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密道

楊小邪問了一句:“怎麽走?”我指了指地勢較高的一端,說:“朝上走!”他又問了一句:“為什麽?”我反問說:“如果你深陷地下墓穴,想要開挖一個出口,會選擇向上還是向下?”

他點頭,說:“你說得很對!”於是大家便跟著我的思路朝土洞地勢高的一段艱難前行。由於洞內很狹小,高度也有限,我們走一段便停下來歇一歇。韓教授喘著氣說:“這應該是當時那些修建陵墓的工匠偷挖的逃生通道,所以才這樣的簡陋窄小。”

他判斷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們埋頭匍匐著走了一段,忽然空間又變得開闊起來,感覺有陣陣涼風灌入,溫度也下降不少。又走了幾步,眼前居然出現了一個岔路,大家便停下腳步。楊小邪問:“這次該怎麽走?”

我想了想,說:“那就選洞口大的那一條吧。”我想起小時候在池塘裏挖泥鰍和黃鱔,有些洞越挖越小,後來都到頭了,那些都是被棄用的。

我們接著朝前走了不遠,又出現了一個岔路,這次我又選擇了洞口大的。剛走不遠,居然出現了三岔路,這次我選擇了中間的。我覺得這條路不管有多少個岔口,隻要我們走在中間,就算走錯了,還能找到其他的路。

我發現岔路越多,空間就變得越大,已經不像最初那些人工挖掘出來的形狀了,好像是天然生成的,洞中有洞,洞上有洞,洞套洞,洞連洞,奇特壯觀,居然還出現了栩栩如生的鍾乳石,萬千百態的雕像和各種鳥狀人形景觀。

教授驚歎道:“這裏是個山體溶洞群!”

楊小邪說:“我說我怎麽感覺不對勁呢,還在想修建古墓的工匠還怪有時間哩,打了這麽多逃生的洞呢!”

他的話剛說完,我忽然發現前方洞壁旁模模糊糊的好像躺著一個人。一直跟在我旁邊的馬出塵也看見了,她一下子站住了,猛然握著了我的手說:“有鬼!”

我們都大吃一驚,我小聲地問:“你確定嗎,有幾個?”

她微微閉上眼睛,好似在感應著什麽,半晌睜開,說:“這個洞口有三個,他們是當年修築墓穴的工匠,被困在了這裏,想要回家。”

經她一說,我覺得渾身發涼,好像真的有幽幽的聲音在身邊歎息,說不出的幽怨。我的心“咚咚”跳起來。以前還真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我顫著聲音問她:“他們不會回不了家,要拿我們墊底吧。”

馬出塵搖搖頭,說:“他們沒有惡意,隻是想讓我們帶他們出去!”

我們大著膽子伸頭向前走了幾步,果然地上有三個排列在一起的人形骷髏,其中一個靠在洞壁上,剩下兩具已經坍塌倒在地上,看形體都是男性,已經爛的隻剩下骷髏架子,死前骨骼沒有受傷搏鬥的痕跡。

楊小邪見狀,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我拉了他一把,說:“鎮定點兒!”他這才勉強穩住心神。

隻見馬出塵從背包裏拿出一塊很粗糙的璞玉,而後對著那幾具骷髏念念有詞,然後她抬頭說了句:“我已經念了收魂咒,把他們的魂魄收進來了,等出去後再放出來超度一下就行了。”

我們看得有些發呆,不過她這一折騰,好像果然沒有了那種陰森幽怨的感覺了。楊小邪說:“馬姐姐,能不能把收魂咒教給我,以後閑的沒事,我也去收個鬼魂玩玩。”

馬出塵懶得理他,倒是清風老道說了一句:“楊小哥,自古以來請鬼容易送鬼難。現在很多有錢人都喜歡養小鬼聚財,最後往往都不得善終。”

楊小邪狠狠瞪了他一眼,大約是嫌他話多,不過清風倒也說的是實話。

跨過那幾具骷髏,我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停住腳步暗叫了一聲糟糕,我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馬出塵連問了幾次:“怎麽了?怎麽了?”大家都看著我。我心裏想到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我把目光直直地看著那幾具骷髏。大家順著我的目光一起看過去。半晌,唐昧說話了:“既然他們是挖掘地道的工匠,為什麽卻死在這裏,因為他們找不到出路。”

他的話說完,剩下的人都傻了,顯然他說的是實話,這個地下溶洞群錯中複雜,到處都是岔路,我們已經走了好半天,依然沒有分清東南西北。

我歎口了氣,說:“不管他們是怎麽死的,我們都不可能也在這裏坐以待斃。我們應該朝前走尋找出路。”

楊小邪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沒想到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大家都不理會他,他說的也真是這個理。

又朝前走了一個多小時,中間不停地出現岔路。一般我們都選擇中間那條,又陸續看到幾具腐爛的隻剩下白骨的骷髏;馬出塵憐惜他們怨氣太重,全部收到璞玉中預備拿回去超度。

幾個人越走越心涼,前麵的山洞好像永遠沒有盡頭;幾個小時後,我們已經筋疲力盡。這時,一直走在前麵帶路的我忽然發現了一個岔路口有一個礦泉水瓶子,我定定站住。楊小邪伸頭一看,大叫道:“這不是我喝完後扔掉的嗎,應該在後麵很遠的位置了,怎麽出現在我們的前方!”

唐昧看了一眼,冷冷地說:“因為我們又走了回來!”他說出了我心裏想的話,其實從看到那些工匠的骷髏屍體我就有不好的預感,在山洞了走了一段路程後我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意識到我們好像在走冤枉路。直到真實看到那個礦泉水瓶子,我才不得不無奈地承認,我們確實在兜圈子。

我們的食物和水已經不多了,撐不了多久。可是,這個時候,更不能自亂陣腳。既然大家把重心放到了我身上,我更要拿出氣概和度量出來。

我重重咳了一聲,盡量穩定聲音說:“我們大家先休息一下,養足精神後,也許就能想到辦法。”

大家依言吃了點東西,在岔路口坐下休息了一會兒,這時我忽然再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跟剛進入原始森林的時候一樣,好像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監視著我們。

我抬頭看了一圈,為了節省電源,關了手電筒,隻用一支熒光棒照明,周圍一片漆黑。我發現唐昧也正警惕地看著其中一條岔路的前方。我正要發問,他伸出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拿著禹王槊,一邊細細聆聽,一邊慢慢向前挪動。

他忽然停下,猛然打開手電筒,一道黑影一下子從地上跳起,發出一聲怪叫,那黑影跳到離唐昧大約三丈遠的地方。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我才發現居然是一隻黑貓,袁瞎子的黑貓!

它趴在地上,看著唐昧眼帶殺氣。它的尾巴就是被唐昧斬斷的,此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它發出嗚嗚的威嚇聲,好像想把唐昧撕碎似的。

這時,隻聽一個沉悶的聲音喝了一聲:“小黑,過來!”從黑暗中閃出一個人影,長衫青衣的幹瘦袁瞎子此刻活脫脫像個僵屍老鬼一樣出現在我們麵前。那黑貓得到命令,飛快地跳到他的懷裏。

我心裏猛然一震,不知道袁瞎子何以會在這裏出現,一直以來他都非常神秘莫測,像鬼魅僵屍一般,但也未曾加害過我們,還從蛇精口中救過我的命,好像是友非敵。

這樣想來,我心裏有了底氣,便問他:“袁老爺子,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冷冷一笑,說:“我是來帶你們出去的。這個地下謎窟如果沒有袁瞎子我領著,相信你們會跟那些工匠一樣,最終筋疲力盡,累死、餓死在這裏!”

