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失算

在孟加拉戈爾大學的眾多婆羅門學者中,毗瑟·希沃米無疑是最著名的一個。他甚至懂得已經絕跡的古語言,並且能用它們寫出優美的散文——雖然算不上多準確,但比他的同事們要好得多。他深諳曆史學、神學,擅長尼亞薩文體,對天體演化學尤為精通。此外,他還會講多種語言,並撰寫了大量的解說詞,刻苦鑽研過一些由戈爾大學德高望重的哲學家們撰寫的道德學、修辭學、詩歌等深奧晦澀的著作。他為人善良,與最慷慨的自由神卡娜相比也毫不遜色;他待人真誠,可以和誠實的育黑斯特國王相媲美。他名揚四海,不管是婆羅門人,還是那些生活懶散的人,喜歡嚼舌頭、拍馬屁、不知羞恥的女人抑或是情婦們都很尊敬他、仰慕他。

上麵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有時,他雖然不知道該怎樣用自己的母語來表達自己的想法,但他卻知道從地球到遙遠的太陽、月亮以及那些閃爍的繁星的距離。但你要問他希臘在什麽地方,他又會困惑不解。在他出生前五六百萬年的事件,每一件他都能夠按照嚴格的年代順序列舉出來,但他卻不知道發生在自己年代的那些事情。有一次,他還鄭重地問一個朋友,如果把一隻貓放在叢林中,時間久了,它會不會變成一隻老虎?

盡管這樣,學校裏的許多教授和學生,仍很敬畏這位穿著邋遢、長著一張青紫色臉和一雙混濁眼睛的毗瑟·希沃米。

現在要說的是,這個聰明而又虔誠的婆羅門貴族有四個兒子,他們都是在非常嚴格的家教氛圍中成長起來的。在他們剛會認字的時候,父親就教導他們背誦禱告詞;四歲時,他們已可以閱讀許多種讚美詩和經文歌;再稍大一些,他們的父親就勸導他們用心學習宗教禮儀以及關於神學的那些抽象的議論文體。父親是他們的啟蒙導師,總是孜孜不倦地用最好的書籍來教導兒子們的思想和言行。他總在背地裏表揚孩子,但在公眾場合,卻常常公開批評他們,以此來培養他們謙卑的品格;他譏諷他們的長相,讓他們穿粗布衣裳,從而讓他們擺脫空虛和狂妄;他教導他們要學會拒絕,不要隨隨便便就答應了別人的宴請;他許諾給孩子們禮物卻遲遲沒有辦到,隻是為了讓孩子們知道這種滋味,以後不要把這個習慣帶給他們的後代;他還通常用棒子和各種惡毒的話和恐怖的事件來嚇唬和威懾孩子,要他們做事要小心謹慎,以免陷入深淵,一失足成千古恨。

六歲的時候,他們轉到了查圖施帕提學校學習四卷聖典。每天從清晨開始,學生們都會聚集到茅舍中,聽老師講課,一直到中午。中午隻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而洗澡、吃飯、睡覺和朝拜就占去了一半。短短的休息時間內,他們絕不希望被無盡的學習任務所壓抑,他們會去娛樂,放鬆自己,他們會去玩一些高雅的、對年輕人有益的活動。下午三點,他們要向老師一字一句地背誦用心學到的東西,同時聆聽老師的講解。這樣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接著,再去做一次朝拜,加上吃喝,大約又用一個小時。之後,再繼續學習到晚上十點,以鞏固這一天學到的東西。

從青年時代開始,他們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對《吠陀經》的研究上。這時他們不用再學習更準確的發音方式及字詞句式了,隻要一接觸到這些,他們就很厭煩。曆史學科主要學《婆羅門教義的印度編年史》,而不是佛教教義;地理學科為《吠陀這片熱土》,其他的地理知識隻需要稍微留意一下便行了,不需要特別用心地去記;法學一科主要學《摩奴法典》,但不久後,這些純粹的法學學習就被取消了。

很顯然,這些孩子在出生前,還在子宮裏的時候,已經被喜歡捉弄人類的女神亞圖·哈芮尼給改變了。

一般在他們到了十二歲的時候,都要進入卡斯大學。在那裏,不同的人學習的內容迥然不同。結果,婆羅門貴族的四個孩子當中,第一個成了賭徒;第二個成了一個**不羈的享樂主義者;第三個成了一個賊;第四個成了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換句話,也就是一位絕對的無神論者。

