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美女蛇洞

這時,屋子裏已經到處爬滿了蛇鼠毒蟲,有些還從屋頂的茅草中突然下落,撲撲突突的,都是那些東西落地的聲音。忽然,馬出塵抽出一把傘兵刀,一下子朝我脖子刺過來。我大吃一驚,叫道:“你想幹什麽?”

話沒說完,隻見一條三尺多長的紅斑毒蛇被砍成兩段從我的身邊落下來。原來是她眼疾手快,看到有條蛇差點兒繞到我脖子上,出手斬斷了。教授的頭上落下一隻大蜈蚣,好在立刻被我發現,拿起手裏的包一下子掃過去,順帶著把教授的眼鏡也掃了下來,好不狼狽。

看來這個屋子是不能待了,幫教授撿起眼鏡,我們幾個人趕緊護著他出來,站到了空曠的地方。那些飛禽走獸跟著黑貓一起跑得差不多了。屋子裏的蛇鼠毒蟲見我們出去了,也沒有追趕,但是屋頂窗前還是爬滿了,看來它們是想保護那間屋子,不讓我們進去。

趁著這空當,我問教授:“這個唐昧是什麽來頭?看起來很不簡單!”

教授說:“他是一個做古玩生意的朋友介紹給我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據說他是潘家園孫家大掌櫃的幹兒子,去年孫家因為石明山盜墓案發,被牽連進去不少人,大掌櫃也進監獄了,唐昧更不知所蹤。這次是他主動找來的。他的身手和經驗都是一流的,我們也需要這樣的人。”

教授說,唐昧曾經參加過多個古墓的發掘工作和一些古代沉船的打撈,大都是義務的。每次不管形勢多麽驚險,他都能全身而退。但這些還不是他在盜墓行和考古界有名氣的主要原因。他讓大家最佩服的是他多次向國家文物部門無償捐獻國寶重器。他也向一些收藏家出售過一些小件的器物,但曾經有外國商人重金向他收購,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我覺得這人應該不會這麽簡單,問教授:“雖然他沒跟你提什麽條件,但我看他八成是衝墓裏的陪葬品來的。”

教授說:“他應該不是那種貪財的人。你看到他的武器了嗎?那是一件真正的國寶,叫禹王槊。它的來曆有一個古老的傳說,據說它最早是大禹治水時用來開山鑿石的工具和鎮壓江河中的妖魔鬼怪使用的神器,以後主要被當作法器擺在廟門口代替四大金剛的作用。到後來,曆朝皇帝的儀仗隊中都有它出現,都是為了顯示皇帝和大禹一樣功績非凡。他的這件武器全部由青銅打造而成,是真正的古器,價值無可估算。”

我大吃一驚,問道:“那他從什麽地方得到這件古器的呢?看起來很神奇,居然能發光把那隻黑貓定住!”

教授搖頭說:“據說孫大掌櫃是三年前在長江的江麵上撿到他的,當時他就抱著這個禹王槊昏迷不醒。他是什麽人,從什麽地方來,沒有人知道。孫大掌櫃一開始隻是把他當作賺錢工具;後來發現他確實非同一般人,就收他做了幹兒子。”

這時,楊小邪帶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看得我哭笑不得,兩人全身都穿著那種黃色的消防衣,把頭臉都罩住,還戴著一頂鋼盔。

楊小邪老遠就叫起來:“哎呀呀,好在我這次學聰明了,全副武裝免得被荊棘林子刮傷,沒想剛才遇到不少的野貓、狐狸的,多虧我穿得厚實,不然就見不到你們了。”

他還拍拍胸口,跟我們大肆吹噓那些玄乎其玄的飛禽走獸,說他從來沒見過那麽多動物飛快地向前跑。馬出塵白了他一眼。我們都懶得跟他講黑貓驅使野獸的事,估計他看到的那些也是聽到黑貓的召喚,跟隨著過去的。

我要求楊小邪把那條斷貓尾拿回去檢驗,查一下這隻貓的年齡、種類。他把貓尾遞給那個年輕人,說:“你聽清楚了吧,趕緊拿回去檢驗,有結果了讓法醫立刻給我電話。”

年輕人忙不迭地答應,轉身就離開了,臨走前還在不停擦汗,也不敢多問。估計他早就想離開這個駭人的地方了。

我對楊小邪說:“你怎麽不走啊?”

