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甕中識鱉(2)
王元回來的時候一臉挫敗感,顯然他一人出馬並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回來之後隻是將那個醫師的履曆在電子檔案中複述了一遍,這一點冬明晨也考慮到了。
畢福寬,精神病醫師,從業十三年。如果真依冬明晨料想的那樣,那麽他應當是個老油條了。從業期間沒有任何備案的不良記錄,不過也沒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好事,檔案如同白紙一般。但是越空白,就越讓冬明晨覺得不對勁。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人什麽不對勁?”冬明晨問王元,然後伸出手比畫著,他想盡力表達清楚。
“不對勁?”王元想了想說,皺著眉頭,“那倒沒有,他看上去是個很冷靜的人,或許學過心理學的總會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吧。據我了解,這樣的人,就算是他做過類似的事,也會防範得密不透風的。”
冬明晨沉吟了一聲,突然說:“那咱們還是照做!”然後重重地拍了一下王元的肩膀。
在這一瞬間,王元覺得冬明晨像極了張起揚。胸有分寸,手握乾坤,這在王元的心中是一種讓人甘願追隨的魅力。
“哦,對了,”王元突然叫道,聲音也高了很多,“我過去的時候,他說了一句‘看來你們壓力也不小,我還以為警察們紮堆得病了呢’!”
“他以為你去看病?”冬明晨問道。
“應該是,不過聽他的話好像還有警察去找他看過病。”王元聳聳肩。
“不會吧,他是精神病醫師,對吧?”
“不過平時類似於心理谘詢師。”
“像那個……史進?”冬明晨說。
王元撇撇嘴,沒說什麽,權當是默認了。
“那我們開始吧!”冬明晨利索地起身,披上外套。
辦公室裏,張豐年看著眼前的兩位警官,手裏擺弄著紙杯,不停地搖來搖去,每次都險些讓水溢出來。
冬明晨第一眼看向他的時候,就特別想用眼神告訴他:你以為我們請你來,是來協助調查的?希望你能注意到不遠處就是審訊室,可能那裏才是你真正應該待的地方。所以冬明晨的眼神一直想偽裝成一把刀子。
“兩年前的事你們聽說了吧,肯定是他們有意複仇。這幫孫子,連病人也不放過。”張豐年的話語中雖然透露著憤怒,但是語氣卻很平淡,說的時候,依然晃著手裏的水杯。
“有道理,”冬明晨附和道,“對了,兩年前你回來過一次,對吧?”
張豐年點點頭算作同意。
“據我所知,你回來之後很快就走了,大概是在老爺子確定患病之後。”冬明晨抿了抿嘴,眼睛故意看向窗外,隻用餘光瞥著張豐年,“而且你這兩年一直在國外,從沒回來過。”
“你什麽意思?”張豐年微微地抬起頭。
“據我所知,老爺子一個人在這邊,也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冬明晨仍然不正眼看他,避免與他有目光上的交流,這是對付內心孤傲的人最為有效的辦法,“我在想,你一個人遠在海外,怎麽放心得下老爺子?”
“人上了年紀了,安土重遷,這很正常。”張豐年看向冬明晨。
“是正常,”冬明晨沉吟了一下,又補充道,“但是在你們這裏就不正常。”
冬明晨一擺手,王元將一份履曆遞了過去。
“這個人認識吧。”冬明晨晃了晃遞給張豐年。
上麵是畢福寬的履曆,當年為張立昌做精神病鑒定的時候,他是主要的負責人。
張豐年的眼神微弱地閃爍了一下,然後又鎮定下來,嘴裏囁嚅著:“記不太清了,你也知道,我基本上都在國外。”
“但是他可認得你啊!”冬明晨的眼睛直視著張豐年,“當初事發的時候,老爺子沒得安生,天天憋在家裏不出門。”
張豐年默不作聲。冬明晨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著張豐年任何細微的反應,以確定自己是不是要繼續說下去,很明顯現在他得到的答案是:說。
“所以你想出了這麽個瞞天過海的法子,不惜賄賂畢福寬,欺上瞞下,給老爺子扣上個精神病的帽子,最後讓事情無果而終。”
張豐年握住傾斜得過分了的水杯,手僵住了。不小心灑出的水順著指尖慢慢地滑過手背,最終落在地上,好像可以聽得到水滴落地的聲音和張豐年的心跳聲。
“其實你想讓老爺子跟你到國外去,但是老爺子安土重遷,不願意去。不過留老爺子一個人在國內你也可以放心,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精神病,這樣來解釋才足夠正常。”冬明晨說。
張豐年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種淡淡的灰色,像在雷雨陰霾的天氣時看向窗外。相反,此刻冬明晨心中的一塊巨石得以落地,心情瞬間雨過天晴。
冬明晨又看向張豐年,他好像要開口說什麽,但是喉結像是被一種東西凝結住了,沒有辦法開動。
“錄個口供吧。”冬明晨淡淡地說,心裏突然掠過一絲淡淡的陰霾。
冬明晨要出門的時候,張豐年依然那個姿勢坐著,喉結慢慢地上下蠕動,繼而傳來有氣無力的一聲:“但還是沒了啊……”
冬明晨停下腳步,他知道張豐年說的是張立昌最後還是死了,他好像也有點兒理解剛才凝結在張豐年喉頭的東西,或許就是哀傷,還有失望。
冬明晨瞬間從偵破的快感中走出來,突然想起凶手才是案子的重點。
“有了張豐年的口供,你待會兒可以把畢福寬也帶過來了。”冬明晨對王元說。
而王元正在想冬明晨是如何有把握確定張立昌的精神病是假的呢?其實王元去找畢福寬的時候心裏還是沒有底氣的,到了那兒之後,談話完全受製於人,也沒問出什麽來。直到現在王元才發現,原來冬明晨就沒打算讓他問出什麽來,或者冬明晨早就已經做好了他什麽都問不出來的準備。
“你怎麽有把握認為你的猜測是正確的?”王元問。
“我沒有把握,所以我才要證實啊!”冬明晨的眼神很堅定,也很陽光。
王元想起張起揚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所以他覺得冬明晨和張起揚有幾分相似。或許是因為他們以前都參與過緝毒,所以培養出了如同狼一般的特性,迅猛而詭詐。
“那如果猜錯了呢?”王元問。
“有時候是會出錯的,但有時候我們沒得選擇。所以如果猜錯了,做到不要傷害他們就好。”冬明晨說到這裏眼神也變得黯然了。
冬明晨的回答讓王元覺得他們倆還是不太一樣,如果都是狼,也應該有著不一樣的特質。
冬明晨搓了搓下巴,如果是謀殺,那麽現在已知的和張立昌有過節的隻有孫道力了,但是他有必要兩年後才來複仇嗎?還是這兩年間又發生了其他的事?又或者孫道力發現了張立昌的精神病是假的,所以心裏重新燃起了為兄複仇的殺心?
冬明晨一口一口地吸著煙,思緒萬千,直到屍檢報告出來之後,他才察覺到一絲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