他的話讓我暗暗吃驚,不過也不由得相信。因為我們已經走得差不多快絕望了,仍舊在原地打圈。

楊小邪有些不以為然地說:“袁老爺子,這裏錯綜複雜,我們幾雙眼睛看著路都走不出去,你……”後麵的話他打住了,但是我們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一個瞎子能比我們更有能耐?

袁瞎子哈哈一笑,說:“這裏原本是一個天然的地下溶洞群,偶然被那些修建陵墓的工匠打通,但是他們卻無法走出去。在黑暗的世界裏,瞎子所能聽到和感覺到的遠遠比視力正常的人多得多。雖然我看不見,但是我的小黑卻能看見,它就是我的眼睛!”

盲人的聽覺和嗅覺在長期的使用和鍛煉中比正常人更敏感發達。我相信這一點,便很誠懇地對袁瞎子說:“謝謝你,袁爺爺!”

韓教授在林小偉的攙扶下,也上前跟他道謝。袁瞎子擺擺手,淡淡哼了一聲,示意我們跟著他走。剛走幾步,他忽然轉臉問我:“吳家娃子,你們怎麽多了一個人?”

我“哦”了一聲,想起在原始森林裏袁瞎子幫助我們殺死蛇精的時候,清風老道當時還沒露麵,之前他追著袁瞎子要打要殺的時候,估計沒料到自己今日落難,需要對方幫忙吧。此時的清風老道畏縮在最後,一副躲躲閃閃的落魄樣子。

我跟袁瞎子大致講了清風老道的事情。當說到北京博古齋的小劉時,袁瞎子忽然神色微變,他喃喃地說:“小劉,小劉……他多大年紀?”

清風老道硬著頭皮說:“大約五十歲……”我借口補充說:“應該就是讚助這次古墓考察和發掘的那家收藏公司的劉經理。”

我把有關劉經理和關於北京盛世收藏公司讚助的情況介紹了一下,特別是劉經理是本地人,二十多年前外出後在孫先生的公司工作的事情。

袁瞎子聽後,陷入了一番沉思;他沉默地領著我們前進,半天沒有說一句話。過了許久,他長歎一口氣說:“我終於明白了,怪不得有人會來這裏尋找馬楚太子的古墓。原來如此!”

他的話讓我們摸不著頭腦,又不好深問。這會兒大夥隻想趕快離開這裏,也顧不上細想他的話。

忽然,袁瞎子再次停下,回過頭對清風說:“道長,前幾天我遇上一個自稱清瀾的道人,要找他的師弟報仇雪恨。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不是你?”

清風“啊”了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袁瞎子的話讓我猛然想起了一些清風老道講故事時,原本就感覺隱隱不對的地方,再看他的表情,我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我逼視著清風說:“心術不正,殺師滅祖的人不是清瀾,是你,清風道人,對不對?”

清風的額頭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他一邊後退,一邊用顫抖的聲音說:“你,你,怎麽知道,袁瞎子告訴你什麽了,是不是我師兄他說了我的壞話?”

楊小邪在旁,冷冷一笑,說:“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正宗的玄門道士。從死人嘴裏搶奪屍丹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我接著說:“你之前講述的事情中破綻百出,我隻是懶得拆穿你。既然你師父很倚重你,為什麽會讓你四處雲遊,還有你建好了道觀為什麽不留下,反而四海為家,那是因為你發現師兄清瀾在找你尋仇,我說得對不對?”

其實我也隻是根據一些細小末節的線索推測而已,不過看清風聽後一臉如當頭棒喝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口中清瀾的所作所為其實是他自己的卑劣行為,他把整個事件裏的兩個人顛倒了來說的。

清風此時已經退到了洞壁的邊緣,無路可退,他幹脆惱羞成怒地承認說:“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也不再隱瞞了。確實是我修習旁門左道被師父斥責,趕我出門。我是聽說原始森林裏有未經開發的孤墳古墓,想去倒鬥發財才跟馬士城一起進去的。誰知道那麽倒黴,居然中了屍毒,我隻好回去求師父救命。怪就怪清瀾太過自私,他不讓師父耗費功力救我,所以我才在師父力竭昏倒之後,把清瀾也打暈,放火燒毀道觀。我重修道觀之後才發現清瀾居然沒有死,他找上門尋仇,我就開始東躲西藏……”

果然不出我所料,清風確實是一個大奸大惡之徒,此時他露出奸詐猙獰的麵目,讓我們不寒而栗。袁瞎子厲聲說:“像你這樣十惡不赦的人是該下地獄的,等出了密道,我就會聯係你師兄,讓他處置你!”

一說到密道,清風便垂頭喪氣起來,他知道想要出去,必須得靠袁瞎子帶領,便不再爭辯,說:“好,我跟我師兄走,但希望你們不要管我們門派的事。”

我見他眼神遊移,露出狡詐之色,知道他這不過是托詞。隻是他說的也是,人家門派之事,我們不便多管閑事。

袁瞎子領著我們七轉八拐,穿越一個又一個溶洞群,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最後隻剩下一條通道。我發現這條路顯然是人工開鑿的,應該和之前我們從折疊空間跌入的那條密道一樣,建在陵墓的某個隱秘地方,被工匠秘密開挖了一條通道,沒想到居然打通了大山內部天然的溶洞群。

走到通道的盡頭,是一條向上的石梯。一路向上,隱約感覺到頭頂露出隱隱光線。袁瞎子伸手一推,瞬間一片光亮。長久在地下沒有見到光線,我的眼睛一時受不了,忍不住閉上,等睜開的時候,發現光線是從被袁瞎子推開的木板上方照射下來的。

一行人陸續爬上去才發現,這個地方看起來很熟悉。破舊的茅屋中,破舊的座椅。這裏居然是袁瞎子的住處,那道木板儼然就是他的床板!

想起臨出發前在他這間小屋子歇息的時候,曾經遭遇黑貓襲擊和各種動物的攻擊,原來就是為了逼我們離開這間屋子,免得發現床板下隱藏的密道。

2.下裏巴人

幾個人站在茅屋中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這種死裏逃生的感覺讓我們仿若隔世一般。我忍不住去看馬出塵,她正好也在看我,兩個人相視一笑。這種感覺像新綻花朵散發的清香一般,傾入心扉。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撓頭,長時間沒有洗澡洗頭,我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冷不防的,隻見清風老道指著我的手臂,吃驚地說:“小吳,你的手……”

大家都朝我的手看去,我也扭過手臂看去。天!不知什麽時候,那條曾經被屍蟲咬過的左手臂上再次呈現一條紅線,我把袖管捋高,居然還一直延伸,我索性把外衣脫掉,發現那條紅線居然沿著手臂,漫過胸口,一直延伸到心髒的位置,緊靠著胸口,隱隱看到皮下有一片小指大小的紅印。

我頭皮發麻,暗覺不好,記得當時被屍蟲咬中的時候,已經用軒轅鏡貼在創口處吸盡毒液了,怎麽此時看起來好像更嚴重了一樣,而且就在這片刻間,我又感覺整條左臂變得酥麻起來。

我摸索著從內衣口袋裏拿出軒轅鏡,貼到手臂上,希望能再次吸去毒液。大家都關切地看著我,馬出塵則扶著我到凳子上坐下。

誰也沒有注意到清風老道何時乘機悄悄向外逃去,等唐昧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跑遠了好一段距離。看來他提醒我手臂上的屍蟲之毒,不過是想給自己逃跑找空子。

袁瞎子歎口氣說:“由他去吧,他的命數自有注定,終會有惡有惡報的那一天!”經他一說,大家便不再理會清風的去向了。

軒轅鏡在我的創口處吸附了一會兒,那條紅線又淡了下去,已經看不見了,但是胸口那片小指大小的紅印卻絲毫未減。

我心裏有種非常不妙的感覺。

韓教授走過來,仔細看了看我胸口的紅印,半晌都沒有出聲。我看他的麵色很不好,便故作鎮定地說:“教授,你看出什麽了?不妨直言!”

