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泥鰍蠱

我和林小偉在附近撿了些枯樹枝,生了一堆火。旁邊林子裏隱約有動物的吼叫聲,還能看到一些幽幽的冷光,但是它們不知道是害怕篝火,還是其他什麽原因,隻是遠遠地吼叫徘徊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楊小邪在湖邊把鞋襪脫下來,用水衝洗一番,忽然大叫道:“快來看,好多魚呀!”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到水裏去抓,沒想到還真給他抓住一條。這個地方應該經年無人踏足,那些水裏的魚也不知道害怕,聽到聲音,便往岸邊靠攏,大約是想湊湊熱鬧。

楊小邪抓住一隻後,剩下的魚兒便知道危險了,紛紛散開,遁入湖底去了。

那是一條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魚,渾身烏黑,像烏魚,又有點兒像超大個兒的泥鰍。它掙紮一番,最終還是被楊小邪用匕首開膛破肚,就著湖水洗幹淨。他又從旁邊找了一個樹杈,削尖了把魚叉起來,就著火堆烘烤起來。不一會兒,一陣香味傳來,我立刻感覺肚裏的饞蟲被勾了出來,忍不住直咽口水。

楊小邪同我一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一邊不停地翻滾烤魚,一邊跟我說:“吳悠,你快跟唐昧再去抓幾條,這條烤熟了先給教授補補蛋白質,吃了幾天的幹糧,我們都受不了了!”

我想想也是,正準備起身去湖裏抓魚,唐昧卻一把拉住我說:“別去,這魚吃不得!”

楊小邪怒道:“怎麽吃不得,我還能害你們不成?你們不吃,我先吃!”他把烤魚抻過來,不顧還冒著熱氣,一口咬下去一大半,舔舔嘴唇,露出極度美味的樣子,也不怕被魚刺卡著,緊接著風卷殘雲般,幾口就把一條差不多有一斤的烤魚吃完了。

吃完魚,他起身咂咂嘴巴說:“真好吃呀,這真是我此生吃過最美味的東西了,你們還不快去多抓幾條……”

話沒說完,他忽然捂著肚子蹲下來,臉色顯出痛苦的神色,嚷道:“哎喲,這魚有古怪,它……在我肚子裏活了!”

我趕緊上前扶住楊小邪,隻見他雙眼通紅,還泛著血絲,麵色蠟黃,額頭布滿汗珠。大家麵麵相覷,都沒想到楊小邪吃魚居然真的吃出事來。我問他:“你到底怎麽樣,是不是被魚刺紮著了,還是魚沒烤熟,你的腸胃幾天不見葷腥,經受不住?”

楊小邪大叫:“根本不是那麽回事,那魚就沒有什麽刺,我的腸胃也沒那麽金貴,是……是魚又活了,真的活了,還在我肚子裏到處遊來遊去呢!哎喲,還往嗓子眼兒裏鑽……”

他突然停住說話,用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掐得自己白眼直翻,幹嘔不停,卻什麽也沒吐出來。

唐昧走過來,冷冷地說:“告訴你這湖裏有古怪,這魚吃不得,你偏不信!”

看來他一定知道什麽,我急急問道:“你怎麽知道吃不得,你是不是認識這種魚?”

唐昧搖搖頭,像是回憶起一件不願意想起的事情,臉上的表情極其痛苦。他說:“我也不認識,隻是感覺在哪兒見過這種魚,它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所以才提醒楊小邪不能吃。”

然後他又說:“你們可聽過一個傳說,過去為帝王修建陵墓的工匠,最後往往會被殺死以保全墓穴的秘密。而這裏湖麵上剛好出現祭台的影子,看來古時真實的祭台就應該在這附近。而祭台就是專門殺人祭祀的地方,這裏的魚,不同於常,應該就是那些屈死的冤魂所化,它們身上帶著臨死前最恐怖的怨恨和詛咒,吃了它,肯定會遭殃。”

聽他這麽說,我們都愣了一下,關於修陵殺工匠祭祀的事情,一些研究資料都有記載,楊小邪最喜歡看這些野史怪談。這時,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吐了出來,吐了好大一會兒,把隔夜的幹糧都吐了出來,直吐得隻剩下酸水,這才直起腰來。

這時再看他吐的東西,居然是一堆黑色棉絮狀的東西,還在地上微微蠕動。我用樹枝撥弄了一下,從那裏麵居然伸出幾條細細的頭,像那種寄生條蟲,依稀地看到蟲頭的左右各長了兩個眼睛,散發著藍藍的熒光,說不出的惡心和恐怖。