當貝塔爾講到這兒時,威克拉姆國王衝他的兒子皺了一下眉頭,仿佛是在暗示,幸虧他自己沒有像那些信奉宗教的父母那樣要求自己的孩子。年輕的王子似乎明白他的意思,這樣的事情在顯赫的婆羅門家庭中比較常見。隨後,王子問貝塔爾“無神論者”這個詞的意思。

吸血鬼說這個詞很難解釋,有三四種說法:第一種,否定上帝存在的人;第二種,承認上帝存在,但由於他們忙於解決人類的事情卻仍持否定態度;第三種,他們信仰上帝和相信天意,但立場不是很堅定,易於動搖。同樣的,一些無神論者開始信奉神是因為受到了死人或一些愚昧思想的影響;另一些雖對神學有極高的熱情,但沒有太多的靈感或堅定的意誌;還有一些則具有很強的可塑性。

在無神論者眼裏,除了地球、水、火、空氣和真空五大因素,其他都不存在。帕坦亞裏聖人提出宇宙具有不斷的演變性,他認為物質在時間上具有永恒性、在空間上具有無限性,無始無終,而構造、智力和構思等都是與生俱來的東西;根據他的理論,“我是”的觀念並不是精神與物質的證明,而僅僅是物質的一個突變產物罷了;他不相信精神與靈魂,因為在人體內根本無法察覺它們的存在,而這也違背了生理學定律;他相信物質世界,但他不相信存在原子的微粒與球形的狀態;通過對隱藏在大腦中的思想和智慧的分析,他認為詞語表達的不是一件事情,而是對事情狀態的一種說明,理智對人而言,僅是一種本能的行為,是空氣中利於生命存活的元素造成的機體功能;他聲稱好與壞僅僅是對地理位置和年代次序的表達方式而已,並指出之所以說某物“壞”,是因為物極必反或是與“好”的過渡形式;他承認定律是所有事物的偉大始祖,但他不認為存在定律創始人,因為隻要有了這麽一個創始人,就會有另一個創始人出現,然後便有了一係列這樣那樣的推論,直到它變成荒誕不經的科學。

有些人不太同意他的觀點,便問了他一個問題:在一對情人陷入熱戀之前,其中一方把許多封信發出去等待對方的回應時,那份焦慮與暴躁需要多久才能平複?他說這個遠在他的算術範圍之外,不過這個人一定知道,焦慮不安許久才會有最後的結果,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否認必然性,也否認預言的存在,他不相信克利須那神的奇跡,因為相信自然從不會與它的定律相矛盾,況且,他還沒有見過超自然的事情發生;他批評毀滅神瑪哈普拉亞關於世界毀滅的宣言,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開始,所以也就沒有結束;他不相信毗瑟建造了宇宙,也不認為人這漫長的一生是和回報與懲罰緊密相聯;他願意接受聖禮的光芒,他承認薩塔瓦、亞加和塔瑪(塔瑪是物質的自然狀態,亞加是對自然賦予的**,薩塔瓦是美德,這些是物質的三個屬性),但這僅是物質的屬性而已;他認為事物具有重量和原子微粒的成分,但它並不是實體的原形。

麵對他的諸多理論,我們是該懷疑,還是嘲笑那些對他的理論深信不疑的荒謬的人呢?在爭論中,他擅長運用邏輯與數學的推理進行辯駁,在回答他的“為什麽”時,一定要直截了當地。他滿腦子都是道德與自然的信仰理論,但有人卻說,他根本就不信仰宗教;他承認釋迦牟尼的理論——在地球之上,除了周圍的空氣之外,什麽都沒有;他認為地球的核心是白熾發光的球體;他相信雖然創始之事也許能夠證明有創始人存在,但沒有明顯的證據證明確實有這麽一個創始人存在。因此,他被人稱為是一個“真正的”無神論者。

有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施羅尼——一位“真正的”神學者問他:“是誰,為什麽要把你送到地球上,有什麽目的?”這個年輕人對此嗤之以鼻,不屑地說:“既不是你那無人可比的智慧,也不是那個無限虛空的世界。很遺憾,對於這個現象我無法解釋。”接著,他引用了一個理論來回答這個問題:“戈爾已經深深地陷入了那個無比黑暗的世界,而目光短淺的施羅尼就是背後的黑手。”