楊小邪嘻嘻笑著回答:“這麽刺激的事我怎麽能不跟著一起呢?我來的時候就想好了,這次不會聽我爸的了,我就跟著你們;如果你們不讓,我就偷偷跟在後麵。”

韓教授一聽也無法,隻好答應,並要求他一定要緊跟著大家,不能私下脫隊。楊小邪見能跟著一起前去,眉眼都樂開了花,說什麽都答應了。

這時,天已經差不多亮了,林子裏的飛禽走獸也消退得差不多了,就剩小茅屋裏還有一些毒蟲、毒蛇盤踞著。我們也不敢再進去了。唐昧還沒回來,教授和大家都著急不已。我們商議,再等一會兒,唐昧要是還不回來,就一起進去找他。

這時,樹林裏人影一閃,是唐昧,他身上有斑斑血跡,大家趕緊迎上去。楊小邪趁機獻殷勤,作勢去查看他傷到哪裏了。唐昧輕輕甩開他的手,說:“是花豹的血,我沒事。”

楊小邪趕緊嘿嘿笑了兩聲,說:“以你的身手,肯定沒問題。”

我還想問問他追上黑貓沒有,之後又發生什麽事,但他什麽都不再說,拿起地上的袋子,把他的禹王槊裹進去,跟教授說:“我們出發吧。”

一行人分食了一些壓縮餅幹,喝了點礦泉水,就開始朝原始森林前進。

從進入森林開始,地上便到處都是青苔,枯枝落葉下麵一片潮濕,樹木擎天,灌木叢生,山形挺拔,山勢奇偉,四周都是鬼嶺妖鬆,霧氣彌漫,景色十分奇特,而且完全沒有路標。手機在這裏沒有信號,導航儀都失效了。我們隻能靠指南針和砍刀砍出一條路來繼續前進。

我們走的這條道路也很奇怪,兩邊山勢偏高,中間略微平坦,周圍都是十人合抱的參天大樹,沿樹根直至軀幹,都長滿了鬱鬱的青苔。

據馬出塵說,她叔叔當年和清風道長曾經一起來過這裏。至於為什麽來這裏,一切都由於她叔叔的去世而無從談起。清風去他們家報喪的時候,她父親曾經問過,但是清風閉口不談,隻是說了相關路線。他們當初走的就是這條路。

我們砍了幾個樹棍做探路杖,一直前進。第一天,遇到了一群金絲猴,一隻母猴領著小猴在不遠處好奇地觀看著我們,然後吱吱幾聲躥到樹上,消失了。夜晚,我們走到了山的最高處,而後的路程整體都是微微傾斜向下的。

走了兩天兩夜,我們逐漸走得麻木起來。路極其難走,到處都是枯藤亂枝。樹冠遮陽,幾乎看不到太陽,氣溫越來越陰冷,光線越來越暗,感覺越來越陰森。楊小邪穿著消防服,不停地打哆嗦,他悄悄拉著我說:“哥們兒,我怎麽感覺有雙眼睛一直盯著我們呀!”

我敲敲他的頭,說:“要是害怕,就別跟來,你自己非要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話雖然這樣說,我也覺得總有人在跟著我們。不僅僅是我有這樣感覺,馬出塵和唐昧也一直警惕地朝身後觀看。隻是我們什麽都沒發現。

隨著我們的深入,氣氛越來越陰森,我們內心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大家都緊鎖眉頭。為了消散這個不好的氣氛,在停下休息的時候,我主動跟教授搭話:“教授,我看這些地勢低的樹木,跟坡上的那些很不一樣,明顯小了許多,這些樹木錯落有致,很有規律。”

教授看了看周圍的樹木長勢,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說:“你說得很對。我估計幾百上千年前,這裏可能是一條道路。這些樹木是人為種植的。”

他指著一棵樹說:“這一路走來,坡上大都是冷杉,雖然也有黃楊木,但明顯比坡下的大了很多。坡下的這些黃楊木,應該是後來栽種的,所以才錯落有致、間距略同。”

楊小邪插話說:“肯定是古人建築了一座陵墓後,把這裏栽上大樹,阻止後人去盜墓。”

教授笑著說:“你說得很有道理。我覺得肯定也有這方麵的作用。”

說話間,我們發現了一棵很奇怪的大樹,它佇立在這些黃楊木左側的低坡處,枝繁葉茂,但是距離地麵三十多厘米的樹幹卻空出一個大洞,周圍黝黑直達根部。

韓教授走過去,用手敲敲空洞的旁邊,聽到“咚咚”的聲音。他說:“這棵樹叫古梭羅樹,屬落葉喬木,是國家一級保護植物,像這麽大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呢,估計有上千年的曆史了吧。”

楊小邪也說:“這樹的生命力真強,心都空了,枝葉還這麽繁茂。”他一邊說,一邊伸頭朝樹洞裏看。

卻不想,樹洞驟然伸出一個灰色的三角腦袋,嗤嗤吐著信子,是一條毒蛇!