那些蟲子在樹枝的扒拉下開始四散逃跑。我從火堆裏拿出一個很大的火棒,按過去把它們都燒死,隻聽得嘰嘰呀呀的慘叫聲,根本不像是蟲子能發出的,倒像唐昧所說,是怨靈的慘叫,而後便聞到一股焦臭味,那些蟲子被燒得剩下一堆灰燼了。

韓教授走過來翻翻楊小邪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肚皮,說:“他是中了巫蠱,這應該是一種泥鰍蠱,好在已經差不多都吐出來了,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我們都很吃驚,沒想到被楊小邪吃下的魚居然是泥鰍。這裏又不是大海,那種泥鰍也確實太大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泥鰍。

我著急地問教授:“暫時沒有危險,那怎麽樣才能完全徹底地解除楊小邪的泥鰍蠱呢?”

韓教授歎了口氣,說:“我對巫楚文化研究了很多年,巫蠱之術盛行於戰國時期,主要用於舉行祭祀儀式。像這種用於害人的,我也隻是略略了解,卻不知如何解除。看來我們隻有進入這個墓穴,說不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教授大致講了一下泥鰍蠱,和唐昧說的差不多,這裏過去應該有個祭台,那些被用來祭祀的人在生前服食過一種蠱藥,他們被殺死後,屍體扔到河裏,腐爛後被湖裏的泥鰍和泥而食,泥鰍便也成了蠱毒傳播的媒介,即便染上蠱毒的泥鰍死亡,它的屍體腐爛又要被其他泥鰍分食,將蠱源擴大,隻要湖水不幹,這種蠱毒鏈會一直存在。

中了泥鰍蠱的人會臉色青黃,腹痛不已,覺得有很多泥鰍在肚子裏鑽來躥去,甚至往喉嚨和肛門裏鑽。

所有的蠱毒都會有一定的條件限製。教授推測,這裏靠近海眼,大約有特定的溫度和深度適宜那種泥鰍生存,故在湖泊的其他地方暫時還沒有人誤食這種泥鰍。

中了蠱毒的人,如果長時間不解除,對身體會有很大的傷害,斃命也是有可能的。我忽然想起袁瞎子送給我的軒轅鏡,趕緊拿出來,放到楊小邪的印堂之上,隻見那顆圓球再次發出淡淡的熒光。大約過了三分多鍾的時間,軒轅鏡不再發光,我取回一看,原本晶瑩剔透的珠子,隱隱多了一些黑色。而楊小邪麵色也恢複了正常,除了有些頭昏眼花、渾身沒力以外,和常人也差不多了。

韓教授看到軒轅鏡很吃驚,他招手要求我遞給他看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放大鏡,在燈光下仔細端詳,然後抬起頭,喃喃地說:“真是軒轅古鏡,沒想到傳說中的神器,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我很納悶兒,問教授:“這個圓球到底有什麽來曆?”

教授推推眼鏡,定定神,才開口說:“傳說軒轅鏡乃上古神器,人類祖先軒轅黃帝大戰蚩尤之時就是靠這麵鏡子才得以成功。據說軒轅鏡能驅魔辟邪,很多古書都有記載。我還一直以為那隻是神話傳說。”

宋代趙希鵠的《洞天清祿集》中記載:“軒轅鏡其形如球,可作臥榻前懸掛,取以辟邪。”

宋代梅堯臣作詩《飲劉原甫家》雲:“世無軒轅鏡,百怪爭後先。”

元代無名氏所作《神奴兒》第四折道:“大人懷揣萬古軒轅鏡,照察我這銜冤負屈情。”

可見,此鏡在古人心中確實如神器一般,且在多個朝代均有對它的記載。至今,故宮太和殿的正大光明牌匾之上還有一麵鏡子,稱“軒轅鏡”。曆朝曆代的皇帝都認為軒轅鏡是皇權的象征,懸掛於金鑾殿之上,能阻擋一切妖魔鬼怪和邪惡勢力的侵襲和顛覆。

不過有野史所記,到了唐代末年,金鑾殿所掛的已不是真正的軒轅鏡,而是後仿的,它隻是一種象征和裝飾而已。真正的軒轅鏡在唐人袁天罡當國師的時候,已經被他偷偷替換。在袁天罡最著名的《推背圖》中,原本有一篇《易鏡玄要》,就是關於軒轅鏡的詳細介紹和運用之法,甚至連《推背圖》關於前後八百年的推斷,都是跟軒轅鏡有莫大關聯的。隻是這卷最重要的《易鏡玄要》早已失傳,野史中也不過是略略提及,無人曾閱。而那枚真正的軒轅鏡至袁天罡之後就再也無人得見,至今成謎。

我聽韓教授提到袁天罡,猛然想起一件事:袁瞎子也姓袁,莫非他是袁天罡的後代?如此說來,這個老頭兒就更加神秘了。而他居然把這樣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百思不得其解。這時,半天沒有言語的唐昧喊道:“那是什麽?”