教授說:“小吳,你的情況我不好說。那種屍蟲不是普通的屍蟲,是千年老屍身上下了巫蠱的東西,這種巫蠱已經失傳,隻有下蠱的人才能徹底解除。”

從看到這條紅線再次複發,我就知道事情不是那麽簡單。他的話讓我心裏涼了半截。

這時袁瞎子已經從楊小邪那裏獲知了關於我中屍蟲之毒的經過,他也輕聲說:“這位老先生說得很對,看來他對這種巫蠱之術非常了解,那具楚襄王的古屍被人下了血蠱,被屍蟲咬中後,能看到一條紅線,那是屍蟲的毒液在血液中傳播。軒轅鏡隻是解了血毒,屍蟲還會在血中產卵,蟲卵隨著血液前進到心髒,以血為養,緩緩長大,等長到成熟時期,便會吞食人體。”

他的話讓我忍不住渾身打顫,上下哆嗦起來,內心恐懼不已,臉上的表情也扭曲起來。有一條屍蟲卵在自己的心髒部位長大,而後吞食我的肉體,想想真夠惡心的。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拿出隨身帶著的匕首,找準那片紅印的部位。狠狠心,準備把它挖出來!

馬出塵顫聲拉住我說:“你幹什麽?”

我咬著牙,定定地說:“趁它還沒有成熟,把它割下來!”

袁瞎子說:“不能割。這種蟲卵以血為生,它生有百爪千足,每一隻腳足都把牢你的血管。如果挖掉勢必連帶血管一起切斷,到時血蠱未除,你已經血崩而死!”

我幾乎要抓狂,連忙問他怎麽辦。

袁瞎子輕聲說:“吳娃,你先冷靜,軒轅鏡雖然不能徹底解毒,但是能抑製毒素蔓延。你每天使用一次,能保持蟲卵不長大,幫你爭取足夠時間幫你找到解除之法的。”

他這樣說來,我隻好作罷,但是心裏有一個新的疑問產生。我看著他,非常不客氣地說:“袁爺爺,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的事情?之前你把我從蛇精口裏救下,送我軒轅鏡,又帶我們出密道,現在還要幫我解血蠱,你到底有何目的?”

袁瞎子被我問得發毛,他想繼續打哈哈敷衍過去,但是我不願意放過他,非逼著他說實話。他看抵擋不過了,便頓了頓說:“我和你們家有極深的淵源,有些事情,我隻能跟你單獨說……對了,還有這個姓馬的女娃娃,你也留下。”

其他人見他這樣說,知道接下來的話涉及隱私之事,便起身告辭。袁瞎子也不多說,楊小邪想要留下來湊熱鬧,被我使了個眼色,便很識趣地起身了。袁瞎子又發話了,他攔住唐昧說:“這位小哥,你使的可是禹王槊,請留下聽袁瞎子說幾句話。”

唐昧有些茫然地停住,他覺得袁瞎子可能要對他斬斷黑貓尾巴的事情興師問罪了。楊小邪幸災樂禍地衝他擠擠眼睛,跟林小偉一起扶著韓教授離開了。韓教授的精神非常差,畢竟年紀大了,精力有限。他看起來雙眼黯淡無華,好像整個人的精氣都被吸走了一樣。我囑咐楊小邪好好安置他們住下,晚上等我去找他們。

他們走後,袁瞎子對唐昧說:“你可是在找人,一個女人?”唐昧渾身一顫,驚異地問道:“你怎麽知道?莫非,你見過她?”

袁瞎子搖搖頭,說:“我隻是想奉勸你一句,命裏天注定,半點不由人,既然是一段孽緣,又何必苦苦尋求!”

唐昧怔了一怔,他的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他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我全部的時間都是在尋找她。如果你讓我放棄,我不知道我的生命還有什麽意義。”

袁瞎子聞言也愣住了,半晌,他歎口氣,幽幽地說了一句:“滄海月明珠有淚,隻是當時已惘然!”而後便背過身去,不再說話。

唐昧定定站了一會兒,像是在回味袁瞎子那句話,而後他大步向外走去,又忽然轉身,走到我麵前,從背包裏拿出那枚黑玉印,說:“我決定去北京一趟,找一個人問清一些事情,也許有很多困難,這件東西你幫我保存。如果我不能回來,就請你把它銷毀。”

我遲疑地接過,問他:“這好像不是普通的東西,可能是價值連城的古物,你就不怕我把它賣了私吞?”

他淡淡笑了一下,說:“你不會,我相信你。如果我能回來,我一定會去找你。”說完,他大踏步走了。他走得很快,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他這種人,明明知道有危險,還非要前往,我知道阻攔也是沒有用的,心裏隻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為他托付的信任。

他走後,袁瞎子轉過臉來,我趕緊追問:“袁爺爺,你還沒告訴我,你和我家到底有什麽關係呢?”

袁瞎子說:“事到如今,我能告訴你的是,我和你家,甚至驅魔龍族馬家的淵源,源於下裏巴人。”

他說到下裏巴人,這個我知道,是戰國時期楚國的民間歌曲,出自宋玉的《答楚王問》。巴人是一個曆史十分悠久的民族,其曆史可上溯至夏禹時代。

袁瞎子見我這樣回答,輕輕笑了一下,說:“吳娃,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下裏巴人是楚襄王身邊的八個巫師。宋玉為歌頌其功德,專門編寫了一些歌曲。那八個巫師原本就很隱秘,關於他們的史料記載非常之少,世人便漸漸淡忘了他們,隻記得那些歌曲。你的祖上和馬家的祖上,就各屬下裏巴人的一脈。”

他的話讓我大吃一驚。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祖先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傳奇,並且從一個外人嘴裏說出。馬出塵也很驚異,她渾身震動了一下,問:“你怎麽知道這些事情,你又是何人?”看她的表情顯然是知道這件事的。可是,我卻從來沒聽家裏人說過,隻覺得是天方夜譚。

袁瞎子說:“我的祖上是軒轅黃帝,和下裏巴人的師父西瑤女巫師出同門……”

“等等,”我喊了一聲,“你說軒轅和西瑤是同門,好像他們不是一個時期的人吧?九鼎上說西瑤是楚懷王和楚襄王時期的巫女,軒轅黃帝比她早了好幾百年吧?”

袁瞎子淡淡地說:“你說得對,隻是有一點你不知道,西瑤還有一個名字,叫西王母。”

我吃了一驚:“西王母?”

袁瞎子說:“嫦娥奔月的故事都知道吧,後羿就是向西王母求取的不死仙丹,西王母原本就是一個煉丹的祖師奶奶,她自盤古開天辟地活到春秋戰國又成為西瑤也並不稀奇!”

