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在場證明

窗外的樹葉依然想把生命留住，不褪掉一絲綠色。初秋的風可以醒腦，對於此刻的冬明晨來說，香煙有著同樣的功能，所以他站在窗前，呼吸著窗外的空氣，然後連同香煙一起壓入肺中，浸滿每一個肺泡，像在進行著肺部的洗滌。

冬明晨又緩緩地呼出，將所有的穢氣吐還給整個秋天。

王元進來的時候，呈現出一種灰頭土臉般的喪氣。

“李國勝那天沒有上班，一整天。”王元淡淡地說。

“哦？那說明這是好事啊，這證明他可能已經有了作案的時間，有沒有同事知道他去幹什麽了？”冬明晨回過頭來，又吸了一口煙。

“同事都不知道，不過他向老板請假的理由是帶兒子去醫院做檢查……”王元說。

“帶兒子去醫院？”冬明晨打斷王元，瞳孔隨著驚訝而放大，“他老板不知道，他兒子已經……”

“應該是不知道，不過這也不稀奇吧。”王元說，又歎了口氣，“雖然他沒有上班，但是先看看這個吧。”

王元說話間拿出一個移動硬盤，遞給冬明晨，又補充道：“這是在李國勝家的監控中拍到的。”

電腦上開始出現李國勝的畫麵的時候，時間是早上，李國勝洗漱完畢就坐在家裏的椅子上抽煙，時而蹺起二郎腿，好像在等待著什麽時刻的到來。

“你確定這是十三日？”冬明晨問。十三日是孫莉案發的那一天，確切地說，是十三日下午。冬明晨問完之後又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白癡，因為視頻的右上角清清楚楚地標著日期以及確切的時間點。

冬明晨拉著進度條開始快進，畫麵中的李國勝一直等著，過了一個小時之後，他才動身，走到臥室裏，掀開那個熟悉的床板，輕撫那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櫃。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超出了冬明晨的預料範圍，隻見李國勝打開那個玻璃櫃，瞬間湧出一層霧氣，他順勢將孩子抱起來，走出臥室，坐在椅子上，將家樂放到自己的腿上，嘴裏小聲說著什麽，然後又晃晃家樂的胳膊，仿佛在等待著他的回應。

家樂的胳膊像皮繩般垂下來，皮膚因為冷凍而發白。李國勝依然自顧自地逗著家樂，然後時不時地看向前麵，朝前麵喊上幾句。

就這樣又過了很久。

冬明晨快進著，直到李國勝仿佛聽見了什麽，抱著家樂走向對麵的沙發。冬明晨突然意識到，李國勝剛才所有的動作分明像是在醫院排隊，冬明晨感到自己的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

李國勝從茶幾下麵拿出一個醫藥箱，然後從裏麵掏出聽診器。當聽診器貼在家樂的胸膛上的時候，李國勝像著迷了一般，他的頭隨著聽診器的遊移開始慢慢地歪著，附耳傾聽。眼睛慢慢地閉起來，時而皺起眉頭，一副認真而投入的神情。

冬明晨接著快進，他有些不願意看到這些鏡頭，有些美好，又有些殘忍。

“過了！”直到傳來王元的聲音，冬明晨才停止快進，“時間過了。”

冬明晨看向屏幕上的時間，下午四點。十三日的這個時候，冬明晨已經接到報案了。

屏幕上的李國勝將醫藥箱收好，又走向了臥室的方向，準備掀開他掀起過無數次的床板。

冬明晨的手停住了，現在看來，這段監控錄像強有力地證明了孫莉被殺那天李國勝並不在場，一個人怎麽可能在監控底下活動的同時還可以分身跑去殺人呢？

“什麽時候開始監控李國勝的？”冬明晨問。

“大概……就是十三日吧。”王元說。

“正好是從十三日開始？為什麽是十三日？當時發生了什麽？”冬明晨一連拋出來幾個問題。

“當時一時沒了線索，後來發現了李國勝經常會去購買幹冰，就開始監控他。”王元撓了撓頭，想了想。

“正好十三日開始監控，也是十三日案發？”冬明晨疑問的語氣表明他覺得這有些過於巧合。

“是，有什麽問題嗎？”王元有些疑惑。

“哦，沒事……”冬明晨緩緩地說，思緒又跟著眼神飄向了一邊。

其實冬明晨一時之間是有些措手不及的，經過前麵的調查，東陽區和西陽區的案子幾乎毫無違和地聯係在一起，而李國勝—— 也隻有李國勝，才是連接這兩個案子的關鍵，而且他完全有作案動機和作案手段，但是現在的監控錄像顯示他並沒有作案時間。

難道前麵發生的一切都隻能算是巧合？

冬明晨一時難以接受，但是心裏卻說服自己不得不相信。

會不會是李國勝身邊的人呢？冬明晨又想。但是誰可以幫一個人去殺人呢？為財？李國勝斷然是沒有這樣的經濟實力的。可能隻有同仇敵愾的心情才會去幫助他吧，但是李國勝孑然一身，他的身邊又能有誰呢？

神秘人？冬明晨突然想到王元跟蹤過的神秘人，那個再也沒有出現過的神秘人，或許李國勝真的不是孑然一身？

冬明晨突然理解了王元剛進來時那灰頭土臉般的喪氣。

冷靜下來之後，冬明晨在想這可能不是一個壞消息，反而可以說是個好消息，或許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李國勝不是凶手。隻要可確定的因素越來越多，未知的東西就越來越少，也就越來越靠近真相。

冬明晨一下子靠在椅子上，讓四肢得到放鬆。他的思緒還是有些亂，隻好先靜靜地坐一會兒，突然想問王元張起揚去哪裏了，又收住了口。

冬明晨一般心情不怎麽好的時候都會去女朋友那裏待著，他在這個城市裏也沒有其他更親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