楊小邪已然嚇傻了,好在馬出塵剛好站在他身後,一巴掌將他推翻到一邊去。這時,一條一米多長的毒蛇一躍而起。我聞聲,手執砍刀一揮而就,把它砍成兩段,落到了地上。

教授仔細看了一下毒蛇的殘肢,有些可惜地說:“這是玉斑錦蛇,也叫美女蛇,是國家重點保護動物,現在幾乎已經絕跡了,並且它並不是毒蛇,隻是顏色看起來很鮮豔。”

這個韓教授不愧是學者,字字句句都帶著“國家保護”的名詞。隻是我們是來找墓的,不是來保護動植物的,要是都跟他一樣心思,保不準什麽時候遇到國家保護的毒蛇猛獸,一不留神,就得把小命給丟了。

說歸說,我們也不反駁他。該殺的時候,照樣要殺。

楊小邪緩過神來,拍拍胸口,說:“美女,你能不能下手溫柔點兒,唉,看來我打攪這條蛇的清修了。”

這時,韓教授卻蹲下去,用手摸了摸樹洞周圍,說:“奇怪……”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擔心再有毒蛇出現,馬出塵就拿著匕首站在教授旁邊保護著。看到教授疑惑的表情,我們都覺得很好奇。

連一直都不怎麽說話的唐昧也走過來,伸手在樹洞周圍用手摳了一下,然後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用拇指和無名指細細撚了撚,說:“是火燒過的。”

教授也認定那是火燒後留下的炭化痕跡。也就是說,這個樹洞周圍確實有人為行動的痕跡。我們討論了一下,推斷應該是修建古墓的時候,發現樹洞有毒蛇,就有人用火焚燒過。

看來我們這條路確實是走對了,應該是古人修建陵墓時開辟的道路,之後栽種大樹,利用森林作為保護屏障。

正準備繼續前進,我忽然發現,剛才還在旁邊的兩截斷蛇居然少了頭部那一截。我心想:不會那條蛇死而不僵,趁我們不注意開溜了吧?

於是,我趕緊順著血跡尋找,猛然看到那半截蛇身正血淋淋地朝一叢灌木叢後麵扭動。我大叫一聲:“哪裏跑!”用砍刀一下子拍下去斬住即將隱去的末端。這時,隻聽喵嗚一聲,一個黑影從灌木叢後一下子跳出來。

是袁瞎子的那隻黑貓!它嘴裏銜著連帶著蛇頭的半截蛇身,再次用怨毒的目光狠狠地掃射了一眼我們,飛快地躥入了林子裏。看來,我們一直感覺有雙眼睛跟著,就是這隻貓了,真不知它有什麽目的。

唐昧抖出他的禹王槊,準備去追趕,韓教授止住他,說:“這裏形勢不好,最好別單獨行動,我們目前緊要的是趕路。”

2.軒轅鏡

我們繼續趕路。第三天下午,韓教授的腳崴了一下,他年紀大了,連日趕路確實有些吃不消。馬出塵和大家商議先停下休息,找了個樹木稀疏、能透進光線的地方,晚上就地紮營。

林小偉和馬出塵張羅著用礦泉水燒了點兒熱水給大家喝,晚飯依然是壓縮餅幹。楊小邪艱難地往下咽著,一邊還唉聲歎氣、怨聲載道。我明白他是吃慣了大魚大肉,一連幾天的清水、餅幹,讓他很不習慣。

其實我們都覺得食物難以下咽。隻是形勢不同,眼下就不是講究吃喝的時候,能填飽肚子、保持體能就不錯了。隻有唐昧,靠著一棵大樹,慢慢地咀嚼著,好像在品山珍海味,雙眼還微微眯著,若有所思。

晚上,山中升起了一些霧氣,叢林裏常常是這樣,晚上更加陰森和神秘。大家紮了帳篷休息,生了一堆篝火;簡單把衣服烤幹後,馬出塵就把火滅了。楊小邪提出抗議:“森林裏夜晚陰冷潮濕,靠著火邊暖和些,你幹嗎熄火?”

馬出塵冷冷地說:“你不知道夜晚在森林裏生火是很危險的嗎?很容易招惹一些大型凶猛動物靠攏過來。”

上半夜我守夜,楊小邪自告奮勇來陪我,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楊小邪唉聲歎氣地說:“哥們兒,沒想到叢林探險一點兒也不好玩,整天衣服濕漉漉的,睡不好,吃不好,我感覺自己瘦了一大圈,你看我的褲子都在往下掉。”

他一邊說,還一邊誇張地提提腰身,果然好像露出了一點兒間隙。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說:“正好給你這個胖子減減肥,等回去的時候,帥得一塌糊塗,更多美女喜歡你。”

他一甩頭發,擺了個Pose,說:“兄弟我現在不帥嗎?胖子有胖子的可愛,瘦了就失去了我的特色了!”