我接著問:“你怎麽知道我家祖上的事情,我爺爺和父親都不過是最平凡的鄉村醫生,包括我自己,對於巫師和巫術一竅不通。”

袁瞎子說:“你的祖上精通祝由術,也就是運用符咒加中草藥治病,隻是年深久遠,加上一些時代背景的原因,那些符咒都已經失傳了,能留下的也隻是一些簡單常用的藥草之方了。”

《古今醫統大全》記載:上古神醫,以菅為席,以芻為狗。人有疾求醫,但北麵而咒,十言即愈。古祝由科,此其由也。

他說的祝由之術我知道,在唐代,祝由已成為中醫體係獨立一科。例如,明代太醫院設醫術十三科:“曰大方脈,曰婦人,曰傷寒,曰瘡瘍,曰針灸,曰眼,曰口齒,曰咽喉,曰接骨,曰金鏃,曰按摩,曰祝由。”

據張介賓所說:“今按摩、祝由二科失其傳,唯民間尚有之。”而上溯直至《黃帝內經》,通篇不言鬼神邪祟,認為“因知百病之勝,先知百病之所從”是祝由取效的原因。王冰的注文也僅“祝說病由,不勞針石而已”幾個字,說明祝由一直處於中醫體係的邊緣。

袁瞎子接下來的一番話讓我更加的瞠目結舌,他說:“自從西瑤大巫師把自己封印在楚襄王陵墓之後,楚國很快衰敗,最終被秦國滅亡,下裏巴人都秘密隱居起來,幾百上千年後,他們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再涉足戰火紛爭的日子。就如你們吳家的祖先,也希望所有的秘密都封存起來。但是,有些東西卻是永遠都隱藏不住的。比如,馬家人生來就能通靈,每一代都會有一個傑出者能驅使神龍;而你們吳家人能夠在水中像魚一樣自由呼吸……我說得可對?”

這下我徹底呆住了,我們吳家的子孫能夠在水中呼吸的秘密除了我們自己知道,從來沒有告訴過外人。這種特質隻顯示在男性子孫中。我爺爺曾經有個姐姐,據我所知,她的後輩並無此特征。不知道袁瞎子怎麽會知道。

想到這裏,我眼圈一轉,嘿嘿一笑,說:“袁爺爺,是不是當年你救治我爺爺的時候,他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的?”

袁瞎子淡淡一笑說:“吳娃兒,你不信袁瞎子的話是吧?這是你們家族的秘密,你爺爺自然不會輕易告訴任何人。不瞞你說,這個秘密確實是我當年救治他的時候發現的。我用天眼看到他渾身被一種肉眼看不到的藍光保護著,這種藍光是從他的毛孔散發出的,仔細檢查後我發現,他的血液中含有一種罕見的成分,這種成分改變了基因的組合,讓人的身體能夠通過毛孔在體外形成一層無形的保護殼,這層保護殼能夠在水下分解水分子組合氧氣,通過毛孔輸送循環。”

我說:“憑這你就認定我們家祖上是下裏巴人其中之一,也未免有些太牽強了?”

袁瞎子沉聲說:“能夠通過毛孔在水下呼吸,這是遠古時代人魚和鮫人的本能。西瑤曾經豢養過鮫人,把鮫人的生命特征嫁接到人類的基因中,這是目前人類科技都無法做到的,當年她卻通過巫術改變了其中一個徒弟的遺傳密碼。這些事情是我的祖上袁天罡在他的《易鏡玄要》中略略提到過的。”

原來袁天罡真是他的祖上,他們都是軒轅黃帝的後代。怪不得他擁有那枚軒轅鏡!

我的滿腹疑惑沒有得到完全的解釋,還想再問,袁瞎子卻揮揮手,有些不耐煩地說:“吳娃兒,我已經說得太多了,有些事情不該你問的還是少問,目前當務之急先把你身上的血蠱治好!”

我點頭,說:“我準備去醫院做一些檢查,看能不能通過醫療手段進行切除,不知道袁爺爺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袁瞎子歎了口氣,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也好,不過我看手術切除的可行性很小,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冒險。目前還有一個人也許能解這種血蠱!”

我大喜說:“是誰,我去找他!”

袁瞎子說:“清風的師兄清瀾道長。其實茅山一派的祖師原本就是下裏巴人其中之一的傳人,金光道人就精通各種巫蠱之術的破解之法,清風急功近利,喜習各種邪門歪術,治病救人一竅不通,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在中了屍毒之後回去求金光救治了。隻是不知清瀾道長學到了幾成,一個多月前我曾見過他一麵,情況並不好。”

原來就在那次我和楊小邪把袁瞎子劫持到醫院,幫助鄭茗茗驅趕癡情鬼青衣小裁縫的時候,袁瞎子無意中在一樓的內科病房外聽到一個不停念叨《道德經》的聲音。他當時留了一個心眼兒,後來找了個時間特意去探問一番,裏麵住的病人正是清瀾道人。

二十多年前,清瀾道人從被清風放火焚燒的茅山道觀逃出來,由於吸入了大量的濃煙,在肺部留下了病根,特別是年歲大了後,哮喘常常發作。他到處尋找清風不果,天下之大,茫茫人海,依稀記得清風曾經在楚城的原始森林中的屍毒,他覺得這是一個線索,以清風的個性,肯定是因為原始森林有什麽秘密才會引導他前去的。所以,清瀾就來到楚城蹲點,希望抓住清風為師父報仇。

那段時間,他掛單到郊區一個寺廟中。有次,方丈介紹了一個被下了小鬼降頭的富商,請他救治。他一時不忍,出手救了富商一家。富商一家一直把他當作救命恩人。後來他舊疾發作,被富商送入了醫院治療。他在住院期間常常誦念《道德經》,沒想到居然因此招引來了袁瞎子。

因為師門的淵源,清瀾把清風欺師滅祖的罪行傾訴了一番,懇請袁瞎子有清風的行蹤,一定要告知自己。袁瞎子非常激憤,答應他願意為他出一己之力。

袁瞎子說:“清瀾已經被診斷出肺癌晚期,他的精神有時有些瘋癲。我準備親自去找他尋求解除血蠱之法,不管是否成功,我自會去找你們。”

從山下下來後,我和馬出塵第一時間趕去了市第一人民醫院。工作幾年和各方麵打交道的人都不少,醫院自然有不少熟人,我找了一個當主治醫師的朋友小年。小年是外科的,剛從手術室出來,聽說我有些不舒服,連檢查單都沒有開,直接領我去了B超室,跟裏麵的醫生說我是他的表弟,讓檢查仔細點兒。

那個B超醫生拿著探頭在我胸口來回滑動了十幾分鍾,我看他的表情很凝重,後來又把小年醫生叫過去,指著顯示屏說:“很奇怪,看起來像是個囊性腫塊,但是卻和心髒主動脈連接在一起。”

小年醫生也很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說:“吳哥,初步診斷是囊腫,對於這種情況我建議你切片檢查或者直接切除,不過由於跟動脈相連,這個手術難度比較大,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不樂觀的情況,最好選擇北京或者武漢的大醫院更為安全。”

其實從那個B超醫生說的話中,我就已經獲悉這不是一般手術能解決的,心裏沮喪不已,對他道謝後便離開。

馬出塵一直陪著我,她安慰我說:“袁老爺子去找清瀾道長求助了,我們再去請教一下韓教授,他是研究巫楚文化的專家,也許能找到什麽突破之法!”

事已至此,我們隻能去問問教授。我和馬出塵找到他們住宿的賓館,剛到門口就聽到教授在裏麵很大聲地發火:“不是跟你說過,那件玉衣是文物,屬於國家的,誰也不能以個人名義帶走!”

林小偉小聲地辯解著:“老師,對不起,他們有國家文物局的借調令,我無法拒絕。”

我們趕緊敲門進去詢問發生什麽事情了。原來,教授回來後有發燒的症狀,被楊小邪帶著去輸液,囑咐林小偉帶著那件玉衣在房間等著他。

林小偉正在整理考察筆記的時候,劉經理和吳剛來了;他們拿出了國家文物局的借調令,軟硬兼施,強行帶走了那件玉衣;等教授回來後知道了,氣得肺都快炸了。

馬出塵有些奇怪,問:“他們不是回北京了嗎?怎麽知道教授手裏有玉衣?”