他手指右側的一麵山坡,那裏山勢比周邊都略高,山頭趨向湖裏數十米,四周都是參天大樹,唯獨那個山頭樹木寥寥,全部為矮小灌木,草木覆蓋麵積也很少,顯得斑斑禿禿,用強光手電照過去,隱約能看到地麵上的黃土。

教授仔細看了一下,繼而興奮地說:“那是一個潛龍取水的地勢,如果料得不錯,那裏應該就是古墓的入口!”

2.麒麟蠱

風水學把連綿的山脈稱為龍脈,山勢為龍的骨架,水流為龍的血液,山環水抱的小南湖確實為一塊風水寶地,這條龍脈大有萬馬奔騰、從天而降、俯首汲水之勢。

葬者,藏也,乘生氣也,勢如萬馬至天而下,其葬王者。教授說:“風水之法,得水為上,這裏果然是一處王陵。”

我們顧不上休息,趕緊打開強光手電筒,穿過荊棘林子,往那邊趕去。走到坡下,林小偉忽然大叫道:“哎喲,我的媽呀!”大家停住一看,灌木林子裏露出一個人頭!

幾個人同時情不自禁叫了一聲:“啊!”

還是馬出塵眼尖:“是個人俑!”

我們頓感輕鬆,趕緊湊過去看。韓教授用手電照在上麵,眉頭越皺越深,說:“這是一個青銅跪俑,看服飾是戰國時期的。”

這時,隻聽唐昧說:“這裏還有。”

果然,周圍還有四個人俑,一共是五個跪俑,全部麵朝前方。那裏有一處地勢略高,中間微微露出一個細細的銅柱。

教授神色凝重,他招呼林小偉,兩人拿出傘兵刀,細細挖掘開來。不一會兒,一隻造型古樸的大罐子展現在我們麵前,罐上有蓋,蓋柄就是我們最初看到的那個細銅柱。

教授拿出紙筆記錄起來,林小偉拿出一個數碼相機開始拍照,對於考古工作者來說,這無疑是個重大發現。

罐子是埋在地下的。如果不是那個蓋柄,還真不好發現這個巨大的罐子。它大約有兩人合抱那麽粗,上尖下圓,上麵刻滿了精美的紋飾和一些文字,隻是年底久遠,加之又深埋地下,隻能隱約看到一些蟠龍紋飾,字跡已經模糊不清。

教授不讓人幫忙,怕損壞了這寶貴的文物,他和林小偉足足清理了一個多小時,那個罐子還沒有見底,看來想要完全清理出來,還需要很長時間。

我看他們兩人都很累了,便提議說:“不如我們揭開罐子,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

楊小邪也探頭探腦地說:“說不定是陪葬的金銀財寶,趕緊打開看看!”

我打斷他,說:“教授,你覺得這裏麵會埋藏著什麽東西,會不會有危險?”

教授想了想,說:“應該不是金銀財寶,陪葬品應該在陵墓中,或者棺木裏。這裏有青銅跪俑,可能跟某個儀式有關!”

他又低頭想了想,說:“馬楚時期的資料中,還沒有關於神秘儀式的記載,而且從跪俑的服飾和罐子的紋飾來看,這是戰國時期的。”

我們原本為馬楚太子陵墓而來,但發現很多東西都跟巫蠱有關係,神秘出現的鬼祭台、泥鰍蠱……而楚城是戰國時期巫楚的發源地……由此,教授作了個推斷:此地和戰國時期的楚國應該有莫大的聯係。

他剛把話說完,唐昧的臉色忽然大變。他悶聲不響地走上前去,蹲到青銅罐前,把右手伸出,扯掉一直戴在手上的黑色手套,細細攀摸了起來。我這才發現,唐昧的手確實很不尋常,他的手指修長,但是手掌卻非常堅厚,大魚際到合穀穴,有厚厚的老繭。他那隻手像是長期拿著武器鍛煉過,和他整個人非常不搭配。我想起他的禹王槊,那該是一件非常沉重的武器。

唐昧撫摩了一會兒銅罐,忽然臉色一變,起身說:“不能打開,這裏麵有危險!”