正在這時,我聽到有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趕忙衝他擺擺手,小聲道:“噓!”楊小邪立刻噤聲。我們倆仔細豎耳傾聽,那個聲音就在旁邊的灌木叢裏,越來越近。由於天色太暗,當它終於靠近,我們才隱約看清,是一隻圓滾滾的野兔!

它探頭探腦地向前挪動著。楊小邪控製不住饞蟲,一下子撲了過去。那隻兔子忽然一個轉身,撒腿跑了。楊小邪跟在後麵跺腳,道:“到嘴的肥肉你還想跑,沒門兒,看老子怎麽抓住你!”說完,他跟在野兔後麵追了過去。我在後麵小聲喊了他幾聲,他也不理會,一會兒就不見了影子。我擔心吵醒教授睡覺,隻好自己噤聲跟了過去。

我拿著手電筒追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楊小邪的身影,頓時有些急了。林子裏雜草橫生,鬼氣森森,萬一迷路了可不好辦,我隻好又喊了幾聲:“小邪,楊小邪……”

這時,我聽到旁邊有人歎氣的聲音:“唉,唉!”深山老林,一片寂靜,這聲音聽得真真的,是一個蒼老的音色。我往喉嚨裏吞了吞口水,定定心神,循聲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在一棵大樹後麵,一個穿灰色對襟大褂的老婆婆正坐在地上抬頭看我。那張臉上方下尖,皺皮巴巴,我嚇得渾身一哆嗦,腿都抖了起來,轉身想跑。

那個老婆子在身後嘶啞著說:“小夥子,幫個忙好嗎?把我送回家。”

我隻得回頭,勉強定定神,問她:“你是什麽人,怎麽深更半夜在這裏?”

老婆子說:“我家是山裏的獵戶,我兒子打獵一天都沒回家,我出來找他,走到這裏走不動了,你能不能把我背回去?”

我看了看那個老婆子,她正用手捶腿。真夠佩服她,大半夜來叢林裏找兒子,這把年紀,估計有六七十歲了。我問她:“你家在哪裏?”

她喘著氣站起身,用手往前麵指了一下,說:“不遠,那地方有個茅屋,我就住在那裏,你背我回去吧。”

我看她也怪可憐的,便蹲身讓她爬到我背上。看她瘦瘦小小的,背起來卻很沉重。我往前走了兩步,不經意間回頭望了一眼,忽然看到她剛才靠著的那棵樹後,有個趴在地上的人影。不是楊小邪,還能是誰?

我再猛然一想:三更半夜,這個老婆子出現得也太詭異了。這個原始森林一直鮮有人出入,怎麽可能有獵戶住在此地,而且這個老婆子麵相生的也太奇怪了,她的臉呈倒三角,仔細想來,像……像……蛇!

剛好我們白天打死了一條蛇,而這個老婆子說出來找兒子的,莫非……它是那條蛇的媽?這樣想來,我頓時頭皮發麻,冷汗唰地一下子流了出來。脖子後麵傳來絲絲涼氣,陰冷無比,是那個老婆子呼出來的。

我頓時感覺不妙,想用力把這個老婆子從我身上甩下來,卻發現渾身變得僵硬,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那個老婆子“嘿嘿”笑了一聲,哧溜一聲從我的背上翻下來,還狠狠拍了我一巴掌。我頓時向前一倒,側趴到地上。此時,我渾身上下動彈不得,隻有眼球可以轉動。我看到那個老婆子慢慢踱步到我麵前,惡狠狠地說:“我要替我兒子報仇,把你們全部吞到肚子裏去。”

我大腦無比清醒,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老婆子俯身過來,張開嘴巴,立時一陣腥臭之氣撲麵而來。她的身子也變得細長起來,居然成了一條巨大無比的蛇,跟我們白天斬殺的那條蛇一樣的種類,是條美女蛇。它弓起身子,蛇頭前屈,嘴也忽然間越張越大,大到比它的頭還要大,上下四顆獠牙陡然長出,裏麵的猩紅的舌頭徐徐伸出,分出兩個叉來,眼看就要把我一口吞下。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感覺快要窒息了。這時,我想起小時候大人們講給我的一些鄉野鬼怪異事,說的就是有些動物成精了,能幻化成人形,朝人看一眼,或者吐一口妖氣,就能迷惑人心,讓受害者渾身無法動彈,任由其宰割。看來我是遇到了一個蛇精。想到這裏,我不由得萬念俱灰,閉目等死。