我冷笑一聲,說:“很簡單,肯定是清風老道嘴裏跑的風。毫無疑問,昔日博古齋的小劉就是現在的劉經理,他們一直都在處心積慮地想要得到一切關於這個古墓的文物!”

林小偉說:“我也看出來那個劉經理不是什麽好人,就把玉衣交給了司機吳剛!”

我說:“吳剛把玉衣帶給孫總後,他瞻仰一番,也許會還給文物局呢,畢竟他們是借去的。”

教授唉聲歎氣地說:“但願如此吧!”

想起在墓道中,我無意中看到教授抱著玉衣眼神渙散、麵目猙獰的畫麵,我覺得那件玉衣肯定不那麽簡單。

我和教授討論了一番我身上的血蠱。教授也隻是懂得一些簡單的解救之法,他說:“小吳,中國的巫蠱之術源遠流長,很多神秘的現象根本不是現代科技能解釋和解決得了的,很多蠱術都是施術人秘密配置的,解藥也是特製的,外人無法得知。不過我知道蠱術中有種心願蟲,據說能解百蠱。”

“心願蟲?哪裏能找到這種蟲子?”馬出塵比我還著急,提前說出來我想要問的話。

教授歎了一口氣,說:“我也是最近在你們市內博物館看到了一個唐代術士的手劄,裏麵記載了這樣的東西。上麵記載心願蟲依相思藤葉為生,而相思藤生長在陰氣極盛的太極龍脈山水相交之處。”

馬出塵說:“既然是本市博物館內的手劄,裏麵的事物肯定能在本地找到。教授你熟知風水易數,給我們指點一個地方吧。”

教授搖搖頭,苦笑道:“出塵,《易經》博大精深,裏麵最簡單的陰陽五行我都理解不了一二,何談指點你們。龍脈難得,太極龍脈更是難求啊!”

我知道教授這是謙虛的說法。不過,古代人按照風水易數選定龍脈,雖然現代科技發達,但是在陰陽五行和易理八卦上,確實不及古人萬一。

楊小邪開他爸的車來叫我們出去吃飯。教授心情不好,不願意出去。我們幾個人找了個小餐館隨便吃了一點兒,便草草結束。林小偉給教授帶了盒飯去酒店,他們第二天就要回到北京去匯報考察情況。

馬出塵問我:“吳悠,這裏最大的公墓在哪兒?”

我嚇了一跳,半夜三更的找什麽公墓?楊小邪說:“姐姐,你不會是想跟裏麵的鬼魂聊天吧。”

馬出塵拿出身上一塊璞玉,說:“這裏有墓道裏工匠的魂魄,我是想把他們釋放出來,讓他們好早日投胎。”

我們恍然大悟,楊小邪便開車帶著我們去了城東山坡上的公墓。馬出塵站到最高處,把璞玉拿出,雙手合十,默默悼念。刹那間,我感覺周圍陰風陣陣,煞氣撲麵,她手中的那枚璞玉好似北極寒冰般散發著陰冷的氣場。數分鍾後,一切又恢複正常。馬出塵睜開眼睛輕輕地說:“我已經為這些魂魄超度,它們會進入正常的輪回,轉世投胎,再世為人。”

楊小邪“喂”了一聲,而後便皺起了眉頭,手機裏傳來並不清晰的聲音,依稀是教授在暴怒。楊小邪“嗯嗯啊啊”地回應,掛斷電話後,他一臉凝重地說:“那件玉衣被司機吳剛偷走了,教授要馬上回省裏匯報情況。”

原來,劉經理和司機吳剛從林小偉手裏強行拿走玉衣後,當天驅車返回北京;路上,吳剛拿出一瓶礦泉水,劉經理喝下後立刻不省人事,等醒來時發現孤身一人倒在高速公路旁,吳剛帶著玉衣早已不知去向。劉經理隻好打電話給北京的孫總說明了情況。因為之前拿著國家文物局的借調令,孫總隻好跟文物局的人說明了情況。教授隨後也獲知了消息,非常生氣。我很詫異,不知道吳剛要這件玉衣做什麽,以孫總對他的信任,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啊!

答案在幾天後很快揭曉。韓教授要回去述職,馬出塵卻跟他告假,要求陪我找到解除血蠱的方法,她要留在楚城。我明白她是個重情義的女子,不願意在我孤獨無援的時候離開。她陪我一起等待袁瞎子的消息。好在我有軒轅鏡,每天吸附兩次血液中的毒素,血蠱暫時休眠著沒有發作。雖然這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但也隻能得過且過了。

我住的是單位集資的房子,隻做過簡單裝修,平時亂糟糟的。為了方便照顧我,馬出塵要求搬進來,並幫我收拾了一天。白天我去單位處理了一些緊急事務,並請了長假。血蠱隨時都可能有變化,以目前的狀態,我還是不適宜工作。

3.相思藤

晚上,我請馬出塵去河邊吃楚城的風味燒烤,黑魚烤得很嫩,啤酒也很清甜,我們在搖曳的燈光裏幹杯,相視一笑。片刻間,我忘記了自己身中蠱毒之事,我甚至想,要是一直這樣多好,生命誠可貴,愛情更美好。

這時,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我拿出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遲疑地接通,竟是司機吳剛!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語無倫次,還夾帶著悲戚和混亂:“小吳兄弟,我可能快要死了,臨死前我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再見你一麵,向你說聲謝謝。”

我很是吃驚,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些話。好像我跟他的交情並不怎麽深厚呀,並且我非常想知道他為什麽偷走玉衣。

他說自己在這段時間按照我開的方子,居然治療好了身體的隱疾,所以他從心底感謝我,並把我當作唯一的朋友。他要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

在他斷斷續續地訴說中,我漸漸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情況。原來盛世收藏公司的孫總孫二爺和博古齋的孫大掌櫃是兄弟倆,他們都是盜墓賊出身,而後做起了明麵生意,內地裏還幹著舊日的勾當。大掌櫃喜歡倒賣文物,幾年前因為牽扯文物大案死在獄中;孫二爺孫總卻致力於一些野史傳說,喜歡收集奇聞怪物。

小劉告訴他,這幅古畫是自己從家裏偷出來的。小劉的父親是楚城劉莊的族長,劉莊曆代族人守護一個關於馬楚太子陵墓的秘密,他覺得自己兒子難當大任,有意把族長的職位和秘密的內容留給一個侄兒。小劉便在憤怒之下偷走了家裏傳下來的那幅古畫。據說這幅畫不僅和馬楚太子陵墓有莫大關聯,而且還關乎一個長生不死的秘密。

博古齋倒閉後,孫總讓小劉去自己的公司做了經理。雖然劉經理跟隨孫總很多年,但孫總對他並不是很信任,說他太過貪心;反倒是替自己擋過暗算的吳剛,雖然跟了孫總不到十年,卻是他最信任的人。

早在五年前,有一個自稱叫威爾遜的美國人曾經秘密找到吳剛交涉,要求他偷出孫總手裏那幅《明月崖飛仙圖》,他願意出高價購買。當時吳剛拒絕了,但是他並沒有告訴孫總這件事情。因為孫總性格多疑,他不想節外生枝。

當時,吳剛通過和威爾遜的交談,得知他是一個神秘組織的領導人。這個組織擁有大量的資金和強大組織能力,很多方麵都有他們的人。他們專門研究一些神秘事物,如UFO、水怪、金字塔之類。

事後,吳剛通過各個途徑打聽到威爾遜是美國科學教在中國的領導人。至於威爾遜要那幅古畫做什麽,他就不得而知了。

時隔五年,前不久,威爾遜又秘密找到他,再次提出願意出高價,從他那裏獲得考古隊在戰國楚墓得到的情報和文物。當時,吳剛拒絕了。不過,他也很奇怪威爾遜怎麽知道他們的行動。威爾遜解釋說,他們的人遍布一切地方。