我們都很疑惑,不過心裏對他的話還是非常看重的。因為上次泥鰍蠱也是他事先出言警告,結果果不其然。

楊小邪卻不服氣地說:“又是危險,你這張烏鴉嘴能不能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眼看我們就要挖到寶貝了,你倒說說,這裏麵到底有什麽危險的東西?”

唐昧沉默了一下,依舊臉色凝重地回答:“我也說不清楚,隻是感覺依稀在哪裏見過這些東西,卻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麽。這個青銅罐給我的感覺很不好,不能打開。”

楊小邪唏噓了一聲,嘀咕說:“感覺,又是感覺,我還感覺這裏麵有塊價值連城的寶玉呢!”

唐昧搖搖頭,不再說話,我們也都不敢輕舉妄動。最後,教授發話了:“既然我們這次的目的是來考察古墓,這個青銅罐就先埋在這裏,等來日再重新挖掘吧。”

我們想想,雖然都很想知道裏麵到底埋藏了什麽東西,但也都讚同這個決定。

這時,罐子裏忽然傳來“咚咚”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撞罐頂。我們都嚇了一跳,這裏麵居然有活物!

楊小邪也嚇得渾身哆嗦起來,他也不說裏麵有金銀珠寶了,催促著我們趕緊離開。

然而,隻聽罐子裏聲音越來越大。忽然,罐頂“咣當”一聲被頂開來,一陣黑氣散出,一個碩大的怪頭猛然鑽了出來。

楊小邪和林小偉同時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也嚇得渾身發抖,兩腿發軟,差點兒跌倒。到底是見過世麵的,大家的雙腿都在打顫,隻有馬出塵扶著教授,手裏已經拿出那把手槍;唐昧也緊緊握住他的禹王槊,警戒著那個怪物的反應。

黑煙散盡,隻見青銅罐裏的居然是一個蛇身怪頭,它的身子大約有碗口粗,在罐子裏盤旋了好多圈,幾乎把罐子擠滿了,而它的頭上有角,嘴有獠牙,額下有須毛,雙眼通紅,散發著幽光,像是剛從熟睡中醒來,嘴裏不停噴著腥臭的氣味。

教授牙關打架,哆哆嗦嗦地說:“麒……麒麟……”

我一看,腦袋長得確實很像,但絕對不是,便提醒他說:“這是一條蛇身子!”

教授籲了口氣,用手擦擦臉上的汗珠,說:“是麒麟蠱,沒錯,我隻是在一本戰國帛書上看過關於這個東西的記載,世間居然真有此物,這是蠱中至毒,我們趕快離開!”

唐昧說:“你們快走,我在後麵阻擋一會兒。麒麟蠱渾身是毒,沾上立刻喪命。”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怪頭立刻朝他噴了一口毒液。那**遇空氣居然“呼呼”地燃燒起來。唐昧飛快地閃身避過,而他剛剛站立的那片地方一下子陷出一個大坑,周圍的樹木也都枯死,瞬間變成了黑色的灰燼。

教授急忙說:“它嘴裏的毒液有很強的腐蝕性,比濃硫酸還強,趕快避開!”

大家趕緊撒丫子跑,林小偉被嚇壞了,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用屁股頂著地麵,手撐地上,匍匐著後退,簡直要哭出來了。我趕緊退回去,一把撈起他,拉起來就跑。

我一邊跑一邊問:“教授,到底什麽是麒麟蠱,有什麽辦法可以製住它嗎?”

教授喘著氣說:“戰國帛書上所記,把百種毒物放進密封的青銅器內,讓他們互相殘殺,最後僅存的那隻,形狀和顏色都改變了,每種動物的毒性和凶殘都積聚其中,就叫麒麟蠱。我們眼前這隻麒麟蠱不僅僅是一隻毒物,應該還被加了咒語,所以才讓它沉睡了上千年,可能就是為了讓它守護這座陵墓。”

