還是把信封塞入了自己的口袋裏,這畢竟是“現花”啊,到時候再說到時候的話。剛塞好,馬忠政就感覺眼前一黑——眼睛被一雙溫柔的小手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