早在孫大掌櫃曾經救了一個叫唐昧的神秘男青年時,威爾遜他們就曾經跟孫大掌櫃有過交涉,最後發現查遍了所有的檔案和資料,都不知道唐昧的來曆,他們甚至懷疑他不是地球上的人。這個時候,孫二爺卻插手阻礙他們的計劃,不讓孫大掌櫃跟他們合作。在惱怒之下,他們設了一個圈套讓孫大掌櫃被關進了牢房,而後冤死獄中。

獲知這些事件的真相,吳剛更加不願同威爾遜有任何瓜葛了。誰知,當劉經理和他一起從林小偉那裏拿走玉衣後,他感覺自己的情緒發生了劇烈的變換,總感覺心裏有個聲音在不停地教唆自己要獨占那件玉衣,那個聲音還告訴他那件玉衣具備強大的魔力,能讓他擁有無上的能力和權勢。

鬼使神差之下,他像中了夢魘一樣把劉經理迷暈後偷走了玉衣。他的內心突然充滿對金錢的欲念,他給威爾遜打了電話,告知自己獲得了楚墓中的一件玉衣,想出價200萬賣掉。威爾遜毫不猶豫答應了,並立刻往他的賬戶上打了一半的定金,要求他就近找個地方住下,等他親自前去接洽。

這時,房門咚咚地響了起來,服務員前來送餐,他把玉衣放到窗前小幾上,剛站起來走到門旁準備開門,突然,一個炸雷夾雜著一道閃電從窗戶劈入,正好打到那件玉衣上,隻聽吱吱啦啦一陣怪響,連帶著連串的電火花閃過,整個房間彌漫起一種難聞的硝煙味道,伴隨著濃烈的迷霧。

他顧不上開門,徑直撲到小幾子上去查看,隻見那件玉衣已經被雷電焚燒的成了一堆支離破碎的焦炭!他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半天發不出一絲聲音。

許久,他終於明白是雷電把玉衣燒毀了。他感覺自己忽然醒悟了過來,一切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那些瘋狂的欲望和不切實際的念頭都消失了。同時,他也明白,自己無法完成對威爾遜的承諾,很快就要大難臨頭了。科學教組織擁有強大的殺手集團,他們殺死一個人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連孫氏兄弟都無法跟他們抗衡。他交不出玉衣,肯定是死路一條。

他的心裏充滿了絕望和悲哀,在厄運即將來臨前,他決定給我打個電話,把自己的事情告訴我,同時警告我,楚墓裏的東西很邪門,而一切還遠沒有結束。

他掛掉電話後,我的心裏很難受,不過我知道自己也無能為力,他最終結局如何也隻能看他的造化。

吳剛的話讓我想起在墓道中那短暫的瞬間,想到教授抱著玉衣時候,那血紅的雙眼和猙獰的表情。這時我已經能充分肯定,那件玉衣確實很古怪,或許是某種特殊的材質輻射、影響了人的心智和大腦,讓人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吧。

進而我又猜想,當這種輻射的強度過高時,可能會影響周圍環境的氣場,所以才會出現風起雲湧、天氣驟變的現象。在傳說中,修煉成一定氣候的精怪,它們的氣場會變得太過強烈,引起天打雷劈,謂之“渡劫”。如此看來,那件玉衣中也許就藏有古玉的精魂,它影響和驅使了吳剛的靈魂,又引起了空間氣場的變化。

我把事情跟馬出塵說了一下,我們兩個人都不由得唏噓半天。馬出塵說:“金錢和權力是很多人追尋的目標。當欲望過度時,人就失去了自我,才會被邪惡的靈魂所侵占。如果真能看透這一點,也許就不會活得那麽累了。”

我點頭,說:“是啊,有些時候經曆了一些事情才發現,其實生活是非常美好的,能夠健康地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第二天,我們得到一個消息:吳剛死於一場意外的交通事故,肇事車輛早已逃離。我心裏清楚,一切並不是那麽簡單。隻是我們暫時沒有證據,也沒有實力去跟所謂的科學教抗衡鬥爭。

又過了兩天,一起凶殺案引起了我的注意。東郊前進村一個出租屋內有個道士打扮的老者被人殺了,據查凶器是一把劍狀鐵器。我們趕過去一看,果然是清瀾道人!

清瀾最大的仇人是清風,凶器又是一把劍,看來確實是清風殺了清瀾,但是現場卻沒有袁瞎子的蹤跡,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清風陰險狡詐,他也有可能凶多吉少。

剛從清瀾的住處出來,經過拐角處的時候,忽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把我拉了過去,我大吃一驚,回頭一看,居然是唐昧。他依舊拎著那隻大大的民工編織袋,裏麵裝的應該是他的武器禹王槊。他一臉的倦容,示意我跟他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左右看看沒人注意,他才沉聲說:“清瀾的屍體在警察來前我已經查看過了,在他身上我發現了一張紙條,應該是他臨死前留下的。”

他把一張帶血的符咒紙交給我,符咒的背麵有幾個潦草的字:袁師兄被叛徒帶去了明月崖,速救。

明月崖?我說:“這個地名不是在那幅《明月崖飛仙圖》中出現過嗎?難道真的有這麽個地方?”

唐昧點點頭,說:“是有這個地方,隻是這個地名是隨意取的,明月崖在哪裏很少有人知道。看來袁老先生一定是知道一些秘密,才會被清風劫持的。清瀾是昨天夜裏才被殺的,他暫時應該不會有生命之憂。”

我聽他的語氣,好像對明月崖很熟悉似的,便開口問他:“你知道明月崖在哪兒嗎?”

誰知他居然真的點了點頭,而後像是下了一個決心似的,對我說:“今天夜裏你帶上那枚玉印,到賢嶺山下等我;到了明月崖,也許就能解除你身上的蠱毒。”

我猛地跳了起來,大喜道:“真的嗎?明月崖莫非真的有神仙,你是怎麽知道的?”真是病急亂投醫,這個時候,我連神仙這類虛無縹緲的東西都信了。

唐昧淡淡地說:“這次去北京,我搞清楚了很多事情,解鈴還須係鈴人。明月崖到底有沒有神仙,等我們去了就會知道。給你下蠱的人也在明月崖下。”

他的話我聽得很不明白,我中的蠱蟲是從楚襄王屍體上爬出來的,算起來給我下蠱的是西瑤女巫,莫非她真的是神仙,就住在明月崖下?其實我一直都有一個懷疑,那幅《明月崖飛仙圖》裏的女巫應該就是西瑤。聽唐昧如此說,看來可能性更大了。

想到這裏,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為什麽知道這麽多事情?”

唐昧默默看了我一眼,依舊很冷淡地說:“我到底是誰,從哪裏來,我也說不清楚,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很多事情,我說了大約你們也不會相信的。”

我看他的表情,確實不像是裝的,暫時隻能相信他。總之,除了聽說他盜墓,其他方麵他還算是個不錯的人,值得信賴。

到了晚上,我和馬出塵準備好一些登山攀岩的工具,並帶上了那枚黑色玉印,結果剛一出門就碰到楊小邪,他腆著臉笑著說:“有活動怎麽能少了我呢。我可是最具備冒險精神的年輕人,既幽默又風趣,跟我在一起你們的探險之路就不會枯燥無聊了。”

我哭笑不得,這可是隨時都有可能送命的事,他還有心情調侃,不過他接下來說的一番話挺讓我感動。他說:“吳悠身體裏的蠱毒未解,作為他的兄弟,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坐視不管。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也得算我一個。”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們隻得帶上他。

晚上,我們早早來到賢嶺山下,結果等了兩個小時,才看到背著大包的唐昧慢悠悠地走過來。楊小邪有些不高興地說:“讓別人等是很不禮貌的事情,你不知道嗎?”