原來,這隻劇毒無比的麒麟蠱是用來做守陵神獸的。

這時,再次有呼呼的噴火聲傳來。我扭頭一看,那隻麒麟蠱已經從青銅器中爬了出來,它的頭高高昂起,身子一弓便彈跳起來,速度飛快。唐昧離它隻有不到兩米的距離,手裏拿著那把禹王槊,對著麒麟蠱狠狠地點過去。此刻,青藍色的光束再次發出,但是射到那隻怪物身上,它隻是頓了一下,而後猛地一掙,藍光立刻消失,它再次精神抖擻地撲過來。看來,這次禹王槊也製不住它了。唐昧變了臉色,一邊做防禦狀,一邊後退。

我知道禹王槊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件冷兵器,不可能當金鍾罩,唐昧如果被那麒麟蠱沾染上一滴,就會立刻喪命。當下顧不上多想,我伸手拿出一把弓弩,搭箭拉弓,“簌簌簌”三聲響過,三支小箭破空而去,直射那隻麒麟蠱。但是,箭頭射到它身上,居然像碰到銅牆鐵壁一般,即刻又啪啪落到地上。那隻怪物,居然利箭不入!那種弩箭足以射穿野豬的雙眼,沒想到對它居然沒有一點兒用處。我不由得暗暗叫苦!

縱然如此,它還是放慢了一點兒速度,看來是對這種弩箭有所顧忌。它隻是慢了一下,接著便發起怒火來,嘶叫一聲,聲音非常刺耳,像一百種蟲子夾雜在一起發出的怪聲。聽得我嚇了一跳。接著它便放棄了唐昧,幾乎是一下子衝到了我的麵前。

我一看,直覺眼前發黑,心想完了,這下怎麽也躲不過去了,該掛了!麒麟蠱頭上的雙眼露出凶狠惡毒的眼神,它張大嘴巴,眼看就要撲到我的身上,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它撲過來隻要一下就能把我咬死,而後吞食我的身體……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我忽然聽到馬出塵在背後喊了一句:“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神龍出竅!”接著,半空傳來一聲龍吟,沒錯,確實是龍吟!撲到跟前的麒麟蠱愣了一下,眼神中閃出一種恐懼和疑惑。出於人的本能,我趕緊向後猛然退了幾步。

這時,我們都看到了一個奇異的景象:半空中,一條金色的龍張牙舞爪地直朝麒麟蠱撲過來,周身散發出一種赤眼的光芒。

麒麟蠱昂首噴出一團火焰,那條金龍即時吐出一個水柱,水火相撞,形勢立刻顯而易見。水柱包裹住火光,倒勢席卷,全部砸到麒麟蠱身上,它顯然也被嚇呆了,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它立時趴到地上,像待宰的羔羊般瑟瑟發抖,任由那條金龍把它一下子咬成數段,全部吞到肚子去。

那條金龍昂首長嘯一聲,再次飛騰升空,消失在雲層中。

我轉身,看到馬出塵閉目凝神,雙手舉起,半握相交在一起,右手拇指上有一個古樸的龍紋玉扳指,似乎正從天際吸收一道光芒。

我仔細看她,隻見她額頭布滿汗珠。當光芒吸收完畢,她睜開眼睛,長籲一口氣,接著便虛脫般向後倒去。

我稍微錯愕了一下,趕緊上去扶住她,順勢蹲下去,讓她躺到我的手臂上。她微微笑了一下,說:“好在來得及,我也隻是試試,沒想到我的護身神龍真的是麒麟蠱的天敵!”

我這才明白,原來,驅魔龍族馬家不是浪得虛名,真的是有龍神護身的。

大家一看麒麟蠱被金龍消滅,都鬆了口氣,趕緊圍過來。楊小邪驚歎不已,說:“馬女俠,馬姐姐,你的神龍是怎麽養的,能借我玩幾天嗎?”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一條龍也能隨便借的嗎?這樣不靠譜的話他也能開得了口。

馬出塵虛弱地笑了笑,說:“這是我們馬家的龍神,需要用主人的精氣魂才能驅使,我之前也隻召喚出來過一次,並且在七日內隻能驅使一次,借給你你也不會用!”

我心想,我們這次行程遇到太多意想不到的驚險,如果能得到她那條神龍的幫助,肯定能化險為夷,便問她:“為什麽七日內隻能驅使一次?”

韓教授接口說:“驅使神龍,需要主人的精氣魂,這樣會耗損大量元氣,而人的生理循環周期是七日,在這段時間能重新調理元氣,出塵,我說的可對?”

馬出塵點點頭,閉目不再說話。

韓教授囑咐我說:“吳悠,出塵的身體這會兒極度虛弱,請你照顧好她!”