就在我閉目等死之際,忽然聽到喵嗚一聲貓叫,隨後我便感覺渾身輕鬆,忍不住長吸了一口氣,猛然睜開眼,發現麵前的那張蛇臉已經退後了,並且再次變幻成老婆子的皺皮人臉。那老婆子滿臉凶狠地四處探望,試圖找出貓叫的聲源。

我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已經能動了,趕緊翻身坐起,卻看到前麵不遠處的灌木叢裏走出一隻花豹,花豹的背上馱著一個人,隱約是個戴著墨鏡、懷裏抱著黑貓的人。是袁瞎子!那隻貓豎起上身,一雙眼睛裏閃動著綠幽幽的冷光。

那隻貓哧溜一聲從袁瞎子的懷裏跳起,站到老婆子的跟前,嘴裏發出嗚嗚的警告聲。那個老婆子剛才還一臉凶狠,此刻忽然變得垂頭喪氣,哆嗦不已,像是非常害怕這隻黑貓,一雙賊眼咕嚕嚕轉個不停,探縮著向後,想要溜走。

隻聽袁瞎子大喝道:“哪裏走!”他驅豹上前,從懷裏掏出一個圓球形的東西,對著老婆子照來,那個球立時發出通體的耀眼白光,老婆子捂著眼睛,發出痛苦的聲音,隻見一陣煙霧閃過,老婆子再次變成一條大蛇,痛苦地扭動著身軀,在原地打圈。

想到自己差點兒被它吞了下去,我不由得惡從心來,從腰裏掏出匕首,想也不想,就準備去攔腰將它斬斷,以解心頭之恨。

沒想到,我剛衝過去,那條大蛇一轉蛇頭,再次張開血盆大口,朝我的整個手臂一口吞來。它是在作最後的困獸之鬥,意圖兩敗俱傷!我頓時被嚇呆了。

隻聽袁瞎子喊道:“黑子,上!”

蛇頭來勢洶洶,但是那隻黑貓比它更快,在它後麵撲上去,一下子咬住七寸,把它就勢拖到地上,算是解了我的吞臂之險。蛇頭繼續頑抗,拖著黑貓弓起。袁瞎子斷喝一聲,從花豹身上淩空翻越,伸腿一記“流星追日”,直踢向蛇頭,把那鬥大的蛇頭撞向一棵大樹,發出一聲悶響,頭骨盡碎。那蛇身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此時再看袁瞎子,全然沒有那種遲暮老人的殘老之相,反倒多了一些仙風道骨之氣。

袁瞎子從我手裏奪過匕首,在那蛇身上切割了幾下,取出一個赤紅色的東西。據說修煉到一定年頭的動物體內都會有一種結晶,也叫內丹。我猜想,那個赤紅的東西該不會是蛇妖的內丹吧?

袁瞎子把“內丹”放進口袋裏,又伸手在蛇身裏麵摸索了幾下,取出一顆暗紅的蛇膽,丟給了黑貓。黑貓發出歡快的喵嗚聲,叼起蛇膽躲到一邊享受美食去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向袁瞎子道謝說:“袁老爺子,真是太感謝你及時相救了,你快看看我的朋友怎麽樣了?”我一邊說來,一邊趕到楊小邪躺下的地方,把他拉起來。

我用手電照了照他的臉,隻見他臉色青白無比;伸手一摸,這小子還有氣息,心裏安穩了不少。袁瞎子用手搭了搭他的脈搏說:“不礙事,隻是吸了一點陰氣,我用軒轅鏡照一照就好了。”

他再次拿出那個圓球,放到楊小邪的額頭眉心處,那個球隱隱閃了幾下銀白色的光芒,接著,楊小邪的臉上的青白之氣消失了,隻見他咳嗽了兩聲,悠悠轉醒了過來。

他一睜開眼,便大叫起來:“他媽的,誰對我吐涼氣?”我拍拍他的肩膀,把前因後果跟他說了一遍,並問他怎麽著的道。楊小邪跟袁瞎子道完謝,跟我說:“我追那隻兔子,心想一會兒燒烤了,改善一下夥食,沒想到剛走到那棵大樹後麵,就撞上一個冰冷的黑影,我還沒來得及發問,那個黑影對我吐了口涼氣,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袁瞎子淡淡地說:“你們兩個娃子,我早就警告過,不要企圖打古墓的主意,你們不聽。今天你們遇到的不過是個不成氣候的小蛇精,後麵的比這凶險一百倍,我勸你們趕緊打道回府吧。”

