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死亡原因
屍檢報告靜靜地躺在桌子上，不遠處，張立昌也安靜地睡在另一個世界。
屍檢報告上的專業表述，冬明晨看起來雖然有些晦澀，但是在聽著劉鬆詳細解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因為疑慮、緊張和無措，這就像當人麵臨危險的威脅比如劫持的時候，就算自己身上沒有帶武器，但是同樣會一遍又一遍地在身上摸索一樣。
“死者是死於急性肺水腫，我敢斷定。”劉鬆認真地說，同時用手指了指張立昌脖子的部位，“雖然死者的脖子上中了一刀，但這個並不是致命傷，或者這個也可能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你是說這個是人為製造的？”冬明晨問道。
“沒錯，不排除脖子上這一刀是死後所傷的可能性。”劉鬆的目光表示著讚同，“我檢查了死者的肺部，簡單來說，表現為急性肺水腫的症狀，而且這個可能才是真正的死因。”
冬明晨聽到這裏，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光亮，繼而心裏又開始暗暗懊悔。
“什麽原因可能導致肺水腫呢？”
“很多，可能是自身原因，比如通過一些心源性的疾病誘發。”劉鬆自己又搖搖頭否定，“但是張立昌生前並未有過任何心髒方麵的疾病。”
“還有呢？”冬明晨催他。
“其他原因就很多了，但是能在短時間內導致死亡的可能還有，”劉鬆頓了頓，“溺水等。”
“但是現在最主要的問題還不在這兒，”劉鬆又開始說的時候，表情已經和剛才不一樣了，好像有些緊張，“我打開張立昌的腹部檢查的時候，發現了胃部有一片這樣的區域。”劉鬆拿出一張照片給冬明晨看，胃部組織呈現出一片深色的區域。
“這個是組織受損的表現。”劉鬆在旁邊補充道。
然後劉鬆不說話了，他看著冬明晨的眼睛慢慢地瞪大，嘴巴慢慢地開啟。
劉鬆知道冬明晨在想什麽了，因為太像了……作案手法和死亡原因都太相似了……
劉鬆驗屍時看到胃部組織出現一片深色的區域之後，猛然想到了自己和張起揚夜闖醫大做的實驗，然後瞬間想到了幹冰，這也是他有所激動而緊張的原因。
冬明晨聽到肺水腫的時候也突然想起，孫莉死後檢查出了肺水腫的症狀，當時就一直想不通導致肺水腫的原因。
劉海除了胸口上的那一刀之外，腿部還中了一刀，孫莉手腕上被水果刀割出了傷口，張立昌脖子上被捅了一刀……但是這些表麵上的外傷都不是真正的死亡原因，而最可能的是，他們皆死於幹冰。
冬明晨的腦子裏想著，劉海、孫莉、張立昌……但是張立昌無論如何也跟他們扯不到一起，不過他們都死了，他們三個同誰結怨呢？李國勝？李國勝和張立昌好像沒有任何交集。
冬明晨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腦子裏一團亂麻。
這個案子非同尋常。因為是凶殺，所以冬明晨還是決定去見見孫道力。雖然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從這個方向入手可能已經沒戲了，但他還是想去。他隻是想去了解這些人，單純地去了解他們的生活，就像他嚐試去了解孫莉、杜雨和李國勝一樣。
冬明晨查出了孫道力目前在B市工作的地址，他開車到那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工地上的大燈已經亮了起來，殘瓦斷礫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有些刺眼的白色，這是個正在拆遷的工地。
冬明晨過去的時候，他們還在工作，機器轟隆隆地開著，牆壁像紙板一樣折斷，粉碎。磚石像水滴一樣濺出，分離，散落遍地。人影在整個場地上閃爍跳躍，顯得格外靈活，這時他們的身影也顯得格外生動。
冬明晨見到孫道力的時候，他穿著一件墨綠色的外套，上麵沾了些塵土。他的臉龐很硬朗，讓人感覺像是連綿的群山在隨著風的呼吸隨意起伏出來的形狀，黃色的皮膚因為常年的風吹日曬，有些發黑。
孫道力見到冬明晨的時候是比較有禮貌的，但是可以感覺到他是那種身體中流著野蠻血液的人，身上強健的肌肉緊繃著。
“上周六，你在幹什麽？”冬明晨直接提問，然後拿出了張立昌的照片在他眼前示意了一下，“他死了，我們懷疑和你有關。”
孫道力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眼睛裏突然放出一種光芒，像一種發亮的仇恨。不過那仇恨的火苗好像不打算熄滅，他依然兩眼放著光，聲音好像是從齒縫兒裏擠出來的：“這個家夥……”
“我問你上周六在幹什麽！”冬明晨提高了音量，他明白這時他需要強硬一些，否則眼前這個習慣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是聽不進去的。
“我就在這裏，工頭還有那麽多工友都可以做證。”孫道力說完又冷笑了一聲，“果然是因果有報。”
通常情況下，他們周末也不休息的。
突然，“砰”的一聲響動。孫道力突然揮出像鐵一樣的拳頭打在旁邊的牆壁上，同時還伴隨著一聲冷笑。
“怎麽樣，他死得慘不慘？”鮮血從他攥緊的拳頭的指縫兒中流出來。
冬明晨鎮定地看著他，說：“他有罪過，但是罪不至死。”
孫道力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拳頭，上麵的鮮血混合著汙垢黏在一起。
“我知道，我攤上這種事了，心中就會有仇恨。”他微微地歎了口氣。
冬明晨看著他的臉龐被白色的燈光照著，凸顯著皮膚表麵上粗糙的紋理和顆粒，像披上了一層銀沙。
“要是沒有法律，我可能早就廢了他了。”他的眼神不再鋒利，仇恨的火焰終究都會熄滅，因為複仇給人留下的最大的遺憾就是永遠都不能解決問題，也永遠都不能挽回一切，“不過他的死不是我造成的。”
冬明晨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孫道力的確是沒有作案時間的。除非工頭和全部的工友都來幫他撒這個謊。其實孫道力如果想要報仇何須兩年之後再動手呢？在談話中，冬明晨還發現孫道力其實並不知道張立昌的間歇性精神病是假的。
張小言來到樓上看到冬明晨的時候，他已經穿著衣服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