馬出塵是為救我才消耗掉身體元氣的,我自然義不容辭,同時心裏充滿了感激和愧疚,想我堂堂男子漢,居然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

話雖如此,此刻我再看馬出塵,覺得她真是太漂亮了!想起她召喚神龍的樣子,簡直有一種超凡脫俗、飄然若仙的感覺。

3.鮫人傳音

我們重新經過人俑和石台,再次轉回山坡,深一腳淺一腳地從下往上搜索。教授對於風水尋穴頗有一番研究。站在山頭之上,隻見東南方不遠處也有一座山頭,正是部隊後牆那處懸崖地段,兩個山頭形成開口向左的V字形。教授說:“這裏山勢連綿,兩座山頭遙遙相望,是一龍兩頭,對麵那座山頭和這裏原本同出一脈,比較適合群葬,並且這兩個龍頭在地下必定有相連的通道。”

光線太過黯淡,我們隻能隱隱看到那邊的山體,其他的並不能看得明白。教授又歎口了氣,說:“天有三奇地六儀,天有九星地九宮;十二地支天幹十,幹屬陽兮支屬陰;古論陰陽這般訣,誤盡閻浮世上人;陰陽動靜如明儀,配合生生改不得!葬山之法,勢為難,形次之,方又次之,順形勢者為吉。這裏原本是一處藏風納氣的帝王佳穴,可惜千尺之勢,委婉頓息,外無以聚內,氣散於地,這處吉穴,早被破了風水,所藏之氣,皆漏於地。”

教授的話,我們聽得不是很明白,大抵是說這處龍脈的好風水被破壞了。

教授用手指著山頭的位置,很痛心地說:“看,那裏應該是墓道入口的地方,如今成了一個斷麵。應該是山體下滑,塌陷下去了。”

這樣說來,我們想從墓道入口進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這時,唐昧用手電照了一圈,指著東麵山腳下一個黑乎乎的洞口說:“這裏應該是山體塌陷露出來的,也許能進去!”

那個洞口和周圍的山體相比,凹陷下去一個大坑。他用洛陽鏟在洞穴附近掏了一圈,洞口很快變大。他拿了個火折子丟進去,我們伸頭看了看裏麵的情形,向下一點果然是一個墓室。

我們一個接一個鑽了進去。我扶著馬出塵在最後。這裏應該是個配殿,麵積很小,北麵有個石門,已經破損,那裏應該連接著墓道,靠東麵的牆壁上鑲有兩個銅人擎燈俑,在一個石門旁邊,左右各一。燈俑的造型很精美,雲鬢高盤的妙曼女子雙手高高執起。

而在那個石門的右側,有一口井。那井口用簡單的青磚壘成六角。除此之外,這個墓室再無他物。

教授說:“看這個燈俑的造型,是戰國時期的。在墓室內修井,還真沒有聽說過,我們小心,搞不好又是什麽巫蠱之類。”

這時候,楊小邪直朝井口走過去,把頭探進去說:“裏麵有水,咦,井口還有一道鐵鏈!”

我大罵他:“小心有東西從裏麵伸出來把你拽進去,你怎麽總是冒冒失失的!”

教授和林小偉走到燈俑旁邊去拍照觀摩,還一邊嘖嘖稱奇,說這種保存完整、造型精美的燈俑目前考古界也很少見。

林小偉用手伸到井口,拽出一根鐵鏈,嘩嘩作響。那道鐵鏈的上端深埋在井口的石壁中,另外一段向下,井水應該很淺,鐵鏈的下端根本看不清,下麵是一片黑暗。

楊小邪退後一步,說:“吳悠,你可別嚇唬我,真有東西出來我也不怕,到時候就讓馬女俠把神龍放出來咬它。”

這時,我忽然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好像幽幽的歌聲,聽起來纏綿悱惻,哀怨無比。我們都停下來仔細聆聽,沒有錯,確實是歌聲。幽幽地,漂**在整個墓室的周圍。聽得我們心裏非常瘮得慌,又感覺非常憂傷。

那種聲音說不出的奇怪,像是一種吐詞不清的單音調調,聽起來很有規律。

教授輕聲說:“是楚語。”我追問:“說的是什麽意思?”教授搖頭,說:“我隻聽出是楚調,聽不明白說什麽,方言音太重。”

唐昧的臉色忽然大變,渾身震動,一下子跌到地上,他喃喃地重複著那個語調,哼唱到:楚宮慵掃黛眉兮,隻自無言對暮兮。千古艱難一死兮,瑤兮瑤兮獨傷兮。

我們一起看著他,大家都覺得很吃驚。我心想:他不會是聽懂了這種怪調調吧?莫非他也是研究楚國文化的年輕學者,可是這種聲音教授也聽不出到底唱什麽,他怎麽知道的?