我搖搖頭,說:“袁老爺子,感謝你的好意,隻是我們有任務在身,要陪國家文物局的教授來考察,這項責任是推卸不得的。”

袁瞎子搖搖頭,又歎口了氣,說:“吳家娃子,你跟我也算有段淵源,我不想你橫屍荒野。既然勸服不了你,我也不勉強。這枚軒轅鏡送給你,戴在身上,妖魔鬼怪都不敢侵襲,還能拔毒治病,希望能幫助你全身而退。”

他把那枚圓球遞給我,我這才看清,那個渾圓的東西通體都能照出人影。我已然了解它的功能,當即收下,謝了袁瞎子,心裏卻在疑惑他為何如此慷慨助我。

袁瞎子淡淡地說:“奉勸你們一句,早日回頭。我不希望你們找到那個古墓,千年前的靈魂不想被人打擾;驚擾了它們,你們將會受到懲罰,此前的平靜將不複存在,天下也將陷入萬劫不複之災!”

袁瞎子說完,再次躍回豹身,那隻黑貓已經吃完蛇膽,也返回他的手臂內安息。袁瞎子驅使著花豹,很快消失在暗夜之中。

3.祭台

等我和楊小邪回到紮營的帳篷時,天已經快亮了。唐昧和馬出塵站在帳篷外麵,唐昧依舊一臉的茫然之相,馬出塵卻非常不滿,她說:“吳悠,讓你守夜,你上哪兒去了?我們被野獸叼走了也沒人知道!”

我趕緊上前道歉。這時,教授和林小偉也醒了。我和楊小邪把遭遇蛇精以及袁瞎子相救的事說出來,大家都嘖嘖稱奇。特別是他那隻黑貓,居然連蛇精都害怕,怪不得能驅使群獸。

我還沒來得及提到袁瞎子送的軒轅鏡,這時,楊小邪的手機忽然響了。自從我們進入森林以來,大家的手機都沒有信號,隻能當夜間照明工具使用。

楊小邪一看號碼,說:“是局裏法醫打來的,估計是關於黑貓尾巴的鑒定做好了。”我擔心一會兒又沒有信號,怕楊小邪說不到重點,就一把奪過手機,跟對方簡單打了招呼,詢問結果到底怎麽樣。

對方說:“動物的年齡一般是從它骨骼的生長狀況來看的,年齡越大,它的骨骼鈣化密度就越大,就如同一棵大樹的年輪越多代表樹齡越長一樣,我們化驗室目前有一組活了三百多年的烏龜的骨骼鈣化密度圖……”

我怕一會兒信號真的沒有了,趕緊打斷他,說:“你趕緊說這隻貓吧。”

他說:“這隻貓尾所屬的貓應該是埃及貓的一個分種,如果按照正常的推算,估計年齡……應該是那隻烏龜的三倍以上……”

這時,信號果然又斷了。好在,我已經問到了一些東西。

“埃及貓,埃及貓,三倍以上,那不是一千多歲了,它是一隻貓妖吧?”我忍不住喃喃自語。

聽到這樣的結論,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韓教授說:“任何動物都不可能有一千多年的壽命,除非……”

“除非什麽?”楊小邪追問,“教授,你別打啞謎了,我們猜得很辛苦啊!”

教授咳了兩聲,說:“我的意思是說,除非這隻貓的骨骼組織有了變異,產生了不尋常的鈣化。”

我接口說:“我覺得也有這種可能。還有,它的那雙眼睛,我感覺好像是人的眼神,極其詭異。”

楊小邪說:“莫非它真是一隻貓精,活了上千年?”

一直沒有說話的唐昧,忽然接了一句:“活了上千年的,不一定都是害人的妖精;有些年歲正常的人,卻比妖精還貪婪狠毒!”

他的話說得沒有來由,讓大家一陣深思。

我們又趕了兩天路。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這次,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在第五天下午,忽然下起了一場瓢潑大雨,楊小邪指著一棵很高大茂密的樹說:“我們去那下麵躲躲吧。”

馬出塵說:“雷雨天最好不要站在樹下,是基本的常識,你不知道嗎?”

我們趕緊搭起了帳篷,幾個人擠在裏麵剛休息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一聲轟轟的炸雷在旁邊響起,探頭一看,居然是楊小邪所指的那棵大樹,被雷劈開一個大洞,連帶旁邊的落葉、枯藤都被燒焦了一片。好在沒有到那棵樹下躲雨,不然說不定就被雷劈死了。

馬出塵突然說:“這個洞裏有東西!”

楊小邪問:“你怎麽知道?”