唐昧淡淡地說:“來這麽早也沒什麽用,必須等夜晚月亮出來後,我們才能進入明月崖。”

“為什麽要等到月亮出來,莫非是擔心沒有照明?我帶了兩把強光手電筒,還有火折子、熒光棒。”

唐昧卻搖搖頭,不願意多說,接過我遞給他的玉印,而後領著我們悄悄沿著一條山路向山上進發。我一看,靠,居然是部隊後牆那條小道,莫非明月崖就是陳氏兄弟喪命的那個地方。我早該想到了,真是笨,我一拍腦袋。

果然,唐昧帶我們來到了那道懸崖上,蹲下仔細檢查了一下峭壁邊緣的情況,而後用手蘸了蘸地上的草叢,放在鼻子上聞了一下,皺眉說:“這裏有血,看來發生過打鬥,他們果然從這裏下去了。”

而後,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一輪明月照在水麵上。他自顧自喃喃地念道:“滄海月明珠有淚,隻是當時已惘然……”他念了好幾遍後,頭也不回跟我們說:“跟我來吧!”而後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我跟馬出塵傻了眼,特別是楊小邪,大聲驚呼說:“我不是玩雜耍的,從這裏跳下去絕對要英年早逝的。”

他說得不錯,下麵可是霧氣層層的萬丈懸崖啊,誰能保證一躍之下不是粉身碎骨。此時我猛然又回想起曾經跟楊小邪一起跟蹤袁瞎子,親眼看到他也是從這裏跳下去的,後來,我們卻在山腳下再次看到他。

馬出塵看著我的眼睛,我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她心裏的信任和情意。她搖搖頭,說:“我不怕,我們一起下去,如果真的摔死了,黃泉路上也不孤單。”

我點點頭,轉身也學著唐昧的姿勢,縱身一躍。我知道,馬出塵很快也會跟著跳下來。楊小邪嘴裏說害怕,估計我們都跳了,他也會硬著頭皮一起跳的。

隻聽到耳邊呼呼風聲,下落的過程非常快,我盡量穩定情緒,晃動了幾下手電筒,依稀看到旁邊的崖壁上有很多洞窟,裏麵掛著一些棺材。想起盜墓賊陳大膽兄弟曾經從這裏爬下,而後中了蠱蟲,悲慘死去,大約這裏就是懸棺洞群。

古代人選擇懸崖峭壁作為葬身之處,因為他們堅信“彌高者以為至孝,高葬者必有好報”,棺槨放置在幾乎與水麵垂直的天然岩洞中,以示趨吉和盡孝之意。這道懸崖下的懸棺裏都被下了蠱蟲,如果有人從懸崖貿然攀下,就會被蠱蟲咬中。

我的腦子裏閃現很多個念頭:不知下麵除了水還有什麽,掉下去會不會淹死或者摔死,既然唐昧讓我們跟他一起跳下來,他對下麵的情況熟悉嗎?

這時,我已經下落到了懸崖的底部,我聞到了很重的水濕氣,聽到了啪啪的水拍山石的聲音,接著我的背部便撞到了一叢軟軟的物體上麵,那叢物體是傾斜到山體的,隨著重力的牽引,我的身體急劇地滑向山邊。

到了崖底,隱約有燈光亮著,一隻大手一把拉住了我,並順勢一帶,我翻身站起,看到的是唐昧那張熟悉的臉。

這時,身後又有重物落下,是馬出塵,唐昧再次伸手把她也拉了過來。過了好一會兒,一團龐大物體重重落下,把身下的軟叢物體壓得陷下一個大坑,正是楊小邪,這家夥也不舍得減減肥,遲早會胖死。

我們三個人都有些驚魂未定,略略喘了口氣,這才看清原來那叢物體是碧綠的蔓藤。在崖底有無數的蔓藤正在延生,連接到落潮後對麵露出的巨大石頭上,那個石頭縫裏也有無數的蔓藤橫生,還在不停地生長糾纏。這處水域之上的兩處相互糾纏勾勒的蔓藤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綠色軟橋,我們跌落上麵,而後滑落到崖下一個石洞前被唐昧拉起。

楊小邪大呼:“看起來像個天然的吊床,夏天睡在這裏乘涼估計不錯。”

沒心情跟他調侃,我問唐昧:“這是什麽地方,怎麽會長出這樣奇怪的植物?”

唐昧淡淡地回答:“明月崖。這兩株蔓藤叫做相思藤,崖底的是雌藤,石頭縫隙裏的是雄藤。它們原本是並列生長在一起的一株非常普通的女蘿,幾千年前因為沾染了兩個相愛之人的鮮血而成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相思藤。經年累月,藤樹下的石頭被海水衝裂成兩段,藤樹分為兩棵。中間隔著的一片海域不斷地增寬,但是兩棵相思藤卻在每個月圓之夜不停地靠攏糾纏。等子時一過,就開始枯萎,經過海水浸泡,雄藤就會死亡。等下一個月圓落潮之夜再繼續生長,糾纏死亡。”

聽唐昧提到相思藤,我想起韓教授說過在市內博物館看到一個唐代術士的手劄中記載了這樣的東西,上麵記載心願蟲依相思藤葉為生,而相思藤生長在陰氣極盛的太極龍脈山水相交之處。

莫非這裏就是千年難見的太極龍脈山水相交之處?相思藤上的心願蟲又在哪裏?我和馬出塵趕忙打著手電筒去尋找。山崖之下,湖水之畔,夜來幽涼,卻不見任何的蛇蟲鼠蟻,更別說什麽心願蟲了。

唐昧搖搖頭,說:“心願蟲隻是傳說中的東西,想要得到一隻不僅需要運氣,還要靠緣分!”

我頹然,莫非我真的與此神蟲無緣,非得落得被血蠱吞噬心脈而死?馬出塵卻拉起我的手說:“吳悠,不要氣餒,找不到心願蟲,也許能在這個飛仙洞中找到破解之法呢,不是說這裏能遇到神仙嗎?既然她擁有讓人長生不死的法術,也一定可以救你的。”

我點點頭,四個人一起朝崖底的山洞走去。用手電筒光一照,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個半圓形的石洞,我們一直往裏走,是一條筆直的長洞,壁上有些地方有人工開鑿的痕跡,看來應該是原本就有這個山洞,後來又被人工擴建了一番。

我們一路向前,很快就進入了一處開闊的空間,看起來像是一個大廳,目光所及之處,大廳的右側,有一個被花崗岩堵塞的甬道,看起來非常的眼熟。我仔細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和韓教授一起曾經在那處楚襄王的陵墓中見過,當時我們進入了一個被花崗岩阻擋住的甬道,不得不退回。

韓教授曾經說過,楚襄王的陵墓是一處雙龍汲水的龍脈,兩個龍頭應該是有相連的地方,看來這裏就是那處通道,卻被花崗岩堵得嚴嚴實實。如此說來,這裏也是一處龍脈的龍頭了,而且還是山水相交的太極龍脈,風水比那處龍頭還要好,卻不知這裏被做何用處了,想來一定也很關鍵。

整個空間四壁陡直,顯然是人工修飾過的,我們舉著手電筒四下照射,上麵有一些壁畫已經脫落的不成樣子,其中一幅隱約看到是一個童子在搗藥,壁畫之下,每隔一段距離,絕壁上就鑿有一個凹洞,那些凹洞裏都有青銅燈俑,裏麵應該依稀還有燈油。唐昧隨手扔了個火折子上去,呼的一聲居然點著了。