教授看著唐昧,沉思了一下,說:“這應該是一曲楚國民歌,寄予一個少女對情郎的思念。”

我們都四處張望聲音到底是什麽地方發出的,可是這個墓室確實空空****,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這時,那個聲音忽然又消失了,唐昧還是失神地傻在那裏。我有些按捺不住,一手扶著馬出塵,另外一隻手一把將他拉起來,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聽懂這種聲音?你不會跟袁瞎子一樣,是一個千年老僵屍吧?”

唐昧抬眼,略略回神,苦笑了一下,說:“我是誰,我也說不清楚。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聲音,我一聽就聽懂了,我好像聽過這個聲音,還非常熟悉。”

“為什麽這種調調你一聽就懂?我們怎麽聽不明白?”我很疑惑。

唐昧說:“好像……就好像你早上醒了,就知道要刷牙洗臉一樣,你為什麽要刷牙洗臉,就像我為什麽聽懂這個聲音一樣。”

我一聽,覺得這不是說廢話嗎,是人就知道要刷牙洗臉,這是本能。本能?等等,這種調調對於他來說,聽得懂,也是本能?難道他原本就會說這種方言?

他兩眼發直,一臉的茫然,看起來不像是裝的。這時,他又說了一句:“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總之,我肯定不是千年僵屍,我也是人。”

我還想再問,唐昧擺擺手表示不願意多談。楊小邪弱弱地說:“這裏好古怪,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去另外的墓室看看有沒有值錢的文物,趕緊揀幾件就跑路吧。”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推旁邊那道石門,我看他用了很大勁,卻沒有任何反應。教授和林小偉也上前去幫忙,向左向右來回試了好幾次,依舊絲毫都沒有反應。

唐昧忽然站出來,看了看那道石門,然後讓他們讓開,他走到右側那盞燈俑旁,用手在後麵不知怎麽按了一下。門嘩啦一下,徐徐升起,裏麵是一片黑暗,卻有微微的風感。按說這種密封的墓室不會有空氣的流動。

我正覺得奇怪,楊小邪用手電剛照過去,忽然有個黑影從裏麵一下子衝出來,連帶著撞倒了正在門口伸頭朝裏探望的林小偉,我也被順帶的勁道推到一邊跌轉了幾下才穩住身。我覺得非常不妙。楊小邪大叫道:“有鬼!詐屍了!”

被楊小邪這麽一叫,大家都很害怕。我勉強轉臉看去,昏暗的光線中,看到一個穿道袍的身影剛從身邊跑過去。那身道袍有些熟悉,我猛然想起清風道人,不錯,就是他。他腋下夾著一疊很奇怪的東西,黑色的,隱約看到連串在一起的小片片,還閃著瑩瑩的冷光。他一閃而過,從我們進來的那個洞口逃走了。

我大叫道:“不是鬼,是清風道人。他拿了墓裏的陪葬品。”

唐昧身形閃動,用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一下子追了出去。

我們都伸頭去看那間墓室,裏麵很開闊,大約有一個小型籃球場那麽大。墓室的中間有一口巨大的銅棺,已經被打開了。靠著南邊的墓牆上有一個大洞,風正是從那裏灌進來的。

教授歎口氣,說:“看來這個古墓被破壞的很嚴重,估計裏麵很多東西都已經沒有研究的價值了。”

我也覺得很奇怪,說“這個清風道人肯定是一直跟在我們背後,在我們受到麒麟蠱攻擊的時候,他從一旁繞過,在墓室的南邊打了盜洞鑽進去拿了什麽東西。”

教授說:“如果我估計的不錯,他手裏拿的應該是一套金縷玉衣。”

我們都看到他手裏的東西是黑色的,連林小偉都不可置信地發問:“教授,有黑色的金縷玉衣嗎?”

教授說:“我也不能肯定,隻是從那件東西的外表看來,好像是玉衣的形狀,具體情況看來還得看唐昧能不能追回來了。”

我們正準備進去,井口的鏈條嘩嘩啦啦響了起來,裏麵好似有活物。我們一起凝神看過來,大氣都不敢出。

隨著鏈子的響聲,一張猙獰的頭慢慢露出來,跟人頭差不多大小,頭上滿是肉瘤,依稀有五官,麵部坑坑窪窪,雙目圓睜,沒有眼臉,嘴裏滿是獠牙,渾身都是黏液,還正往下滴,說不出的詭異惡心!