最後,四位年輕人驚訝地發現,他們往日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竟然都是些臭名昭著的理論。宗教老師說:“世上有不同性格的四種人,這四種人分別為:非常聽話,服從支配的人;善於執行命令,做邪惡事情的人;不好也不壞的人;不幹好事隻幹壞事的人。據他觀察,第三種性格的人可能會成為罪犯,因為他忽略了應該遵守的事情。而你們都屬於第四種性格的人。”

接著,他對年紀最長的人說:“對於‘管製賭徒’這一課題,書裏的著述非常詳細:先是切掉賭徒的鼻子,並把他昭之於眾,然後將其趕出本國,讓人們以此為戒。因為賭徒們大多都是輸多贏少;如果輸了,有兩條路可走,一是願賭服輸,再就是拒絕支付賭金。前者不僅輸錢,還很沒麵子;後者則會失去自己的社會地位。因此,留給他的路相對來說,還算完美,要麽他接受人們的訓斥——哦!年輕人,你已經為人樹立了壞榜樣,你該改變一下你的生活了——然後重新做人;要麽就遺臭萬年。”

說完,宗教老師又對第二個罪犯說道:“那些衝男人眨一下眼睛便使他們意亂情迷的女人們,聰明人是不會去接觸的;隻有愚蠢的人才會對她們付出感情,從而被欺騙,失去了追求快樂、名譽、生活方式、思維模式及宗教信仰的機會。這種情況的發生可能跟他們的精神導師的建議有誤有關,或者,他們把別人想成和他們自己一樣的人了。有句格言說:‘一個失去羞恥感的人,不會擔心去玷汙另一個人。’因此,年輕人,你最好停止你錯誤的行為。”

這個年輕人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確的,便繼續引用課本中萊拉·莎斯特的引語,並建議這些年長的教授提高他們的愛情技巧。但是,他們把他趕出去了,因為他說:命運一向很寵愛那些**不羈與有強大力量的人。

那些看起來賢明而又嚴肅的博學家和宗教老師們反駁了他,並警告說他所犯的盜竊罪要受到懲罰,可能會被切掉一隻手或處以死刑,而這個賊將是大學的恥辱。他們說:“你就像一個最厲害的搶劫犯,其他的搶劫犯隻掠奪到了一些廉價的東西,而你卻偷到了最好的東西;他們在夜間行竊,而你在白天。”他們說他是一個讀過查瑞亞·威達亞思想的家夥,他讀書的目的就是想宣傳他的宗教禮儀。因此,他們把他趕走了。

後來,為了證明無神論者的罪行,他們共花了六個小時來進行陳述。但是,宗教老師們發現,所有的這些努力都是白費。因為,一個沒有羞恥感的人,總是在盡可能地欺騙他的對手,並且從不覺得累,也從不屈服。他大膽地敘述了所有左派宗教的罪孽。他告訴他們,在他看來他們一直所信奉的其實是一個笨人的宗教。他還舉出了一些神靈所做的汙穢事情:亞瑪踢開自己的母親不管,因陀羅利用自己嬌媚的妻子**他的精神導師,濕婆神與下賤的婦女交往。簡而言之,這個年輕的婆羅門在長篇大論地回擊他的老師們時,態度非常的不敬和傲慢不遜。而他們聽到一些難聽的話自然就會生氣,把他從麵前趕走,並用棍棒捶打他。

當這四個無用的年輕人回去見他們的父親時,他們的父親義憤填膺:“這幾個不長進的東西,枉費了我一片苦心,竟然做出如此讓我丟臉的事情。”不過這也讓他們的父親正好抓住了讓他們出去見識見識這個世界的機會,直到他們確實有了被感化的跡象再讓他們回來。為了讓他們改變現狀,有所追求,希沃米停止每月供給他們生活補助,並說如果他們願意再到附近的傑亞斯爾大學補習,從此改過自新,不給家裏丟臉,那麽,他會讓他們的舅舅重新給他們送去必需的生活費用。

這幾個年輕人雖然嚐試了改變,但效果甚微,他們歎息、流淚,為了軟化父親的心,他們甚至玩自殺的把戲。但希沃米還是無情地拒絕了他們。因為,他把孩子出現這樣的問題看做自己的失敗,他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個結果,對於他這個盡責且有學問的教授來說,簡直是恥辱。何況,他關於“十來歲孩子的管教”和“屬於婆羅門年輕人自己的書”的演講稿已經成為經典著作。另外還有一種責任心使然,他決心不放過任何讓他們改過自新的可能。因為孩子們公然嘲笑各類職業,稱它們為“隻是那些中產階級貧困人所欽羨的行當而已”,他把他們交給他們的舅舅——一個極其貧困的人。現在,每月的補助已經停止給他們發放,而這位牧師父親每年自己的生活費用也是少得可憐。他一直希望他的兒子們能像他所期望的那樣,成為合格的學生,有所成就,進入上流社會。