唐昧說:“這裏的燈油是用鮫人的魚油做成的,有萬年燈之稱,隻要一滴便可燃至數月,古代帝王陵墓之中都會用此作為長明燈。”

有了燈光,我們發現大廳裏擺放了一口巨大的青銅丹爐,銅鏽斑駁,鑄著許多銘文鳥書,看得出是戰國時期的古物。地上還有很多瓶瓶罐罐、腐爛發黴的藥材靈芝以及一堆黑玉。那些黑玉跟衣冠塚中玉衣的材質很像,黑色隕玉是當年煉製長生不死丹的一個重要材料,這裏也應該是當年楚襄王的煉丹室。

術士、法師大多都慣用騙人的伎倆,裝模作樣以圖混口飯吃。但是,也有如丘處機、孫思邈這類人物,確是有史可循,有典可查,不得不信。

當術士們無法從地球上已知的元素中提煉出長生不死丹藥時,他們便想到從隕玉中尋找突破的先機,這極有可能是西瑤女巫傳授的方法。

其實,在古代的西方,也有一位很著名的人物,深深沉迷煉丹術,他就是牛頓。很多人知道牛頓是偉大的科學家,他有一句被世人選擇性遺忘的名言:我的一生,就是在為證明上帝的存在而工作。他始終相信有上帝,就是我們中國人所謂的神仙的存在。

牛頓曾進行過大量的煉丹術實驗,其中包括參照瓦倫丁《銻之凱旋車》中的方法,成功製造出了一種被稱為“星銻”的美麗晶體,並認為這種晶體沒有寶貴到包含賢者之石,但是其中隱藏著絕妙的藥物。他所謂的賢者之石,大約就是現在我們所看到的這種黑色隕玉。

他觀察煉丹坩堝中物質的運動,從煉丹術中得到啟發,認為之所以天體會具有引力這一奇妙的性質,正是因為我們的宇宙正身處於上帝的巨大而奇妙的坩堝之中,煉丹術就是推動我們世界運行的本源動力。換言之,如果沒有牛頓對煉丹術的研究,就沒有萬有引力之說,甚至可以說牛頓的科學成就隻是他研究煉丹術的副產品而已。

其實很多時候,神話和科學隻是一步之遙,兩者之間有很大的關聯。隻是其中奧妙我們暫時尋不到答案罷了。

戰國之後的秦始皇派徐福海上尋仙,漢武帝也非常熱衷神仙和長生不死丹,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個大廳除了擺放丹爐,旁邊還有丹室和藥閣之類的幾個小耳室,裏麵的東西大都已經腐爛不堪,看不清原來的樣子了。再往前走,又是一條甬道,這裏的規格大致像大篆中的“玄”字。易經有雲:“天玄地黃。”從字義上講,“玄”即是天時,天象運行象征時間變化,天氣為不見之形,變化莫測,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古人比較側重用易理的陰陽學說,加上自然山水為依據,通過天人合一的風水觀來發揮稱讚天地之化育,來達到陰宅的平衡和諧,福澤後世的目的。特別是煉丹修世的地方,更加注重這些。

再往前走,我們看到一個大坑,大約三四米的長寬,裏麵有成堆的人骨堆雜在一起,坑底的泥土都是紅色的,早已幹枯。這情景看得讓人心寒不已,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感覺非常不舒服,好像有一種無形的陰冷氣息籠罩在我們周圍。

唐昧說:“這些人都是奴隸,在他們活著的時候剝下整張的人皮,而後把屍體投放到這個池子裏。那些人皮通過特別的炮製風幹,能夠不腐不爛,還柔韌無比,用人皮封印銅門,能防風防潮。最重要的是,巫師認為人的靈魂離神仙最近,可以引領世人度化升仙。”

經他一說,我們抬頭把目光轉過那堆人骨,果然看到後麵的牆壁上有一扇青銅門,而且此時,這扇銅門縫處的人皮已經被人用利器切割得七零八落,門洞開了一道大大的縫隙,手電筒光照過去,立刻被裏麵無盡的黑暗吸附。看來這個大門已經被人打開了,如果所料不錯,應該是清風和袁瞎子。

這時,我忽然發現銅門上有一些字跡,那些字體很奇怪,我從來沒有見過,像是三歲頑童隨手的書畫,卻又像是某種奇特的字符。楊小邪發問:“那是什麽字啊,看起來好奇怪,不像是古代的文字啊,但卻又像是用毛筆蘸墨寫上去的。”

我小心翼翼地從屍體少的地方跨越過去,想上前去看得清楚一些,那些骨骼已經老化,踩在腳下發出咯咯的響聲,極刺耳。

這時,我看到門邊一角蜷縮著一個人,幹瘦的身材,穿著熟悉的青衣長衫,戴著墨鏡一動不動,不是袁瞎子還能有誰?

我愣了一下,心裏忽然很難受,袁瞎子看樣子是死了,他曾經幾次救我性命,這次也是為了幫我才去找清瀾道人,卻被清風挾持到這裏。我呆呆站了一會兒,覺得應該幫他收屍,剛往前走了一步,忽然發現他的一根手指抬了一下,從手裏滑落下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裏麵隱約有個閃著藍光的東西。

唐昧說:“他還活著!”我們快步上前把袁瞎子扶起,隻見他指了指那個瓶子,艱難地動了一下嘴唇說:“心願蟲……快走,這裏危險……”然後又暈了過去。

我忍不住一陣心酸,如果有個人在自己性命攸關之際,還惦念著他人的生死,是不是非常的偉大呢。楊小邪一看不妙,拉拉我的衣服悄悄地說:“哥們兒,這裏這麽多死人骨頭,看起來很恐怖,要不我們撤吧。”

我搖搖頭,這個袁瞎子跟我非親非故,卻舍命救我,此時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丟下他不管的。

我不會離開這裏,我要進去找到清風,阻止他為非作歹。唐昧也不會離開的,因為他好像一直都在尋找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可能就在這座明月崖下的青銅門內。

我把心願蟲的瓶子交給馬出塵,把袁瞎子撈起背到背上,準備繼續前行。這時,唐昧停下看著銅門說了一句:“這些字有問題,它們會動。”

我心頭一跳,凝神看著那些奇怪的字符,果然,它們在慢慢地改變著形狀,好像有了生命一樣,我把手電筒照過去,那些字變化的更加厲害了,好像是在劇烈抖動一樣,最後筆畫拆分開來,分散成黑色的粉末,又再次匯集到一起,像一道巨大的黑影,緩緩向我們移動過來。

楊小邪幹脆“媽呀”一聲,禁不住向後退去。這時,我背上的袁瞎子忽然咳了一聲,用虛弱的聲音說:“吳娃,快把手電關了,那是屍螻,光源能吸引它們……”說到這裏,袁瞎子體力不支又昏了過去。

馬出塵悄聲說:“屍螻是一種非常低等的腐屍蠱蟲,一般是靠死者臨死前的怨氣吸引過來的,怨氣越深,屍螻就越多。”

我趕緊把手電關了,四下立時一片漆黑。我說:“這些人皮用來封印青銅大門,看起來並不簡單,估計也是施加了一定的巫術,這些屍螻吞食人皮,一定也沾帶了巫蠱之毒,我們千萬不要被它咬了。”

大家點點頭,唐昧朝旁邊扔出幾個冷煙火,那片屍螻積聚的陰影立刻朝冷煙火靠攏過去。

趁這個空當兒,我背著袁瞎子在前,馬出塵和楊小邪居中,唐昧殿後,我們幾個人趕緊從青銅門走了進去,並順手把門緊緊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