馬出塵淡淡地說:“這世上很多陰邪之物,修煉到一定的年歲,也就是說快要成精了,它身上有種戾氣,最容易招來雷擊。”

過了一會兒,雨停了,我們走過去一看,那個洞裏果然有一團黑乎乎、軟綿綿的東西。我用砍刀挑出來一看,居然是一隻像簸籮那麽大的蜘蛛,它被雷電燒焦的殘肢是鮮豔的紅色!好在,它已經死了。

這時,洞內忽然動了一下,接著,密密麻麻地爬出一群小蜘蛛。我們趕緊向後退。看來,那隻大蜘蛛在臨死前用身體護住了自己的孩子,母愛天性,不管是人還是成精的動物。

教授說:“一般深山老林裏的蜘蛛都會有毒,我們千萬不要沾上。”話音剛落,楊小邪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噴出一些氣體,氣味彌漫過來,聞著居然是殺蟲劑的味道。那些蜘蛛果然很聽話地避開我們,朝大樹後麵分散著逃開了。

楊小邪居然還隨身攜帶了殺蟲劑,真讓人哭笑不得。沒想到馬出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我們會被你害慘的,擅作主張,你以為殺蟲劑是萬能的嗎?氣味太濃烈,最容易招引別的動物,到時候我們對付的就不是小蜘蛛那麽簡單了!”

楊小邪懨懨地看了她一眼,吐吐舌頭,不敢反駁。我們都相信馬出塵不是危言聳聽,這種地方確實危機四伏,什麽樣危險的東西都有可能出現。

剛想到這兒,我忽然感覺全身發冷,背後便是窸窸窣窣的一陣響聲。我回過頭一看,居然是一隻黑色的山貓,比家貓大上十幾倍,和小牛犢子差不多大。它四肢靈巧地站到了一棵大樹的樹幹上,那泛著黃綠色光芒的眼睛森冷地盯著眼前我們這些獵物,還時不時地伸出舌頭舔舔外露的兩顆尖利的門牙。

我再次環顧左右,居然在它身邊又出現了數十處這種冷幽的光芒。

我們忍不住頭皮發麻,渾身哆嗦。這種貓看起來身體靈活,凶殘狡詐,簡直可以同成年的花豹有一拚,我們這些人絕對不是它們的對手。

唐昧說了聲“快跑”,我和林小偉一起飛快地架著韓教授,撒開腳丫子之後奔逃,心裏不住地暗罵楊小邪這個拖油瓶,淨添亂,這些山貓八成是他那殺蟲劑引來的。

一陣嗷嗚嗷嗚的叫聲從身後傳來,隱約還能聽到它們那尖細而鋒利的爪子在樹上抓出的咯咯聲和它們上下躥騰的聲音。大家拚命狂奔,隻想趕緊甩開這些討厭的家夥。

跑著跑著,我向後看了一眼,隻見唐昧在後麵拿著禹王槊正對著那群山貓。他執槊點一下,一束藍綠色光束閃出,一隻山貓便定住了身形,再點,再定住一隻。隻是山貓的數量太多,他點不過來。而那些被定住的山貓也不過幾秒鍾便掙脫了,再次湧向前來。他的禹王槊發出的光芒漸漸暗淡起來,原來這玩意兒也會被消耗能量的,越用越弱。他也隻好收起武器,快步跑來跟我們會合,一起向前奔走逃命。

忽然間視野開闊,我們眼前出現了一個寬闊的湖麵。原來,我們已經到了森林的盡頭。大家隻得刹住腳步,回頭來看,那些山貓也緊跟後麵,一字排開,擺出攻擊的姿態,用爪刨地,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突然間,一隻山貓從樹上躍下,直撲馬出塵。這些東西真是鬼精得很,大約也看出馬出塵是個女的,好對付一些。隻見馬出塵身子一矮,不知什麽時候手裏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山貓撲來的時候,她抬手把匕首朝頭頂一劃,登時傳來一聲淒厲的貓叫。她的身體順勢來了個漂亮的半回旋,平移了幾步。山貓被開膛破肚後,鮮血和內髒灑了下來,都落到她剛才下蹲的位置。如果不是她閃躲得快,估計全身都得被沾染上。

離她最近的楊小邪可就不那麽幸運了,一團貓內髒幾乎全部跌到他的腳上,那雙已經灰跡斑斑的阿迪登山鞋更加腥臭不可聞,熏得他痛苦地呲牙咧嘴一番。

那群山貓看到同伴的下場,暫時也不敢再次發起攻擊了。我們趁機向湖邊退去,停到有幾塊像石墩子一樣的岩石邊。大家都拿出武器準備好,預備抵抗山貓們的下一輪襲擊。

那些山貓看似很凶猛,此時卻不敢再往前進了,它們在那邊來回徘徊了一會兒,卻不敢靠近湖邊。後來,那隻領頭的山貓嗷嗚了幾聲,它們便悄悄地撤去了。

楊小邪說:“這些山貓被馬大俠女來了個下馬威,都嚇得滾回去了!”