那截鏈子的一頭正鎖在它的琵琶骨上,把它的活動範圍牢牢固定在井的周圍。

它用一隻手拽著鏈子,一隻手扒著井壁,慢慢爬上來。那雙手非常短小,好似胎兒沒有發育好的畸形的小手。當它爬到井沿上麵,終於露出了下半身,居然是一截魚尾!

教授喊道:“南海鮫人!”

那東西聽到聲音,受到驚嚇,一下子騰起,朝教授撲過去。我大喊道“小心”,另外一隻手伸過去,把教授拉起,急急後退了幾步,避開了那鮫人的追捕。

那鮫人看一擊不中,就趴在地上,用眼睛打量著我們,露出滿口獠牙,大量的黏液從它嘴裏流出。我估計它是很久沒有大吃過,看到我們,想要飽餐一頓。

這時,馬出塵拿出仿五四鋼珠槍,一拉保險抬手射了出去,“啪”的一聲打中了鮫人的臉頰,穿刺而過。它發出淒厲的叫聲,隨即從眼睛裏滾落出幾顆透明的珠子。

據《搜神記》載:“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傳說中鮫人是古人類某國為避戰禍用法術改變了體質躲入水中而成族,因而有雙腿;又有傳說是漁人遇到海中仙人,被仙人變為奴仆,化身鮫人。誰也不知道鮫人真正來曆是什麽,傳說永遠隻是傳說。以前隻知道珍珠是從貝殼裏麵長出來的,沒想到鮫人之淚居然也能化為珍珠。有一顆珠子正好滾到我的腳下,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光華。我相信這樣一顆珠子,絕對是極品珍品,是那種貝殼裏養殖的珠子無法比擬的。

那鮫人吃痛,趕緊躲到井沿的後麵,一雙眼睛非常警惕地看著我們。馬出塵又抬手射出兩槍,鮫人非常機靈,在馬出塵抬手的時候已經蹦騰起身,一下子紮進井裏去了。半晌,聽到裏麵傳出“撲通”落水的聲音。

這下,我們都傻眼了。馬出塵身體太過虛弱,這會兒也氣喘籲籲的。我們誰都不敢再貿然到井口邊去探望了,萬一那鮫人一下子躥上來,被撲到身上,可不是鬧著玩的。隻有楊小邪無知者無畏,蹣跚著身子向前挪動把那幾顆珍珠拾到了手裏。

好在這時唐昧已經回來了,看到他手裏拿著那疊玉片,想必是從清風道人手裏追回來的,大家頓時一陣歡呼。

看到他禹王槊的手指頭處有血跡,楊小邪說:“還是你厲害,那道士也被你殺了吧?”

唐昧淡淡地搖頭說:“沒有,那道士功夫非常厲害,我追他到湖邊打了起來,差點兒被他跑了。好在那個鬼祭台又出現了,把他嚇了一跳,我才趁機把他打傷,奪下了這個玉衣。後來他便忽然莫名其妙地不見了……”

唐昧這樣說,我們有些不明白,估計是那道士見勢不妙,逃跑了,天黑唐昧沒有看清他跑哪兒去了,也就沒有再追趕了。

他聽我說完,“哦”了一聲,正準備說什麽,忽然,之前那種怪怪的楚歌再次傳來。

這次大家再次凝神,還是唐昧先發現的,他說:“是從井裏傳出來的。”

他提起禹王槊,朝井口戳下去,在裏麵狠狠攪動了幾下,沒有任何的反應,隻是那歌聲忽然停了。他把禹王槊提起來,正準備朝裏麵觀望,忽然一陣嚓嚓的鐵鏈聲響,那個鮫人再次從裏麵騰起,一下子蹦到井沿外麵。

隻見它緊緊看著唐昧,神情裏卻沒有絲毫的敵意,緊接著忽然躬身在地。

我們一看它動了,都很害怕被它襲擊。我立刻拿出自己的配備手槍,準備朝它射擊,但是卻被唐昧伸手止住了。

“它手裏有東西!”唐昧指著那鮫人說。

果然,那鮫人躬身匍匐在地,兩隻小手握著一個東西,像是一塊很厚的黑玉。它虔誠地把黑玉直直奉送到唐昧的眼前,嘴裏還發出陣陣聲音,居然就是那種楚歌的調子!

原來一直唱歌的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