這四個過慣了窮奢極欲生活的年輕人知道他們父親的一片苦心,也預見到了在傑亞斯爾大學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麽。他們的父親把這個地方當做最後一站,這裏隻是一個跳板,一個讓他們走向社會的跳板。

四個年輕人盡量嚐試在每月沒有補助的情況下生活,但他們失敗了——正如他們所說,這真是從沙子中往外擠油呢!糟糕的是,賭徒沒有資本,而且沒有地方可以借錢。有一次玩牌時,他輸了兩三塊金幣,還不了人家,結果被人用棍子狠狠地揍了一頓,他幾乎都快請求債主把自己當奴隸賣了。他變得焦躁不安,告別了他的兄弟們,並告訴他們,以後去傑亞斯爾找他。就這樣,他踏上了去傑亞斯爾大學的路,他是學習智慧去了。

而一個月之後,另一個浪子也終於忍不住了。因為沒有父親的救濟,他沒錢買好衣服,甚至是一件得體的外套都買不起。他揣摩著自己那張漂亮的臉孔,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場。他幾乎對所有的女人都感興趣:醜的、漂亮的、窮的、富的、高的、矮的、年輕的、年老的,隻要能讓他有衣穿、有飯吃,過奢侈的生活,他願意放棄一切尊嚴。然而,他從腰包到肩袋一貧如洗,街上匆匆而過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那些店主的妻子高興的時候,偶爾也會說句讚美的話,好比說些喜愛他的髭須及他的氣質多麽優雅之類的,不高興的時候就鄙視他;那些富有的老婦人不僅挑三揀四,還吝嗇無比,完了還給不了多少錢,他仍舊是挨餓。因為這些,他決定跟隨他的兄弟一起去學習知識,痛改前非。

而那個賊呢?雖然他總是不停地說:“我是一隻會上樹的貓,一隻善於奔跑的鹿,一隻驍勇的老鷹,一隻嗅覺靈敏的狗!我像野兔般敏捷,如豺狼般頑強,如獅子般強壯!我是碎石路上的一頭騾子,水中的一隻船,陸地上的一塊岩石!我是夜晚的一盞明燈,草原上奔馳的駿馬!”但是,他還是忐忑不安,異常謹慎。在入室搶劫時,他不僅祈禱上天保佑自己一切順利,還答應把他所得到的一部分奉送給眾神。然而,在一次入室盜竊時,他還是被店主當場拿住,拘禁在一間倉庫中。然後,店主又把他交給司法官員處置。因為他屬於僧侶階層的人士,被罰了很多錢。由於他無法交付罰款,不得不被打入地牢。在那裏待了一些日子之後,他終於成功越獄。在他向卡提凱亞(印度的墨丘利神,壞神)鞠躬告別時,順便從一名看守那裏偷了一條毯子,然後也向傑亞斯爾大學方向走去了。

剩下的這個無神論者也漸漸發現自己的生活毫無樂趣可言。他很喜歡飯後與人辯論,因為這可以充分展示他的智慧和辯才,從而對那些不實用的知識和那些反對他的婆羅門人士們施加壓力,以便在神學爭論方麵占取優勢。因而,他搬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那裏沒有人知道他是毗瑟·希沃米的兒子,也沒有人主動邀請他去家中做客。一次,他利用慣用的伎倆,想捉弄圍坐在一個水池旁邊的賢士們。當時他們正在談論那個患有慢性哮喘病的梵家施勞卡斯,麵對他的加入,他們毫無顧忌,不管他是誰,又從哪裏來。總之,他們用詞刻薄,肆無忌憚,大大傷害了這位熱愛辯論的無神論者。結果,他從此對辯論產生了深深的厭倦,帶著所有的希望動身去了傑亞斯爾,去追隨他的兄弟們了。

他們一起到了他們的舅舅家,這四個年輕人平分了身上的錢財。很明顯,他們的思想已有了某種變化,他們決心接受現實,服從父親。回想起曾經蔑視過在戈爾大學過的快樂的生活,他們都落淚了。他們喜歡學習超自然學問的學科,通常稱之為“白色魔法”。根據宗教信仰的要求,他們選擇了一位教師,一位來自光榮家庭的聰明男人,他和藹可親、不愛吵鬧,也不擅長言辭。他不是一位暴食者,也不屈從於妻子。他不是一位麻風病人,不是一個隻有一隻眼睛的瞎子;他個子不矮,沒得過甲溝炎、哮喘或其他疾病,手指頭和腳指頭也完好無缺。