馬出塵卻不吃他這一套吹捧,皺皺眉頭說:“這些山貓好像在懼怕什麽,它們不敢往這邊來,應該跟這個湖有關係。”

我們倉皇逃到此處,還沒仔細觀看地形,此時經她一說,再細細打量,天已經黑了,站在湖邊隻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不知什麽時候,湖麵到處彌散開濃烈的霧氣,隱約有燈火閃動。楊小邪眼尖,喊了一聲:“好像有座樓!”

大家都抬頭觀望,隻見湖麵上不知什麽時候矗立起一座塔樓來,青灰色的磚牆,主樓之上,淩空高聳著朱紅殿柱,依稀有盤龍飛舞,在左右兩邊各有兩層小樓,翹角飛簷,簷角琉璃群獸,雕梁畫棟,莊嚴輝煌,內裏有燭火燈光,人影綽綽,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之上,看起來碎光瑩瑩,異常幽美。

隻是在這種暗夜,這棟塔樓突兀地出現在湖麵上,說不出的詭異與神秘。我感覺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心想,莫不是豐都台吧?這般的陰森鬼氣!

我們都吃驚地睜大眼睛,張大嘴巴,一時說不出話來。馬出塵小聲說:“清風道長說起過這座樓,他和我二叔就是在湖邊看到的,他們就是為了找尋這個塔樓,才遭遇不幸……”

韓教授用手扶了扶眼鏡,說:“這不是樓,是一座祭台。奇怪,這種祭台的規格樣式像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不是說這裏是馬楚太子的陵墓嗎?看樣子根本不是一個朝代的。”

除了韓教授和林小偉外,我們都不懂得各個時期的建築有什麽不同。大家都仔細觀察著,隻見這座古老的建築在月夜和薄霧的籠罩下,像漂浮在湖麵的一幅水墨畫一般,顯得分外沉寂肅穆。

就在我們目瞪口呆之際,忽然一陣風吹過,薄霧漸漸散去,那座祭台也隨之慢慢消失……

楊小邪驚呼了一聲:“鬧鬼啊,那是一座鬼樓!”

韓教授搖搖頭,仔細思慮了一會兒,說:“這應該是影像留聲的現象,就像雲南的驚馬槽。”

韓教授說的這個關於“驚馬槽”的事件,發生在雲南境內一處幽深的山穀中。據說,穀中經常會聽到兵器相碰、戰馬嘶鳴的聲音,附近的村民把這種奇怪的現象叫做“陰兵過路”。後來還是專家給出結論,那裏1800年前是諸葛亮率領的蜀軍與孟獲交戰的戰場,兩軍交戰時恰逢雷雨陰天,地球本身就是一個磁場,雷電起了傳導作用,把那些場麵錄製下來,遇到雷雨天氣便有可能重複播放。

馬出塵說,馬家人和清風道長之後就遭遇不測,看來這座古祭台的出現,是個不好的兆頭。我們商議一番,覺得不應該輕舉妄動。既然山貓不敢靠近,那晚上就在這岩石邊歇息一夜,第二天再在附近尋找古墓的入口。

楊小邪好不容易放鬆精神,吵著要去湖邊清洗他的鞋子。唐昧卻攔住他說:“不要過去,那湖裏不安全。”

我覺得奇怪,問:“你怎麽知道湖裏不安全,你發現什麽了?”

唐昧搖搖頭,淡淡地說:“我隻是有種預感,好像這個地方我來過,那個湖給我的感覺不好。”

楊小邪不置可否地看看他,又自顧自地說:“站著說話不腰痛,要是你的鞋上搞上這些髒兮兮的東西,看你洗不洗,我是忍受不了,我一定要洗。”

自從進入原始森林以來,都很少看到唐昧說話,很多時候,他總是若有所思,眼神看起來迷茫而憂傷,讓人感覺他滿腹心事。隻是大家都不熟,也不好發問,隻怕問了他也不說。

他的那件武器,看起來像是被賦予了魔法一樣,居然可以用光束定住身形,也有點太神奇了,就像美國大片裏的兵器。隻是這種兵器目前美國好像都沒研究出來吧。那禹王槊看起來是件古物,據說古代有很多神秘兵器都有無上的法力,看來我們真是看到了一件《封神演義》中的法寶。