後來,傑亞斯爾的一位唯物主義者——加亞施聯,在調查地球初始階段的形成原因、產生作用,及物質被當做一種實體或非實體或自我存在等看法的同時,有了一項重大發現。他發現這個機體最基本的形狀,起初就是一個球形物體套球形物體的形狀。而在經過幾十年的深入研究後,他又發現,在粉碎和烘烤燧石時能夠產生這種複雜的球體。在那個年代,這種發明被認為是一種很新奇的事情。加亞施聯陷入了一種瘋狂的興奮中,滿腦子都是關於宇宙的想法。一些人看過用這種他們從沒見過的東西所做的試驗後,都相信了加亞施聯的說法,另一些人則持懷疑和反對的態度。

讓我想想他們說過的幾句話:

“你一直認為靈魂是普遍存在、永恒不變的,你對神聖的說法也持異見,因為它不是你所推崇的公理。照你所講,人類的思想就是一個普通的內髒,上帝所賜的‘禮物’就是比一隻狗在某些方麵略顯高級的本能反應。”戈爾智者高瑞安在反對傑亞斯爾智者加亞施聯時寫道,“你仍然讓我們對未來抱有期望,你仍然允許我們去大膽設想,生命仍然是我們與生命賜予者的一個連接體。但是,現在,你褻瀆了神靈——用你那一雙不虔誠的手,連我們和神之間最後的那一點聯係也被你粉碎了。”

“太好了!這是最新的人類智慧學說,也是最受人敬佩的發展學說。”加亞施聯反對高瑞安時寫道,“它道出了人們在這個繽紛世界中最真實的狀態和身份。我們還沒有創立我們所研究過的事實的學說,但是,我們已經證明唯物主義是自然的規律。當然,我們的物質哲學也不可能顛覆任何一種真理。因為,如果它是真的,那它便會給人們以指導和啟發;如果它是錯誤的,那它就會被拋棄乃至湮沒。”

這兩個人喜歡發表他們所認同的觀點,並企圖讓全世界人都知道。

希沃米的幾個兒子在一起商議,計劃在一個預定好的時間裏,以他們的才能和所掌握的有關生命過程的知識,做一個實驗來證明他們的學說。

然後,他們決定回家。當他們走近這個古老的城市,凝視著城市中高聳的塔尖和威嚴的建築,踏著翠綠的草坪穿過古老的叢林時,他們的心激動不已。在路邊,他們看到了一位堪恩傑(印度低層逮蛇和展覽蛇的人),他已經裝好了一袋子老虎皮和骨頭,正準備上路。見此情景,賊對賭徒說:“要不我們把這些餘骸留下,拿到戈爾人麵前,證明我們的理論真實無誤吧。”於是,浪子、賭徒和無神論者走過去和堪恩傑交談。同時,小偷悄悄拿起一根腿骨,不料,腿骨一下子就站起來了,就像被賦予了生命似的,成了一個會用一隻腳走路的怪物,過往的行人都被嚇住了。

關於落卡施神秘詞語方麵的內容,毗瑟·希沃米曾經寫過一條非常有名的注解詞:“經文和傳統慣例是有分歧的。誰若引用《吠陀經》裏的話來給出他自己的觀點,誰就不能說是一個哲學家。真正的哲學,會把無知隱藏起來,深得就像隱藏在一塊岩石的裂縫中。但值得慶幸的是,它總有一天會被人關注。”

毗瑟·希沃米遵從自己的原則,在教導孩子的書籍中加入了自己撰寫的教育論文集中的第二十卷內容,其中包含《浪子回頭的方法》。他的書成功地否定了婆羅門貴族不適合教導孩子的思想。

而此時,這位學識淵博的父親已經從小舅子那裏聽說,他的兒子們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完全能夠稱職地做他的接班人,甭提有多高興了。聽說他們想做一個有關科學的公開實驗,便很想知道他們的觀點,並準備竭盡全力地幫助他們。

早在很久以前,博學家和宗教老師們就參加過亞瑪惡棍的理論實驗集會。這一次,由於毗瑟·希沃米的名字和他的盛情邀請,在選定的日子,所有虔誠的婆羅門、學者、宗教老師、教授、議長、牧師、詩人、哲學家、數學家和戈爾大學的師生們都聚集在一個大花園中——這個花園平常是用來踢球、逗鳥和放風箏的地方——觀看四個年輕人的實驗。

在預定的時間,這四個年輕人帶著那袋屍骨和其他必備品出現了,他們像畏畏縮縮的老牛,低著頭慢慢地往前走著。據說,一個婆羅門人士,隻能走,即使在下雨的時候,也不能跑。帶著父親對他們的諄諄教誨,以及他們自己學到的知識和連哲學家都難以想象出來的道理,他們做了一場即興演講。雖然這種科學的真理曾經被傑亞斯爾的競爭對手潑過涼水,但是他們相信最終一定會得到人們的讚揚與認可。

麵對這正在準備進行的一切,主張形而上學的哲學家拉史卡·勞爾對威斯瓦塔詩人投去輕蔑的一笑,繼而看了神學家瓦德哈曼一眼;哈瑞達特古文物學家在思想家瓦蘇德瓦耳邊竊竊私語,一會兒迸發出一陣笑聲;同時,那拉炎、傑戈沙馬和德瓦斯瓦米,這些在《吠陀經》方麵很有名氣的人都睜大眼睛,用假裝驚訝的神情望著他們。而這四個年輕人看到了大家的不屑後,什麽都沒說。他們打開裝有老虎軀體的袋子,開始為演示做準備。

第一個人把骨頭散開放在地麵上,然後把其餘的骸骨拚湊在一起,連牙齒都安放得整整齊齊。

接下來一個人則使用一種高效油膏將骨骼與肌肉和一隻大象的心髒連接在一起。

隨後,第三個人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一隻雄貓的大腦和眼睛,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安置在動物的頭骨上,然後用一張小犀牛皮蓋上了這個軀體。

最後,第四個人——一直在指導這個演示過程的無神論者出示了一顆圓球,這個球裏麵還有一個球。路過的人都被這一幕吸引了,他們駐足圍觀,伸長脖子,默默地觀看。沒想到,這個組合起來的怪物立即挺起胸膛站了起來,呼吸,睜眼,活動活動四肢,搖搖身子,並用尾巴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後背。然後一聲怒號像雨季轟隆隆的雷聲一樣,從觀眾麵前飛了起來,在從毗瑟·希沃米身邊經過時,它落了下來,用爪子撓他的四個兒子,然後喝他們的血,又撲向花園中那些聰慧的人。人們嚇得匆忙向花園的大門逃去。但是這隻有著大象的肌肉和老虎樣體格的野獸,很輕鬆地追到了他們。每一個想逃跑的人都沒有機會,這個怪物看起來非常饑餓。然而,就在這四個魯莽的年輕人本應該結束這項實驗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停止,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至少有一百至一百二十位非常有名的博學家和宗教老師被打倒在地,被淩厲的爪子撕破,……直到這時,他們才停下了手頭的試驗。這就是毗瑟·希沃米和他的四個兒子所為,幾乎使人難以相信。

吸血鬼講完這個故事,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請注意,威克拉姆國王!我想問你,在你看來,這些有學問的人中哪一個是最愚蠢的傻瓜?答案很好找,不過,我敢肯定他一定會令你生厭。你最好好好想想,也盡可能地克製一下你的虛榮心。記住,如果根本不理解這一科學,再怎麽想也是徒勞。在這之前,我警告你,小心你自己說出你心底的答案,考驗你有沒有自律性的機會到了。好了,請回答我,所有那些有學問的人中,哪一個是最愚蠢的傻瓜?”

偉大的國王在他兒子麵前沉思了片刻,毅然回答道:“當然是父親。不是有句話說,沒有比一個年老的傻瓜更傻的人了嗎?”這樣的回答或許他自己都不滿意。

“不得了,我現在要回樹上去了!”吸血鬼爆發出刺耳的尖笑,“好好想想吧!一個父親竟然如此欣然地譴責另一個父親,我還從來沒聽說過。”說完,它就從袋子中溜出去,轉眼間,便不見了。

接下來,國王輕輕責備了他兒子的順從性格,並叮囑他要經常想想自己性格中尖銳的一麵,不要總是被淺薄的詭計所迷惑。小王子迪哈瓦希表示,希望以後會變得靈活、聰明一些。

然後,他們又來到樹邊,把吸血鬼抓了回來。

同先前一樣,貝塔爾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始講下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